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燼雪逢春(上)
幽冥境的夜霧裹著千年寒氣,在寒潭水面織就一層薄紗般的霧凇。謝無咎單膝跪在潭邊青石板上,指尖凝著的鬼氣如墨色游絲,在沈清徽裸露的后背上游走。月光穿透霧靄,將那具清瘦的脊背照得近乎透明,八十一道煉魂釘?shù)陌导y正從皮膚下浮現(xiàn),如同血色蛛網(wǎng),沿著脊椎向雙肩蔓延。每一道紋路都泛著細微的金光,那是天音域特制的鎖魂咒,專為克制鬼修的自愈能力。
"疼就喊出來。"謝無咎的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怒意。他能感覺到指尖下的肌膚燙得驚人,沈清徽的靈力正不受控制地四處流竄,如同困獸撞擊牢籠。三天前這人替他擋下天音域的追魂箭,箭頭上的破魂散至今未愈,此刻又因系統(tǒng)的強行干預(yù),陷入神魂撕裂的劇痛。
【檢測到神魂裂痕,建議采用雙修法門修復(fù)】
機械音在識海炸響的瞬間,謝無咎指尖的鬼氣驟然暴走,在沈清徽后心處激起一片幽藍火花。他猛地收回手,掌心因用力而滲出鬼血,滴落在青石板上,瞬間凝成黑色冰晶。
"去他娘的雙修!"謝無咎咬牙罵道,一掌拍碎水面。寒潭水濺起三尺高,驚起棲息在潭邊的寒鴉,撲棱棱的振翅聲刺破夜空。懷中的人忽然劇烈顫抖,沈清徽悶哼一聲,眉心的鳳凰血印泛起金光,與謝無咎頸間的蝶形胎記遙相呼應(yīng),兩處印記同時發(fā)燙,如同兩塊燒紅的烙鐵,在皮膚上灼出深淺不一的紅痕。
那是五百年前,謝無咎為救沈清徽,剖骨取血時烙下的生死契。當(dāng)時沈清徽中了天音域的噬魂咒,唯有幽冥少主的心頭血能解。謝無咎瞞著所有人,在寒潭邊以骨為引,以血為咒,用自己的半條命換得這人一線生機。此刻印記共鳴,竟像是跨越時空的呼應(yīng),將當(dāng)年的劇痛與此刻的煎熬重疊在一起。
"無咎..."沈清徽的聲音沙啞如碎玉,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滴在謝無咎手背上,"別管系統(tǒng)...用你的鬼氣...幫我穩(wěn)住靈脈。"
謝無咎抬眼,對上沈清徽泛著水光的眼睛。那人左眼的機械義眼已出現(xiàn)裂紋,數(shù)據(jù)流混著血絲從中滲出,右眼卻依舊清澈如寒潭水,倒映著他緊繃的臉。謝無咎忽然想起三日前,這人替他擋箭時的笑容——明明自己已中箭穿心,卻還笑著說"這次換我護你"。
"閉眼。"謝無咎低聲說,指尖重新貼上沈清徽后背。這次他收斂了鬼氣的鋒芒,以近乎溫柔的力度,順著煉魂釘?shù)募y路緩緩注入陰氣。鬼氣與靈力在經(jīng)脈中相撞,激起一陣細密的顫栗,沈清徽的身體猛地繃緊,卻在謝無咎掌心覆上他后腰時,漸漸放松下來。
系統(tǒng)面板在識海中閃爍,紅色警告不斷跳動:【警告!非系統(tǒng)推薦修復(fù)方式將導(dǎo)致神魂損傷】【建議立即啟動雙修程序】。謝無咎視而不見,只是專注地感受著沈清徽靈脈的走向,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一條布滿荊棘的路。當(dāng)他的鬼氣終于觸到靈脈裂痕處,卻聽見沈清徽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在他肩頭。
"夠了!"謝無咎猛地將人抱進懷里,指尖掐住沈清徽的人中,"你想魂飛魄散嗎?"
沈清徽勉強扯動唇角,血跡在蒼白的臉上格外刺目:"總比...被系統(tǒng)操控著...和你做那種事好。"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眼皮沉重得幾乎睜不開,卻仍強撐著抬起手,撫過謝無咎頸間的胎記,"再說...這生死契...還能替我擋些反噬..."
謝無咎心中一痛,低頭咬住沈清徽的指尖,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那指尖帶著靈力的溫?zé)?,混著血腥味,卻比任何靈丹妙藥都要真實。他忽然想起五百年前,沈清徽剛醒過來時,也是這樣用指尖撫過他的傷口,輕聲說"以后我護你"。
--- 冰窖囚籠
寒潭水忽然翻涌,紅蓮的花苞在霧中輕輕顫動。謝無咎抬頭望去,只見天際劃過一道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光,墜入幽冥境的最深處。那方向,正是他兒時被囚禁的冰窟所在。
暴雪如利刃,撕扯著幽冥境的夜空。謝無咎蜷縮在冰窟最深處,渾身的衣物早已被血水浸透,凍成硬邦邦的甲胄。玄鐵鎖鏈貫穿他的左右肩胛,鏈頭深深嵌入冰壁,每次呼吸都會帶動傷口,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傷口流出的血尚未落地,便被零下百丈的寒氣凝成猩紅冰棱,如同一串串不祥的裝飾,掛在他身側(cè)。
"幽冥少主的血,果然是最好的藥引。"天音域長老的聲音帶著令人作嘔的笑意,金屬手術(shù)刀在掌心敲出清脆的響,"再取一塊天音骨,本座的聚魂燈就能煉成了。"
謝無咎抬起頭,透過垂落的發(fā)絲,看著那道模糊的身影。長老身著繡著云紋的道袍,腰間掛著七枚魂燈,每盞燈里都囚著一只怨靈。燈光映在他臉上,將皺紋照得如同蜈蚣爬動,手中的手術(shù)刀正對著謝無咎的后腰——那里,是幽冥族天音骨的所在。
劇痛從脊骨處傳來,謝無咎死死咬住下唇,嘗到血腥氣在口中蔓延。極寒讓痛覺變得遲鈍,他只能聽見"咔嚓"一聲輕響,像是某種堅硬的東西斷裂。有溫?zé)岬囊后w順著腿根流下,卻在接觸空氣的瞬間凝固。他知道,自己的天音骨被生生剜出了。
"母親..."謝無咎輕聲呢喃,腕間的護魂鈴忽然發(fā)出微弱的光。那是母親臨終前系在他手上的鈴鐺,用幽冥境的寒鐵鑄成,鈴身刻著"平安"二字。此刻鈴鐺表面已布滿裂紋,卻仍在盡力散發(fā)微光,如同母親臨終前的目光,溫柔卻脆弱。
"咔嗒"。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護魂鈴墜地時碎成三瓣。謝無咎看著碎片在冰面上滑行,忽然想起母親被天音域修士帶走時,也是這樣碎成光點,消失在他眼前。淚水在眼眶中凍結(jié),卻在聽見那聲童音時,突然融化。
"哥哥!"
稚嫩的呼喊穿透風(fēng)雪,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急。小沈清徽赤腳跑來,獸皮襖上沾滿血污,不知摔了多少跤,膝蓋處破了兩個大洞,滲出的血在褲腿上凝成黑痂。他懷中緊抱的陶罐裂了三道縫,里面的藥膏正順著縫隙流出,在雪地上畫出蜿蜒的痕跡。
"阿徽?"謝無咎瞳孔驟縮,想掙扎著起身,卻被鎖鏈扯得肩膀劇痛,"誰讓你來的?快走!"
小沈清徽搖頭,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邊,鼻尖凍得通紅,睫毛上掛著冰珠:"聽流民說...天音域在抓你..."他踮起腳,將陶罐放在謝無咎膝頭,伸手去抹對方臉上的血跡,"我跟廚子學(xué)了治傷的藥膏...很好用的..."
謝無咎這才注意到,小沈清徽的指尖纏著布條,布條上浸著藥汁,散發(fā)著苦艾的香氣。那是幽冥境特有的療傷藥,需要用童子血做藥引。他忽然抓住對方的手腕,扯開布條,看見食指上的牙印——這孩子竟用嘴咬開傷口,取血調(diào)藥。
"傻子!"謝無咎咬牙,卻在小沈清徽將藥膏抹在他傷口時,猛地吸氣。藥膏接觸傷口的瞬間,傳來冰火交融的感覺,既清涼又灼熱,竟比母親生前調(diào)的藥還要管用。他這才發(fā)現(xiàn),小沈清徽鎖骨下泛著青芒,那是未被剜去的天音骨在共鳴——原來這孩子,竟也繼承了幽冥族的血脈。
冰窟外傳來雪狼的長嚎,那是天音域馴養(yǎng)的追魂獸,嗅覺能追蹤到百里內(nèi)的生魂。小沈清徽身體一顫,卻仍固執(zhí)地將藥膏涂完,這才從懷里掏出一塊硬餅,掰成兩半:"吃點東西吧...這是我從膳房偷的..."
謝無咎看著那半塊硬餅,忽然想起三天前,他把自己的口糧分給這孩子時,小沈清徽也是這樣固執(zhí)地只吃一半,說"哥哥也要吃飽"。此刻硬餅上還沾著他的體溫,在極寒中顯得格外珍貴。
"阿徽,聽我說。"謝無咎壓低聲音,用鎖鏈纏住小沈清徽的腳踝,"你體內(nèi)的天音骨還沒覺醒,現(xiàn)在逃走,他們不會發(fā)現(xiàn)...等你長大了,再回來替我報仇..."
"我不要!"小沈清徽眼眶通紅,突然咬破指尖,在冰面畫出歪扭的傳送陣。他的靈力微弱,畫出的陣紋斷斷續(xù)續(xù),卻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要死一起死!我答應(yīng)過姐姐,要照顧好你!"
謝無咎渾身一震。他想起小沈清徽的姐姐,那個為了保護他們,被天音域修士剜去雙眼的女子。臨終前她將弟弟托付給他,說"替我看著阿徽長大"。此刻小沈清徽眼中的倔強,竟與那女子如出一轍。
冰窟外的狼嚎更近了,腳步聲和人聲混雜在一起,顯然天音域的修士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們。小沈清徽的傳送陣終于完成,陣紋發(fā)出微弱的藍光,卻在此時,一塊冰棱從洞頂墜落,砸中陣紋中央。
"不!"小沈清徽驚呼,伸手去護住陣紋。謝無咎看見他指尖的血滴在陣紋上,竟讓藍光驟然變強。與此同時,他腕間的護魂鈴碎片突然飛起,嵌入陣紋四角,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抓住他們!"天音域長老的怒吼傳來,洞口出現(xiàn)數(shù)個黑影。謝無咎猛地將小沈清徽拽進懷里,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洞口,同時調(diào)動體內(nèi)僅剩的鬼氣,注入傳送陣。
"哥哥?"小沈清徽抬頭,看見謝無咎嘴角溢出黑血,那是強行催動鬼氣的反噬。
"別怕。"謝無咎輕笑,指尖拂過對方凍紅的臉頰,"這次,換我送你走。"
傳送陣的藍光轟然亮起,將小沈清徽的身影籠罩其中。在消失的最后一刻,謝無咎看見那孩子眼中的淚水,聽見他撕心裂肺的呼喊:"我會回來的!哥哥等我!"
冰窟重新陷入黑暗,天音域長老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謝無咎靠著冰壁滑坐在地,看著腕間殘留的護魂鈴碎片,忽然笑了。他知道,那個倔強的孩子一定會活著長大,一定會帶著希望回來,就像寒潭邊的紅蓮,哪怕歷經(jīng)寒冬,終將在春日綻放。
寒潭水霧氤氳,謝無咎猛地回神,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尖正死死攥著沈清徽的衣襟,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懷中的人已陷入昏迷,呼吸微弱卻平穩(wěn),眉心的血印與他頸間的胎記仍在發(fā)燙,如同兩顆小小的太陽,溫暖著這幽冥境的寒夜。
"我等了你五百年,阿徽。"謝無咎輕聲說,低頭吻去沈清徽眼角的淚痕,"這一次,無論系統(tǒng)還是天音域,都別想再分開我們。"
遠處,冰窟方向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東西終于崩塌。謝無咎抬頭望去,只見天際的流星余輝未散,在幽冥境的夜空劃出一道長長的傷痕,如同當(dāng)年母親消失時的光塵,卻又帶著新生的希望。
他輕輕抱起沈清徽,走向寒潭邊的木屋。木屋的窗臺上擺著一盆照夜清,花苞上凝結(jié)著露珠,在月光下閃爍如星。謝無咎知道,這株照夜清是沈清徽用靈力培育的,五百年了,終于要在這個春天綻放。
【檢測到宿主神魂穩(wěn)定,建議進入休眠模式】
系統(tǒng)提示音再次響起,這次謝無咎沒有抗拒。他將沈清徽放在床上,替他蓋好被子,然后坐在床邊,握住那只戴著機械義眼的手。指尖觸到對方掌心的繭,那是常年撫琴留下的痕跡,此刻卻比任何寶石都要珍貴。
"睡吧,我的阿徽。"謝無咎輕聲說,用鬼氣凝成一條毛毯,蓋在兩人身上,"等你醒來,照夜清就開了。我們的春天,來了。"
窗外,暴雪漸止,第一縷晨光穿透霧靄,落在照夜清的花苞上。謝無咎閉上眼睛,感受著沈清徽的呼吸拂過自己手腕,如同五百年前那個雪夜,小沈清徽替他抹藥時的溫柔觸感。他知道,無論前路還有多少荊棘,只要有這人在身邊,便是永夜中的照夜清,便是寒冬后的暖春。
---血染冰原
極北冰原的風(fēng)裹著碎冰碴,如同一把把細小的刀,刮過謝無咎的臉頰。他蜷縮在冰縫中,聽著遠處追兵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左手下意識摸向腰間——那里空蕩蕩的,母親留下的護魂鈴早已在三天前的逃亡中失落。十七歲的少年喉間泛起血腥氣,看著懷中因高燒昏迷的弟弟,指甲深深摳進掌心。
"阿徽,再忍忍。"謝無咎輕聲呢喃,呵出的白霧在睫毛上凝成冰晶,"等過了這片冰原,就到幽冥境的邊界了。"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像是怕驚醒什么,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沈清徽的小臉燒得通紅,額角的汗水卻在極寒中凍成冰珠,沿著發(fā)絲滴落,在獸皮襖上砸出細小的坑。
馬蹄聲突然停了。謝無咎瞳孔驟縮,聽見金屬摩擦的輕響——那是追兵在給箭矢淬毒。他緩緩起身,透過冰縫的縫隙望去,只見二十步外,三名天音域修士勒住坐騎,其中一人正舉著玄鐵弩,弩箭上的倒刺泛著幽藍光芒,正是專門克制鬼修的"噬靈矢"。
"出來吧,幽冥余孽!"為首的修士冷笑,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摩擦,"你們的氣息早被追魂香鎖定,今日便是你們的死期!"他抬手一揮,另外兩名修士散開,呈扇形包抄過來。謝無咎注意到他們腰間掛著的魂袋,里面隱約傳出怨靈的嗚咽,心頭一陣刺痛——那是他的同族,被天音域制成了活祭的法器。
沈清徽在懷中動了動,發(fā)出微弱的呻吟。謝無咎低頭,看見弟弟鎖骨下的青芒又深了幾分——那是天音骨覺醒的征兆,一旦被追兵發(fā)現(xiàn),定會被剜去作為聚魂燈的材料。他咬牙,解開自己的獸皮襖,將沈清徽裹得更緊些,用自己的體溫壓制那抹青光。
"哥哥..."沈清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謝無咎眼中的血絲,伸手想去觸碰他的臉,"疼嗎..."
"不疼。"謝無咎扯動唇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阿徽乖,一會兒不管發(fā)生什么,都別睜眼。"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沈清徽怔住,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那個雪夜,哥哥也是用這樣的語氣說"別怕,有我在"。
第一支箭矢破空而至?xí)r,謝無咎幾乎是本能地撲了出去。玄鐵箭簇擦過他的耳際,在冰壁上炸開幽藍鬼火,那是箭矢上的噬靈毒在灼燒鬼氣。他反手握住箭桿,借力翻身躍上冰面,腰間的鎖鏈在風(fēng)中發(fā)出刺耳的響聲——那是天音域修士為了防止他逃脫,在他肩胛骨間貫穿的玄鐵鏈,此刻卻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來得好!"謝無咎大吼,揮起鎖鏈砸向最近的修士。鎖鏈末端的鐵球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修士慌忙舉劍格擋,卻被鬼氣震得虎口發(fā)麻。謝無咎趁機欺身而上,指尖凝聚鬼氣,直取對方咽喉。
然而,就在這時,第二支箭矢從側(cè)面襲來。謝無咎聽得風(fēng)聲,卻因招式用老無法閃避,只能側(cè)身硬抗。箭簇穿透他的左肩,劇痛瞬間席卷全身,鬼血濺在冰面上,竟騰起陣陣白霧——噬靈毒正在侵蝕他的經(jīng)脈。
"哥哥!"沈清徽的驚呼聲從冰縫中傳來。謝無咎轉(zhuǎn)頭,看見弟弟正掙扎著爬出來,小臉滿是驚恐。他心中一急,竟忘了肩上的箭傷,猛地撲過去將沈清徽按回冰縫:"別出來!"
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謝無咎看著沈清徽眼中的淚水,忽然想起母親被抓走時,也是這樣含淚看著他,說"照顧好弟弟"。他咬牙,伸手扯斷肩上的鎖鏈,鮮血噴涌而出,在冰面上畫出一道蜿蜒的紅線。
"以吾神魂為契!"謝無咎大吼,蘸著心頭血在虛空畫符。血色咒文如蛛網(wǎng)般蔓延,所過之處,冰面裂開細小的縫隙,滲出幽藍的鬼火。遠處的追兵停下腳步,臉上露出驚恐之色——他們認出了這是幽冥族的禁術(shù)"血魂引",以自身神魂為餌,召喚遠古怨靈。
冰原突然震顫。謝無咎感覺有什么東西在他體內(nèi)蘇醒,一股狂暴的力量順著經(jīng)脈奔騰,燒得他五臟六腑仿佛要炸裂。他的瞳孔泛起鎏金豎紋,那是禁術(shù)反噬的征兆,指甲也在瞬間變長,尖端透出幽幽紫光。
"快退!他要召喚怨靈!"為首的修士驚呼,轉(zhuǎn)身想逃。謝無咎冷笑,指尖一動,血符突然爆發(fā)出強光,無數(shù)怨靈從冰縫中涌出,發(fā)出刺耳的尖嘯。這些怨靈都是被天音域虐殺的幽冥族,此刻得了血魂引的召喚,如同見到仇人,蜂擁著撲向追兵。
戰(zhàn)斗瞬間陷入混亂。怨靈們纏著修士撕咬,盡管有法器護身,卻架不住數(shù)量眾多。謝無咎趁機撲向為首的修士,后者抽出長劍,卻被他一把攥住劍身,鬼氣順著劍鋒蔓延,瞬間將長劍腐蝕成廢鐵。
"你以為...抓住我們...就能煉制聚魂燈?"謝無咎咧嘴,露出染血的牙齒,"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們得逞!"他抬手,指尖的鬼氣凝成利爪,直取對方咽喉。修士驚恐地閉上眼睛,卻在這時,謝無咎突然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禁術(shù)的反噬到了。
沈清徽在冰縫中目睹了一切。他看見哥哥用血肉之軀擋住箭矢,看見他畫出血符時的決絕,看見他瞳孔中的鎏金豎紋,那是幽冥族禁術(shù)的標志,也是自毀神魂的征兆。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卻怎么也止不住。
"哥哥!"沈清徽再次爬出冰縫,這次謝無咎沒有力氣阻止他。少年撲到哥哥身邊,看見他肩頭的箭傷已經(jīng)發(fā)黑,皮膚下布滿紫色的紋路,如同無數(shù)條毒蛇在啃噬他的血肉。
"阿徽...快走..."謝無咎咬牙,伸手去推沈清徽,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已經(jīng)不聽使喚。禁術(shù)的反噬正在迅速摧毀他的身體,五臟六腑像是被放在火上烤,每呼吸一次都疼得撕心裂肺。
"我不走!"沈清徽搖頭,抱住謝無咎的腰,"要走一起走!"他抬頭,看見追兵首領(lǐng)正在后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想起哥哥為了保護自己所受的苦,想起姐姐被剜去雙眼時的慘狀,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
沈清徽伸手,在冰面上抓起一塊尖銳的冰錐。謝無咎瞪大了眼睛,想阻止他,卻被禁術(shù)反噬得無法動彈。只見沈清徽踉蹌著站起身,握緊冰錐,朝著追兵首領(lǐng)沖去。
"小崽子找死!"首領(lǐng)冷笑,揮劍劈來。沈清徽卻不躲不閃,任由劍尖劃破他的臉頰,鮮血濺在冰錐上,他趁機將冰錐刺入對方的眼窩。
慘叫聲中,首領(lǐng)倒地。沈清徽看著自己染血的手,忽然想起哥哥說過的話:"幽冥族的血,不是用來求饒的,是用來戰(zhàn)斗的。"他轉(zhuǎn)頭,看向謝無咎,露出一個帶著血淚的笑容。
謝無咎震驚地看著這一切,心中既是驕傲又是心疼。他強撐著站起身,用最后一絲力氣,將沈清徽推向冰縫:"走!從這里出去,一直往南,去找幽冥境的長老...他們會護你..."
"我不要!"沈清徽哭喊著,抓住謝無咎的手,"我答應(yīng)過姐姐,要和你一起活下去!"
謝無咎看著弟弟眼中的堅決,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囑托。他顫抖著將染血的手按在沈清徽眉心,輕聲說:"阿徽,記住,不管發(fā)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以吾神魂為契,護爾生生世世..."
血色咒文在沈清徽眉心亮起,那是謝無咎用最后的神魂之力,為他種下的護魂咒。冰層在腳下突然崩裂,謝無咎一把將沈清徽推進冰縫,自己卻墜入深淵。
"哥哥!"沈清徽的呼喊被冰裂聲淹沒。他抓著冰縫邊緣,看見哥哥被咒文反噬的血肉模糊的后背,看見追兵首領(lǐng)的尸體倒在一旁,眼窩中還插著那根冰錐。淚水滴落在冰面上,瞬間凍成冰晶,如同他破碎的心。
四、余燼微光:冰原與誓言
不知過了多久,冰原恢復(fù)了平靜。沈清徽從冰縫中爬出,渾身顫抖著撲到深淵邊緣。下面漆黑一片,只有偶爾閃過的幽藍鬼火,證明那里曾發(fā)生過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
"哥哥..."沈清徽輕聲呼喚,聲音里充滿了絕望。他伸手摸向眉心,那里還殘留著哥哥的體溫,護魂咒的光芒正在緩緩消退。忽然,他摸到了一樣?xùn)|西——謝無咎的護魂鈴碎片,不知何時被塞進了他的衣領(lǐng)。
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沈清徽緊緊攥著碎片,想起哥哥說過的話:"護魂鈴碎成三瓣,每一瓣都代表著希望。只要有一瓣在,我們就還有重逢的可能。"他站起身,望向南方,那里是幽冥境的方向,也是哥哥讓他去的地方。
"我會活下去的,哥哥。"沈清徽輕聲說,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我會變得強大,會找到你,會讓天音域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他轉(zhuǎn)身,朝著南方走去,腳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痕跡。
冰原上,血色咒文漸漸消散,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戰(zhàn)場。在深淵底部,謝無咎的身體被怨靈們托起,他的瞳孔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臉上帶著釋然的微笑。禁術(shù)的反噬讓他的神魂即將消散,卻在最后一刻,感受到了弟弟的平安。
"阿徽,活下去..."謝無咎輕聲說,聲音消散在冰原的風(fēng)中。他的身體漸漸化作光點,融入冰原的寒氣中,唯有護魂鈴的最后一瓣碎片,靜靜地躺在深淵底部,等待著下一次重逢的契機。
極北冰原的風(fēng)依舊呼嘯,卻在這血腥的戰(zhàn)場之上,埋下了一顆希望的種子。沈清徽的腳印延伸向遠方,如同一條永不言棄的路,而謝無咎的神魂,也將在幽冥境的深處,等待著與弟弟重逢的那一天。
這一戰(zhàn),是終點,也是起點。血染的冰原終將被春雪覆蓋,破碎的護魂鈴終將重聚,而兄弟倆的羈絆,也將在時光的長河中,化作最堅韌的紐帶,跨越生死,永不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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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驚變
"咳——"
沈清徽突然嗆出黑血,將謝無咎從回憶拽回現(xiàn)實。寒潭水泛起詭異波紋,他后背的煉魂釘如活物蠕動,在蒼白肌膚下游走出蛛網(wǎng)狀血痕。
【警告!目標人物神魂完整度23%】
系統(tǒng)警報在識海炸響,血紅數(shù)據(jù)流倒映在潭水中。謝無咎扯開浸血的中衣,心口鳳凰紋正滲出金紅液體——那是昨夜替沈清徽承受問靈訣反噬的代價。
"不就是雙修么?"他咬破舌尖,混著幽冥鬼氣的血在虛空繪出合歡陣圖。陣眼處的并蒂蓮綻放剎那,寒潭水凝結(jié)成冰榻,霜花順著沈清徽的睫毛爬向鬢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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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絲斷
冰榻突然震顫,沈清徽頸間浮現(xiàn)金色絲線——天音域的牽絲傀儡術(shù)正在召回宿主。謝無咎捏碎腰間玉佩,幽冥鬼火化作九頭玄鳥沖霄而起,卻在觸及金線時發(fā)出刺耳悲鳴。
"休想。"他徒手抓住傀儡絲,掌心瞬間皮開肉綻。鬼血順著金線逆流而上,千里之外傳來天音長老的慘叫。沈清徽在劇痛中睜眼,看見謝無咎的白發(fā)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灰。
"你用了禁術(shù)..."
"夫人還是先顧自己。"謝無咎笑著將人按在冰榻上,染血的唇擦過他耳垂,"待會兒可別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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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肉交融
合歡陣啟動的剎那,八百道血契同時在識海蘇醒。謝無咎看見沈清徽靈臺上的裂痕——那是被洗去的記憶正在復(fù)蘇。第一世他剖丹相救時濺在對方眼角的血,第十二世擋天雷時烙在肩頭的焦痕,此刻都化作金色絲線修補著魂魄。
"忍著點。"謝無咎的鬼氣裹住沈清徽顫抖的靈脈,卻在觸及最深處的封印時僵住——那里塵封著沈清徽親手剜他天音骨的記憶。
冰榻突然炸裂,寒潭水化作萬千冰刃。沈清徽在混沌中抓住謝無咎手腕,眼底泛起血色:"當(dāng)年你...唔..."未盡的話語被渡來的鬼氣封住,系統(tǒng)提示在糾纏的魂魄間閃爍:
【血契融合度91%...97%...警告!宿主情感波動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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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魂交融·記憶復(fù)蘇
掌心相貼的瞬間,五百年前的血契轟然蘇醒。
謝無咎的神識被拽入沈清徽的識海,眼前景象令他窒息——無數(shù)金色鎖鏈貫穿沈清徽的魂魄,每根鎖鏈都連著天音域長老獰笑的臉。最深處的囚籠里,小沈清徽抱著殘破的九幽笛,腳踝拴著刻有"謝氏藥鼎"的鐵鏈。
"他們......把你當(dāng)寵物養(yǎng)大?"謝無咎魂魄都在顫栗。
囚籠中的少年抬頭,眼底泛起琉璃碎光:"哥哥,阿徽好疼。"
現(xiàn)實中的沈清徽突然睜眼,本命琴昭雪自動浮現(xiàn)。琴尾鳳凰紋與謝無咎的胎記共鳴,八十一道煉魂釘應(yīng)聲崩裂!
"小心!"謝無咎翻身將人護在身下,十七根琴弦擦著他后背釘入冰面。沈清徽瞳孔時而清明時而混沌,指尖按在謝無咎心口的琴紋上:"這是......我的問靈訣反噬?"
天音追殺·舊部現(xiàn)身
結(jié)界外突然傳來破空聲。
十二柄音刃穿透鬼火,天音域執(zhí)法長老踏月而來:"幽冥余孽果然來偷人了。"
謝無咎反手召出九幽笛,吹出的卻是沈清徽前世最愛的《安魂調(diào)》。詭異的是,追兵們的本命法器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他們的武器竟都摻了天音骨!
"怎么可能......"執(zhí)法長老看著自己不受控制的佩劍,"你怎會操控正派法寶?"
"正派?"謝無咎舔去唇邊血漬,笛聲陡然凄厲,"用我母親脊骨制琴,拿我弟弟當(dāng)傀儡,你們也配談?wù)溃?
混戰(zhàn)中,沈清徽突然按住太陽穴。破碎的記憶隨著琴音涌現(xiàn)——
血月夜,天音域密室。七歲的他被按在煉魂陣中,長老們笑著說:"不愧是謝無咎的胞弟,這根天音骨品相更好。"
"啊啊?。。?
沈清徽抱頭嘶吼,昭雪琴爆出青光。第一塊天音骨沖破鎖骨封印,化作流光沒入謝無咎手中的九幽笛。
【天音骨融合度30%,解鎖技能"魂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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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驚變
謝無咎的九幽笛刺穿最后一名長老咽喉時,寒潭突然結(jié)出冰棱。沈清徽的指尖剛觸到他染血的衣襟,瞳孔便蒙上灰翳:"謝無咎...為什么突然黑了?"
【五感剝奪倒計時:12時辰】
血紅系統(tǒng)提示在虛空中炸開,化作鎖鏈纏住沈清徽腳踝。謝無咎徒手去扯,掌心瞬間被腐蝕見骨——那竟是天音域禁術(shù)"噬心鏈",鏈環(huán)上每個倒刺都刻著情劫咒文。
"別看..."沈清徽摸索著捂住他眼睛,指尖卻穿過了虛化的身體。他的聽覺正在消散,最后聽見的是自己逐漸微弱的心跳,與謝無咎近乎癲狂的嘶吼:"把五感轉(zhuǎn)移給我!系統(tǒng)!你他媽聽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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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中纏綿
青銅棺槨破水而出時,潭底浮起萬千怨靈。棺蓋上的幽冥古文滲出鮮血:【以情為引 以骨為橋 誅心者可渡忘川】。謝無咎的白發(fā)絞碎撲來的怨鬼,將人抱進棺內(nèi)才發(fā)現(xiàn)底部鋪滿鳳凰羽——正是沈清徽母親被煉成本命琴的遺物。
"冷..."沈清徽無意識地往他懷里蜷縮,嫁衣般的紅衣沾滿冰晶。謝無咎扯開浸血的中衣,卻在肌膚相貼時僵住——沈清徽心口浮現(xiàn)的金色咒印,正沿著相觸處爬上自己胸膛。
【情劫觸發(fā) 噬心蠱激活】
系統(tǒng)提示音扭曲成天音圣女的冷笑。謝無咎看著懷中人突然嘔出帶蠱蟲的黑血,終于明白所謂任務(wù),不過是主神收割情魄的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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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抉擇
"殺了我..."沈清徽染血的唇擦過他喉結(jié),蠱蟲在皮下游走成讖語,"情動愈深,反噬愈烈..."
謝無咎的鬼氣瘋狂灌入他經(jīng)脈,卻在靈臺看到更絕望的真相——噬心蠱的母體竟是自己當(dāng)年剖給他的半顆金丹。
青銅棺突然閉合,幽冥火從棺槨縫隙涌入。系統(tǒng)面板彈出最后選項:【A.斬情證道 B.以命換命 C.永墮輪回】
謝無咎笑著咬破兩人舌尖,在鮮血交融中按下隱藏選項:"我選D,干翻這狗屁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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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伏筆)
1. 青銅棺槨內(nèi)的幽冥古文暗示情劫與忘川河關(guān)聯(lián)
2. 沈清徽能操控摻天音骨的法器,暗示其真實身份
3. 噬心情蠱會隨宿主情動加劇反噬
4. 系統(tǒng)異常笑聲暗示更高維度操控者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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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預(yù)告
青銅棺內(nèi)的幽冥古陣竟需道侶精血為祭,謝無咎為破陣放血險些喪命,卻不知這一切都是沈清徽蘇醒計劃的環(huán)節(jié)。天音域圣女?dāng)y混沌琴靈現(xiàn)身,揭曉沈清徽真實身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