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翎直言不諱:“蘇映瑜,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識趣的女人。”
蘇映瑜停下腳步,眉眼平靜地與展翎對視,語氣淡然:“哦,那你以為,怎么才叫識趣?”
展翎輕輕一笑,目光幽涼:“你既然已經(jīng)走了三年,就該徹底消失在我和陳越的生活里。現(xiàn)在回來到底是想做什么?重燃舊情?”
蘇映瑜唇角微勾,似是聽見了什么有趣的笑話:“展翎,你太小瞧我了,我說過,我對別人的丈夫沒興趣。”
“那你今天又為什么要出現(xiàn)?”
“我只是好奇,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樣的婚姻,令展小姐對我這個前女友如此……草木皆兵?!?/p>
“那請你看夠了就走,不要再有什么不該有的妄念?!闭刽嵴Z氣冷得像冰。
蘇映瑜微微側頭,打量著眼前的人,緩緩開口:“你這么緊張,是在怕什么?”
展翎神色微變,隨即冷笑:“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你不怕,怎么會在知曉我回來的第一時間,就迫不及待約我見面呢?”
展翎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下來,唇角緊抿,語氣卻依舊毫不示弱:“那又如何?他現(xiàn)在是我的丈夫,這就是事實。”
蘇映瑜打量著她色厲內荏的樣子:“展翎,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模樣……言語上逞強有什么用呢,你越是這樣,越是顯出你的軟弱害怕?!?/p>
她語氣不急不緩:“展翎,你知道嗎?你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有趣?!?/p>
“你什么意思?”
“我曾經(jīng)以為,你和陳越是兩情相悅,才會步入婚姻,可今日才知道,你不過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用手段把他留在了身邊?!?/p>
展翎本就雪白的面龐越發(fā)蒼白,但仍強撐著冷笑:“蘇映瑜,你別自作聰明。無論用什么方式,陳越現(xiàn)在是我的丈夫,誰都改變不了這一點。”
蘇映瑜輕輕頷首:“是啊,你說得沒錯,可你過得快樂嗎?”
展翎的目光一滯。
蘇映瑜緩步向前,輕輕拍了拍展翎的肩,語氣輕柔,卻像一把利刃直直插向她,令她鮮血淋漓:“強留的婚姻,終歸是不可能長久的?!?/p>
展翎似乎搖搖欲墜。
可很快,她又重新高揚起了下巴,看起來依舊強勢而篤定。
“長不長久,不需要你一個外人來評判?!?/p>
“是嗎?”蘇映瑜輕輕一笑,“但你心里比誰都清楚,他并不心甘情愿?!?/p>
“不是的……”
展翎無力地反駁,卻怎么也說不出,陳越是心甘情愿這句話。
他們都知道,陳越并不心甘情愿。
蘇映瑜微微一笑,眼底深處浮起一絲絲憐憫:“展翎,我忽然覺得,你很可憐……”
可憐地,乞求不愛她的人施舍一點點愛,施舍婚姻。
蘇映瑜言罷,徑直越過展翎,步履優(yōu)雅地往用餐的房間走去。
展翎僵立在原地。
有風穿堂而過。
明明是秋日,秋陽杲杲,那風卻仿似攜裹著冬日的凜冽嚴寒,直透骨髓。
恍惚間,她像又回到了三年前,蘇映瑜踏進澄觀園陳家,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那個午后。
——
那一時間,展翎正處于漫無邊際的低迷壓抑里。
車禍后,展翎接受了長達半年的住院治療,出院后她卻不愿意回澄觀園原來的家,而是被陳家人接回去,長久地住了下來。
只許清荷和陳峰德忙于公事,常常不在家,不過有陳越在,他們也無甚不放心。
為了能讓展翎重新站起來,陳家從國內外找了最好的醫(yī)生,她因此接受了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手術。
術后展翎食欲低迷,陳越便每每溫柔耐心,哄小孩兒似的誘哄她進食。
有時候她實在不想吃,甚至連碗筷都懶得碰,陳越就會坐在她對面,輕描淡寫地說:“不吃的話,那我就陪你一起挨餓?!?/p>
換來她終于妥協(xié)。
因為無法行動自如,為了方便展翎活動,整個陳宅都做了許多小改動,確保輪椅能夠到達每個角落,她的臥室更是所有設施都被改裝成了適合她的高度。
但洗漱、換衣這些小事仍舊是不小的困擾。
展翎抗拒讓傭人幫忙,對這樣行動不便,如同廢人,只能依賴他人的自己厭惡不已。
她焦躁不安,絕望崩潰,憤怒地砸手邊一切能砸的東西,大肆發(fā)泄心中的郁氣。
陳越總是安靜地陪在她身旁,任她發(fā)泄,等她冷靜下來后,才不緊不慢地讓傭人收拾一切,輕聲細語安撫她的情緒。
她在輪椅上待久了,整個人越來越沉悶。
陳越看出她情緒低落,便會推著她到院子里曬曬太陽,哪怕她一句話不說,他也不急著開口,靜靜陪著她待上一整天。
許多次,她無助茫然地問他:“陳越,我會不會永遠都站不起來了?”
然后得到陳越篤定地回答:“你一定能站起來?!?/p>
“萬一真的站不起來了呢?”
“那我就當你的雙腿。”
陳越的語氣溫柔得展翎幾乎落淚。
他日日陪伴,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展翎就這樣在陳家住了一年多。
然后,她有整整一個月沒有見到陳越。
陳越即將碩博畢業(yè),又兼顧盛輝集團的事務,忙得不可開交,于是直接住在了學校宿舍,一個月來,沒回過一趟澄觀園。
父母去世以來,她從未和陳越分別過這么久。
明明在同一個城市,電話打過去,那邊卻總是匆匆忙忙說上幾句就掛斷,只余電話冷冰冰的忙音。
她無數(shù)次,無數(shù)次問陳越,他什么時候回來?
得到的永遠是冷冷淡淡地回應,他在忙,沒空。
孤寂像潮水般一點點吞噬她。
陳越說,她應該嘗試著做點事打發(fā)時間。
她于是從那時候開始學習制作手工模型,試圖填滿漫長的空白,可惜收效甚微。
沒有陳越陪伴,晚上聞不到陳越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木質香,展翎又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盯著天花板到天亮。
又開始頻繁地做光怪陸離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