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譯為了寡嫂鄭婉兒當著眾人面打了還穿著大紅嫁衣的我。不顧家族安危,
非要嫁給沈時譯的我突然清醒了。我平靜的扔掉攥在手里的紅蓋頭,
招呼了府里的小廝抬了嫁妝扭頭就回了娘家。三日回門,沈時譯拎著他寡嫂做的幾袋干果,
想要勸我和他回家。我笑了,“沈公子說笑了,本郡主生來富貴榮華,幾個破果子,
本郡主嚼得了咽不下。”1我重生了。重生到我不顧父王母妃陰沉的臉,
義無反顧嫁給沈時譯那天。貧民窟里,鄭婉兒素手纖纖挑起我的轎簾。碧玉大了聲音呵斥,
嚇得鄭婉兒本就吳儂軟語的聲音里頓時帶上幾分委屈的哭腔?!暗苊?,實在不好意思,
衍兒哭得厲害,鬧著要他小叔叔抱,阿譯心疼他,由著他鬧?!薄吧┥﹦癫贿^,
又怕耽誤了吉時……這才自作主張,想著先接你下轎……”堂堂郡主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我一把扯掉頭上的蓋頭,明明白白看到了鄭婉兒眼里閃過的得意與挑釁。
“弟妹還是快些下轎吧,
耽誤了吉時怕是將來夫妻感情不好……”我憤懣的瞪向不遠處抱著沈衍細聲拍哄的沈時譯。
盡管心中惱怒,卻還是咬著牙忍了,寒著一張臉握住鄭婉兒的手,
起身就要下轎……哪知鄭婉兒突然丟開我的手,往后幾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
后腦剛好磕在一塊碎石上。血潺潺流出,打濕了她一身素白色的衣裳。有驚呼聲接連響起,
我怔愣當場,知道沈時譯對這寡嫂的在意,心中愈加慌亂。“不是我!碧玉,你看見了嗎?
真的不是我……”沈時譯抱著沈衍奔了過來,看到鄭婉兒的慘狀,心疼的紅了眼眶。
“嫂嫂……”沈衍撲到鄭婉兒的懷里,“娘……娘你別死,阿衍已經(jīng)沒了爹爹,
不能再沒了娘……”鄭婉兒閉著眼睛,始終沒有半點反應(yīng)。參加婚宴的客人迅速聚了過來,
壓低了聲音小聲議論,“含章郡主果然如傳聞一樣,肚量狹小,蛇蝎心腸。
”有好心人去請了大夫,大夫皺著眉頭說鄭婉兒身子骨本就虛弱,現(xiàn)下又流了這么多血,
若是夜里再發(fā)起高熱……情況恐怕不容樂觀。聽到這話,沈時譯赤紅了一雙眼,
發(fā)了瘋一般沖到了花轎前,粗魯?shù)膶⑽易Я顺鰜?,不等我解釋就一個耳光扇在了我臉上。
這一巴掌沈時譯用足了氣力,我被打懵在當場,一幕幕匪夷所思的畫面在我腦中閃過。
我親眼看見自己這個高高在上的郡主,從云端跌入塵埃。原來,
今日這一切只是我厄運的開始……碧玉反應(yīng)過來,不顧我平日里對她的交待,
猛地撞開沈時譯,將我護在了她身后?!摆w含章!你答應(yīng)過我不會再針對嫂嫂!
你現(xiàn)在又是在做什么?!”“我告訴你,今日嫂嫂若是出了事,
我沈時譯就算是死也要拉著你給嫂嫂償命!“沈時譯好看的眉眼此時是那么的猙獰,
和腦中那張令人憎惡的臉重疊。愛慕蕩然無存,我冷了眉眼,
鄭婉兒摔的這一跤并沒有危及她的性命,不過也確實為她的身體埋下了很多隱患。
想起后來鄭婉兒日日不斷喝著花我銀子買的補藥,還要在沈時譯面前裝作受盡了我的折辱,
卻還要為了一家人的臉面不得不委屈自己的模樣。我的心中就是一陣冷笑。這一世,
沒了我?guī)н^去的嫁妝,
道鄭婉兒還有沒有命活到名正言順嫁給沈時譯那天……手中的大紅蓋頭被我隨手丟到了地上,
我走出來,冷臉看向沈時譯,對身旁的碧玉說:“剛剛沈公子是如何打你家郡主的,
你就如何打回來,再不必對他客氣?!北逃窭事晳?yīng)好,眼睛都比往日里亮了幾分。
有佩刀侍衛(wèi)上前按住沈時譯的肩膀,圍觀的人群霎時間噤若寒蟬。儀仗隊走出貧民窟老遠,
我還能聽到身后啪啪啪的耳光聲,以及那沈衍小兒的哭喊?!皦娜?!你們都是壞人!
我要殺了你們!”沈時譯聲嘶力竭:“趙含章!今日你不進我沈家門,來日你再想進,
便是再無可能!”2上一世沈時譯也是這般打了我。我氣紅了雙眼,
要手下的侍衛(wèi)拿了暈過去的鄭婉兒和一直哭鬧著要打死我沈衍。沈時譯憤怒的看著我,
拔了侍衛(wèi)手中的長刀比在了自己的脖頸上?!翱ぶ髡虅萜廴?,那就先從沈某開始吧。
”那時的我對自己和沈時譯的婚姻還有期待,僵持不過幾息,
就崩潰的讓侍衛(wèi)放了鄭婉兒母子,連沈衍撲到我身上,差點咬掉我腿上的一塊肉,
我也只是落了淚,忍著巨痛推開了他。連句呵斥都不曾。
甚至還在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變著法子討好鄭婉兒母子。
可我的忍耐并沒有換來沈時譯的憐愛。鄭婉兒算計起我更加的肆無忌憚,
沈衍對我的厭惡更是到了見了我都要啐一口唾沫的地步。我跟沈時譯告狀,
換來的只有無盡的質(zhì)疑?!吧┥┬宰雍蜕?,對郡主更是溫婉小意,
郡主欺負了人還要倒打一耙?”“至于衍兒,他不是這樣無禮的孩子,郡主也該想想,
自己何時招惹了他?!蔽覛獾冒l(fā)抖,這才知道自己昔日一眼看中,才華橫溢,
滿腹經(jīng)綸的翩翩公子,竟是這般的不吐人言。
鄭婉兒母子對沈時譯的占有欲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看得出來。偏沈時譯掩耳盜鈴。
我不止一遍的告訴過他,鄭婉兒喜歡他,想要嫁給他。沈時譯每每都是一臉譏諷,
抱著自己的被子又要睡到書房,“趙含章!嫂嫂被你逼得幾次懸梁自盡你還嫌不夠?
非要嫂嫂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是吧?”“我最后再和你說一次,不管你怎么鬧!
只要我還活著,這個家就一定有嫂嫂和衍兒的位置!你若還想和我過,
就收起你那些歹毒的心思!”不知道是第幾次,我終于忍不住砸了我們的屋子,
又將衣櫥里鄭婉兒為他做的一件件衣裳鞋襪剪碎,丟進滿是泥濘的院子。鄭婉兒滿眼含淚,
素錦軟緞的繡鞋踩進剛下過雨的院子,心疼的去撿那些早已不像樣子的破爛衣裳。一聲慘叫,
鄭婉兒腳下一滑,狼狽的摔到了地上。緊閉的書房門終于被猛的拉開,
有清俊的人影沖進院子,緊張的抱起泥濘里所謂的嫂子。路過我時,
還不忘了滿臉厭惡的罵我一句:“趙含章,你真是無可救藥!越來越像個瘋子!
”后來我大概真的瘋了,每日里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怨毒的咒罵鄭婉兒母子。
直到我懷了六個月的孩子被沈衍撞掉,
直到沈時譯和鄭婉兒誣陷父王意圖謀反又騙著我一起去了京城,
成了新皇拿捏父皇的一枚棋子。我終于清醒了。可一切都回不去了……為了救我,
兄長阿弟無一全尸,父王萬箭穿心,母妃王府自縊。我也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在一個寒冷的冬夜,蜷縮著死在了地牢之中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
碧玉清脆的聲音突然自轎外響起,“郡主,奴婢將沈公子打成了豬頭,
他那好侄兒我也沒饒了,一并給收拾了?!薄班嵧駜郝犚娝齼鹤涌薜闷鄳K,爬起來想要阻攔,
我就順帶也給了她幾耳光,這下她真的暈過去了?!蔽疫€算滿意。
抓了一大把金豆子遞給碧玉,算是給她的獎勵。3三日后的一大清早,就有丫鬟來報,
說是沈姑爺和幾位爺在前院打了起來。我一點都不擔心,兄長阿弟自幼習武,
斷不會被沈時譯欺負。至于丫鬟叫沈時譯姑爺……那也是我活該,
為了一個已是賤民的罪臣之子,跟父王母妃鬧絕食,成親那日雖然因為鄭婉兒算計,
我們并沒有拜堂,但婚書卻是皇帝親自批下,為此父王還損失了一支軍隊。
我命丫鬟給自己換上一身華貴雍容的衣裙,發(fā)間亦是簪了不少珠翠。
待我慢條斯理來到前院時,沈時譯已經(jīng)被兄長阿弟揍得鼻青臉腫。不知從哪里來的干果,
散落一地,沈時譯蹲在地上一顆顆的撿,一身還算得體的衣裳滿是臟污,
再也看不出半分傲氣。母妃身邊的掌事嬤嬤向我解釋,“郡主,這些干果,
是沈公子帶過來的回門禮,說是鄭氏親手做的?!蔽以谏驎r譯跟前兩三米處站定,
“沈家果然是落魄了,好歹是享過榮華富貴的,提幾包干果過來,這是想打本郡主的臉嗎?
”終于看到我,沈時譯先是一愣,隨即冷了臉,“早叫嫂嫂不必費心!看來還真是!
既然郡主看不上,不吃就是!”我嗤笑,“沈公子說笑了,本郡主生來富貴榮華,
幾個破果子,本郡主嚼得了咽不下?!鄙驎r譯哪里受過我這種挖苦?眼中慍怒,
像是要把我吃了,緩了好一會兒他才又說:“鬧了這幾日,想必郡主也能消氣了?
”“今日是回門日,待用過午膳,還請郡主收拾東西,隨沈某回去……與嫂嫂和衍兒道歉。
”一直黑著臉沒有說話的父王母妃終于發(fā)話了?!皝砣税。瑢⑦@狂徒給本王打出去!
我堂堂恭親王府豈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進的?”“許嬤嬤,將他帶來的這些破果子撿干凈了,
一并丟出去?!备竿跄负笤捖?,我清楚的看見了沈時譯眼里一閃而過的恨意,他挺直了背脊,
義正辭嚴的對上我的父王:“王爺雖然離京多年,但好歹也是正統(tǒng)的皇親國戚,
竟是這樣教養(yǎng)子女?不問因由,不問對錯,狹隘偏幫?”阿弟又想揍他,被兩個兄長拉住了。
沈時譯又扭頭看向我,眼里已是冰涼一片,“若不是嫂嫂在床上昏迷兩日,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給我道歉,央求我一定要接你回去,
你以為我會踏進你們這個仗勢欺人的王府來?”“趙含章,你可想好了,跟不跟我回去?
今日我若是走了,絕不會再來!”碧玉氣得都快撅過去了,“郡主,奴婢見過不要臉的,
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兩個阿兄也受不了了,又沖了上去,一人給了他幾拳又幾腳。
沈時譯摔在地上,唇角都溢出了血,還不怕死的繼續(xù)譏諷我:“趙含章,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嗎?”“你不就是想趕了嫂嫂和衍兒出門,好獨占我一人嗎?
我告訴你,除非我死!否則絕不可能!”“那你就去死吧!”我冷冷的扔下一把長劍,
上一世他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脅我,這一世我倒要看看,
他到底有沒有為了寡嫂侄兒赴死的勇氣!還是說,他只是覺得,這樣就可以拿捏我?
上一世還真是……但這一世?我巴不得他早點去死!王府眾人抱著胳膊等著,
沈時譯騎虎難下,咬了牙去撿地上的長劍,只是握著劍柄的那只手不受控制的顫抖。
4“弟妹,你與阿譯兩情相悅,何故為了我這罪人鬧成這樣……”我抬眼看去,
是鄭婉兒來了。她走到我面前,眼睛紅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正想問她又想做什么妖?
她就猛地跪到了我腳邊。砰砰砰的嗑起了響頭,'“弟妹,你真的誤會我和阿譯了,
阿譯待我如親姐,我也看得出來阿譯有多在意你,嫂嫂求你,莫要再跟阿譯鬧了,
因為惹惱了你,他這幾日茶飯不思,人都瘦了……嫂嫂給你發(fā)誓,只要你愿意原諒阿譯,
嫂嫂馬上就回去收拾東西搬出沈家,只是衍兒……還請你們代為照顧,
他畢竟是沈家的血脈……”鄭婉兒面容凄凄,
額頭裹著的紗布在一次次撞擊地面后很快滲出血來……呵,要說鄭婉兒手段高明就高明在這,
她對自己是真的狠!既然她喜歡這樣,那我再幫她一把!我一腳踹在鄭婉兒的心窩,
看著她朝后倒去,手肘嘭的一聲摩擦在粗糲的青石地板上?!澳睦飦淼睦耸庁?!
想讓本郡主給你養(yǎng)兒子?你算個什么東西?!”“趙!含!章!你鬧夠了沒有?!
”有長劍落地的聲音,沈時譯憤怒的丟掉手中的長劍,一把推開我,
抱起地上楚楚可憐的鄭婉兒。我看了一眼被沈時譯丟在地上的長劍,心中無比鄙視。
什么大義凜然,原來也是怕死。沈時譯似乎察覺到我心中所想,面上略顯難堪,“嫂嫂,
我們回家!”“你不用為了我,委曲求全去求這種人!她的心根本就是黑的,
怎么會因為你的三言兩語就改變主意?”跨出幾步,他又回頭狠狠的瞪向我,
“郡主金枝玉葉,我沈家擱不下這樣一尊大佛!還請王爺王妃向陛下請旨,
了卻我和郡主的這段孽緣?!编嵧駜郝牭缴驎r譯這話,驚得瞪大了眼睛,“阿譯不可說傻話!
嫂嫂知你心儀弟妹,都怪嫂嫂不好,那日你們成親,
嫂嫂不該擅作主張?zhí)袅说苊玫霓I簾……”鄭婉兒略帶急色的勸說,并沒有讓沈時譯消氣,
反而更加厭惡的掃了我一眼,“嫂嫂不用替她說好話,早知她是這樣小肚雞腸的女子,
我當初就不該……”沈時譯的話還沒有說完,鄭婉兒就眼一翻,軟軟地倒了下去,
還是沈時譯眼疾手快摟住了她。“嫂嫂?你怎么了?你別嚇阿譯??!
”“趙含章……這下你滿意了嗎?我告訴你,嫂嫂若是出了什么好歹!我絕不會放過你!
”我看著他那信誓旦旦的樣子,心想他還當自己是往日那個人人贊揚的丞相公子呢?
他是不是忘記了,因為他父兄提前站隊,擾亂朝綱,惹了皇帝不快,已經(jīng)被革了職摘了腦袋。
留下他們寡嫂叔侄三人的性命,
還是皇帝念在沈丞相過往做出的諸多功績上……想到這里我忽然察覺到不對,
沈丞相賢名在外,雖不至于是什么清水官員,到底不至于傻到在這種還分不清形勢的時期,
早早的就站了位。聯(lián)想到后來發(fā)生的事情,一些猜測在我腦中飛快閃過,“趙含章,
你究竟有沒有心?嫂嫂暈了!你還不趕緊派人去請大夫!
”思緒被沈時譯理所應(yīng)當?shù)拿钤捳Z打斷,我不由嗤笑,看傻子一樣看向他,
“沈公子說笑了,你嫂嫂暈了,關(guān)本郡主什么事?
”“本郡主巴不得你和你這好嫂嫂趕緊去死,又怎么會派人去給你們請大夫?
”“難不成……沈公子囊中羞澀,拿不出錢請大夫?”“你……”,
沈時譯憤怒得眼里都快濺出火星子,最終還是很有骨氣的抬腳出了王府,碧玉眼尖,
湊到我耳邊小聲告訴我,“沈公子跨出府門時,那鄭婉兒的眼皮子抖了抖,接著蹙緊了眉頭。
”看吧,他的好嫂嫂都嫌他太蠢……上一世,鄭婉兒吃我的用我的,還成天給我添堵。
這一世,她也沒準備甩掉我這尊金疙瘩。我不回去,他們一家三人,豈不是徹底斷了活路?
5叔嫂兩人走后,年過四十還依然貌美動人的母妃擰著眉頭替我擔憂,
“母妃原以為是你從小嬌慣著長大,眼里容不得沙子,今日一看,
那沈小子的寡嫂確實滿肚子詭計,不好對付?!薄澳阋巧蛐∽舆^日子,
這寡嫂還當真不好處理。”我一愣,看來母妃也和阿兄阿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