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癌癥的那一年,小姑子正準備念初中。我聽陳唐安的話將她的名字遷到我的戶口里。
只為了讓她能繼承我的房子,還能靠我的房子進市里最好的中學。辦理手續(xù)的過程中,
我翻到了戶口本上母親那一頁。想起一直沒給過世的母親銷戶,便又順道去了殯儀館。
到了才發(fā)現(xiàn),殯儀館的記錄里,母親的信息一片空白。原來,
那個被我放在家里祭拜了十幾年的骨灰盒,里面裝的根本不是我的母親。
而一直都是陳唐安死去的白月光,黎清然。1站在殯儀館的辦事大廳里,我只覺得一片眩暈。
我推掉工作人員的關心,跌跌撞撞地回到車上。不敢相信。
陳唐安的電話不合時宜地打了過來,催促著問我:“小淑,給安安遷戶口的事兒辦好沒有?
”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只能胡亂地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我文件沒帶全,下次再說吧。
”電話那頭傳來不滿的碎語,但我沒心情聽下去,掛掉了。
回想起陳唐安在我母親去世時熱絡地聯(lián)系各方,
忙前忙后的身影;想起我因傷心過度連葬禮都無法參加,
那段時間無微不至的關懷下毅然決然嫁給了他;想起剛剛殯儀館關于母親的信息是查無此人,
而黎清然的檔案中“已被家屬接回”的字樣。甚至落款日期都正是陳唐安抱回骨灰盒的那天。
我一陣惡心,忍不住在車上干嘔起來。如果不是為了給陳安安辦理入學,
我是不是永遠不會發(fā)現(xiàn)這件事?陳唐安的信息再一次發(fā)了過來:“老婆,
安安入學的事兒不能等,你還缺什么文件,明天趕緊去辦好了吧?!蔽掖蜃值氖侄荚诙?,
腦子在思考,編個什么理由比較好。反應過來才覺得好可笑,這個時候了,
我竟然還下意識地害怕陳唐安會生氣。于是我回絕了他:“還是算了,
我覺得讓陳安安進我的戶口不太合適?!笔謾C那頭的陳唐安回復了幾段小作文,
但具體的我記不清了。只記得他說:“小淑,你怎么那么小氣?咱們都是一家人,
沒想到我們結(jié)婚十幾年了,你竟然還防著自己的小姑子!”“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
”“別人都說長嫂如母,你自己想想你現(xiàn)在這個氣度,對得起這個稱號嗎?
”我失神地看著手機,腦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怎么回復。我就這么坐在車子里,
坐到太陽下山了,坐到殯儀館辦事大廳的工作人員都要下班了?!芭浚娴臎]事嗎?
需不需要到里面休息一下?我們有熱茶?!边€沒等我回答,
手機鈴聲就又響了起來:“你什么毛病???不來接我也不知道打個電話說一聲?
”2我看了看站在車窗旁的工作人員,她關切的眼神讓我淚崩。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擦干眼淚,反復告訴她我真的沒事,她才慢慢離開?!拔覇柲阍捘?!說話?。?/p>
”手機里傳來陳安安的咆哮?!拔腋缇徒淮氵@點事兒你都做不好!
”聽著陳安安在電話那頭嘈雜的背景音,我就知道她又在和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了。
陳安安任性,學習也不好,但陳唐安對她是百般溺愛。其實,她早就過了念初中的年紀了。
之所以現(xiàn)在才準備上初中,是因為她一直以自己狀態(tài)不好為名要陳唐安給她休了兩年學。
其實,這兩年時間里,她一直都在外面闖禍惹事兒。每次出事了,
都是我急匆匆地跑去賠錢、道歉、息事寧人。我也和陳唐安聊過她的問題,
可每次陳唐安都說:“孩子小,正是叛逆期,你作為大嫂就多照顧一下。
”“我上班很忙公司事情很多,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我爸媽老來得女,
你也不想他們老兩口一把年紀了還操心吧?”可這是他的親妹妹,又不是我的。
“你愣什么呢?聽不見嗎?要下雨了!趕緊過來!”電話那邊的催促伴隨著背后一陣嘲笑。
陳安安的語氣越來越急切,更是口不擇言:“等我回去告狀!你可別哭!
”陳安安和朋友聚會的地方離家步行也就十分鐘。但她卻一定要我去接。其實我知道,
她只是想和朋友炫耀她有豪車接送。疲憊和不適讓我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陳安安,
我今天實在太忙了,你自己回去吧?!币黄聊`降囊宦?,陳安安掛掉了電話。一分鐘后,
她就發(fā)了一條朋友圈動態(tài):“有的家人是人,有的家人不如一條家犬!
”3忘記了怎么把車開回家的。打開門,漆黑一片。我望著供臺中間閃著微弱燈光的骨灰盒,
五味雜陳。每天,我都仔仔細細地把它擦一遍,擺上新鮮的鮮花水果。虔誠地點上三根香,
拜一拜。母親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盡管我們最后一次交流是在吵架。
母親不同意我嫁給陳唐安,我聽不進去。甚至,看著陳唐安為母親的葬禮忙碌的身影,
我還賭氣地在心里默念:媽,你看,陳唐安他是個好人,是你看走眼了。
可如今我卻不敢確定面前這個由陳唐安親自端回來的小盒子里裝的到底是不是我媽。
我心里的某根弦好像緊緊繃住又斷了。等我再反應過來時,骨灰盒已經(jīng)摔到了地上?!靶∈纾?/p>
你在干嘛呢???”身后傳來陳唐安的聲音,他回家了?!澳憬裉斓降啄母畲铄e了?
不遷戶口不接安安連骨灰盒都敢打翻!”他著急地沖過來,
蹲在地上仔仔細細地收拾著灑在我腳邊的骨灰?!盀槭裁??
”我看著身下那個神色緊張的身影問道。但他沒有回答,
只是恭恭敬敬地用衣角把骨灰盒擦拭了好幾遍。他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情緒,
接著自顧自地說:“這么重要的東西,怎么能這么不小心呢!”“快點香,給她道歉!
”我感到頭暈目眩,心里那個不愿承認的答案似乎得到了肯定。我還是很掙扎,無法接受。
“沒關系,如果是我媽媽的話,她不會在意的……”“道歉!”陳唐安粗暴地打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