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
從鄰鎮(zhèn)回來的第三天，后腰那塊被李瞎子摸過的地方，開始不對勁。
不是疼，是一種別扭的墜脹感。
我對著鏡子，費力地扭過身子，借著衛(wèi)生間昏暗的光線，看到了一小片青紫色，就在他手指反復(fù)按壓的腰眼下方。
那顏色像是陳舊的傷，透著一股不祥的死氣。
我伸手去摸，指尖觸到的皮膚底下，竟然有個小小的硬結(jié)，像是什么東西硬生生嵌在了里面。
心里猛地一沉，那不是普通的淤青，普通的淤青不會有這種感覺。
這幾天，它一直頑固地盤踞在那里，顏色沒淡，硬結(jié)也沒消。
夜里開始做噩夢。反反復(fù)復(fù)，都是同一個場景。
我光著身子，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里，周圍是粘稠的、冰冷的空氣。
然后，無數(shù)雙看不見的手伸過來，冰涼粗糙，帶著泥土和霉味，在我身上肆意地摸索、拉扯。
我想尖叫，喉嚨卻像被堵住了，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只能任由那冰冷的觸感爬遍全身，像無數(shù)條滑膩的蛇。
醒來時，渾身都是冷汗，心臟咚咚地敲著胸腔，仿佛要跳出來。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丈夫均勻的呼吸聲，可我卻覺得那黑暗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看著我。
白天的日子也不安生。
家里的東西會莫名其妙地換了位置，明明記得放在桌上的杯子，轉(zhuǎn)眼就出現(xiàn)在了窗臺上。
深夜里，萬籟俱寂時，我偶爾會聽到門外傳來極其細微的聲響，像是有人用指甲輕輕地抓撓著門板。
我屏住呼吸去聽，那聲音又消失了，仿佛只是我的幻覺。
更詭異的是，我的手機開始接到一些沒有來電顯示的電話。
接起來，那邊永遠是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音，只有微弱的、像是呼吸又像是電流的雜音，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我終于忍不住，把這些怪事和腰上的印記告訴了丈夫。
“你說，會不會是那個李瞎子......”
他起初還皺著眉安慰我?guī)拙?，說我太緊張了，可能是碰巧磕到了，或者最近壓力太大產(chǎn)生了幻覺。
但當(dāng)我反復(fù)提起，尤其是說到那些騷擾電話和抓門聲時，他的臉色變得不耐煩起來。
“林薇，你是不是想孩子想瘋了？整天疑神疑鬼的！那老瞎子能有什么本事？不過是騙錢的江湖術(shù)士！”
“你別自己嚇自己，搞得神經(jīng)兮兮的！”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煩躁，像一盆冷水，把我剩下的話全都澆滅了。
那一刻，我看著他陌生的側(cè)臉，心里涌上一股徹骨的寒意。
連他，我最親近的人，也覺得我瘋了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
我偷偷去了醫(yī)院，掛了婦產(chǎn)科王醫(yī)生的號。
她還是那副專業(yè)冷靜的樣子，戴著眼鏡，表情嚴(yán)肅。我解開衣服，讓她看后腰的印記。
她仔細看了看，又按了按那個硬結(jié)。
“嗯......看著像是個皮下血腫，或者脂肪瘤？不典型。你最近撞到過嗎？”
“沒有，”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說出了李瞎子的事。
“我前幾天......去找人摸骨，他按過這里?！?/p>
王醫(yī)生扶了扶眼鏡，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但很快恢復(fù)了職業(yè)性的平靜。
“摸骨？林女士，那些都是沒有科學(xué)依據(jù)的。你這個印記，從醫(yī)學(xué)角度看，更像是局部軟組織挫傷或者一些皮膚問題。不放心的話，可以去皮膚科再看看。”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委婉：
“你最近壓力是不是很大？我看你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很多時候，心理因素也會影響身體。要不，我給你推薦一下精神科的醫(yī)生？放松心情很重要。”
我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
在她眼里，我的恐懼和不安，我的親身經(jīng)歷，都成了“心理因素”。
她不信我，就像我丈夫一樣。走出診室，陽光刺眼，我卻覺得渾身冰冷。
那個老瞎子留下的印記，那些詭異的事件，像藤蔓一樣越纏越緊。
周圍的人，要么用科學(xué)和理性否定我的感受，要么用不耐煩和質(zhì)疑將我推開。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我收到了一個沒有寄件人信息的快遞包裹。
很輕，里面似乎只有紙片一類的東西。
我的心跳莫名加快，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籠罩下來。
我顫抖著手拆開包裹，里面掉出來的，只有一張打印出來的照片，畫質(zhì)有些模糊。
照片上，是一個女人站在一座破敗土坯房門口的背影，傍晚昏暗的光線下，她顯得那么倉皇、無助。
那是我，是那天傍晚，站在李瞎子家門口的我。
他，或者他們，在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