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初的梆子剛響過，清歡閣后園突然傳來噼里啪啦的爆裂聲。
沈清歡正在給蕭景珩包扎手臂的擦傷
——那是白日里追陸文軒時被竹籬劃破的
就見春杏跌跌撞撞跑進來，發(fā)辮上沾著火星：
“小姐！雪魄草苗圃著火了！”
蕭景珩猛地站起身，腰間玉佩撞在藥柜上：
“走！”
披風帶起的風撲滅了燭火，沈清歡摸著黑抓住他的手，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老繭，比火場的煙還要讓人安心。
苗圃里濃煙滾滾，雪魄草的莖葉在火中發(fā)出滋滋的響。
沈清歡一眼就看見火場中央蜷縮的身影，手里還抱著個帶陸家紋章的陶罐
——是陸文軒的小廝。
她沖過去踢開陶罐，里面的燈油還在汩汩往外流，火舌趁機竄上她的裙角。
“小心！”
蕭景珩突然撲過來，用披風裹住她就地翻滾。
沈清歡聞到他身上的焦味，抬頭看見他后頸的蝶形青斑在火光下泛著金，比火焰還要刺目：
“你受傷了？”
“皮外傷。”
蕭景珩扯開燒焦的袖口，手臂上幾道血痕正往外滲血，卻先檢查她的裙角，
“沒燒著吧？這些雪魄草……”
“根須在冰窖里！”
沈清歡突然想起，
“快讓人搬冰磚護住根部！”
轉身時看見張院正帶著學徒們提水趕來，胡子上沾著煙灰：
“沈姑娘！太醫(yī)院的守藥人說，有人偷了三個月的雪魄草種子！”
火場漸漸撲滅，焦土里露出半截帶血的帕子，繡著的雙龍紋缺了一角——是皇室暗衛(wèi)的標記。
沈清歡心里一沉，忽然想起太后腕間的銀鈴，和蕭景珩玉佩上的紋路，缺的正是同個角。
“是沖冰蠶蠱來的。”
蕭景珩低聲道，指尖捏著帕子邊緣的金線，
“二十年前的事，有人怕沈家醫(yī)道重見天日，斷了他們的毒蠱生意?！?/p>
深夜的藥廬里，沈清歡借著月光給蕭景珩換藥。
他趴在竹床上，后頸的青斑在藥膏下泛著微光，像塊凍住的琥珀：
“疼嗎？”
“你輕點就能忍?！?/p>
蕭景珩悶聲悶氣，耳尖卻紅得滴血，
“陸文軒的小廝招了，幕后主使藏在城西當鋪，和太醫(yī)院的‘冰蠶蠱’卷宗有關……”
話未說完就倒吸涼氣
——沈清歡故意用酒精棉多按了按傷口。
“知道疼就別硬扛?！?/p>
沈清歡看著他吃痛的模樣，忽然心軟，指尖在他后頸輕輕吹了吹，
“當年我父親為了引開追兵，把冰蠶蠱解方刻在銀鈴里，自己卻……”
蕭景珩突然翻身坐起，抓住她的手：
“所以現在換我來護著你?！?/p>
他望著她眼下的青黑，聲音輕得像雪魄草的絨毛，
“明日我陪你去城西當鋪，就說靖王府要當藥材?！?/p>
“靖王殿下當藥材？” 沈清歡噗嗤笑出聲，
“怕是要把當鋪老板嚇破膽。”
她忽然看見他袖口露出的燙傷，
“先說好，不許再用身子擋火，我這蒸餾筒還等著你來扛呢?！?/p>
城西當鋪的木門在黎明前吱呀打開。
沈清歡戴著斗笠，袖中藏著父親留下的醫(yī)圣銀鈴，蕭景珩則扮成藥商，腰間別著她新制的消毒水竹筒。
當鋪老板剛掀開簾子，就看見蕭景珩袖中滑落的玉佩
——雙龍紋缺角處，正好映著晨光。
“當什么？”
老板的眼睛盯著沈清歡的藥箱，手卻按在柜臺下的機關。
“當冰蠶蠱的解方。”
沈清歡突然摘下斗笠，銀鈴在晨光里泛著冷光，
“二十年前沈家醫(yī)圣刻在銀鈴里的字，你主人是不是找了很久？”
老板臉色大變，抽出藏在袖中的毒針就刺向她咽喉。
蕭景珩的長劍瞬間出鞘，卻被沈清歡搶先一步甩出銀針，正中對方腕骨：
“毒針上抹了曼陀羅汁，半柱香內渾身麻痹。”
她蹲下身，撕開老板衣襟，露出心口的蝶形青斑——和蕭景珩的一模一樣。
“果然是冰蠶蠱的余黨?！?/p>
蕭景珩收劍，指尖劃過老板胸前的青斑，
“說，你們把沈家醫(yī)典殘頁藏在哪兒？”
老板瞪著沈清歡的銀鈴，忽然慘笑：
“就算你救活了靖王殿下，二十年前的血債……”
話未說完就咬碎了藏在齒間的毒囊。
沈清歡看著他漸漸僵硬的尸體，忽然想起父親醫(yī)典里的最后一頁：
“冰蠶蠱解方需至親之血，而母蠱宿主……”
她轉頭望向蕭景珩，發(fā)現他正盯著老板心口的青斑，眼神比冰窖的雪還要冷。
“回清歡閣?！?/p>
蕭景珩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她發(fā)顫，
“我要重新看一遍太后銀鈴里的解方，還有你父親刻在銀簪上的字?！?/p>
歸途的馬車里，沈清歡靠在蕭景珩肩上，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
車窗外，新收的雪魄草種子在布袋里沙沙作響，像在訴說著勃勃的生機。
“景珩?！?/p>
她忽然輕聲喚他，
“等解決了冰蠶蠱，我們去楚江看雪魄草開花吧?！?/p>
蕭景珩低頭，看見她睫毛上沾著的煙灰，忽然輕笑：
“好。到時候我扛蒸餾筒，你挎藥箱，順路把醫(yī)學院的分院開到楚江邊?！?/p>
他指尖劃過她掌心的薄繭，
“讓那里的百姓知道，再冷的冰，也擋不住想救人的心。”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遠處傳來學徒們的笑鬧聲。
沈清歡望著車窗外漸亮的天，忽然覺得掌心的雪魄草種子不再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