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當(dāng)天晚上梁詩洛沒回來，我也是第二天醒來才發(fā)現(xiàn)。
對話框里的消息還停留在我發(fā)的最后一句：
“行了行了，瞧你那個小氣樣兒。等婚禮結(jié)束我陪你在海南玩幾天總可以了吧？”
可她始終沒回。
這么明顯的臺階給她她都不下，那以后也別下了！
我賭氣將她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拉黑，但留了個小狗洞給她。
網(wǎng)上說了，有心者不用教，無心者教不會。
真正想找你的人，你就算躲到金鐘罩里，她也能給你鉆個窟窿出來。
更何況是我這么明顯的放水呢？
收拾完一切我就出發(fā)去了會場看場地。
到地方才發(fā)現(xiàn)，梁詩洛已經(jīng)到了。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真的會來幫忙。
原本以為她會甩手走人，或者干脆冷著臉拒絕。
可她居然就這么來了，甚至沒多問一句。
我心里還藏著氣，所以見到她連聲招呼也沒打，就開始指揮工人干活。
還是她先來問我新到的一大箱裝飾品往哪里放。
“......放舞臺旁邊?！蔽抑噶酥阜较?，語氣不自覺地軟了一點(diǎn)，“那個，花架還沒搭好，你待會兒能不能......”
“嗯。”
她沒看我，只是低頭拆開箱子，把里面的裝飾品一樣樣拿出來。
我盯著她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發(fā)堵。
以前家里裝修，她就是這樣，一聲不吭地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我只需要坐在沙發(fā)上指揮，甚至不用動一根手指頭。
可現(xiàn)在，她連眼神都不愿意給我。
我忍不住叫她：“詩洛，你......”
“還有什么要搬的？”
她打斷我，語氣平淡得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
我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算了，你去把椅子擺好吧?！?/p>
她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去忙，全程沒看我一眼。
我站在原地，莫名覺得胸口像是壓了塊石頭。
余光里，梁詩洛正彎腰調(diào)整椅子的間距。
她的動作很穩(wěn)，仿佛對這一切毫無感覺。
可我知道，她曾經(jīng)說過——
“婚禮是一輩子的事，要親手布置才有意義?！?/p>
而現(xiàn)在，她在親手布置我和別人的婚禮。
我拿著單子忙前忙后，幾乎所有的環(huán)節(jié)都有我的參與。
梁藝最喜歡的花是洋桔梗，但因?yàn)楝F(xiàn)在的她見不得花粉，我全都換成了足以以假亂真的布藝花。
她還喜歡藍(lán)色的基調(diào)，最喜歡德國一位鋼琴家的曲子，不喜歡洋蔥。
一切有關(guān)她的細(xì)節(jié)我全部記得。
目光掃到梁詩洛，她就在那里靜靜站著。
看我一遍一遍叮囑工作人員要注意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沒空管她，又囑咐幾句就去接我爸媽。
今天是定地點(diǎn)的日子，以防萬一我把她們一起叫了過來。
反正婚禮那天她們也是要到場的，早來晚來都一樣。
我爸一向?qū)α涸娐鍥]個好臉色。
覺得她一個好好的正常人竟然在精神病院工作，丟臉，所以這回見了她依然是用鼻孔出氣兒。
我媽倒是無所謂，兒媳具體做什么能賺多少錢她從來不問，覺得只要能把我的日常生活照顧明白就行了。
梁詩洛跟個機(jī)器人一樣被我拉著和他們吃了頓飯。
直到在飯桌上，我才敢告訴我爸媽這個場地的真正用途。
毫不意外，我爸“啪”的一聲摔碎一個瓷碗：
“你腦袋被蟲蛀了，好端端的要去跟一個死人結(jié)婚，還弄得這么大張旗鼓！你讓別人怎么看我，說我隋家的兒子上趕著給一個半死不活的女人倒貼？！”
餐廳里，我爸的筷子摔的噼里啪啦響，有幾桌沒吃完的客人時不時抻個頭來看我們。
我媽見狀扯扯我爸的袖子，示意他別說了。
“別扯老子！我他媽正在氣頭上呢！我告訴你，要跟那個死人辦婚禮，你就別叫我爸！”
真是煩，眼前的事兒還沒解決呢，這又給自己添了個堵。
母親在一旁嘆氣，眼神復(fù)雜地看向梁詩洛：
“詩洛啊，你就這么看著元彬胡鬧？”
梁詩洛低著頭，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青菜，語氣平靜：
“他的事，他自己決定?！?/p>
父親冷笑一聲，矛頭瞬間轉(zhuǎn)向她：
“你是個窩囊廢嗎！自己丈夫都要跟別人辦婚禮了，你還在這兒跟著跑前跑后幫忙布置場地呢！”
“你是嫌他娶了個天天跟精神病打交道的護(hù)士不夠人笑話的是不是！”
我猛地抬頭：“爸！”
梁詩洛的筷子頓住了。
空氣一瞬間凝固。
她緩緩抬頭，聲音很輕，卻像刀子一樣鋒利：
“你可以說我，但沒必要拿我的職業(yè)來說事。同樣都是人，有什么好被人笑話的？我從來沒覺得自己這個科目有什么不好?！?/p>
父親嗤笑：“得了吧，不就是個......”
“而且?！绷涸娐逄а蹝哌^我，我頓時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我和隋元彬已經(jīng)要離婚了?！?/p>
餐桌上突然一片死寂。
我渾身發(fā)冷，耳朵嗡嗡作響，仿佛沒聽懂她在說什么。
她又犯什么病，我不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她婚禮結(jié)束陪她玩幾天，這件事就翻篇過去嗎？
之前吵架那么多次她都能把自己哄好，這次怎么就非要鬧到這么大？
還是我媽最先反應(yīng)過來，聲音尖利：“離婚？！你瘋了嗎？！”
父親暴怒：“反了天了！你有什么資格提離婚？！吃我們家的住我們家的，現(xiàn)在翅膀硬了是吧？！”
梁詩洛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我這才突然發(fā)現(xiàn)她左手無名指空蕩蕩的——
婚戒呢？
那枚我在地攤上隨便買的鍍銀戒指，她戴了五年都沒摘過，可現(xiàn)在不見了。
“這些年，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我自己賺的?！彼曇艉芊€(wěn)，可手指卻在微微發(fā)抖，“我只帶走我自己的幾件衣服，其余的什么都不要。離婚協(xié)議已經(jīng)擬好了，他隨時可以簽。”
我死死盯著她，喉嚨像被人緊扼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真的要走了。
不是冷戰(zhàn)，不是鬧脾氣，而是......徹底不要我了。
父親還在咆哮，母親在哭罵，可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
我和梁詩洛，真的要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