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海的晨霧如輕紗般彌漫,帶著咸澀的氣息,輕輕撫過岸邊的礁石。謝無咎斜倚在一塊光滑的青石上,嘴里叼著一根鮮嫩的蘆葦桿,懶散的姿態(tài)仿佛與這方天地融為一體。三百年的隱居生活,早已讓他褪去了昔日的銳利鋒芒,唯有那雙狹長的眼眸,依舊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仿佛藏著無數(shù)不為人知的故事。
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不遠(yuǎn)處的琴臺上。沈清徽端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如青松,道侶服上的銀線云紋在晨光中若隱若現(xiàn),更添幾分出塵氣質(zhì)。共命琴橫放在他膝上,琴弦泛著幽幽的光澤,仿佛蘊(yùn)含著無盡的玄機(jī)。隨著他十指輕拂,《清心咒》的琴音如清泉般流淌而出,在海面上激起陣陣細(xì)小的波紋,與晨霧相互纏繞,形成一幅如夢如幻的畫面。
謝無咎瞇起眼睛,目光順著沈清徽修長的手指,慢慢上移,停留在那嚴(yán)絲合縫的衣領(lǐng)上。天音域的道侶服向來以莊重典雅著稱,銀線繡就的云紋繁復(fù)精美,將脖頸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膚,在晨光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他不禁在心里嘀咕:“道侶服為什么非要穿這么嚴(yán)實(shí)?”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自己用牙齒解開那些繁瑣衣扣的畫面,嘴角微微上揚(yáng),眼底閃過一絲戲謔。
就在這時,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半透明的文字突然浮現(xiàn)在沈清徽周圍,正是他方才心中所想的內(nèi)容。那些字跡如同水波蕩漾,清晰可見卻又轉(zhuǎn)瞬即逝,仿佛是大海對他內(nèi)心想法的回應(yīng)。沈清徽的琴音戛然而止,指尖在琴弦上輕輕一顫,發(fā)出一聲細(xì)微的聲響。
謝無咎猛地坐直身體,蘆葦桿從嘴里掉下來,落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等等,剛才那是——”話未說完,便被沈清徽泛紅的耳尖吸引了注意力。只見沈清徽垂下眼睫,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聲音比平日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知羞。”
謝無咎眨了眨眼,突然意識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壞笑。他故意在腦海中回憶昨晚溫泉中的情景——沈清徽被熱氣蒸得泛紅的肌膚,如美玉般溫潤;濕潤的黑發(fā)貼在背上,如墨瀑般順滑;還有那雙總是克制的手,終于失控地抓住他的肩膀,指尖在他皮膚上留下淺淺的痕跡。那些畫面如同電影般在腦海中閃現(xiàn),清晰得仿佛觸手可及。
下一刻,更多的文字在空中浮現(xiàn),如同一道道無聲的吶喊,將他內(nèi)心的想法暴露無遺。沈清徽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從耳尖一直蔓延到脖頸,連耳垂都染上了一層緋色。他一把捂住琴弦,琴音發(fā)出一聲刺耳的錚鳴,仿佛是他內(nèi)心慌亂的寫照。“閉嘴!”他罕見地提高了聲音,衣袖翻飛間,一道無形的音障驟然升起,將謝無咎撲過來的身影彈開。
謝無咎被彈得向后退了幾步,卻依然笑得前仰后合。他揉了揉被彈疼的胸口,目光落在沈清徽身上,只見他此刻正慌亂地整理琴弦,不敢與自己對視。那雙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微微顫抖,仿佛在訴說著主人內(nèi)心的不平靜。謝無咎突然意識到,這個發(fā)現(xiàn)或許會為他們的生活帶來新的樂趣。
“清徽,這琴怎么回事?為什么我想什么它都——”謝無咎好奇地問道,眼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沈清徽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著平靜的語調(diào),解釋道:“共命琴以你我發(fā)絲與鬼氣編織而成?!彼D了頓,指尖輕輕拂過琴弦,仿佛在回憶當(dāng)年制作這把琴的情景,“奏響時,我們的五感會短暫相通。我沒想到......連心思也會泄露?!?/p>
謝無咎眼睛一亮,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一個有趣的念頭:“這么說,我彈琴時你也能看見我的想法?”沈清徽微微頷首,低頭繼續(xù)整理琴弦,避開他的目光,輕聲說道:“理論上是這樣。但我很少......”話未說完,便被謝無咎興奮的聲音打斷。
“那我們來試試!”謝無咎幾乎是迫不及待地?fù)屵^共命琴,胡亂撥弄琴弦,發(fā)出一陣刺耳的聲響。他集中精神,腦海中想著那些調(diào)皮的念頭:“清徽的腰真細(xì),昨晚我一只手就能圈住......”然而,琴弦紋絲不動,沒有任何文字出現(xiàn)。
沈清徽看著他那副急切的模樣,不禁輕咳一聲,提醒道:“需要注入靈力才能觸發(fā)共鳴?!敝x無咎撇撇嘴,有些無奈地看了看手中的琴,心中暗自嘀咕:“原來還有這講究?!彼諗啃纳瘢従徸⑷腱`力,指尖在琴弦上輕輕一撥,這次,琴弦終于發(fā)出了一聲清越的聲響。
然而,預(yù)想中的文字并沒有出現(xiàn)。謝無咎有些疑惑地看向沈清徽,卻發(fā)現(xiàn)他正強(qiáng)忍著笑意,耳尖的紅色已經(jīng)漸漸退去?!翱磥恚氵€得多加練習(xí)。”沈清徽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調(diào)侃。謝無咎不服氣地哼了一聲,說道:“那你再彈一次,我保證不想那些......”他頓了頓,狡黠地補(bǔ)充,“太過分的事?!?/p>
沈清徽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將手放回琴上?!肚逍闹洹吩俅雾懫穑僖羧缧性屏魉闶鏁?,帶著一絲淡淡的安寧。這次,謝無咎努力控制思緒,只想著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今天的魚應(yīng)該烤得焦一點(diǎn)】
【無妄海西岸的靈草該收了】
【清徽的睫毛在陽光下是金色的】
最后一條思緒不受控制地冒出來,謝無咎心中暗叫不好,急忙想要收回,卻已經(jīng)來不及。只見沈清徽的指尖微微一顫,琴音卻未亂,依舊平穩(wěn)地流淌著。謝無咎注意到,他的嘴角極輕微地上揚(yáng)了一下,仿佛是對這個念頭的回應(yīng)。
“看來只要不是太......”沈清徽斟酌著用詞,“露骨的內(nèi)容,我尚能忍受?!彼穆曇羝届o如常,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謝無咎看著他那副故作鎮(zhèn)定的模樣,心中涌起一股惡作劇的念頭。
他突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琴面,故意在腦海中想著:“那如果我想的是——昨晚在溫泉你可不是這么說的——”話未說完,“砰”的一聲,共命琴自動合上,險(xiǎn)些夾住謝無咎的鼻子。沈清徽站起身,衣袂翻飛,聲音中帶著一絲慌亂:“今日功課已畢,我去煉丹房?!闭f完,便匆匆離去,背影幾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謝無咎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笑得前仰后合。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蘆葦桿,輕輕撫摸著共命琴光滑的漆面,心中暗想:這玩意兒可比九幽笛有趣多了。以后的日子,怕是要更加熱鬧了。
陽光漸漸驅(qū)散了晨霧,無妄海的海面波光粼粼,仿佛撒了一層碎金。謝無咎坐在青石上,望著遠(yuǎn)處的琴臺,腦海中回想著剛才的種種情景,嘴角始終掛著一抹笑意。三百年的隱居生活,本以為會這樣平淡地過下去,卻沒想到,一把共命琴,竟為他們的生活掀起了一陣波瀾。
他不禁想起了三百年前,那個腥風(fēng)血雨的年代。那時的他,是天音域中最耀眼的弟子,一身修為驚才絕艷,卻也因此招來了無數(shù)嫉妒與仇恨。而沈清徽,那個總是安靜地坐在琴臺前的少年,用一曲《清心咒》,撫平了他心中的戾氣,讓他在殺戮中找到了一絲安寧。
他們曾并肩作戰(zhàn),在血與火中守護(hù)著彼此;也曾在月下對飲,訴說著心中的理想與抱負(fù)。后來,因?yàn)橐粓鲆馔猓麄儾坏貌浑[居于此,遠(yuǎn)離塵世的喧囂。三百年的時光,足以讓滄海變桑田,卻無法改變他們心中的情誼。
謝無咎低頭看著手中的共命琴,想起沈清徽說過的話:“共命琴以你我發(fā)絲與鬼氣編織而成。”這把琴,不僅是他們修為的結(jié)晶,更是他們情誼的象征。如今,它又帶來了一個新的驚喜,讓他們的心靈更加貼近。
他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決定去煉丹房看看沈清徽。畢竟,剛才的惡作劇,還沒來得及道歉呢。走過琴臺時,他輕輕拂過琴弦,仿佛能感受到沈清徽指尖殘留的溫度。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清心咒》的余韻,帶著一絲淡淡的清香。
無妄海的風(fēng)輕輕吹過,帶著大海的氣息,也帶著一絲甜甜的味道。謝無咎嘴角上揚(yáng),邁著輕快的步伐,向著煉丹房走去。他知道,在那里,有一個人正在等著他,或許帶著一絲怒氣,或許帶著一絲害羞,但無論如何,都是他最珍視的人。
這一天,才剛剛開始,而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xù)。在這個寧靜的無妄海邊,在這把神奇的共命琴旁,他們的生活,正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展開新的篇章?;蛟S會有歡笑,或許會有淚水,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會攜手走過,因?yàn)?,他們的心靈,早已通過這把琴,緊緊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