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城高鐵站。
林政南依依不舍地,松開懷里的陳雪。
將行李箱跟手中的零食遞給她:“雪兒,這些零食跟水果你拿著路上吃?!?/p>
“媽媽跟冰雅喜歡的海蝦干,黃魚,魷魚絲那些,我早上寄了快遞,應該后天就能到?!?/p>
陳雪點了點頭,“嗯,謝謝?!?/p>
他拉住她的手不想放,黑眸透著深深的眷念,“雪兒,真的不再考慮考慮了嗎?”
女人輕輕搖了搖頭,微笑著做最后的道別:“不考慮了,政南,再見?!?/p>
“祝你幸福?!?/p>
高鐵開動了那一刻。
陳雪收到了林政南的信息:【雪兒,我等你回來。】
回來?
呵,她不會再回來了。
這是她在溫城的第六年。
這六年,埋葬了她最好的青春,也熄滅了她最后一絲天真跟小女孩的幻想。
六年前,她跟所有同鄉(xiāng)的女人一樣。
都懷著來淘金跟改變命運的希望,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
當初差不多時間來的人,有的人真淘到了金。
有的跟了大老板,給人生了兒子,當了二奶。
有的自以為碰到了真愛,結(jié)婚生子。
跟另一半留在這座城市打工,將每個月的工資都寄回家養(yǎng)孩子。
有的夫妻雙雙回了老家,結(jié)婚生子后又離婚。
有的跟她一樣,啥也沒混到。
最后拿著銀行卡里,這幾年省吃儉用的一點點積蓄回了老家。
不過,她還算有點幸運。
林政南還給了她一套房子的首付,讓她不至于一無所獲的回鄉(xiāng)。
要回家了,陳雪心里卻沒有一丁點喜悅。
相反,她變得麻木。
這些年,她經(jīng)歷了好幾個男人,被感情折磨的面目全非,身心俱疲。
可現(xiàn)在,她居然可笑的要將自己的后半輩子,托付給一個需要相親找老婆的陌生男人。
終究是,黃粱一夢。
或許她的命從很早以前就注定了,一個苦字貫穿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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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2011年,新市。
破舊的老廚房內(nèi),餐桌上擺著簡單的三菜一湯。
青椒炒臘肉,黃瓜炒火腿腸,酸辣土豆絲,西紅柿雞蛋湯。
陳雪正在給兩歲的孩子喂飯,婆婆孫玉芬板著臉教訓道:“小雪,浩浩已經(jīng)一個多星期沒回家了。
你這個做老婆的,該管還是得管。”
“不然他遲早,會被外面那些不要臉的女人搶走?!?/p>
“我跟你說,現(xiàn)在的女人,套路可多,不會跟你客氣的?!?/p>
陳雪聞言眉頭一皺,眸底劃過一抹不悅。
她婆婆這個人,非常強勢,特別愛對她跟吳浩的生活指手畫腳。
以前,她覺得婆婆把公公管的服服帖帖,所以很相信她說的話。
陳雪跟吳浩是未婚先孕,結(jié)婚的時候她才十八歲,剛讀完衛(wèi)校中專的課程。
她媽媽本來是想讓她,讀衛(wèi)校三加二的課程。
大專畢業(yè)后再找關系,讓她到市中心醫(yī)院上班的。
可她沒出息,讀中專的時候就跟吳浩談戀愛。
剛滿18歲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懷孕。
吳浩非要結(jié)婚,不準她打胎,聲淚俱下的說會對她好一輩子。
她年紀輕,從小又攤上了一個愛堵伯跟經(jīng)常家暴的爹。
是個特別沒有安全感,且缺愛的人。
所以,她說什么都要跟吳浩結(jié)婚。
她爸陳偉杰,知道她十八歲就懷孕后。
打了她一個又一個耳光,都沒把她打醒。
最后沒辦法,只能同意她們結(jié)婚。
吳浩家條件一般,結(jié)婚的時候就給了兩萬塊錢彩禮。
給她買了一條很細的黃金項鏈,一個金戒指,就把她娶回了家。
反而陳雪的媽媽,怕女兒受委屈。
還給她陪嫁了三萬塊錢嫁妝,并且給女婿買了一塊大幾千的天梭手表。
兩人因為年齡問題,沒拿結(jié)婚證,只辦了酒。
結(jié)婚沒多久,陳雪就生了女兒吳冰雅。
在懷孕期間,她就發(fā)現(xiàn)了吳浩很多惡習。
比如家暴,愛打牌喝酒。
并且經(jīng)常跟不同的女人聊QQ,一聊就是半夜,什么露骨的話都說得出來。
結(jié)婚不到兩個月,他就開始以打牌為理由夜不歸宿。
兩三天不回家睡覺,都成了家常便飯。
夸張的時候,他一個多星期都見不到人影。
每次回家,不是睡覺,就是按著陳雪亂來,也不顧她懷孕。
走的時候,還得問她要錢。
不給錢就打,而且是專門打她的肚子,用孩子威脅陳雪。
每次吳浩走后,婆婆就來安慰她。
說吳浩就是沒長大,等孩子生下來,他當了爸爸自然就會好起來。
陳雪從小就看見爸爸打媽媽。
所以,影響了她的三觀,她居然覺得男人打女人天經(jīng)地義。
再加上,每次吳浩打了她,她提離婚的時候,他都會跟她下跪認錯,讓她打他出氣。
久而久之,她就麻木了這種夫妻相處模式。
女兒半歲后,吳浩就變本加厲,打她打的更狠了。
隔三差五就問她要錢,把結(jié)婚的錢都輸完了。
陳雪看著還在吃奶的女兒,終是忍不下心,一次又一次選擇了忍氣吞聲。
這時候,婆婆就說,是她沒給吳浩生兒子。
說什么兒子就是男人的根。
以前吳浩爸爸吳國慶年輕的時候,也很混蛋,經(jīng)常喝酒堵伯打老婆。
后來她生了吳浩,吳國慶就開始努力掙錢養(yǎng)家了,慢慢也聽她的話了。
可陳雪生女兒的時候是臀位,只能剖腹產(chǎn)。
即便是想生兒子,也得等女兒兩歲后。
所以,她今年懷上了二胎,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個多月了。
她找以前衛(wèi)校的閨蜜張蕾做了檢查,確定是個男孩。
說來也可悲。
從衛(wèi)校畢業(yè)三年,除了她結(jié)婚生了孩子。
其他關系好的同學,都讀了大專,找了好的工作。
一部分留在本地,在公立醫(yī)院當護士。
還有一部分膽子大的,去了北上廣深那些城市,聽說那邊護士的工資高。
只有她,連個護士資格證都沒有,想到醫(yī)院上班都沒人要。
只能去工廠起早貪黑的上班,掙點辛苦錢,還要經(jīng)常被老公打。
吳浩知道她懷了兒子后,也并沒有收斂。
該不回家還是不回家,打她時手下也沒留情。
所以,她開始懷疑婆婆說的話,根本就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