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顧氏那兩口子不仁,但我綠芍藥不能不守約,第二日,顧晏行就從詔獄里出來了。
隔天,他便來了我翠華樓。
進門說要找綠萼。
老鴇笑道:“顧侯爺逗呢,我們這可沒有叫‘綠萼’的!”
他愣了一下,改口道:“我找綠芍藥!”
“芍藥姑娘可是我們翠華樓的頭牌,光陪客人打打茶圍就要十兩銀子,哪是那么容易見的!”
顧晏行甩出了一錠金子,“這個夠了吧!”
老鴇掂了掂金子的分量,朝樓上喊道:“芍藥,接客——”
今日翠華樓請了南戲班子表演,聽到樓下顧晏行的聲音,我連看戲的心情都沒了!
你們知道飯里掉進去一只蒼蠅是什么感覺嗎?就是我現(xiàn)在的感覺,惡心反胃!
但我又不得不接待,誰讓我就是干這個的。
于是便勾起平日里招待客人的媚笑,起身迎道:“喲,這不是顧小侯爺,什么風把您吹進翠華樓了?”
世人都說顧小侯爺人品端方,從不踏足煙花之地。
呵呵,那是因為揚州的煙花之地有我,就算他逼不得已非要到這種場合,也一定會繞開翠華樓。
“坐吧,顧小侯爺,你可是來著了,臺上這出戲甚是精彩!”
此時臺上演著一出苦命女和薄情郎的戲,正唱到負心漢花言巧語哄騙貧家女那段,說實話,還真是應景。
顧晏行沒看戲,只是深情的望著我,開口說道:“綠萼,讓你受苦了~”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總不能是今天才知道我被賣進了翠華樓吧!
“顧侯爺,您的演技可比臺上那小生好多了,要不,您上去演吧……”
他聽出了我的譏諷,但又不好動怒,便轉(zhuǎn)換了話題,說道:“我知道這次是你救的我……”
“不,這次是侯爺夫人救的你!”
蘇玉婉短期內(nèi)肯定不會將喝了絕子湯的事告訴他,否則便擋不住他納妾了。
但我得幫蘇玉婉把如此感天動地的事跡宣揚出去,好讓顧晏行知道呀。
“侯爺夫人在我這喝了一碗絕子湯,配方和她三年前賞給我的那碗一樣!”
世人都傳顧小侯和夫人伉儷情深。
果然聽到這話顧晏行臉色驟變,但隨即又恢復如常,說道:“三年前,她那樣逼迫于你,如今也是她罪有應得!”
“哈哈……”聽到這話我不由得仰天大笑起來,真是好演技,比三年前欺騙我時更爐火純青了。
“綠萼,你和新來的朱衣衛(wèi)李千戶……”他終于問出了他此行來的目的。
“哦?”我打斷他的話,“顧侯爺今日是來問李大人的?”
天聽監(jiān)朱衣衛(wèi)千戶,李戎李大人,到揚州七日,期間哪也沒去,只在我這歇了三宿,之后就將顧晏行請進了詔獄。
估計他們兩口子團圓后一合計,八成是以為我給李千戶耳朵里吹了枕邊風,讓他為我公報私仇呢!
“不不!”顧晏行急忙擺手否認,說道:“我今日是特地來接你回府的……”
忽然樓下一陣嘈雜,有人叫嚷道:“綠芍藥,你個狐媚子給老娘出來……”
老鴇急跑上樓來報信,“是漕幫幫主錢大富的婦人找過來了,芍藥你快躲躲?”
緊隨她后,一個中年婦人帶著倆家丁殺上了二樓,還沒等我起身,那婦人已沖到近前,上來就給了我一記耳光。
“原來就是你這個小浪蹄子,勾引著我的男人不回家!”
我臉上火辣辣的疼,擦了一下嘴角滲出的血。
見此情形,顧晏行下意識急忙后退了一步,生怕這婦人的巴掌波及到他。
我冷笑一聲,掄圓了胳膊,巴掌帶風,狠狠朝錢夫人甩去,而巴掌的末梢,卻是落在顧晏行臉上,指甲給他刮出幾道血棱子。
顧晏行捂著臉呆愣住了,震驚的看著我。
錢婦人挨了打,氣急敗壞的指著我,“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一個巴掌只是回敬她,我還得討點利息,照著她的另半張臉又是了一巴掌。
巴掌起手卻在顧晏行臉上,他另半張臉又是幾道血棱子。
錢婦人大概是生下來就沒受過這種屈辱,嘴唇一抖,朝她身后那倆家丁下令道:“給我砸!”
他們剛要動手,就被翠華樓的打手卸了家伙,控制了起來。
真是個蠢婦,我翠華樓哪天沒人鬧事,她就帶倆人過來,就不怕我把她扣下來接客!
見沒了倚仗,這婦人竟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哭鬧撒潑?!昂媚銈€不知廉恥的狐媚子,勾引著我男人不回家,你還敢打我……我男人已經(jīng)三個月沒回家了,你把她藏哪了?”
我被她的詰問氣笑了,“腿長在錢幫主自己身上,他不回家你卻來刁難我?”
“他們都說你是我丈夫在外面的相好的,不是你把他藏起來了還能是誰?”
“我相好的多了,你看旁邊這位,剛承襲了爵位的永昌侯,也是我曾經(jīng)相好的呢!”我一指旁邊顧晏行,又對錢夫人說道:“我勸你消停點,小心你丈夫哪天把你也送進這翠華樓來和我做伴!”
“呸!”錢夫人氣的發(fā)抖,“我丈夫才不會那么無恥……”
“那誰說得準呀,就連侯府都能把枕邊人用草席裹了賣進青樓呢!”
顧晏行自然知道我在罵他,咬了咬牙,卻不敢作聲。
“你個小賤人,我跟你拼了……”說著錢夫人又要朝我撲過來!
“愣著干什么?快把她丟出去!”我忙對翠華樓的那些打手下令道。
解決了錢夫人,轉(zhuǎn)頭去看顧晏行。
見他正陰鷙的瞪著我,兩邊臉上各帶了幾道血棱子,別說,還挺對稱。
我笑問道:“顧侯爺,你剛說什么來著?”
顧晏行不傻,肯定明白我那兩巴掌就是故意往他臉上扇的。
于是便丟開了剛才的虛偽嘴臉,冷聲質(zhì)問我道:“綠萼,你先慫恿李戎將我抓進詔獄,今日又做出此種行為,就是為了報復我不成?”
“那不然呢?”
我雙手一攤,反問他道:“難道還是因為愛你不成?”
“你……”他大概是沒想到我承認的如此理直氣壯,一時竟啞口無言。
“原本我今日是接你回去的,如此看來,也罷!”
我翻了個白眼,說道:“顧侯啊,你縱使家里沒鏡子,也總有尿吧?連剛才的市井婦人都知道把枕邊人賣進青樓叫‘無恥’,你竟不知?居然還腆著大臉讓我跟你回去,簡直可笑!”
“你……好,你給我等著!”說完,顧晏行一甩袖子,大步出了翠華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