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祭典驚變白璃舔著最后一顆糖葫蘆時，月亮開始流血了。
青石祭壇上騰起的黑煙里裹著火星子，嗆得她連打三個噴嚏。九條尾巴在屁股后頭亂甩，
把蹲在旁邊的小刺猬精抽得滾下臺階。那身繡著銀線咒文的祭袍早被她偷偷改短，
露出半截蜜色小腿——反正狐族長老們正忙著對妖王行三跪九叩大禮，
沒人會注意混血少主的儀態(tài)。"列祖列宗在上..."老妖王沙啞的祝詞卡在喉嚨里。
白璃叼著竹簽抬頭，正看見那柄青鱗長刀捅穿他的喉嚨。血點子飛濺在她鼻尖上，涼的。
祭壇炸了鍋。黑蛟族的武士們突然集體亮出獠牙，鱗片刮擦青石的聲響刺得人牙酸。
白璃的赤瞳驟然收縮，她清晰看見現(xiàn)任妖王的心頭血凝成珠串，
正順著刀尖滾進持刀者的掌心。"抓住那個紅眼睛的！"刺耳的叫嚷聲在頭頂炸開。
白璃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的糖葫蘆簽子不知何時沾了血，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紫光。
她轉(zhuǎn)身就跑，尾巴尖掃翻了三盞長明燈。火油潑在祭壇帷幔上，燒出個歪歪扭扭的狐貍形狀。
身后傳來鱗片摩擦聲，濃重的腥氣追著她的后脖頸咬。槐樹林的陰氣凍得她腳底板發(fā)麻。
白璃邊跑邊扯腰帶，祭袍下擺刺啦裂開道口子——去年在人間界買的牛仔褲終于派上用場。
樹影里突然伸出只手，拎雞崽似的把她拽進個硬邦邦的懷里。"往獵妖師懷里撞？
"低沉的男聲帶著戲謔。白璃的鼻尖撞上對方鎖骨，聞到松香混著朱砂的味道。
抬眼是玄色箭袖上銀線繡的八卦紋，再往上...喉結(jié)旁有道新鮮抓痕，還滲著血珠。
追兵鱗片的刮擦聲近在咫尺。獵妖師突然掐訣，冰涼的銀鏈子蛇一般纏上她手腕。
白璃齜著犬齒要咬，余光瞥見他腰間晃動的青銅鈴鐺。那鈴舌分明是根青鳥尾羽，
跟她偷看過的狐族秘典插圖一模一樣。"別動。"男人溫?zé)岬臍庀娫谒狻?/p>
白璃的尾巴應(yīng)激炸成蒲公英，掃過對方大腿時明顯感覺他僵了下。
追捕者的嘶吼聲貼著他們藏身的樹洞掠過，帶起的風(fēng)掀開男人半邊兜帽。月光漏進來那瞬，
白璃倒抽冷氣。這獵妖師眼尾生著金紅妖紋，比她見過的任何符咒都繁復(fù)。
那些紋路像活物般游動，有幾絲正悄悄爬上她手腕。"看夠沒？"男人突然松手。
白璃踉蹌著退后，尾巴啪地拍在樹干上。紛揚的槐花里，
她看清對方左耳垂缺了個口子——正是狐族古籍里記載的玄鳥族胎記。遠處傳來夜梟啼叫。
白璃剛要開口，腕間銀鏈突然發(fā)燙。她眼睜睜看著那些妖紋順著鎖鏈爬過來，
在兩人皮膚接觸處結(jié)成個火焰圖騰。心臟仿佛被人攥住又松開，喉頭泛起甜腥味。
"生死契..."獵妖師盯著她手腕，臉色比死了三天還難看，"你這狐貍精給我下咒？
"白璃甩著發(fā)麻的手腕正要罵人，突然瞥見他后頸浮現(xiàn)的青色翎羽印記。
五百年前失蹤的玄鳥少主畫像突然在腦海浮現(xiàn)，跟眼前這張俊臉完美重合。
"現(xiàn)在殺你我也得陪葬。"男人咬著后槽牙收刀入鞘，月光給他側(cè)臉鍍上銀邊，
"叫什么名字？""你祖宗。"白璃把斷成兩截的糖葫蘆簽子插回發(fā)髻，
尾巴尖得意地晃了晃。當獵妖師腰間的青銅鈴鐺突然無風(fēng)自鳴時，
她終于想起那本秘典的警告——玄鳥現(xiàn)世，業(yè)火將燃。樹影深處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
白璃的赤瞳在黑暗中微微發(fā)亮，她看見無數(shù)雙幽綠眼睛正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而身側(cè)的獵妖師正摸向背后長弓，箭袋里三支羽箭泛著不祥的暗紅。
2 宿敵同行槐樹葉子上的露水滾到白璃鼻尖時，她數(shù)清了圍住他們的綠眼睛——二十三雙。
黑蛟鱗片摩擦聲混著沼澤蛙鳴，像有人拿生銹的鋸子來回刺她耳膜。
陸昭的銀鏈子還纏在她腕上，這會兒倒像是條冰涼的蛇，硌得骨頭縫發(fā)酸。
"往東三百步有片霧沼。"獵妖師突然貼著她耳廓說話，熱氣呵得她尾巴毛炸成蒲公英，
"敢松手就把你喂蛟。"白璃翻了個白眼，爪子悄悄勾住他腰間玉佩。
這玄鳥少主怕是不知道，狐族最擅長的就是順東西。玉佩剛?cè)胧志桶l(fā)燙，
燙得她差點叫出聲——那上頭分明刻著青丘皇族的火狐徽，
跟她娘親留下的玉簪紋路一模一樣。黑蛟的腥氣驟然逼近。陸昭拽著她騰空躍起，
白璃的尖叫被灌了滿嘴夜風(fēng)。他踩著槐樹枝椏疾馳，身后三支毒箭擦著她腳后跟釘入樹干，
樹皮瞬間泛起紫黑泡沫。白璃趁機把玉佩塞進內(nèi)衣夾層，冰得胸口一激靈。
魘妖沼澤的腐臭味比傳聞更刺鼻。陸昭落地時濺起的泥漿糊了白璃半邊臉，
她呸呸吐著泥星子，瞥見他后頸妖紋又蔓延了幾寸，金紅色脈絡(luò)像活過來的蜘蛛網(wǎng)，
正往自己手腕上爬。"閉氣。"陸昭甩出張黃符，火光映出紫黑霧氣里漂浮的熒藍孢子，
"這些是百年尸菇粉，吸進去會變活死人。"白璃摸出顆薄荷糖含住，
這是去年在人間界便利店囤的。糖球在舌尖滾動的清涼，勉強壓住喉頭翻涌的惡心。
沼澤里的枯樹張牙舞爪，樹皮上嵌滿骷髏頭，眼窩里鉆出的發(fā)光蘑菇正朝他們噴孢子。
陸昭的銀鏈突然繃直。白璃踉蹌著撞上他后背，鼻尖戳到塊硬邦邦的肌肉。剛要罵人，
就見前方泥潭咕嘟冒泡，浮出半截泡脹的蛟尾——是追殺他們的黑蛟斥候，
泡發(fā)的尸體正在快速膨脹。"他們在這！"尸體突然炸開，腐肉里鉆出條雙頭蛇。
黑蛟統(tǒng)領(lǐng)踩著蛇頭躍出沼澤，
爪子里攥著顆還在跳動的心臟——那分明是妖王被剜走的心頭肉！陸昭反手甩出三支箭，
箭頭燃起的火焰卻是詭異的青藍色。中箭的黑蛟瞬間碳化，風(fēng)一吹就散成灰燼。
白璃的赤瞳猛地收縮，這分明是玄鳥族禁術(shù)"焚魂焰"，中者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更多黑蛟從霧中顯形。陸昭突然扯開衣襟，白璃倒抽冷氣——他心口紋著只浴火金鳥，
每一片羽毛都在滲血。當?shù)谝坏窝淙胝訚?，滔天烈焰自他背后沖天而起，
金紅羽翼撕破夜空，燒得方圓百丈亮如白晝。白璃的尾巴尖著了火。不是那種燙皮肉的疼，
而是從妖丹深處炸開的刺痛，像是千萬根銀針順著骨髓游走。她發(fā)瘋似的拍打尾巴，
卻被陸昭的羽翼猛地裹住。灼痛瞬間變成暖流，后背相貼處傳來劇烈心跳，
不知是她的還是他的。"業(yè)火凈心，忍住了！"陸昭咳著血沫低吼，金翅邊緣開始碳化脫落。
白璃透過羽毛縫隙看見，他后背妖紋正蠶食自身血肉，每片羽毛脫落都露出森森白骨。
最年長的黑蛟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撕開自己胸膛。腐爛的內(nèi)臟里鉆出條三眼巨蟒，
蛇信子卷著陸昭射出的箭矢反擲回來。白璃的赤瞳驟然擴散，
視野里所有活物都變成跳動的血管與妖丹——她清晰看見每只黑蛟丹田處都纏著根傀儡絲，
閃著和母親骨笛相同的幽紫光。"璃兒..."巨蟒中間那只豎瞳突然浮現(xiàn)母親的臉。
白璃妖力瞬間滯澀，陸昭的刀鋒趁機削斷蛇頭，污血噴濺在他裸露的胸膛，
腐蝕出滋滋作響的血洞。生死契的痛感山洪般撞進她心口，白璃嘔著血甩出狐火，
九條尾巴上的業(yè)火借風(fēng)勢暴漲，將剩余黑蛟連同沼澤毒瘴燒成琉璃狀的結(jié)晶。
陸昭墜落時砸斷三根肋骨。白璃拖著瘸腿把他拽進樹洞，摸到他腰間酒壺灌了口，
辣得眼淚直流。月光漏進來時，
她發(fā)現(xiàn)兩人后背的妖紋不知何時已首尾相連——她的青狐紋咬著金翅鳥的尾羽，
觸碰時竟響起古老的梵唱。"三百年前青丘之亂，"陸昭突然抓住她手腕，
指尖按在跳動的妖紋上，"玄鳥族長用這招剜了我祖父的心頭血。"白璃反手掐住他脖子，
薄荷糖的涼氣噴在他鼻尖："所以你現(xiàn)在要剜我的？
" 樹洞里彌漫著血腥與松香交織的甜膩，
直到地動山搖打斷僵持——沼澤深處升起通天光柱，她懷里的玉佩燙得衣襟冒煙。
水鏡幻象在玉佩表面浮現(xiàn)：黑蛟族長正對著面骨鏡跪拜，鏡中女子穿著白璃母親的嫁衣，
袖口沾著五百年前的血。3 骨鏡牽魂陸昭的體溫透過濕透的衣料滲進來時，
白璃正盯著他鎖骨下的血洞。那傷口邊緣泛著青黑，像朵被踩爛的曼陀羅。
雨水順著破廟的瓦縫澆在他們頭頂，她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人的血是燙的——比狐火還燙，
灼得她指尖發(fā)麻。"再看收費了。"陸昭閉著眼靠在供桌上，嘴角還掛著血漬。
他背后的金翅殘破不堪，羽毛混著雨水黏在白璃手背，像一片片融化的金箔。
白璃甩開正在包扎的布條，尾巴"啪"地掃翻香爐："要不是生死契，鬼才管你死活！
" 爐灰揚起來迷了眼，她趁機抹掉不知何時涌出的淚。供桌上的彌勒佛咧著嘴，
佛身上有道陳年劍痕，正對著陸昭心口的火鳥紋身。
4 骨鏡現(xiàn)世銅鏡從黑蛟族長袖中滑出時，白璃聞到了母親常用的蘇合香。那鏡框鑲著人骨，
每塊骨節(jié)都刻著狐族密文——正是五百年前隨母親下葬的陪葬品。"阿姐你看！
" 鏡面突然映出童年景象。八歲的白璃蜷縮在祠堂角落，看著母親被族老們按在祭壇上。
他們剜出那對赤瞳時，血順著青玉磚縫流成溪，母親卻笑著對她做口型："快跑。
"陸昭的銀鏈突然收緊。白璃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徒手抓向鏡面，
指甲劈裂滲出金粉——是玄鳥族血脈覺醒的征兆。鏡中的母親突然轉(zhuǎn)頭，
空眼眶里鉆出無數(shù)傀儡絲，直刺她眉心。"閉眼！"陸昭的羽翼裹住她頭臉的瞬間，
白璃聽見皮肉燒焦的"滋啦"聲。他悶哼著將她撲倒在地，那些傀儡絲戳穿金翅釘入地面，
離她太陽穴僅半寸。5 溫泉療傷找到這處溫泉純屬意外。白璃的尾巴浸在泉水里，
看著對面巖壁上的影子——陸昭正背對她清洗傷口，脊柱凸起的骨節(jié)隨著動作起伏，
像串被斬斷的念珠。"轉(zhuǎn)過來。"她甩著濕漉漉的尾巴拍水。當陸昭轉(zhuǎn)身時，
白璃的薄荷糖卡在了喉嚨——他心口的火鳥紋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