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是老夫人特地給你準(zhǔn)備的衣裳,你快換上吧。”
碧落端著托盤,神色隱隱透著不耐,語氣之中帶著幾分催促。
今日本是柳姝寧的及笄之禮。
方才她在席間淺酌,不過須臾之間,外衫竟被一個(gè)端水的婢子莽撞地弄濕了。
要知道,今日大皇子和謝將軍特意前來觀禮,這皆因?yàn)檎衙鞯勰钤谒改富窗埠罘驄D戰(zhàn)死沙場的情義,對這位留京遺孤的格外照拂。
柳姝寧看著碧落手里的托盤,伸出的手微微顫抖,她竟重生了?且恰好重生回到了及笄禮這一日。
前世那噩夢般的經(jīng)歷如閃電劃過腦海,她怎會(huì)忘記這衣裳給自己帶來的滅頂之災(zāi)?
前世老夫人為爭奪淮安侯府的家業(yè),將自己養(yǎng)成囂張無腦的性子,最終便是這件衣服害得她受盡屈辱,背上欺君之罪,被無情地逐出柳家,兄長也含冤而死。
如今既然上天給她一次重來的機(jī)會(huì),她絕對不會(huì)再讓悲劇重演!
“姑娘……”
碧落瞧見柳姝寧半晌都沒反應(yīng),忍不住地張口催促,可她對上柳姝寧那雙冷若冰霜的眼眸時(shí),嚇得將后面的話硬生生給咽了回去。
一向蠢笨的姑娘怎么會(huì)露出這樣精明的眼神?
柳姝寧望著那衣裳,心下一冷,好一件精美絕倫的衣裳?。?/p>
“這么在意這衣裳?你想穿?那你換上。”
柳姝寧冷哼一聲,隨后將手放在托盤上,輕撫那布料,這可是上好的蜀錦啊,老夫人還真的舍得下本錢啊。
忽然間,她竟然直接伸手將托盤直接打翻了。
碧落抿唇,心里咯噔一聲,連忙跪了下去:“奴婢萬不敢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
柳姝寧居高臨下睥睨著跪在地上的碧落,極力克制著現(xiàn)在就要將她碎尸萬段的沖動(dòng)。
半晌,地上的碧落不敢有動(dòng)作,她渾身抖如篩糠,額角細(xì)密的汗珠滾落下來。
盯著自幼跟在自己身邊的碧落,柳姝寧眼里閃過恨意,前世,自己掏心掏肺對她,有什么好東西都先賞她,可是她卻在自己被逐出柳府的那天晚上,幫著柳依然親手剝了自己的臉皮!
柳姝寧并不想再聽碧落的任何廢話,抬腳便欲離去。
卻未曾想,屋外早已侯了一人。
“既是玉嬤嬤?來得正好,碧落這丫頭不聽我話,改明給她換了?!?/p>
柳姝寧面色冷淡,三言兩語便定下了碧落的命運(yùn)。
玉嬤嬤心下產(chǎn)生疑惑,柳姝寧今日這是怎么了?雖然往日囂張,但對自己好歹也是客客氣氣的。她掃了一眼柳姝寧身后哭喪著臉的碧落,給了她一個(gè)安撫的眼神,這才將視線放在柳姝寧身上:
“姑娘,你這是要往哪里去?”
玉嬤嬤心中疑惑,下意識(shí)地?fù)踉诹肆瓕幟媲啊?/p>
她原本還以為柳姝寧會(huì)和往常一樣好說話,卻沒想到下一瞬,自己就被柳姝寧直接用力推開。
“好狗不擋道!玉嬤嬤應(yīng)該懂這個(gè)道理吧?”
玉嬤嬤被柳姝寧這句話激得面色漲紅,又羞又惱。
玉嬤嬤望著柳姝寧遠(yuǎn)去的背影,瞇了瞇眸子,眼神里閃過一抹狠厲,隨后又將視線放在了一旁呆愣住的碧落身上,思忖片刻,直接伸手接過碧落手中的托盤,不容拒絕吩咐道:“你去跟著她,盯仔細(xì)點(diǎn)?!?/p>
說罷,她接過托盤,快步往正廳走去。
正廳之中賓客們身著華服,三五成群地交談著,絲竹聲不絕入耳,白玉香爐里的檀香氣息彌漫整個(gè)大廳,女賓們含著滿懷期待的眼神朝著為首的兩位貴客偷偷看去。
老夫人正和兩位貴客言笑晏晏,瞧見玉嬤嬤來了,便出聲詢問道:“姝寧這丫頭怎么還未來?”
玉嬤嬤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后才沖著老夫人耳語幾句。
老夫人面上的笑容僵硬了下去,微微頷首:“你先下去吧?!?/p>
老夫人對面坐著兩個(gè)男子,左側(cè)那位是當(dāng)今大皇子,素來以溫和寬容聞名,在朝中聲譽(yù)頗佳。而在他身側(cè)坐著的男子,身穿一襲青色圓領(lǐng)袍,身姿挺拔如松,鳳眸微斂,眼神深邃難測,左手摩挲著茶盞,漫不經(jīng)心。
在這么一張面如冠玉的臉上,做什么表情都是十分養(yǎng)眼的。
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大昭戰(zhàn)神謝辭修,不到十三歲就被封侯,是昭明帝眼前名副其實(shí)的紅人。
所以此次他肯前來,全然是昭明帝給足了淮安侯府面子。
“老夫人,三姑娘可是有事,這才耽擱了?”
大皇子見老夫人面色尷尬,面上帶著和煦的笑意,出聲解圍。
老夫人尷尬地向著對面二人賠笑說道:“姝寧這丫頭當(dāng)真是被我們寵壞了,今日這等日子也不知禮數(shù),這馬上就要錯(cuò)過吉時(shí)了……”
老夫人三言兩語就給柳姝寧定了罪,絲毫不顧及她的名聲,將她囂張跋扈的形象徹底做實(shí)了。
柳姝寧換好衣裳剛走到正廳外,就剛好聽見了老夫人的這番話。
“祖母,這是哪里的話,姝寧只是想挑一身好看的衣裳,在大皇子殿下和謝將軍面前留下好印象啊?!?/p>
老夫人的話音還未落下,就被女孩清脆悅耳的聲音打斷。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少女身著一襲月白玉淡青暈染的交領(lǐng)襦裙,從遠(yuǎn)處緩緩走來,裙擺輕垂于地,走動(dòng)時(shí)仿若山間云霧,若隱若現(xiàn),她的青絲被梳成雙髻,眉如遠(yuǎn)黛,目若朗星,朱唇似櫻。
老夫人渾濁的眸子清晰了片刻,瞧著她身上的襦裙,有片刻愣神。
這分明是淮安侯夫人的衣裳……
“姝寧,怎么耽擱了這么久?還有你這衣裳,實(shí)在是太過素凈,果然不是親祖母,便是看不上我精心給你準(zhǔn)備的,哎……”老夫人看著柳姝寧一字一句道。
正廳的氣氛有些緊張,不少賓客紛紛投來打量的目光,議論紛紛。
“祖母,你準(zhǔn)備的可是這件衣裳?”
柳姝寧徑直走向玉嬤嬤,伸手將那托盤中的衣服拿了出來。
不得不承認(rèn),這件衣服,不論是從顏色到款式,都比她身上穿的莊重華貴。
可是……
“嘶拉”一聲!
柳姝寧猛然撕開衣服,里面大面積的龍紋瞬間暴露在了眾人眼前。
剎那間,正廳的賓客忍不住驚呼出聲,整個(gè)大廳瞬間一片嘩然,周遭陷入一片混亂躁動(dòng)。
大皇子原本想要出口的話戛然而止,嘴唇微微顫抖,面上表情十分訝異,尋常衣服怎可繡上龍紋?這可是欺君罔上的彌天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