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簡單而順利。
陳越那時剛剛開始接手整個盛輝集團(tuán),常常應(yīng)酬到很晚才回澄觀園。
她只不過在某天喝得尤其酒氣熏熏,精神渙散的陳越回家后,給他遞上了一碗平平無奇的醒酒湯。
那陣子只要晚歸,展翎都會吩咐傭人給陳越煮醒酒湯,等他回來喝。
陳越不疑有他,一口氣喝完了。
誰能想到,她會在湯里下安眠藥呢。
她是他毫無防備的妹妹呀。
展翎跟著被傭人扶上樓的陳越,一起進(jìn)了他的房間。
那天晚上,展翎躺在陳越的身邊,靜靜地,長久地凝視他。在黑暗里,一遍遍癡迷地?fù)徇^陳越的臉,眉眼,鼻子,耳朵,吻他的嘴唇。
他的唇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酒意。
溫?zé)?,柔軟?/p>
只那樣靜靜地與他貼合在一起,展翎就覺出無限的快活與滿足來。
她脫掉了兩人的衣服。
平靜地,認(rèn)真而仔細(xì)地,微笑著,在她和他的身上,零零散散,制造了無數(shù)親密的痕跡。
虔誠得,像是在完成一場精心策劃的儀式。
她用指尖滑過他結(jié)實(shí)的肩膀、手臂,最后落在他的指間,輕輕扣住。
快樂地靜靜低聲呢喃:“這樣,你總該屬于我了吧?!?/p>
那一夜,展翎終于重新安然入眠??吭陉愒降膽牙?,聞著他身上令她著迷的木質(zhì)香氣,像是擁有了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第二天自然是無比混亂的一天。
面對許清荷和陳峰德的震驚及怒火,展翎在一旁只一味沉默不語,她甚至默認(rèn)發(fā)生的一切,都是他酒后失控亂性,是他主動并強(qiáng)迫。
畢竟,一個雙腿失去行動能力的女人,怎么能夠強(qiáng)迫一個成年男性呢。
陳越百口莫辯。
事實(shí)已經(jīng)擺在眼前,無論他說什么,如何解釋,都無人相信,無人站在他一方。
那是陳越唯一一次真正對展翎動怒。
他算不上是個脾氣溫和的人,從小長到大,大概是如同他所言,真的把展翎視作妹妹吧,所以他頗有做哥哥的自覺,一向?qū)φ刽岫嘤腥套尠荨?/p>
展翎還記得,他神色陰沉得可怕,渾身憤怒翻騰,盯著自己,眼里不再是往日的溫和,而是徹骨的寒意。
“展翎,你明白你自己在做什么嗎?!你明明知道,昨晚我們什么都沒發(fā)生。”他咬牙切齒地質(zhì)問她。
展翎只是靜靜地沉默。
“你簡直瘋了。”陳越憤怒地冷笑,目光冰冷而陌生,仿佛第一次真正認(rèn)識她一般,滿是失望與厭惡,以及傷心,“展翎,你怎么變成了這樣?!?/p>
她怎么變成了這樣?
不是……他把她變成這樣的嗎?
錯的是他呀……
是他一次次包容她,縱容她,一次次靠近她,陪伴她,讓她心生貪念,心生魔障,再也無法離開他。
卻又要親手推開她,遠(yuǎn)離她,將她獨(dú)留在滿是荒蕪的孤島里,做他生命里可有可無的“妹妹”。
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禍?zhǔn)住?/p>
她怎么可能輕易放手呢。
——
事已至此,展翎卻沒想到,陳越無論如何也不愿意妥協(xié)。
許清荷提出讓陳越娶她,被他一口拒絕。
他怒氣沖沖離開陳家,一連幾天沒了蹤影,再沒回來。
展翎以為,他只是需要時間冷靜。
沒關(guān)系呀。
她有的是耐心。
她耐心地等。
沒等到陳越回來,等來的卻是許清荷告訴她:“陳越說,他要搬出澄觀園自己單獨(dú)住。
“翎翎,是我們沒教好兒子,你放心,陳越敢對你干出這樣的事兒,阿姨就絕對會讓他負(fù)責(zé)到底,他是一定要娶你的。阿姨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一定會給你討回公道?!?/p>
他真的要離開她。
不要她了。
許清荷繼續(xù)在一旁說:“翎翎,別怕,陳越現(xiàn)在不過是一時沒想通,他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他是我們陳家的人,不管他愿不愿意,這件事他都必須負(fù)責(zé),他跑不掉的?!?/p>
展翎抬起頭,唇角微微扯動,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阿姨……”她輕聲呢喃,語氣柔和,幽幽道,“他不會跑的。”
她不會讓他跑的。
展翎于是在翌日到醫(yī)院復(fù)診的時候,支開陪同的人,獨(dú)自一人上了醫(yī)院天臺。
那天的風(fēng)真大啊。
坐在天臺邊緣時,展翎卻毫無懼意。
她在賭一場必勝之局。
賭陳越在乎她,賭他會娶她,賭他根本不舍得讓她消失在這個世界。
她勝券在握。
她是他的妹妹呀。
世界上會有哥哥眼睜睜看著妹妹去死。
但這個人,絕不會是陳越。
——
從徐若槐的私人農(nóng)莊回家的路上,天已經(jīng)黑透。
展翎神色懨懨,窩在車后座不吭聲。
通常兩人在一起,展翎都是話多的那一方,此刻反常起來,陳越于是問:“還在不高興?”
展翎搖頭:“不是,就是累了?!?/p>
陳越溫暖的大掌隨即摸上她的頭頂:“那閉會兒眼睛?!?/p>
“嗯?!闭刽犴槒牡夭淞瞬渌焐纤母觳?,把頭靠在陳越肩上,閉眼。
她感到飲鴆止渴的安心。
陳越的電話卻響個不停,他接了一個又一個,怕打擾到展翎,戴著藍(lán)牙耳機(jī),說話聲壓得極低。
展翎睜開眼,夸張地大大嘆了口氣,表達(dá)自己的不滿:“好吵?!?/p>
惹來陳越抱歉的眼神。
她然后又小聲咕噥:“我要吃糖。”
陳越一邊和電話那邊的人交談,一邊熟練地從身上摸出一顆綠色的糖果,遞給展翎。
展翎愛吃糖,小時候傷心了就很愛哭,陳越為了哄她高興,便常常隨身揣著各式各樣的糖果,往往吃上幾顆,展翎就破涕為笑了。
漸漸地,隨身攜帶糖果,便成了陳越的習(xí)慣。
這么多年也沒變。
展翎撕開包裝,把糖送進(jìn)嘴里,熟悉的濃烈的酸意充斥口腔,過了好一會兒,才嘗到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