我繼承了奶奶留下的一個舊梳妝鏡。它不僅映照容顏,更映照出糾纏家族數(shù)代的怨念與詛咒,
將我拖入無法掙脫的深淵。01我叫陳默。三個月前,我處理完了奶奶的后事,
繼承了她在鄉(xiāng)下那座孤零零的老宅。城市的生活讓我疲憊,我想,
也許回到這個我童年短暫待過的地方,能找回一絲平靜。老宅很大,
帶著南方特有的潮濕木頭氣味。我花了好幾天時間進(jìn)行清理。奶奶的東西不多,
大多是些舊家具和日常用品。在二樓奶奶的臥室里,我發(fā)現(xiàn)了那個梳妝鏡。它靠墻放著,
鏡框是深色的木頭,雕刻著繁復(fù)纏繞的花紋,樣式很老舊了。鏡面有些模糊,蒙著一層灰。
我記得這個鏡子。小時候來奶奶家,總看見她坐在這鏡子前,慢慢地梳著她花白的頭發(fā)。
那時覺得鏡子很大,很神秘?,F(xiàn)在看,也就是個普通的舊物。我找了塊布,
擦去鏡面上的灰塵。鏡子映出我的臉,一個帶著倦容的年輕人。
背景是空蕩蕩的、光線昏暗的房間。不知為何,看著鏡中的自己,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也許是太久沒打理,鏡子邊緣有些氧化發(fā)黑的地方,像一塊塊形狀不規(guī)則的污漬。
我把鏡子搬到窗邊,想讓陽光曬曬,去去霉氣。那天晚上,我睡在老宅的主臥,
也就是我爺爺奶奶以前的房間。夜很靜,只能聽到窗外偶爾的風(fēng)聲和蟲鳴。半夜,
我迷迷糊糊醒來,覺得口渴,想去樓下找水喝。經(jīng)過二樓走廊時,
我下意識地朝奶奶那間臥室看了一眼。房門虛掩著,里面一片漆黑。
但借著從我身后窗戶透進(jìn)來的一點(diǎn)微弱月光,我似乎看到……那個梳妝鏡前,
好像坐著一個人影。一個模糊的、穿著深色衣服的背影。我心臟猛地一跳,睡意全無。是誰?
家里不可能有別人。我屏住呼吸,悄悄走近幾步,想看清楚些。那人影一動不動,
就像一座雕塑。我鼓起勇氣,推開了房門。里面空蕩蕩的,只有那個梳妝鏡靜靜地立在窗邊,
月光灑在模糊的鏡面上,反射著清冷的光。沒有人影。我松了口氣,一定是看錯了。
老房子光線不好,加上我精神緊張。我摸了摸額頭,有點(diǎn)冷汗。下樓喝了水,回到臥室,
卻怎么也睡不著了。腦海里總是不自覺地浮現(xiàn)那個模糊的背影。第二天,
我刻意不去想那件事。白天陽光充足,老宅看起來也沒那么陰森了。我繼續(xù)整理東西,
把一些奶奶的舊衣物打包收好。在一個舊木箱的底層,我找到一本相冊。相冊很舊了,
紙張發(fā)黃變脆。里面大多是黑白照片,有爺爺奶奶年輕時的樣子,還有一些我不認(rèn)識的親戚。
翻到后面,有一張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照片上是幾個人的合影,
背景似乎就是這座老宅的院子。其中,站著一個年輕女子,穿著素雅的旗袍,
梳著那個年代流行的發(fā)式。她沒有看鏡頭,微微低著頭,側(cè)臉對著某個方向,
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顯得有些幽怨?我不知道為什么會用幽怨這個詞。她的身形和氣質(zhì),
讓我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個模糊背影。難道是她?可她是誰?照片上沒有任何標(biāo)注。
我把照片拿出來,仔細(xì)看了看。她旁邊站著的是年輕時的爺爺,還有幾個我不認(rèn)識的人。
下午,我把梳妝鏡搬回了它原來的位置,靠著墻??粗R子,我又想起了那張照片上的女人。
鏡面依舊有些模糊,我湊近了些,想看看能不能擦得更干凈點(diǎn)。就在這時,
我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鏡子深處,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我立刻盯住鏡面。
鏡子里只有我的倒影,和我身后空曠的房間。又是錯覺?我皺起眉頭,
心里那絲別扭的感覺又加重了。接下來的幾天,我盡量避免去二樓奶奶的房間。
但我總覺得這房子里有什么不對勁。比如,晚上睡覺時,偶爾會聽到樓上傳來輕微的咯吱聲,
像是木地板被踩動的聲音?;蛘撸旁谧郎系谋?,第二天早上發(fā)現(xiàn)移動了幾厘米。
這些都可能是老房子的正?,F(xiàn)象,木頭熱脹冷縮,或者我記錯了位置。我努力這樣說服自己。
直到有一天,我最好的朋友林浩來看我。林浩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現(xiàn)在在鄰市工作。
聽說我搬回老家,特意開車過來看看。他性格外向,咋咋唬唬的,
一來就說我這老宅子像恐怖片片場。“陳默,你行啊,一個人住這么大的老古董,
晚上不怕鬧鬼?”他拍著我的肩膀,半開玩笑地說。我勉強(qiáng)笑了笑,沒接話。
我?guī)麉⒂^了老宅,走到二樓奶奶的臥室時,我猶豫了一下?!斑@是你奶奶房間?進(jìn)去看看。
”林浩倒是毫不介意地推門進(jìn)去了。房間里光線依舊不好,梳妝鏡立在角落。林浩走過去,
好奇地打量著鏡子:“嘿,這鏡子年頭不短了吧?挺別致的?!彼焓置嗣R框上的雕花。
我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映在鏡子里。突然,林浩咦了一聲。“怎么了?”我問。
“沒……沒什么,”林浩轉(zhuǎn)過身,表情有點(diǎn)奇怪,“剛才好像……鏡子里看到個影子閃過去,
可能是我眼花了?!蔽业男某亮艘幌?。連林浩都看到了?“是嗎?可能是光線問題吧。
”我故作鎮(zhèn)定地說。林浩聳聳肩,沒再說什么,但我看得出他心里也犯嘀咕了。那天晚上,
林浩留宿在客房。深夜,我被一陣壓抑的哭聲驚醒。聲音很輕,斷斷續(xù)續(xù),
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又像是近在耳邊。那哭聲充滿了委屈和絕望,聽得我頭皮發(fā)麻。
我豎起耳朵仔細(xì)聽,聲音似乎是從樓上傳來的。是奶奶的房間!我猛地坐起來,心臟狂跳。
這時,客房的門開了,林浩也探出頭來,臉色發(fā)白。“陳默,你聽到了嗎?”他壓低聲音問。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哭聲還在繼續(xù),幽幽怨怨,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操,真他媽有鬼?
”林浩罵了一句,聲音有點(diǎn)抖。我們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恐懼。誰也不敢上去。
那哭聲持續(xù)了大概十幾分鐘,然后漸漸消失了。我和林浩一夜沒睡踏實(shí)。第二天一早,
林浩就找借口說公司有急事,匆匆告辭了。臨走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欲言又止:“陳默,
這房子……要不你還是別住了。或者找人來看看?”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送走林浩,
我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院子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和恐懼。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這座老宅,或者說,那個梳妝鏡,絕對有問題。02我決定弄清楚那面鏡子的來歷,
還有那個照片上的女人到底是誰。我開始更仔細(xì)地翻找奶奶留下的東西。
在一個樟木箱的夾層里,我找到了一本日記。不是奶奶的,字跡娟秀,
但明顯是更早年代的筆跡。日記本的紙張泛黃,邊角都磨損了。我小心翼翼打開。
日記斷斷續(xù)續(xù),記錄了一些日?,嵤?,字里行間透著少女的心事和淡淡的憂愁。
里面提到了兄長、婚事、委屈,還有……一面心愛的鏡子。日記的主人似乎叫婉兒。
我心頭一動,難道這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女人?日記的最后幾頁,字跡變得潦草而絕望。
“他們不信我……連他也……”“滿腹的冤屈,又能向誰訴說?”“這鏡子,
映得出我的容顏,卻映不出他們骯臟的心。”“若有來生……不,若有冤魂,
我定不放過……”最后幾頁被撕掉了。我拿著日記本,手有些發(fā)抖。婉兒?陳婉?
如果按照家族輩分排下來,她應(yīng)該是我爺爺?shù)拿妹茫簿褪俏业墓媚棠?。日記里提到的兄長,
很可能就是我的爺爺。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我試圖從村里的老人那里打聽消息。
村里還住著幾個高壽的老人,他們大多認(rèn)識我爺爺奶奶。
當(dāng)我問起幾十年前陳家是否有位叫陳婉的姑娘時,老人們的表情都變得有些諱莫如深。
“哦……婉丫頭啊……”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婆婆嘆了口氣,“可惜了,好好的一個姑娘,
說是得了急病,沒幾天就去了……”“急???”我追問,“什么急???”“這誰知道呢,
那時候兵荒馬亂的,醫(yī)療條件也差?!绷硪粋€老人含糊地說,“反正沒得快,走得也快。
”他們的回答都很模糊,似乎在刻意回避什么。只有一個耳朵有點(diǎn)背的老爺爺,
在我反復(fù)追問下,壓低聲音說了一句:“那丫頭……死得蹊蹺啊。有人說,
她是……上吊死的。就在你家老宅那樓上……”上吊?我的心猛地一沉。
聯(lián)想到日記里的絕望,一個可怕的猜測在我心中形成。姑奶奶陳婉,很可能是含冤自盡的!
而她的死,似乎和我的爺爺,她的兄長有關(guān)。這期間,老宅里的怪事并沒有停止,
反而愈演愈烈。我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即使睡著了,也會做各種光怪陸離的噩夢。夢里,
總有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背對著我,站在那面梳妝鏡前,一遍又一遍地梳著長發(fā)。
我看不到她的臉,但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fā)出的冰冷怨氣。有時,我會在半夜驚醒,
看到鏡子前真的站著一個模糊的黑影。它似乎比以前更凝實(shí)了一些。
家里的東西也開始出現(xiàn)更明顯的異動。有一次,我放在桌上的水杯,
在我轉(zhuǎn)身去廚房的幾秒鐘內(nèi),摔在了地上,碎了。還有一次,
我深夜聽到樓上傳來清晰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緩慢地踱步。我不敢上去看。
我甚至開始在白天也感到不安,總覺得有人在某個角落偷偷盯著我。我的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差,
人也消瘦了一圈。我給林浩打電話,告訴他我的發(fā)現(xiàn)和猜測。林浩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陳默,你……你確定不是自己壓力太大,想多了?”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我確定!
”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你上次不也看到影子了嗎?你也聽到哭聲了!”“好吧好吧?/p>
”林浩嘆了口氣,“那你想怎么辦?報警?”報警?警察會相信這種事嗎?
他們只會把我當(dāng)成精神病?!拔也恢馈苍S,我該想辦法處理掉那個鏡子?”我說。
“你想怎么處理?砸了?”我想了想,砸鏡子在傳統(tǒng)觀念里似乎不太吉利。而且,
如果姑奶奶的怨氣真的附在上面,砸了它會不會……“我不知道,也許先把它搬出去?
”“行,我周末過去幫你!”林浩很仗義地說,“我順便帶點(diǎn)家伙,比如……桃木劍?
黑狗血?”他想活躍氣氛,但我一點(diǎn)也笑不出來。周末,林浩如約而至。
他還真的帶來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說是從網(wǎng)上查的辟邪套裝。我們倆壯著膽子,
走進(jìn)了二樓奶奶的房間。房間里比平時更陰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說不出的霉味,
又像是腐朽的氣息。梳妝鏡靜靜地立在那里,鏡面一片模糊,像蒙著一層水汽。“就是它?
”林浩咽了口唾沫。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來,搭把手,我們把它搬到院子里去,先讓太陽曬曬!
”林浩說著,就要去搬鏡子。我連忙阻止他:“等等!”我隱約覺得,
直接觸碰鏡子可能不太好。我找來一塊厚厚的舊桌布,小心地蓋在鏡子上,
然后才和林浩一起,抬起鏡子的兩端。鏡子比想象中要沉得多,像是灌了鉛。
我們倆費(fèi)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它一步步抬下樓梯。每下一步樓梯,
我都覺得那鏡子似乎在微微震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掙扎。
好不容易把它搬到了院子里陽光最充足的地方。我掀開桌布。陽光直射在鏡面上,
但奇怪的是,鏡面上的那層水汽似乎并沒有散去,反而顯得更加粘稠。
鏡子里的景象也有些扭曲,院子里的樹,天空,都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皨尩?,
這鏡子真邪門。”林浩低聲罵道。我們決定先不管它,讓它在院子里曬著。然而,到了晚上,
更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我們正在一樓客廳吃飯,突然聽到院子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我和林浩對視一眼,都感到了不妙。我們沖到院子里。
只見那面梳妝鏡,竟然倒在了地上!鏡面朝下,摔在堅(jiān)硬的石板地上?!安伲∷榱??
”林浩跑過去。我跟著跑過去,心里咯噔一下。然而,當(dāng)我們把沉重的鏡子翻過來時,
都愣住了。鏡面……完好無損。連一絲裂紋都沒有。堅(jiān)硬的木質(zhì)鏡框倒是摔掉了一小塊漆。
這怎么可能?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鏡子竟然沒碎?我和林浩面面相覷,后背一陣發(fā)涼。
“陳默……這玩意兒……可能真不是我們能搞定的?!绷趾频穆曇粲行╊澏丁>驮谶@時,
我眼角的余光瞥見鏡面里……我的倒影旁邊,似乎站著一個模糊的影子!
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的影子!她就站在我的身后,臉對著鏡子,但我看不清她的五官,
只能看到一團(tuán)模糊的黑影?!澳憧寸R子!”我失聲喊道。林浩立刻看向鏡面。下一秒,
他臉色煞白,猛地后退了一步?!翱吹搅恕铱吹搅恕彼Y(jié)結(jié)巴巴地說。
鏡子里的那個影子,似乎動了一下,微微側(cè)過頭,像是在看著我們。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籠罩了我們。我們嚇得魂飛魄散,連滾爬爬地跑回了屋里,
緊緊鎖上了門。03那一晚,我和林浩擠在一個房間里,誰也不敢睡。
恐懼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們。那面鏡子,不,是鏡子里的東西,它似乎被我們的行為激怒了。
它不再滿足于躲藏和暗示,它開始顯現(xiàn)。第二天,天一亮,林浩就堅(jiān)持要走。“陳默,
這地方不能待了!我們快走!報警,或者去找個大師什么的!”他臉色憔悴,眼里布滿血絲。
我理解他的恐懼,我自己也怕得要死。但是,我能去哪里?這是我家,是我的根。而且,
那個詛咒,似乎是沖著我們陳家來的。我跑得了嗎?“林浩,你先走吧?!蔽移v地說,
“這事可能只能我自己解決。”“放屁!我怎么可能丟下你不管!”林浩吼道,
“我們是兄弟!”我看著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擔(dān)憂。
我不能再把他牽扯進(jìn)來了?!澳懔粝聛硪矌筒涣宋?,反而可能……”我沒說下去。
林浩沉默了。他知道我擔(dān)心什么。最后,他咬了咬牙:“行,我先回去。但我會幫你找辦法!
我認(rèn)識一個據(jù)說挺靈驗(yàn)的老先生,我去請他過來看看!”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許,
這是唯一的希望了。送走林浩,我又變成了孤身一人。老宅變得更加陰森可怖。白天還好,
陽光能驅(qū)散一些寒意。但只要太陽一落山,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就如影隨形。那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