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本紀(jì)》第一章 藥王谷驚鴻建安十三年,冬雪初霽。
我蹲在藥王谷第三道山梁的老松樹下,用枯枝撥弄著面前的龜甲。
寒風(fēng)卷著雪粒子鉆進(jìn)粗麻袖口,我卻盯著龜甲上的裂紋出了神——乾卦六爻皆動,
本應(yīng)是"亢龍有悔"的兇兆,卻在巽位衍生出一道生機(jī),形如展翅鴻雁。
"阿蘅又在偷算天機(jī)?"父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慌忙用袖口蓋住龜甲,
卻見他青灰色的道袍已掃過枯草,手中藥鋤還沾著新挖的首烏根須。
他發(fā)間銀絲比去年更多了些,眼角細(xì)紋里凝著谷中經(jīng)年不散的霧氣。"父親總說醫(yī)者不問卜,
"我起身拍掉膝頭積雪,故意將龜甲踢進(jìn)松針堆里,"可方才替張嬸占卜安胎,
竟算出她腹中胎兒......""噓!"父親突然按住我肩膀,瞳孔驟縮如鷹,"記住,
你天生重瞳能窺天命,但若隨意泄露——""便會遭天譴,累及無辜。
"我接過他未說完的話,望著遠(yuǎn)處云霧繚繞的谷口,忽然想起七歲那年偷翻《連山易》,
算出谷外三千里有大旱,父親卻硬生生用七星燈替我改了卦象,結(jié)果臥病三月不起。
父親嘆了口氣,從袖中掏出塊烤得焦香的粟餅:"明日便是你及笄之禮,
為師已修書給洛陽的徐神醫(yī)......""我不要去洛陽!"我跺腳打斷他,
粟餅碎屑濺在雪地上,驚飛兩只覓食的山雀,"父親說過,
等我十六歲便教我《青囊經(jīng)》的下半卷,還有谷后秘境里的......""阿蘅!
"父親罕見地提高聲音,藥鋤重重頓在凍土上,驚起一片霜霧,
"你以為藥王谷的結(jié)界能護(hù)你一輩子?王莽篡漢時我算出劉氏當(dāng)興,
扶劉秀登基卻落得滿門抄斬;你母親臨產(chǎn)前我算出你命帶'孤星入煞',
才將你藏在此處......可如今......"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我慌忙扶住他單薄的肩膀,嗅到他袖中滲出的藥味里混著鐵銹腥——是少陰傷肺之癥。
這些年他總說"待時局平定"便教我醫(yī)術(shù)精髓,卻不知自己早已病入膏肓。"父親,
讓我替你卜一卦。"我按住他手腕,指尖觸到他脈搏如斷弦之琴,"就當(dāng)是及笄禮的試煉。
"父親凝視我眉間朱砂痣,那是出生時自帶的印記,形如乾卦爻辭。良久,他終于點(diǎn)頭,
從懷中取出一枚羊脂玉扳指——那是母親留給他的唯一信物,據(jù)說曾是漢宮舊物。
龜甲在雪面上裂開新的紋路時,我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本應(yīng)顯示壽數(shù)的"山根紋"竟化作漫天飛雁,而代表六親的"年上紋"卻浸在血色里。
更詭異的是,所有紋路最終聚成一個"秀"字,正是光武帝的名諱。
"是......吉兆嗎?"父親聲音發(fā)顫。我望著雪地上逐漸模糊的紋路,
想起方才窺見的天機(jī)——洛陽城頭懸著八面招魂幡,
其中一面繡著"劉"字;黃河渡口有個戴斗笠的少年,腰間懸著半塊青銅虎符,
符上刻著的正是我手中扳指的紋路。"父親,"我將扳指塞進(jìn)他掌心,
忽然想起谷中老槐樹的預(yù)言——"鴻鵠展翅之時,便是神婆入世之日",
"明日我便啟程去洛陽,但求您答應(yīng)我一事:莫再用逆天改命之術(shù)替我擋劫。"父親怔住,
雪落在他睫毛上,像極了母親臨終前那夜的白霜。
他忽然從頸間扯下一枚刻著"天命"二字的銅牌,塞進(jìn)我行囊:"到了洛陽,
去銅駝巷找'濟(jì)世堂'的蘇伯,
若有人問起你的生辰八字......""便說我是五月初五子時生,命帶煞星,
需在佛寺靜修三年。"我替他說完,指尖撫過銅牌邊緣的缺口,
那形狀竟與我昨夜夢見的斷劍吻合,"父親放心,阿蘅省得。"是夜,
我躺在竹榻上望著窗外明月。藥王谷的夜梟發(fā)出磔磔怪笑,與記憶中刑場上的號角聲重疊。
七歲那年我躲在衣柜里,透過縫隙看見父親被官兵拖出府門,他腰間的玉佩掉在青石板上,
裂成兩半的紋路竟與今日龜甲如出一轍三更梆子響過,我摸黑背起藥簍。
行囊里除了父親給的銅牌,還有半卷《梅花易數(shù)》和母親的銀簪。路過谷口的三生石時,
我忽然心血來潮,用朱砂在石上畫了一卦——竟是"火雷噬嗑",象曰:"雷電交擊,
先王以明罰敕法。"雪粒子打在臉上生疼,我卻忍不住回頭望向谷中。
父親的身影立在藥廬前,道袍被夜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宛如一株堅(jiān)守千年的古松。
他抬手揮了揮,像是在道別,又像是在驅(qū)趕什么。下山的路比平日難走十倍,
亂石間忽然竄出一只黃鼬,沖我作了個揖便消失在竹林里。我摸出懷中的龜甲,
卻發(fā)現(xiàn)裂紋竟已自行愈合,唯有巽位殘留一絲淡金——那是鴻雁南飛的方向。
當(dāng)東方泛起魚肚白時,我終于看見山腳下的驛道。一隊(duì)商旅正頂著風(fēng)雪前行,
為首的馬車掛著青色簾幕,隱約傳來古琴聲。我摸出父親給的碎銀,正要喚住挑夫,
卻聽見馬車內(nèi)有人低吟:"昨夜夢見白鵠銜書,今日果然見著仙人之姿。"簾幕無風(fēng)自動,
露出半張清瘦的臉。那人年約二十,身著玄色錦袍,眉目如刻玉,
眼中卻凝著比冬雪更冷的鋒芒。他指尖轉(zhuǎn)著一枚青銅鏡,鏡面映出我眉間朱砂,
竟與鏡背的"受命于天"銘文完美重合。"小娘子可是要去洛陽?"他掀簾下車,
錦靴踩在雪地上竟未沾半點(diǎn)泥塵,"某家姓曹,字孟德,不知能否與小娘子共乘一車?
"我攥緊袖中的龜甲,只覺掌心發(fā)燙。卦象里的鴻雁終于顯形,
卻不是我以為的歸人——而是攪動漢末風(fēng)云的梟雄。雪落在他肩頭,宛如撒在枯骨上的紙錢,
而我清楚地看見,他身后的陰影里蜷著一條銜尾赤蛇,正是"火雷噬嗑"的應(yīng)兆。
"曹公子謬贊,"我低頭福了福身,任由風(fēng)雪遮住眼底翻涌的卦象,"民女乃山野村夫之女,
怎敢與貴人同乘?"曹操輕笑,忽然伸手替我拂去發(fā)間落雪,
指尖掠過我耳畔時低聲道:"姑娘掌心的龜甲紋路,可比某家的青銅鏡更能照見人心。
若不嫌棄,車上有溫好的酒,可助姑娘驅(qū)寒。"我渾身一震,
這才驚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攥破了龜甲。碎片刺破掌心,鮮血滴在雪地上,
竟凝成一枚"魏"字。遠(yuǎn)處傳來晨鐘,洛陽城的輪廓已在霞光中若隱若現(xiàn),而我的命運(yùn),
終于在這個風(fēng)雪交加的清晨,與歷史的車輪轟然相撞。
(第一章完)《神婆本紀(jì)》第二章 銅駝巷驚變馬車碾過洛水浮冰時,
我聽見曹操指尖叩擊車壁的聲響,節(jié)奏竟與《梅花易數(shù)》的起卦韻律相合。
暖爐中沉水香混著他身上的龍涎香,熏得人太陽穴發(fā)漲,唯有袖口父親給的銅牌透著涼意,
上面"天命"二字硌著掌心的傷口。"姑娘可曾聽過'代漢者,當(dāng)涂高也'?
"曹操忽然開口,青銅鏡在他指間轉(zhuǎn)出冷光,"某近日遍尋洛陽術(shù)士,
皆說此讖應(yīng)在'魏'字,卻不知姑娘對此有何高見?"我低頭撥弄袖口流蘇,
龜甲碎片藏在指縫間隱隱作痛。昨夜夢見的赤蛇正是"魏"的卦象,
而他腰間玉玨刻著的"孟德"二字,拆開來竟是"子皿德",暗合火德承運(yùn)之兆。
"民女愚鈍,只知天道無常。"我摸出半塊龜甲,故意讓裂紋對著燭火,"就像這龜甲,
縱是能知吉兇,也難逃碎裂之劫。"曹操忽然大笑,震得車簾上的冰棱簌簌墜落:"妙!
世人皆求完璧,唯有姑娘懂得殘缺之美。"他傾身替我斟酒,袖中露出半截劍柄,
紋飾竟與父親銅牌的缺口吻合,"聽聞藥王谷藏著能起死回生的《青囊經(jīng)》,
不知姑娘可曾......"話音未落,馬車突然劇烈顛簸。我掀簾望去,
只見銅駝巷口圍滿百姓,中央跪著個披麻戴孝的婦人,懷中抱著具青紫色的孩童尸體,
旁邊立著個舉著"懸壺濟(jì)世"幡旗的老者——正是父親說的蘇伯。"蘇伯!"我顧不得失禮,
掀簾跳下馬車。雪地上跪著的孩童眉心有黑斑,分明是中了西域"噬心蠱"。
蘇伯看見我腰間的銅牌,渾濁的眼中忽然泛起光:"劉姑娘!
快救救這孩子......""慢著!"曹操的護(hù)衛(wèi)突然拔劍,"此子面色有異,
恐是疫病作祟,不可靠近!"我按住蘇伯顫抖的肩膀,指尖觸到孩童腕間脈搏,
竟如游絲般時有時無。抬頭望向巷尾的濟(jì)世堂,只見檐角掛著的燈籠無風(fēng)自動,
燈穗上繡著的"蘇"字已褪成淡金,分明是遭人改動過風(fēng)水。"取糯米三斤,雄黃酒五壇,
再備七十二枚銅錢。"我解下藥簍扔給蘇伯,忽然瞥見街角有個灰衣人閃過,
袖口繡著的正是西域蠱師的曼陀羅紋樣,"切記,銅錢要順治年間的,缺一不可。
"曹操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后,目光落在孩童臉上:"姑娘可知,洛陽令剛下了禁令,
凡染怪病者皆需焚尸滅跡?"他指尖敲了敲腰間玉玨,"若你救了這孩子,便是抗旨。
"我轉(zhuǎn)身直視他眼底的寒芒,重瞳中映出他身后的赤蛇虛影——那蛇正吐著信子,
信子末端是把染血的劍。龜甲碎片在掌心發(fā)燙,竟拼出"危中藏機(jī)"四字。
"民女只知人命關(guān)天。"我從發(fā)間拔下母親的銀簪,簪頭的明珠突然發(fā)出微光,
"曹公子若怕牽連,此刻便可離去。"他挑眉輕笑,忽然擊掌三下。暗處涌出數(shù)十名護(hù)衛(wèi),
頃刻間將濟(jì)世堂圍得水泄不通:"既如此,某便替姑娘護(hù)法。不過——"他湊近我耳畔,
龍涎香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若治不好,姑娘可要隨某去丞相府,做個專司占卜的女官。
"我攥緊銀簪點(diǎn)頭,轉(zhuǎn)身時瞥見他袖中露出的兵書一角,封皮上"孟德新書"四字赫然入目。
原來歷史的齒輪早已轉(zhuǎn)動,而我竟陰差陽錯,站在了改變齒輪走向的節(jié)點(diǎn)上。
蘇伯抱著銅錢歸來時,我已用雄黃酒在地上畫出先天八卦。孩童尸體放在離位,
糯米堆成艮卦形狀,七十二枚銅錢按北斗七星排布。銀簪刺破指尖,鮮血滴在孩童眉心,
竟凝成一朵黑色曼陀羅。"天圓地方,律令九章!"我捏訣念咒,
父親教的《凈心神咒》混著谷中秘術(shù)脫口而出,"噬心之蠱,速離此身!
"銅錢突然集體立起,糯米堆中竄出數(shù)條紅線,直往巷尾鉆去。孩童忽然咳出黑血,
睜開眼時眉心黑斑已退,只剩淡淡的朱砂印。圍觀百姓發(fā)出驚呼,卻在此時,
濟(jì)世堂的梁柱突然斷裂,瓦片如雨點(diǎn)般砸向人群!"小心!"曹操的聲音在頭頂炸開,
我被他猛地拽進(jìn)懷里,劍鋒擦著耳畔削斷一縷發(fā)絲。碎石紛飛中,
我看見灰衣人從廢墟中躍出,指尖纏著的正是操縱蠱蟲的紅線,
而他胸前的玉佩——竟與我手中的羊脂玉扳指同出一源!"留活口!
"曹操揮劍斬向灰衣人咽喉,卻被對方甩出的煙霧迷了眼。我趁機(jī)甩出銀簪,
簪頭明珠爆發(fā)出強(qiáng)光,灰衣人慘叫著后退,玉佩應(yīng)聲落地,露出背面刻著的"受命于天,
既壽永昌"八字——竟是傳國玉璽的邊角!人群瞬間沸騰,
"傳國玉璽現(xiàn)世"的驚呼此起彼伏。曹操的護(hù)衛(wèi)已將灰衣人制住,
而他本人正盯著地上的玉佩出神,指尖輕輕摩挲著"永昌"二字,眼中寒芒更盛。
"姑娘果然深藏不露。"他忽然彎腰撿起玉佩,用袖口擦去上面的塵土,"這等稀世之寶,
姑娘不想據(jù)為己有?"我望著他掌心的玉佩,
重瞳中浮現(xiàn)出洛陽城的星圖——代表劉氏的帝星黯淡無光,而代表曹氏的將星卻亮如北斗。
龜甲碎片在袖中發(fā)燙,拼出的竟是"鼎之豫"卦,象曰:"鼎玉鉉,大吉,無不利。
""民女只要這孩子平安。"我轉(zhuǎn)身抱起孩童,遞還給泣不成聲的婦人,
"至于玉璽......"指尖撫過父親給的銅牌,缺口處竟與玉佩邊緣嚴(yán)絲合縫,
"天命自有歸處,強(qiáng)求不得。"曹操盯著我手中的銅牌,忽然伸手握住我手腕,
力氣大得驚人:"姑娘這銅牌......可是從何而來?"我正要開口,
卻見蘇伯踉蹌著從廢墟中爬出,
卷焦黑的書冊:"劉姑娘......谷主他......"書冊上"青囊"二字刺痛雙目,
我忽然想起出發(fā)前父親異常的叮囑,想起他咳嗽時袖中的血腥氣。
龜甲碎片終于拼成完整卦象——"明夷之卦",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蒞眾,
用晦而明。""父親怎么了?"我抓住蘇伯的肩膀,卻發(fā)現(xiàn)他腕間有道新鮮的刀傷,
傷口形狀竟與灰衣人指甲吻合,"快說!"蘇伯咳嗽著吐出黑血,顯然中了蠱毒。
他指著濟(jì)世堂廢墟下的暗格,
道:"谷主......早就算到今日之劫......密道里有......"話未說完,
便斷了氣息。曹操的護(hù)衛(wèi)已在暗格中找到個檀木盒,
遞給他時我瞥見盒中是塊染血的道袍碎片,繡著的正是藥王谷的谷紋。
父親常說"醫(yī)者不自醫(yī)",可他明明算出自己大限將至,
卻還是用最后的神力替我擋了這一劫。"節(jié)哀。"曹操的聲音難得低沉,
他將玉佩塞進(jìn)我掌心,"此去銅駝巷深處有個占星臺,今夜子時三刻,某在那里等姑娘。
至于這孩子......"他看了眼被母親抱走的孩童,"明日便會忘記今日之事。
"我攥緊玉佩,指甲刺入掌心。父親用命換來了我的生機(jī),而我此刻能做的,
唯有完成他未竟的遺愿——揭開傳國玉璽之謎,改寫劉氏衰微的天命。夜風(fēng)吹過銅駝巷,
積雪掩蓋了白日的血跡。我抱著蘇伯的尸體走向濟(jì)世堂后的亂葬崗,路過占星臺時,
看見曹操的身影立在臺上,手中青銅鏡正對著北斗七星的方向。他忽然轉(zhuǎn)身,
鏡面上映出我眉間朱砂,與他身后的將星交相輝映。"姑娘可曾想過,
"他的聲音混著風(fēng)聲傳來,"或許所謂天命,本就是強(qiáng)者的自白?"我抬頭望向夜空,
帝星周圍竟出現(xiàn)了掃把星,而將星卻在其旁閃耀。龜甲碎片在袖中發(fā)出輕響,
拼出的最后一卦是"革之離",象曰:"澤中有火,革。君子以治歷明時。
"雪落在父親的道袍碎片上,我忽然想起他教我《連山易》時說過的話:"卦象可變,
天命難違,唯有人心,能逆陰陽。"攥緊手中的玉佩與銅牌,我在亂葬崗埋下蘇伯的尸體。
當(dāng)北斗星移至中天時,我終于朝著占星臺邁出腳步——那里有改寫天命的契機(jī),
也有我逃不開的宿命。而在洛陽城的陰影里,無數(shù)雙眼睛正盯著這塊掀起風(fēng)雪的傳國玉璽,
等著看這場由小神婆掀起的亂世棋局,究竟能下出怎樣的驚世之變。
(第二章完)《神婆本紀(jì)》第三章 占星臺夜談子時三刻,占星臺的青銅渾天儀折射著冷光。
曹操負(fù)手而立,身后披風(fēng)被夜風(fēng)吹成獵獵旗幟,竟似要將漫天星斗收入囊中。
我踩著積雪拾級而上,聽見自己心跳與渾天儀的轉(zhuǎn)動聲重合,宛如遠(yuǎn)古的戰(zhàn)鼓。
"姑娘來得巧,"他指尖撫過儀盤上的"熒惑守心"星象,"方才某觀天象,見帝星移位,
竟與姑娘眉間朱砂同頻。"我按住腰間的傳國玉璽碎片,碎片與銅牌相觸,
竟在掌心映出微弱的星圖。渾天儀突然發(fā)出嗡鳴,指針直指"太微垣"方向,
那里正是東漢皇宮的位置。"曹公子深夜相邀,恐怕不止為了談星論卦。
"我取出半卷焦黑的《青囊經(jīng)》,殘頁上"逆天改命"四字被血浸透,"蘇伯之死,
與這卷醫(yī)書有關(guān)吧?"曹操轉(zhuǎn)身時,青銅鏡已懸在指尖:"姑娘果然聰慧。實(shí)不相瞞,
某聽聞藥王谷藏著能延續(xù)壽命的禁術(shù),而蘇伯正是當(dāng)年參與此事的醫(yī)者之一。
"他鏡中映出我握緊醫(yī)書的手,"不過現(xiàn)在看來,姑娘比這醫(yī)書更有價值。
"夜梟在遠(yuǎn)處啼叫,我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藏在谷后的秘境——那里有個刻滿星圖的石室,
母親的銀簪曾在石壁上照出"天命可逆"四個字。指尖撫過銀簪,
簪頭明珠突然射出一道光束,竟在渾天儀上投出完整的傳國玉璽虛影。"曹公子可知,
"我望著虛影上的"受命于天"銘文,"這玉璽本有缺口,是王莽篡位時摔碎的一角,
后來被劉秀用黃金補(bǔ)上。"光束掃過曹操玉玨,缺口處竟泛起金光,
"而公子的玉玨、我的銅牌、還有那枚玉佩,正是當(dāng)年破碎的三塊殘片。"曹操瞳孔驟縮,
鏡中星象突然大亂。熒惑星竟偏離軌道,直直撞向帝星,
而代表女主的"神婆星"卻在此時亮起,如北辰般穩(wěn)定。他忽然低笑出聲,
收了鏡子走向我:"所以姑娘算出,某與你是天定的......盟友?"我后退半步,
卻被他逼至渾天儀旁。他身上的龍涎香混著雪夜的清冽,竟與記憶中父親的藥香有幾分相似。
重瞳中映出他眼底的赤蛇,蛇信正纏著我的腳踝,而遠(yuǎn)處的皇宮方向,
有黑影如夜鴉般掠過宮墻。"我算到的是,"我摸出龜甲碎片,
碎片自動拼成"泰極否來"卦,"三日后的冬至祭天,有人會在天壇動手腳,
欲借'熒惑守心'的天象逼陛下退位。"曹操忽然抓住我手腕,
力氣大得讓我生疼:"何人所為?"龜甲碎片在他掌心發(fā)燙,竟拼出"董承"二字。
我想起前世讀過的三國歷史,董承正是漢獻(xiàn)帝的外戚,曾奉密詔誅殺曹操。而此刻,
他的陰謀竟與天象異動交織,成了改朝換代的導(dǎo)火索。"董承與西域蠱師勾結(jié),
"我抽出被他攥住的手,指尖在渾天儀上點(diǎn)出董承的星位,
"他手中有能操控星象的'攝星盤',欲在祭天時制造'帝星隕落'的假象,扶廣陵王登基。
"曹操聞言冷笑,從袖中取出一卷密報:"巧了,某剛收到線報,董承近日在搜羅巫蠱之物。
看來姑娘與某果然心有靈犀。"他忽然湊近我耳畔,"不過某更好奇,姑娘既然算出此劫,
為何不直接告知陛下?"我望著渾天儀上的"天子星",那星雖暗,卻仍有一絲氣運(yùn)未絕。
想起父親說過"劉氏氣數(shù)未盡",卻又算出我與曹操的羈絆,心中忽然一片清明。
"因?yàn)楸菹滦枰牟皇且粋€能占卜的神婆,"我將玉璽碎片按在渾天儀中心,
碎片竟與儀盤凹槽嚴(yán)絲合縫,"而是一個能替他擋住明槍暗箭的......忠臣。
"曹操挑眉,忽然縱聲大笑。渾天儀在笑聲中劇烈震動,熒惑星的投影竟化作他身后的赤蛇,
張開巨口吞向帝星。我摸出父親給的銅牌,與他的玉玨、我的銀簪并列放在儀盤上,
三器共鳴之處,竟浮現(xiàn)出"魏"字的星象。"姑娘可知,"他拾起我的銀簪,
簪頭明珠映出他眼中的鋒芒,"某生平最恨兩種人:一種是故弄玄虛的方士,
另一種是妄圖改命的愚者。"銀簪突然發(fā)出強(qiáng)光,照亮他眼角的細(xì)紋,"而姑娘兩樣皆是,
卻又讓某不得不信。"夜風(fēng)中傳來更夫敲打的聲音,已是丑時初刻。我收回三器,
忽覺一陣眩暈——方才動用重瞳窺破天機(jī),竟耗去了我半日心血。曹操伸手扶住我,
指尖觸到我腕間脈搏,忽然皺眉:"姑娘竟用本命神血起卦?"我搖頭推開他,
從藥簍中取出止血的金瘡藥:"不過是些微代價。
比起這個......"我望著他腰間的兵書,"曹公子打算如何應(yīng)對董承的陰謀?
"他松開我,轉(zhuǎn)身撥弄渾天儀,將熒惑星的位置移至"將星"旁:"冬至祭天,
某會陪陛下同往。至于姑娘......"他拋來一枚青銅令牌,上面刻著"魏王令"三字,
"明日去丞相府找荀彧,他會安排你在祭天儀式上觀禮。"我接過令牌,
重瞳中閃過祭天當(dāng)日的畫面:天壇上烏云密布,董承捧著攝星盤念咒,
而曹操的赤蛇虛影正纏住攝星盤,我的銀簪化作利劍,刺破漫天黑霧。畫面最后,
漢獻(xiàn)帝望著我眉間朱砂,眼中竟有恐懼閃過。"我要的不是觀禮,"我攥緊令牌,
龜甲碎片拼出"險中求勝"四字,"是親手毀掉攝星盤,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曹操轉(zhuǎn)身看我,眼中有贊許閃過:"果然是藥王谷的傳人。
不過——"他指尖劃過我眉心朱砂,"若毀了攝星盤,姑娘的重瞳之力也會受損,
可能再也無法占卜。"我望著漫天星斗,想起父親在藥王谷說過的話:"醫(yī)者治人,
神婆治世,可治世者,必承其重。"銀簪在掌心發(fā)燙,母親的面容忽然在星空中浮現(xiàn),
她唇角帶著與我相似的倔強(qiáng),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決然。"若能用我的天眼,
換這亂世少些紛爭,"我握緊銀簪,簪頭明珠碎成兩半,露出里面藏著的半塊"赤伏符",
"便是瞎了,也值了。"曹操盯著赤伏符碎片,忽然伸手將我拽進(jìn)懷里。
渾天儀在我們身后發(fā)出轟鳴,星象圖劇烈變幻,最終定格在"否極泰來"的卦象上。
他的呼吸拂過我耳畔,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記住,你我的約定,從今日起生效。
待天下大定,某定當(dāng)用黃金為你鋪就神壇,讓這亂世,永遠(yuǎn)記住你——"他頓了頓,
指尖撫過我眉間朱砂,"記住你劉蘅的名字。"我閉上眼,任由他懷中的溫度驅(qū)散周身寒意。
父親用命護(hù)我入世,曹操用權(quán)謀與我結(jié)盟,而我終將用這雙能窺天命的眼,
在這亂世中踏出一條前無古人的路——一條神婆與梟雄共掌乾坤的路。占星臺外,
冬至的第一縷晨光刺破云層。我望著曹操離去的背影,他的披風(fēng)在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宛如一面即將升起的魏字大旗。而我知道,屬于我們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第三章完)《神婆本紀(jì)》第四章 冬至祭天劫冬至日,洛陽天壇籠罩在薄霧中。
我身著太卜署的玄色祭服,站在觀禮席上望著壇下螻蟻般的人群。曹操按劍立在漢獻(xiàn)帝身側(cè),
玄色錦袍上的金線繡著北斗七星,與他腰間的玉玨遙相呼應(yīng)。"劉姑娘,"荀彧忽然湊近,
手中捧著祭天祝文,"今日之事,全賴姑娘了。"他目光掃過我眉心的朱砂,"若事成,
丞相答應(yīng)保藥王谷百年平安。"我點(diǎn)頭,指尖摩挲著袖中的銀簪——此刻它已化作斷劍,
劍身上"天命"二字與父親的銅牌相映成輝。壇上的董承正在布置攝星盤,
他身著的巫師長袍上繡著曼陀羅花紋,正是昨夜灰衣人所屬的西域蠱師圖騰。晨鐘響過九聲,
漢獻(xiàn)帝緩步登上祭壇。他面容蒼白如紙,眼底泛著青黑,分明是中了慢性蠱毒。
我摸出龜甲碎片,卻發(fā)現(xiàn)紋路混沌不清——重瞳之力果然因銀簪破損而衰減,
如今只能看見漫天血霧中,有赤蛇與靈鳥纏斗。"陛下身體不適,祭天儀式由董國舅代勞!
"黃門令的尖嗓音刺破霧氣。董承得意地瞥向曹操,指尖轉(zhuǎn)動攝星盤,
盤上的熒惑星模型緩緩移向帝星方位。我攥緊斷劍,
卻聽見曹操在壇下輕笑:"董國舅這是要上演'熒惑守心'的好戲?
可惜......"他忽然抽出腰間佩劍,劍光映著冬至的朝陽,
"某早已替陛下備好了替身。"話音未落,祭壇后方竄出數(shù)十名甲士,
將董承的蠱師護(hù)衛(wèi)團(tuán)團(tuán)圍住。攝星盤應(yīng)聲落地,董承慌忙去撿,
卻被我甩出的斷劍釘在石臺上。斷劍與攝星盤共鳴,竟引出地底的星圖紋路,
正是藥王谷秘境的同款。"你竟敢壞我大事!"董承目眥欲裂,指尖掐出蠱訣,
壇邊的幡旗突然無風(fēng)自動,露出里面裹著的人骨——正是被他用來養(yǎng)蠱的術(shù)士骸骨。
漢獻(xiàn)帝驚呼著后退,卻被曹操穩(wěn)穩(wěn)扶住。我看見皇帝袖中掉出塊絲帕,
上面用朱砂寫著"建安"二字,字跡竟與我昨夜夢見的血書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