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杭景枝眨著濕潤的眼睛,就是在瞬間的事,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抓到了什么,她驚恐地叫出聲,慌亂之中,她趕緊松開自己放錯位置的手。
震驚、無措、茫然、驚恐、紅溫了的又豈止杭景枝。
沈硯坻額角青筋突突跳動,像是被雷擊般定在原地。
大腦更是一片空白,常年面色冷硬的臉上正在一點點的崩......
那一瞬間的觸感,又突兀又熱烈,像是一簇火焰在他理智最深處燎了一下。
一切都發(fā)生的太突然!
常年的軍旅生涯、清心寡欲、更沒有跟女人近距離接觸過,更何況是被她...
他立刻低下頭看去,只見杭景枝仰著一張嬌嫩柔媚、水眸含羞的小臉。
明明是溫婉清雅的長相,卻又柔媚得過分。
微弱的月光下那雙眼睛——清亮得像清晨剛?cè)诘难?,透著一股混著驚慌的無措與軟意。
像是一株初開未熟的水仙,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誘惑感,卻偏偏不自知。
杭景枝穩(wěn)定住自己的身子,上前幾步,跟他道歉。
“對不起!”
此時,杭景枝近在咫尺,黑夜中氣息交纏。
水潤的唇瓣微張,聲音又輕又軟,像被揉碎的風(fēng)聲,還帶著一點喘。
沈硯坻面色瞬間沉了下來,周身寒意凜然。
“杭、景、枝!”
低啞磁性的嗓音暴怒,卻又像是石頭壓在胸口,悶悶的,透著明顯的克制,又深又沉的眸子射出無盡寒意。
杭景枝心口一跳,下意識抬頭,想跟他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
沈硯坻卻在她再次開口之前,猛地伸出手,像推開一塊燙手的炭火似的,把她一把推了出去。
動作不算粗暴,卻足夠決絕。
杭景枝踉蹌地往后退了兩步,臉頰白得嚇人,唇瓣微微顫。
沈硯坻臉上的線條緊繃,嗓音低沉如冰:“你就這點手段?你以為把人騙到這種地方,黑燈瞎火的,就能成事?”
杭景枝怔住,沒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意思。
他卻像根本不屑給她解釋的機會,轉(zhuǎn)過頭,不再看她一眼。
“別在我面前裝。”
黑暗中,沈硯坻的雙眸此時滿是厭惡與嫌棄,憤怒中還夾了幾分羞惱。
在他的記憶里,杭景枝是個愛慕虛榮、朝秦暮楚、小心機、小手段一堆堆的女子,風(fēng)評差、品行壞,仗著對自己家有恩,做出諸多讓他不齒的行為。
甚至為了讓他履行父輩兩家對他們婚姻的約定,不惜以死相逼,不自尊、不自愛。
沒想到他一時不防,竟被她......
她就是故意的,借著月色,假裝無意投懷送抱?
以前都被他避過,這一次他竟然讓她得逞了.......
真的是舉止輕浮、放浪形骸、不知廉恥!
杭景枝被沈硯坻的態(tài)度弄得一頭霧水,她借著月色,選了一個距離沈硯坻比較遠(yuǎn)的角落。
試圖解釋:“對不起,我娘叫我來拿干草的,我不知道你會來……也不知道這門怎么關(guān)上了……剛才,也不是故意的……”
沈硯坻垂眸,目光如刀,心中對杭景枝的厭惡又加深了幾分。
杭景枝知道是自己的不對,在現(xiàn)代她這一下都是要把人氣哭的,更何況在這保守的八十年代。
但是要那么生氣嗎?
“是嗎?我也是你母親喊過來的,這么說是你母親騙了你,又騙了我,故意把我們兩個關(guān)在一起了?”
杭景枝張了張嘴,此時反應(yīng)再遲鈍,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這一番場景,都是母親李鳳蘭安排的。她根本不知道,母親竟然會做這種事。
她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她總不能把過錯全部推在母親身上。
李鳳蘭估計是被兩人要退親的事整懵了腦袋,才想了這樣的損招。
沈硯坻見杭景枝半晌說不出話來,答案顯而易見!
“哼。”
“杭景枝,從今天起,離我遠(yuǎn)一點?!?/p>
說完,他冷冷丟下這句,邁步走到門邊,試圖打開門。
但是門外紋絲不動,四下又陷入壓抑的死寂。
......
杭景枝猶豫片刻,終是低聲開了口。
她眸光清澈:“沈營長……你放心。等我娘情緒再穩(wěn)一點了,我會好好跟她講道理,同意我們倆退親?!?/p>
話音一落,屋里又陷入了一瞬的沉寂。
沈硯坻靠著墻,薄唇緊抿,眼神漆黑又幽沉,叫人看不出半點情緒波動。
杭景枝攏了攏身上的衣襟,角落里寒氣侵襲,她的手指都凍得有些發(fā)僵了。
兩人一左一右,各自窩在陰影里,氣氛冷得像結(jié)了霜。
三月的夜,還帶著料峭寒意。
杭景枝蹲在墻角,凍得瑟瑟發(fā)抖,咬了咬唇,偷偷朝緊閉的門望了一眼。
李鳳蘭就在門外守著,連根針掉地上的動靜都聽得見。
她心里打定主意。
不能再耗下去了。
她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寒顫,聲音嬌弱細(xì)細(xì):“好冷…….好冷啊…….”
說著,身子一軟,順勢靠在了墻角,雙手環(huán)抱著自己,微微蜷縮,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又虛弱。
還帶著幾分哽咽。
門外的李鳳蘭果然一聽就急了:“枝枝?!枝枝你怎么了?!”
只聽得鎖頭嘩啦啦作響,急促的開門聲混著她慌亂的腳步聲一起涌了進(jìn)來。
沈硯坻一直立在暗處,眼睫低垂,冷冷地看著那一幕,眸色暗得駭人。
他眼睜睜看著她軟著身子蹲在地上,聲音又嬌又弱,騙得李鳳蘭團團亂轉(zhuǎn),心中冷笑了一聲。
——果然。
小小年紀(jì),撒起謊來眼都不眨一下。
說是要退親,誰知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盤。
騙母親,騙自己,也不過是順手的事罷了。
沈硯坻喉結(jié)微動,眼神涼得仿佛能結(jié)冰,冷冷盯著那團嬌弱蜷縮的身影。
李鳳蘭推開門,慌慌張張撲了進(jìn)來,一把將杭景枝扶了起來:“枝枝,怎么回事?是不是凍壞了?!”
杭景枝順勢靠在母親懷里,面色蒼白,聲音卻還倔著,軟軟的:“娘,快開門……我要回家……”
沈硯坻站在屋角,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那一刻,他心里生出了一種近乎厭惡的情緒。
他收緊了拳頭,指骨微微泛白。
——真會裝。
——心機極深,連這種細(xì)枝末節(jié)都算計得清清楚楚。
沈硯坻垂眸,睫羽在昏暗的光影下投下濃重一片陰影。
門開了,風(fēng)灌進(jìn)來,吹得屋內(nèi)干草一片凌亂。
杭景枝被李鳳蘭攙扶著往外走,回頭看了沈硯坻一眼。
她眼神里有些遲疑,有些歉疚,還有些說不清楚的東西。
可沈硯坻卻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只垂眸站在那里,像一座冷硬的山,孤絕又冰涼。
李鳳蘭攙著杭景枝一路回了家,心疼得不行,一邊扶著她坐下,一邊又是倒熱水又是翻找厚被子,嘴里還念叨著:“你這孩子,咋這么不經(jīng)凍?身子骨比紙還薄?!?/p>
杭景枝窩在椅子上,小手捧著裝著熱水的搪瓷杯,掌心被燙得紅紅的,卻舍不得松開。
她抬起眼,眼眶微微紅著,聲音軟軟地撒嬌道:“娘……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你別再做這樣的事了,好不好?”
李鳳蘭動作一頓,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很快又板起了臉:“娘是為了你好!沈家啥條件?現(xiàn)在沈營長要退親只是因為你之前做的那些不好的事,但是婚姻的事已經(jīng)定下了哪有他反悔的道理,你現(xiàn)在多跟他處處,我相信只要你不過分,他能看到你的好,他肯定會娶你過門的。到時候,你后半輩子可就衣食無憂了,也算是了了我和你爹的一樁心愿。”
杭景枝低頭抿了抿唇,知道母親都是在為自己考慮。
她輕輕拽了拽母親的袖子,用腦袋討好似的蹭她:“娘,你最疼我了,對不對?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改好了,我跟你保證以后不惹事、認(rèn)認(rèn)真真學(xué)習(xí)、也不再纏著沈營長?而且他……他心里不愿意,咱們這么做,只會讓他更討厭我?!?/p>
“......”
自己的女兒慣會撒嬌。
以往每回做錯事,一雙水潤潤的眼睛看著她的時候,讓她的心幾乎都軟成了一灘水。
她父親去世的早,所以她就想著把她缺失的那份屬于父親的愛加倍的給她,這就導(dǎo)致自己的女兒有些嬌縱、做事肆意、張揚。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村里的那些流言蜚語大半不是真的。
包括上次傳言自己的女兒搶別人對象,明明是那個男同志自己有對象還來招惹自己女兒。
他對象還失手把自己的女兒推倒撞了樹,險些命都沒了。
如果自己的女兒長相普通就算了。
但偏偏她的枝枝長得跟天仙似的,如果不能嫁給沈營長,還不知道招來什么禍端,而且照她來看,也沒有誰,比沈營長更能管住自己的女兒。
以前,女兒,一心嚷著要嫁給沈營長!
她雖然也覺得女兒某些行為有些過,但是那是自己看準(zhǔn)的未來準(zhǔn)女婿,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但是現(xiàn)在女兒卻態(tài)度大變。
李鳳蘭皺緊了眉頭:“枝枝,男人嘛,哪有一開始就滿心喜歡的?過日子,還不是柴米油鹽,慢慢磨出來的感情!”
杭景枝咬了咬牙,又往母親身邊蹭了蹭,仰著小臉,軟聲軟氣地勸:“可我不想勉強……也不想讓你為了我,再去做那樣的事。”
聲音輕輕的,帶著點小小的堅持,像拂過耳邊的一陣風(fēng),溫柔又倔強。
李鳳蘭怔了怔,看著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女兒,心里又酸又氣。
她想說點狠話,卻對上杭景枝那雙濕漉漉的水潤雙眸,話到了嘴邊,只剩下一聲重重的嘆息。
“枝枝啊……你還是年紀(jì)太小了?!崩铠P蘭揉了揉女兒的頭發(fā),語氣復(fù)雜:“聽娘的,一定要抓住沈營長!”
杭景枝抱著搪瓷杯,手心溫?zé)?,心卻一寸寸地涼下來。
夜色更深了。
杭景枝回到自己那間小小的屋子,輕手輕腳地關(guān)上門,靜靜地出神。
母親這邊不松口,只靠撒嬌、討好是不行的,看來她還是得換個別的思路。
她坐到書桌前,重新攤開高一的數(shù)學(xué)書,繼續(xù)拉學(xué)習(xí)進(jìn)度。
但是,讓已經(jīng)畢業(yè)的人重新學(xué)高考的知識真的是滿清酷刑,再加上學(xué)習(xí)資料緊缺、資源匱乏更難了。
她記憶里,村長家里有一本從公社拉下來的《高中總復(fù)習(xí)資料》,雖是舊版,但內(nèi)容全,很多考生都借去翻看。
如果能借到……
明天。
明天一早,她就去找村長借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