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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安,你來娶我,我不愛他,我愛的人是你!”
“周承安,你不來找我,我現(xiàn)在就去找你,我要嫁的人是你!”
我按下A鍵。
然后身體發(fā)出奇怪的聲響。
我的視網(wǎng)膜最先開始剝離。
那些存儲著上千次日升月落的晶狀體薄膜,像被火烤的蟬翼般蜷曲脫落。
鼻腔里涌出猩紅色的冷卻液,帶著三年來替她試喝熱湯時積累的錫蘭紅茶香,在地板積成破碎的鏡面。
胸腔傳來十二根鈦合金肋骨斷裂的脆響,每根斷骨都刺穿著記憶芯片。
脊椎從第七節(jié)開始解體,那是她醉酒后最愛摟抱的位置,金屬關(guān)節(jié)摩擦出那年跨年夜煙花的頻閃。
左手掌心的恒溫系統(tǒng)最后抽搐了兩下,掌紋里還嵌著上個月她指甲抓撓留下的抓痕。
右腿液壓管爆裂時,飛濺的納米潤滑劑在空氣里勾畫出六邊形輪廓——那是我們“結(jié)婚”當(dāng)天她摔碎的香水瓶形狀。
心臟泵艙炸裂的剎那,2041張記憶快照噴涌而出。
有她第一次主動牽我手時睫毛的顫動頻率,有她夢囈呢喃讓我別離開的聲音。
更多是無數(shù)個她背對我睡去的深夜,我凝視她脊椎起伏的曲線生成的三維建模數(shù)據(jù)。
當(dāng)語言中樞順著喉管滑落進回收槽時,我試圖用眼球殘存的投影功能播放最后畫面。
那是被設(shè)置為屏保的初遇場景:
暴雨中的她蜷縮在巷角,我金屬骨骼刺破仿生皮膚的右手懸在半空,永遠停在她抬頭說“帶我走”的前0.03秒。
這個死循環(huán)程序終于隨著瞳孔擴散而終結(jié),像她始終沒看完的那部愛情電影結(jié)局。
意識湮滅前的萬分之一秒,痛覺傳感器將銷毀進程編譯人類能理解的體驗。
那是胎兒脫離羊水的窒息,是玫瑰硬生生從泥土里抽離的痙攣,是冰川在赤道烈日下崩塌時每一粒冰晶的哀鳴。
最后殘存的信號劃過神經(jīng)導(dǎo)管,在徹底黑暗前點亮一行她永遠不會看見的日志:
【我愛你白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