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步步為營
沈濤是晚上十一點回來的。
他進(jìn)門時,懷中的嬰兒恰好噴射狀地吐了我一身奶。
目睹這一幕的沈濤,連鞋子都顧不上換,急匆匆地跑過來,從我懷里奪過孩子,小心地護(hù)進(jìn)懷里:“怎么是你抱孩子?”
那緊張的模樣,責(zé)怪的語氣,仿佛是我虐待孩子一般。
但他很快意識到這番態(tài)度與寵妻人設(shè)嚴(yán)重不符,又恢復(fù)溫柔體貼的模樣:“你身嬌體軟的,又有潔癖,帶孩子這種粗活不適合你,快去洗澡吧?!?/p>
我看破不說破,抽了張紙巾擦拭衣服上的奶漬:“沒事,媽去廚房沖奶粉,你弟弟餓得直哭,我也不好袖手旁觀?!?/p>
沈濤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他有名字,叫沈耀,小名耀耀?!?/p>
我微微頷首:“取光宗耀祖之意,挺好的。不過隨母姓或父姓更合適,怎么隨你姓?”
“媽自作主張取的,出生證上就叫這個名兒?!?/p>
我哦了一聲,笑著睨了眼他懷中的沈耀:“你抱孩子的姿勢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練過?”
沈濤對答如流:“陪你備孕時,跟著育兒書籍學(xué)過?!?/p>
沈濤眼不眨臉不紅的撒謊技術(shù),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真不知道這演技是與生俱來,還是我識人不慧,令他得以在我跟前日復(fù)一日的磨練,直至爐火純青的地步。
不過既然他愛演,那我就陪他演。
讓他大演特演,等我釜底抽薪的一刻,再看他滑稽的嘴臉。
我輕輕抿唇:“你真的很有心,可惜我肚子不爭氣,但凡我能生個一男半女,你一定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說著,我擠出幾滴眼淚,愧疚地看了沈濤一眼,隨即步伐故作踉蹌地跑進(jìn)臥室。
途中撞見沖奶粉回來的張?zhí)m芬,我關(guān)臥室門時特意留了道門縫,聽到張?zhí)m芬壓低聲音,語氣嫌隙地問沈濤:“她又怎么了?”
沈濤好像笑了一下:“看到耀耀心生嫉妒,也想和我生個孩子?!?/p>
張?zhí)m芳嗤笑:“就她哪配生我沈家的種,我們老沈家有耀耀就夠了?!?/p>
沈濤輕咳一聲,張?zhí)m芳的聲音隨即轉(zhuǎn)小,后面的內(nèi)容我沒能聽到。
不過不動腦子,也知道不會是什么好話。
我五年前會嫁給沈濤,完全是被他的深情溫柔打動。
父母的離世令我瞬間從被捧在手心的公主,淪為人人都想來啃食幾口肥肉的香餑餑,只有沈濤堅定不移地站在我身邊,替我抵擋下全部惡意,幫我力排眾議守護(hù)住家業(yè)。
我以為他是患難見真情的良配,熟料他是披著羊皮、卻有著狼子野心的惡狼。
他用了六年多的時間籌劃著送我入死局,再名正言順的以唯一繼承人的身份,拿走我的一切。
這六年,我活在他精心營造的幸福假象里,如今幸福夢碎,我也瞬間清醒。
我會及時止損,停止投入感情和真心,也會把他辜負(fù)我的、謀害我的,一一還擊回去。
所以沈濤和他媽媽以及外面的女人,如何籌劃著算計我,都不會再令我傷心,我唯一難受的是腹中胎兒的去留。
白天堅定不移地認(rèn)為這是屬于我一個人的孩子的想法,也有了動搖。
除非我能把沈濤一家全送進(jìn)監(jiān)獄,且讓他們在牢里蹲一輩子,否則若我把孩子生下來,而沈家蹲了幾年就放出來,一定會借孩子之名,無賴式地纏上來。
更別提,孩子身上可能還攜帶著來自沈濤一半的劣質(zhì)基因。
孩子何其無辜,可他可能都沒機(jī)會活著來到這個世上……
剛才強(qiáng)行硬擠出來的眼淚,此時如決堤的河水一般,洶涌而下。
還沒來得及擦拭,沈濤就進(jìn)來了。
看到造成這一局面的罪魁禍?zhǔn)?,我的恨意攀升到了頂峰,偏偏在成功離婚并予以還擊前又不能暴露,我只能強(qiáng)行把所有憤懣的情緒壓制,這令我的眼淚越發(fā)洶涌。
不過這樣一來也有好處,至少令沈濤以為我再度陷入無法生育的自責(zé)情緒中,進(jìn)而放松戒備。
他換湯不換藥地安慰我一番,我也像往常那樣從愧疚到稍微釋然的勉強(qiáng)一笑,紅著眼睛從抽屜里拿出離婚協(xié)議:
“老公,你看一下,沒問題的話就把字簽了,明早我們就去做離婚登記?!?/p>
沈濤拿著離婚協(xié)議的手有些用力,紙張很快被他捏出了褶皺,他一目十行地掃完內(nèi)容,還假惺惺地把協(xié)議丟到一旁,把我攬入懷中坐到他的腿上:
“老婆,我對我們的感情有足夠的信心,即便全世界的人算計我,你也會堅定不移地站在我身邊,這協(xié)議完全不用看?!?/p>
我心里暗忖,原來沈濤是這種言行不一的人,可恨的是我之前被感情這片葉子障了雙目,才這般無知無覺。
我笑著拿起協(xié)議放回他的手中,又把筆遞給他:“老公,我和你的想法一樣,才會果斷地同意與你假離婚。不然我那么愛你,說什么都不可能同你分開的。”
沈濤親了親我的臉:“不過一想到要領(lǐng)取離婚證,我還是有點難受。不如緩一緩,興許我能說服媽,讓她去找沈耀的親爸。”
我心頭好笑。
他分明是擔(dān)心離婚后生出變故,令他的如意算盤落空,才又唱起緩兵之計。
嘴上,我也故作難舍難分:“其實我也覺得離婚的做法沖動又極端,我還擔(dān)心你恢復(fù)單身后,被外面更年輕的小姑娘騙走。所以寫協(xié)議前,我去探過媽的口風(fēng)?!?/p>
我微微停頓,輕嘆一聲,又道:“媽暗示已經(jīng)打通關(guān)系,讓我倆明天就帶著沈耀去上戶口,落成我們的長子。綜合考慮之下,我還是覺得離婚是唯一的解決之道,你覺得呢?”
我想沈濤應(yīng)該從來沒有愛過我,愛的只是我的錢財,但他也有男人愛聽甜言蜜語的弱點,我?guī)拙湓捑桶阉宓眯幕ㄅ拧?/p>
他用食指刮了刮我的鼻梁:“我沈濤此生只會愛林音一個女人,我更擔(dān)心離婚后,林音女士會被別的小奶狗拐走?!?/p>
我抓住他的手指:“放心吧,林音女士的眼里容不下除了沈濤先生之外的男人?!?/p>
這話倒是不假。
至少在我查明沈濤的陰謀和背叛,并予以還擊前,我確實沒工夫去看別的男人。
為了讓沈濤趕緊簽字,我主動親了他的臉頰。
沈濤很快上頭,欲把我推倒之際,我用離婚協(xié)議抵在他的胸口:“先把字簽了,讓我吃上定心丸,不然沒心情?!?/p>
沈濤蟲子上腦,字簽得很快,我抽走離婚協(xié)議說了句“我先洗澡”,就閃身跑進(jìn)浴室。
沈濤追上來開門,還好我先一步反鎖,沈濤拍著門:“老婆,開門,我們一起洗?!?/p>
我嘴上說“老夫老妻也需要保持距離,才能維持神秘感”,手上則用力的搓洗被他親過碰過的地方。
沈濤敲了一會兒,見我沒有開門的意思也就走了,我一連刷了三遍牙,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惡心勁兒才消退了一些。
稍微冷靜下來后,我看著手中的離婚協(xié)議,告誡自己還需要克制冷靜。
這只是邁出成功的第一步,因為離婚冷靜期,最快也得等三十天后,才能拿到離婚證。
這三十天里,我要步步為營,方能扭轉(zhuǎn)乾坤。
我深呼吸了幾口氣兒,從收納柜里拿出衛(wèi)生棉用上,然后開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