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燈光下,梁予兮正在復(fù)習今日夫子所教的內(nèi)容,其態(tài)度之認真,讓鉻煙感動。
從前在家之時,小姐哪有這么2用功啊,果然還是這書院的風水好啊。
唉,她梁予兮能不用功嗎?學習問題就像滾雪球,不會的會越滾越多,越滾越多,直到把她砸坑里,爬不出來。
所以,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啊。
哦,也不必等老大了,一個月后,她就得傷悲了。
馬文才坐在桌前保養(yǎng)他的弓箭,余光卻一直落在梁予兮的身上。
就聽他輕聲念道:“......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fù)夢見周公?!芄街芄?,吾為何要夢見你呢?”
看到她又開始撓頭發(fā)了,馬文才終于忍不住了,就沒見到過這么笨的。
他放下弓箭,敲了敲桌子道:
“周公乃是周文王的兒子,周武王的弟弟。他輔佐武王建立周朝,武王薨逝,他攝政,輔佐武王的幼子成王。待成王長大之后,他便北面就臣位,還政于成王。
周公一生功績被《尚書·大傳》概括為:一年救亂,二年克殷,三年踐奄,四年建侯衛(wèi),五年營成周,六年制禮樂,七年致政成王。
漢初大思想家賈誼評價周公曰:文王有大德而功未就,武王有大功而治未成,周公集大德大功大治于一身??鬃又?,黃帝之后,于中國有大關(guān)系者,周公一人而已。
是以,周公乃是孔老夫子最崇敬的古圣之一,他‘明盛時夢見周公’,及至老年,又說吾衰也,久矣吾不復(fù)夢見周公,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了你是大學霸,大學神啊。梁予兮雙眼亮晶晶地望著馬文才,這就是古代版的“別人家的孩子”啊。
她眉眼彎彎,笑渦也彎彎的說道:“說明孔老夫子他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他說不復(fù)夢見周公,但是也體現(xiàn)了他念念不忘周公。他晚年學《易經(jīng)》時曾說:加我數(shù)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其實我覺得,老夫子或許更想說,我還想再活五百年,那樣,便壯志可酬了啊。”
身為男子,笑得太過明媚可愛,反倒失了男人氣了。馬文才瞥了他一眼,起身將弓箭掛到了墻上,清泠泠的說道:“孺子也算可教。”
“哎呀,你瞎說什么大實話嘛?!?/p>
梁予兮話鋒一轉(zhuǎn),問道:“那你呢,也很仰慕孔老夫子吧?”
馬文才自信一笑,少年的意氣風發(fā)便糊了梁予兮一臉。
就聽他說道:“儒家學說,孔孟之道,自然很好。但就某些方面而言,我更推崇法家思想:富國強兵、以法治國。此等理念,實乃定國安邦之良策?!?/p>
話是沒錯,但快大結(jié)局時,你公報私仇,殺百姓,斬軍士,實在是殺戮太重啊大哥。
梁予兮本著治馬文才的病救自己的美好生活的原則,豎起大拇指說道:“文才兄高見?!?/p>
她略做停頓,為兩人續(xù)滿一杯茶后說道:“我家住農(nóng)村,常聽到一些奇葩之事。說是早年間村中有戶地主,家中有個獨子,恰逢適婚之齡,喜歡上了我們村的村花。
但這村花與這地主佃戶家的兒子,兩情相悅,彼此有情,根本不理這個地主家的兒子。 然而,這地主家的兒子不服氣,覺得佃戶之子,哪兒哪兒都不如自己,憑什么能得到他心上人的真心?
遂起了壞心思,強取豪奪,威脅村花的父母,若是不嫁女兒,來年一寸地都不會再租給他家。沒辦法,村花只能含淚出嫁。
哪里想到,那個佃戶的兒子,情深至此,聽聞心上人的喜訊,竟然咳血而亡,哦,就埋在了九龍墟。
村花出嫁那日,花轎不知怎么的,被一陣狂風刮到了九龍墟。村花奔至心上人的墳前,咬破手指,在其墓碑上寫上自己的名字,仰天長呼,請?zhí)斓刈髯C,今日此時,她嫁與他為妻。
話音剛落,突然,墳?zāi)勾箝_,村花跳入墓中。墳?zāi)棺詣雍仙?,片刻間,自墳中飛出兩只蝴蝶,盤旋盈舞,相伴相隨,永不分離。
那么問題來了,文才兄,你覺得這地主家的兒子傻不傻嗎?他為何不能成人之美呢?強扭的瓜不但不甜,還傷人傷己啊,你說對不對?”
馬文才蹙眉道:“他何錯之有?他為何要成人之美?又有誰來成他之美?再者,強扭的瓜雖不甜,但扭下來即可,一切,靠的都是他自己的本事?!?/p>
???梁予兮三觀盡碎,哦不是,她覺得馬文才的三觀稀碎。
她撫了撫心口道:“不是,文才兄,此事,不是如此理解的呀!那地主家的傻兒子不該這么認為嗎?我追不到她,那便換一個人追,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嘛?!如果一根筋的走下去,他這人生路,都被他走窄了??!你說是不是?”
馬文才瞅他一眼道:“你是這般認為的?”
梁予兮理所應(yīng)當?shù)恼f道:“對啊對啊,正常的人都是這般認為的呀。”
馬文才眉毛一挑道:“你是說,本公子不是正常人?”
你正常嗎?梁予兮也挑眉,看向了他。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一時間便噼里啪啦,火光四射。
只是片刻后,
梁予兮暗暗琢磨著,如何不動聲色的給他服個軟;
馬文才思考的則是,如何不動聲色的告知他,自己真實的想法。
男子漢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怎能囿于兒女情長?該當開疆辟土,征戰(zhàn)沙場,名揚天下。
鉻煙看看自家小姐,再看看馬公子,不明白這兩人為何突然間就像翠姨喂養(yǎng)的大公雞似的了,好斗的很。
明明剛才還在講故事呢。
而且,這故事多凄美啊,死了也要化成蝴蝶永遠地在一起,多感人啊,她都要哭了呢。
鉻煙忍不住了,她扯了扯梁予兮的袖子問道:“公子,村子里的故事,鉻煙怎么沒聽說過???而且,九龍墟那兒,也沒那么一座墳頭啊?!?/p>
梁予兮無語的看了眼鉻煙這個拆她臺的老實小丫頭,對馬文才哈哈的干笑兩聲說道:“這就是一個傳說而已,村里頭也不是每個人都曉得的。鉻煙她不像我,認識的人多,連村里的大鵝見了面都能聊兩句?!?/p>
馬文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傳說中地主家的傻兒子?你倒是挺能編的。”
還跟大鵝聊天,他怎么不說與祖宗的牌位聊天?
梁予兮絲毫沒有被人揭穿的窘迫,反而眨眨眼,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文才兄,不要糾結(jié)這些細節(jié)嘛。最主要的是,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應(yīng)該多找?guī)卓脴湓囋?,你說是不是?”
馬文才嗤笑一聲道:“你是會勸人的?!?/p>
梁予兮沾沾自喜道:“那是,我天生一副好心腸?!?/p>
馬文才正好趁機解釋,他嘲諷道:“可惜了,白瞎了你的好心腸了,我馬文才......”不需要這些情情愛愛,更不可能去強扭一個瓜回來。
只是,他下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呢,馬統(tǒng)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公子,公子!”
馬文才臉一黑,視線“唰”地一下,射向了馬統(tǒng):“馬統(tǒng),你的規(guī)矩呢!”
馬統(tǒng)一呆,立即打了自己的嘴巴子一下道:“公子,是馬統(tǒng)錯了,馬統(tǒng)以后一定注意?!?/p>
馬文才冷聲道:“說吧,何事?”
“回公子的話,是大浴堂開放了,每三天開放一次,公子要去沐浴嗎?如果現(xiàn)在不去的話,那就要再等三天了?!蹦悄愣嗦裉税?,馬統(tǒng)想象不出來。
“收拾一下,現(xiàn)在就去?!?/p>
“好嘞?!瘪R統(tǒng)應(yīng)了一聲,便去里間給他家公子找換洗的衣裳了。
馬文才看向梁予兮,梁予兮立即說道:“你先去,我也去。鉻煙,給我去準備下?lián)Q洗的衣裳?!?/p>
梁予兮說完,沖鉻煙眨了眨眼睛。
鉻煙懂了,她立即也進了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