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這千年來,我自以為與我的枕邊人,相識、相知、相愛。
沒想到,都是一場笑話。
我發(fā)了瘋一樣躺在地上,對著天空咆哮,落淚。
掌柜的揮手,讓小二把我趕出去。
于是他們把我扔到了街上。
我想起,我上昆侖,下北海。
尋這世間最堅硬寒涼的玄鐵,仙墓靈珠做靈媒。
將至寶陣圖,用來在劍上刻錄千道陣法。
只為鑄出一柄青云劍,送給我的道侶。
我沒有提我與蛟龍惡戰(zhàn)九天九夜,沒有提我差點被仙墓里的粽子變成同類。
沒有提,我曾在尸水中,摸爬滾打。
秘境尋寶,尚且九死一生。
更不必提,去仙人之墓。
這柄劍,只認明遙為主。
“無論何時,它都不會負你?!?/p>
后來凡間流行起一個新詞,叫作點天燈。
于是我在一場場拍賣會上,作出相同的手勢。
法衣、防御手鐲、天生靈珠、呦呦叫著的靈鹿獸......
只要明遙喜歡,只要明遙多看了一眼。
連我的修為,都可以毫無保留地渡給她。
只是不能一次性渡得太多,不然她的靈脈承受不住。
還將對她不敬的弟子家仆,甚至長老,一一逐出門去。
徒留長老們嗚呼哀哉,痛心疾首。
我曾以為明遙也是愛我的。
她只有在我面前,才會有各種各樣的語氣,嗔怪的,撒嬌的,正經的,還有滿含愛意的(我自以為的)。
一千年,我們都沒有失去“新鮮感”。
蒼茫海去過了?那就去密林里看靈獸孵蛋。
到遍了修仙界與凡間的大好河山?
那就給酒樓一點兒銀子,讓他們開發(fā)新的菜品。
也會自己下廚,把靈草靈花靈果都拿來試試調味。
她會把頭放在我的肩膀上,在我的耳邊輕輕吹氣。
我要帶著真?zhèn)鞯茏尤v練,她留下主持府內事物,短暫分別,也是一送再送。
像凡人送別于十里長亭。
滿目不舍,殷殷叮囑。
如果她不會當面對弟子說,讓我別忘了逃命的本事,就更好了。
她還會提醒我把醋帶上,吃餃子要蘸醋。
我認真道:“阿遙,我設了陣法,兮禾不能靠近兩尺之內。”
她看似滿意了,又笑出來。
兮禾則一臉無辜地站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等她的師父和師娘打情罵俏夠了。
不想,沒了靈力,我還是記得這樣清楚。
白日西沉。
我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這里。
然后撞到了一個大娘。
大娘說:“我見你分外面善?!?/p>
然后塞給了我一袋沉甸甸的銀子。
“拿著,我日行一善。”
大娘雖瞧著不年輕了,走得卻很快。
我不用風餐露宿、沿街乞討了。
我不是沒想過自殺。
畢竟是,墮入“凡塵”的天之驕子。
可沒有一把刀劍,能夠接近我的脖頸。
買到的砒霜,也像是假貨,全無效力。
想把自己溺死?
水會默默地從我的臉邊繞開,仿佛我是避水珠修煉成精。
十三世祖啊,不要再這樣保護我這個不成器的后輩了。
我一千零三十歲時,下界遭遇大劫。
準確來說,是修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