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只見老丈人突然一個踉蹌跪倒在地，捶胸頓足地干嚎起來：
“造孽啊！我老林家這是造了什么孽??！女婿都敢騎到老丈人頭上拉屎了！”
“兒子！快給你姐夫道歉！咱們認(rèn)栽！誰讓咱們是外人呢！”
“我這張老臉也不要了！活了大半輩子，還要被女婿指著鼻子罵是賊！兒子啊，咱們?nèi)滔逻@口氣，誰讓你爹我沒本事呢！”
好一招以退為進(jìn)！
老丈人這演技，簡直可以去拿奧斯卡了。
他一邊假惺惺地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一邊偷瞄著站在一旁臉色鐵青的妻子。
這棟樓的隔音本來就差。
老丈人這么一嚎，整層樓的鄰居都被驚動了。
我聽見走廊里此起彼伏的開門聲，那些熱心鄰居們肯定都豎著耳朵在偷聽。
果然，不到三分鐘，對門的王叔就來敲門了。
我拉開門的一瞬間，看見好幾戶鄰居都假裝在門口整理鞋柜，實際上眼睛都快貼到我家門縫里了。
“哎呦，這是怎么了？”
王叔一進(jìn)門就看見跪在地上鬼哭狼嚎的老丈人，還有滿臉是血的小舅子，頓時瞪大了眼睛?！靶埌?，你們家這是......”
我還沒開口，妻子就搶先哭訴道：
“王叔您評評理！我爸這么大年紀(jì)了，張明居然動手打人！”
小舅子捂著流血的鼻子，含糊不清地嚷嚷：
“就是！他把我打成這樣，我要報警！”
我沒理會這對姐弟的表演，冷靜地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當(dāng)我說到幾十萬的勞力士被咖啡澆壞時，王叔的眼角張明顯抽搐了一下。
“這個......老林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那么貴的手表......”
王叔為難地搓著手。
“王建國！你算什么東西也配教訓(xùn)我？我女婿打人還有理了？”
老丈人突然從地上蹦起來，指著王叔的鼻子罵道。
王叔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訕訕地退到門口。
其他看熱鬧的鄰居見狀，趕緊把自家門關(guān)得死死的。
饒是王叔這么好脾氣的人也聽不下去了。
他皺著眉頭對我妻子說：
“小林啊，你這話說得可就不講理了。你自己說說，這是小事嗎？”
“你爸和你弟一點分寸都沒有，你這個做妻子的不但不主持公道，還在這兒和稀泥？非得讓張明一直忍氣吞聲才滿意？”
王叔越說越激動，手指都在發(fā)抖：
“張明還不夠忍讓嗎？你這幾年上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家里開銷不都是張明在撐著？這房子的月供、你爸的保健品、你弟的學(xué)費，哪樣不是張明出的錢？”
“要我說啊，張明才是倒了八輩子霉，攤上你們這一家子！”
老丈人原本還指望王叔幫腔，好繼續(xù)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責(zé)我。
沒想到王叔直接掀了他們家的老底，氣得老丈人臉都綠了。
“王建國！你......”
老丈人剛要發(fā)作，突然意識到再說下去，整棟樓都會知道他們一家人是個靠女婿養(yǎng)的米蟲。
他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連推帶搡地把王叔往外趕：
“我們家的事不用你管！”
看著老丈人手忙腳亂地關(guān)門，我冷笑一聲。
這下好了，明天整個小區(qū)都會知道，林家有個吃軟飯的小舅子和專門順女婿東西的老丈人。
5
原本我只是覺得憤怒，可當(dāng)王叔毫不留情地戳穿這個家光鮮表象下的不堪時，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突然涌上心頭。
我是為了妻子才來到這座陌生城市的。
結(jié)婚時，我和妻子去看房，打算買一套婚房。
老丈人卻拍著胸脯，表示房子他來搞定。
結(jié)果，他只付了個最低首付，剩下大額房貸由我一人承擔(dān)。
當(dāng)房產(chǎn)證到手時，房產(chǎn)證上也只寫了我妻子的名字。
當(dāng)時老丈人拍著我的肩膀說：
“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應(yīng)該不會計較名字吧？我們這樣做只是為了女兒一個保證?！?/p>
為了證張明自己對妻子的愛，不是貪圖錢財，婚后我甚至接受和岳父岳母同住。
老丈人那句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一點虧都不能吃，讓我一步步退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現(xiàn)在我才恍然大悟，這根本不是什么通情達(dá)理，而是老丈人精心設(shè)計的服從性測試。
每一次讓步，都成了他們得寸進(jìn)尺的籌碼。
看清我這么好說話后，老丈人從此就把“你怎么這么小氣”掛在嘴邊。
后來，妻子嫌上班太累，干脆辭職在家，整天不是追劇，就是網(wǎng)購。
房貸、生活費、她爸的保健品，她弟的學(xué)費全都壓在我一個人肩上。
為了多賺錢，我每天工作16個小時，連續(xù)三年沒休過年假。
回到家還要聽他們一家子數(shù)落：“這點錢就喊累？現(xiàn)在的男人真是一點苦都吃不了！”
即便如此，在老丈人眼里，我還是那個斤斤計較的女婿。
但現(xiàn)在，誰愛當(dāng)冤大頭誰當(dāng)去，老子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