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fēng)拂過面龐,依萍的發(fā)絲忍不住隨風(fēng)起舞。
展昀的心也隨著發(fā)絲的跳動不安分起來,他抬手替依萍拂去碎發(fā)。
溫?zé)岬闹讣庥|摸到了依萍柔軟的耳朵,讓她覺得發(fā)燙。
展昀的眼神纏住了依萍的,讓她忘了逃跑。
在展昀即將吻上依萍的那一刻,依萍猛的醒來。
她推開近在咫尺的展昀。
不過瞬間,短暫的慌亂便轉(zhuǎn)變成一種憤怒。
她憤怒為什么輕易受到蠱惑,也憤怒自己還未斬斷情絲便倉促的心動,更憤怒展昀對自己的趁虛而入。
等不到再深入的分析,依萍揚起手狠狠地扇了展昀一個巴掌。
展昀愣在原地,眼里滿是震驚和疑惑。
依萍也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她不知道怎么處理這個場面,只能倉惶逃走。
一直跑回家中,依萍還心緒未定。
她靠在門上,閉著眼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家里的燈還亮著,文佩還在等她。
她調(diào)整好表情,不想讓文佩看出任何端倪。
不過這種表情管理在進門的那一刻又被沖擊了。
客廳里擺放著一臺大大的鋼琴!
它宛如一位優(yōu)雅的貴族,靜靜地佇立在那。
烏黑發(fā)亮的琴身,細膩光滑的漆面,流暢優(yōu)美的線條,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的拖沓與生硬。
依萍滿眼的震撼和驚喜,她飛快地跑過去,輕輕觸摸那黑白相間的琴鍵。
她幾乎能想象的出用它會彈出多么動人的曲子。
文佩一臉慈愛的走過來,摸著女兒的肩膀說:“依萍,這是你爸爸派人送來的。他本來想跟你說說話,不過你一直沒回來?!?/p>
依萍滿眼的驚訝,回過頭問:“可是爸爸為什么送我這么貴重的禮物呢?”
“因為我們的依萍明天就二十歲了呀!”
依萍驚訝的張了張嘴,明天是她的生日?
她幾乎不記得了,就像往年一樣。她總是忙東忙西,最后忙的忘記自己的生日。
去年的這個時候也是一樣,她忙著在大上海唱歌,全然忘了自己的生日。
那個時候她和書桓還沒有開始,就像現(xiàn)在她和展昀還沒有開始一樣。
依萍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她怎么能把展昀也劃入到她的情感之內(nèi)。
明明他們什么都沒發(fā)生。
“明天你去你爸爸那一趟,他應(yīng)該有話對你說。”
依萍對著文佩點了點頭。
天氣很好,依萍也難得的雀躍。
今天是她生日,李副官說要帶著可云過來給她慶祝。
她穿了件白底粉花斜襟短上衣,下面配同色系粉色裙子。整體看起來既青春又優(yōu)雅。
到了‘那邊’的大門口,她又躊躇起來。
以前,她這樣是因為雪姨的尖刻、父親的不公,現(xiàn)在她這樣是因為她是一個失敗者。
面對如萍這個勝利者,她充滿了自卑感。
曾經(jīng)自己靠自食其力高傲的昂起頭,現(xiàn)在又因為感情彎下腰。
不過,該來的總會來。
她給自己打了打氣,今天尓豪他們應(yīng)該上班,這個時間書桓不會在。
阿蘭熱情的開門讓依萍進去。
“爸爸呢?”
“老爺在書房?!?/p>
依萍點了點頭就向二樓走去。
大廳里夢萍坐在那聽音樂,她現(xiàn)在已完全沒有了當(dāng)初的牙尖嘴利??吹揭榔紒恚仓皇堑膾吡艘谎?,又馬上沉迷到她的音樂世界中。
依萍抿了抿唇,她的心里閃過一絲愧疚。
其實,不用書桓來罵她、指責(zé)她,她自己也是埋怨自己的。
雖然她還是堅持認為夢萍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可畢竟自己在那一刻沒有堅持救她。
今天家里冷清的厲害,除了夢萍,好像都不在家。
連雪姨和尓杰的影子也見不到。
如萍應(yīng)該去上學(xué)了。
依萍大松一口氣,抬腳向樓上走去。
可還沒走幾步,便聽到如萍的聲音自上面?zhèn)鱽怼?/p>
“書桓,我們?nèi)バ掳儇浛纯春昧?。本來我想周末買過生日穿的衣服也來得及,可是周末我們學(xué)校安排了義賣,所以沒有空?!?/p>
說話間,如萍和書桓已經(jīng)從樓上走了下來,跟依萍結(jié)實地碰了個照面。
在依萍聽到如萍聲音的一瞬間便想逃離,可那個時候已然來不及了。
沒辦法,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如萍看到依萍也是一愣,不過很快反應(yīng)過來。
“依萍,你過來找爸爸?”
依萍點了點頭。
如萍想到書桓也在這里,急忙跑上兩個階梯,拉住書桓的手臂,對著依萍說:“過幾天是我的生日,我要書桓請假陪我去買衣服。到時候我們會有聚會,你一定要來?!?/p>
依萍站在下方的階梯,仰視著這對璧人。
她耳邊仿佛想起了去年她來這里要生活費的時候,如萍晃蕩著手臂上的手鐲,說那鐲子要二十塊。
同樣的地方,不一樣的事情,同樣的感覺。
如萍不需要用力,就可以擊碎依萍那薄如蟬翼的外殼。
依萍又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三人實在無話,依萍只能低著頭上樓。
在越過書桓的一瞬間,她的心緊縮了一下,因為她感覺書桓的手好像動了動。
兩人的手有瞬間的接觸,又馬上分開,短暫的像沒有發(fā)生過。
書房里,陸振華正叼著煙袋。
看到依萍前來,他很高興。
“這個你拿著,女孩子都喜歡漂亮的衣服,你也去買一些。”
陸振華將二百塊推到了依萍這邊。
依萍真有些受寵若驚,昨天剛收到那么貴重的鋼琴,今天又要給她買衣服。
看來,自己的父親還真是想彌補父愛呢。
“爸爸,我現(xiàn)在那里還有存款,這些錢暫時還用不上。至于衣服么,夠穿就好?!?/p>
陸振華站了起來,他不贊同的擺擺手。
“我陸振華的女兒,衣服怎么能是‘夠穿就好’。你需要買新衣服?!?/p>
依萍被陸振華的父愛逗笑了,她難得有女兒撒嬌的一面。
“爸爸,你是覺得我穿的太寒酸,給你丟臉了嗎?”
陸振華也露出笑意,說道:“當(dāng)然不是。只不過要見客人,自然要給予一些尊重?!?/p>
依萍疑惑,問道:“什么客人?”
陸振華揚了揚頭,說:“天下男兒多的是,最近我和朋友見面,就覺得他們家小子不錯。我覺得配你正合適,改天我要約他們出來,大家彼此見見面,交個朋友?!?/p>
依萍驚訝的嘴巴能塞進雞蛋了。
感情自己父親要給自己介紹對象。
依萍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這件事她極力反對。
“爸爸,你做什么要給我相親呢?你是覺得我嫁不出去嗎?”
“當(dāng)然不是!女孩子長大了肯定要出嫁的,以前你和書桓在一塊,我不反對??涩F(xiàn)在他跟如萍在一塊了,你自然也要為自己打算?!?/p>
依萍的淚水迅速積蓄,她有些心酸和委屈。
“你怕我再次破壞他們嗎?你放心吧,如萍已經(jīng)勝利了,我是個失敗者。所以,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怎么樣,也不用這么著急地把我嫁出去?!?/p>
陸振華看到自己心意被誤解,很是惱火。他大聲說:
“你說的這叫什么話?如萍是我女兒,你也是我的女兒。我怎么會這么想你?要怪就怪那個何書桓,像個跳蚤,跳來跳去!”
依萍也知道自己誤會了父親,她討厭自己神經(jīng)質(zhì)的疑心。
“對不起,爸爸!你原諒我的失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陸振華有些驚異于依萍的改變,他這個女兒,字典里沒有道歉兩個字。
“依萍,抬起頭來!”
依萍淚眼婆娑的抬頭,她今天是想來感謝父親的,不是惹他生氣的。
可她還是把事情搞砸了。
“依萍,從你進門開始便一直低著頭。你只是弄丟了書桓!怎么?你的傲氣也隨著書桓一起丟了?”
依萍的淚再也忍不住,是的,她把一切都弄丟了。
“依萍!”
“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愛情一樣?xùn)|西。很多人丟了愛情,一樣要活著。我黑豹子的女兒絕不是畏縮不前的人。”
“你可以短暫的傷心、失落,但決不能喪失斗志?!?/p>
“哎,怪我沒有照顧好你們,讓你們交到的朋友太少,才一個個都鬼迷心竅的。”
依萍走近了陸振華一步,語氣有些哽咽但聲音已經(jīng)堅定了不少:
“爸爸,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但我求你,不要為了幫我找回自信就安排我相親,我的自信、驕傲不是多見幾個人,多相幾次親就能回來的?!?/p>
“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憑借自己的能力找回它們?!?/p>
陸振華看依萍說的堅決,也不再逼迫她。感情的事,他真的插不上手了。
依萍還是收下了那二百塊。
她低著頭慢慢走下樓,她已經(jīng)失敗的這么徹底、這么明顯了嗎?
展昀能看穿她,自己的父親也能看穿她。
收拾好心情,今天她還要跟大家過生日。
熱騰騰的長壽面升起一縷霧氣,碗中漂浮著新采回來的夜來香。
依萍深吸一口氣,覺得這就是幸福的味道。
叩叩叩,有敲門聲。
文佩過去開門,居然是陸振華。
最近他好像習(xí)慣了往這邊跑,過年要過來,生日也要過來。
“你們慶祝到哪里了?我有沒有錯過依萍的生日?”
文佩笑著說:“沒有!沒有!我們剛剛坐下?!?/p>
依萍扭捏的站在桌角,陸振華已經(jīng)好多年不參加她的生日了。
文佩忍不住說:“傻孩子,還不給你爸爸拿碗筷。”
聞言依萍才跑到廚房去。
“這孩子,看你過來,高興傻了。”
有了陸振華的到來,整個氛圍更加熱鬧。
大家紛紛舉杯,慶祝依萍生日,慶賀他們相聚的日子。
李副官與陸振華更是對酒當(dāng)歌,情憶往昔。
依萍很感動,有些話陸振華是不會跟她們說的,不過他可以對著李副官說。
他們有那么多年的兄弟情義,有那么多可追憶的年華。
“爸爸,昨天忘了跟你說,謝謝你買的鋼琴?!?/p>
“我知道你熱愛音樂,也有天賦。希望這個禮物你能喜歡?!?/p>
依萍又有些想哭了,她現(xiàn)在很脆弱,高興的事想哭,難過的事也想哭。
“喜歡!”
可云則搖著依萍說:“依萍,你給我們彈奏一曲吧?!?/p>
看著周圍大家熱烈的眼光,依萍重重地點頭:“好。”
依萍彈奏的是《往事難忘》,這是她媽媽最喜歡的曲子。
文佩和陸振華彼此對視一眼,兩人都想起了從前。
那個時候文佩美的像清水芙蓉,陸振華還是威名赫赫的黑豹子。
在那群雄亂起的時刻,他們宿命一樣的相遇了。
熱鬧的大街,混亂的人群,高高在上的他。
后來他們也有一段甜蜜的日子,他們忘情地在水邊擁吻。看著溪水把陽光剪成碎銀。
他們奔跑在野薔薇叢中,欣賞因為碰撞掉落的花瓣。
一切的一切,美的像夢。
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妙的樂聲里,他們不約而同想起最青春的歲月。
門外,書桓的身影像石像一樣僵在那。
他已經(jīng)站了很久,他知道今天是依萍的生日。
在如萍跟自己說要舉行生日會的時候,他就想到了依萍的生日。
他很懊悔,他沒有參與過一次依萍的生日。
看著如萍興高采烈的試著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他總是忍不住想,這件衣服穿在依萍身上會如何。
陪如萍逛完街后,他實在忍不住,便從家走到了這里。
他看到李副官一家過來,又看到陸振華來敲門,接著就聽到里面的歡聲笑語。
現(xiàn)在他又聽到依萍在彈琴。
琴聲從窗戶中傳出,明媚如三月春光,帶著清晨的水汽。
他知道這首歌,第一次聽還是依萍在大上海。
那天因為陸伯父的出現(xiàn),兩人大吵了一架。
他說他不認識依萍了,那是他第一次不認識依萍。
書桓閉了閉眼,他有一種沖動,敲門進去,參加這其樂融融的一刻。
但理智告訴他,默默站在門外是最好的選擇。
書桓的手緊緊攥在一起,今天早上他碰到了依萍的手,雖然只有那么一瞬間,可他還是激動了好久。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但他控制不了。
書桓在依萍的門外站了一夜。
他藏在陰影里,目送了李副官一家人和陸振華。
他看到依萍和母親在門口撒嬌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依萍了。
這就是他印象里的依萍,勇敢、堅強、脆弱、熱烈、溫柔......
這樣的依萍為什么會寫那樣的日記呢?
她到底有沒有愛過自己?
書桓茫然了。
天亮了,書桓抬頭看了看天空。他該離開了,他的行為是不能在白日遁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