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是走到了書院門口,諸大壽依舊是喋喋不休的說著。
“行了!行了!別說了,我腦漿子都要被你說沸騰了。最多給你三天時間,趕緊給我還回來?!绷殖幉荒蜔┑卣f道。
“哈哈!我就知道還是小林子你對我好,你放心,我肯定……”
走進(jìn)那教室,眾多學(xué)子還在嘰嘰喳喳的交流,林硯隨意找了一處空位置坐下。
此時,李先生邁著方步走進(jìn)了教室,原本喧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夫子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解著經(jīng)史子集??聪蜃谖恢蒙系牧殖?,微微點頭。
林硯雖努力讓自己專注于先生所講的課業(yè),但心里還是有些惦記著諸大壽借走的東西,不是林硯小氣或是這書有多重要,實在是林硯不想再經(jīng)歷謄抄幾十萬字的那種痛苦了。
諸大壽倒是一副輕松模樣,時不時偷偷朝林硯這邊擠眉弄眼。
好不容易熬到了課間休息,林硯剛想起身活動活動,就見同窗王公子大搖大擺地走過來,陰陽怪氣地說:“喲,林硯,聽說你跟市井混混走得近,這剛一來書院,就和某些人眉來眼去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好好讀書了?!?/p>
林硯眉頭一皺,剛要開口反駁,諸大壽卻一下子站了起來,擋在林硯身前,“王太安,說話可得有憑據(jù),我們怎么就成市井混混了,你這般污蔑人,可不像個讀書人所為!”王太安被懟得漲紅了臉,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了。林硯看著擋在身前的諸大壽,心里不禁有些感動。
“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過是王家的一個旁支子弟罷了,還是個庶出,有什么好顯擺的?!敝T大壽一副鄙夷的說道。
“好了大壽,畢竟是高門大戶,雖說是旁支,但咱們還是不要與他計較了。”林硯勸道。
通過腦中的圖書館,林硯了解到,這王太安所在的瑯琊王氏,祖上還真是家大業(yè)大、人才輩出,這瑯琊王氏是中國古代頂級門閥士族,在晉代時,便是四大盛門“王謝袁蕭”之首(也有稱“王謝桓庾”),是最具代表性的名門望族,甚至有“華夏首望”之稱。
瑯琊王氏開基于兩漢時期的瑯琊臨沂(今山東省臨沂市),鼎盛于魏晉時期,史稱“王與馬,共天下”。南朝以后走向衰弱?!抖氖贰分杏涊d,從東漢至今1500多年的時間里,竟然是出了35個宰相。
“雖說這太祖爺開國肇始,便嚴(yán)厲打擊宗族門閥實力,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瑯琊王氏依舊是這個時代的自己惹不起的存在,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硯暗想道。
很快,那上課的銅鈴聲便響起,學(xué)子們便急忙忙返回座位。
“上節(jié)課,我與大家講了些四書五經(jīng)和朱老夫子的注解,這節(jié)課我便隨機(jī)考校一下?!崩钗脑哌M(jìn)教室,坐定后說道。
“大學(xué)首言‘明明德’,其要在何?王太安,你來答?!崩钗脑f道。
“夫明德者,天之所以命我,虛靈不昧而具眾理者也。朱子謂"如鑒之明,如鐘之應(yīng)",此性本明而蔽于氣稟,猶鏡蒙塵、水含滓。故圣人教人以"明"之功,非自外鑠,實復(fù)其初。三代之學(xué),胥是道也。昔......,雖云直指本心,然不事窮理則恐墮空虛,故紫陽格物之說,乃學(xué)者立根基處。”站起身來思索片刻的王太安,胸有成竹的答道。
“嗯,答得不錯,坐下吧。”李文元滿意的點頭道。
坐下的王太安,轉(zhuǎn)頭看向諸大壽,面帶挑釁。
“何以驗格物致知之實?”李文元看向林硯說道,“林硯,這題便由你來答吧,你已離開書院一年有余,答不好也無妨。”
林硯起身,正色答道:“昔程子觀驢鳴而悟仁體,陽明格竹七日乃病,此非方鑿圓枘乎?蓋格物者,非逐外物,亦非枯守靈臺。當(dāng)如《或問》所云:‘即物窮理,因其已知而益窮之’。昔文公(朱熹)注《孟子》‘必有事焉’句,特引‘齊王好樂’喻之,謂推己好樂之心使達(dá)于民,此即物格之驗。故農(nóng)官究稼穡之理,循吏察獄訟之情,皆致知事也。”
“不錯!不錯!這學(xué)業(yè)倒是沒有落下?!崩钗脑荒槤M意的說道。
隨后臉色難看的看向諸大壽,此時的諸大壽還在一臉憤懣的看向王太安。
“諸大壽,敢問修齊治平之序?”李文元慍怒道。
“啊...啊...,這個...,孟子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此推擴(kuò)之次第也。呃...,昔太祖開科,以《大學(xué)衍義》頒示群臣,誠欲使....,欲使人主自明德始,嗯...”
“好了!諸大壽,你這學(xué)業(yè)如此不堪,怎對得起家中父母長輩,將來如何能在科舉場上博取一個功名?”李文元氣惱,隨后又道:“你看那林硯,雖說在家一年多,但也不曾荒廢學(xué)業(yè),反而是文章愈發(fā)精進(jìn),你既與其交好,何不好好向其學(xué)習(xí),......”
“行了,你等自習(xí)吧!”越說越氣的李文元摔案而去。
“這某些人啊,不學(xué)無術(shù),自己不學(xué)也便罷了,還把李先生氣走了,這讓我們這樣想學(xué)習(xí)的學(xué)生可如何是好啊?”王太安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說道。
“是啊是啊,某些人......”那平時與王太安交好的幾個學(xué)子在一旁起哄道。
“閉嘴!別人說也就罷了,張會林你有什么資格說我,要不是你姐姐嫁給那縣里的李捕頭做了小妾,就憑你家那破落戶的樣子,也能讀得起書?做夢吧你!”諸大壽火力全開輸出道。
“你!...”那張會林正欲起身與諸大壽對線,突然一位學(xué)子喊道:“先生來了!”
嘰嘰喳喳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諸大壽與那張會林一臉不甘的坐下。
走進(jìn)教室的李文元一臉怒色說道:“成何體統(tǒng)!將這圣賢之地弄得像鄉(xiāng)間市井一般,要是不想好好讀書,便收拾好書桌,明日便不要來了!諸大壽,明日讓你父親來一趟!”
諸大壽一聽要叫他父親來,頓時蔫了。林硯在一旁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別再沖動。
......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xué),王太安帶著幾個同窗從旁邊走過,陰陽怪氣地說:“喲,諸大壽,等著挨揍吧?!敝T大壽剛要發(fā)作,林硯趕緊拉住他,“別理他們,咱們做好自己便好?!?/p>
背著書箱,兩人慢慢向山下走去,諸大壽哭喪著臉對林硯說:“小林子,這下可怎么辦,我爹要是知道我在書院鬧事,肯定要揍死我?!?/p>
林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急,咱們想想辦法。這事情歸根究底是因我而起,待明天你爹來時,我和他好好解釋解釋,就說是對方挑釁,你是一時沖動替我鳴不平?!?/p>
諸大壽眼睛一亮,“你現(xiàn)在是我爹的生意合作伙伴,我是為了保護(hù)你才和那些人起沖突,我要是這么和我爹說,想來我爹不光不會責(zé)打我,說不定還說我干得好?!?/p>
林硯笑著點點頭,“嗯,你這么說或許行得通。不過之后你也得收收性子,別再這么沖動了?!敝T大壽用力點頭,“我知道啦,小林子你說得對?!?/p>
......
第二天上午,李文元依舊是在教室里教授著經(jīng)史子集,突然看到那正看向窗外,兩眼無神好似神游天外的諸大壽,于是在課堂上毫不留情的問道:“諸大壽,我說的話你是當(dāng)做耳旁風(fēng)了嗎?不是讓你今天將你父親叫來嗎,怎還未見你父親前來?”
回過神來的諸大壽立即起身回道:“秉先生,昨日放學(xué)回家未見到父親,家母說父親正在縣城忙于生意,今天早上已差人去找,想必今天下午便可前來?!?/p>
下午課程臨近結(jié)束,書院小童來報,那諸大壽的父親到了,小童已是將其請到了草廬內(nèi),正巧明日也是休沐(古人的星期天),于是李文元便讓書院眾人提前放學(xué)回家。
從書院出來的諸貴富一臉豬肝色,看到那諸大壽與林硯坐在下山的石階上,此時的諸大壽正嬉笑著與林硯說著什么。此時一股血氣上涌的諸貴富向諸大壽沖去:“我打死你個混賬東西!”
回頭看到怒氣沖沖跑向自己的父親,諸大壽起身就跑,邊跑還邊帶著哭腔喊道:“爹,你聽我狡辯,不,你聽我解釋啊?!?/p>
“我聽你解釋你娘個腿!你個兔崽子就不能給我省點心!”身材肥碩但卻異常矯健的諸貴富繼續(xù)向諸大壽沖去。
......
“爹,我真的是冤枉的,是那狗日的王太安和狗腿子張會林?!敝T大壽躺山路中間一個平臺上,氣喘吁吁地說道。
“是啊,諸叔叔,大壽是為我打抱不平,這次你可是真的冤枉他了?!绷殖幵谝慌匝a(bǔ)充道。
“兔崽子,怎么不早說,害得老子累的半死,唉,我這老腰啊……”躺在另一邊的諸貴富說道。
“你也沒給我機(jī)會說??!”諸大壽眼角流下一行清淚,委屈的說道。
艱難的爬起身來坐在地上,看著一旁一臉歉意的林硯,諸貴富的小眼睛骨碌一轉(zhuǎn),“小林啊,啊不,賢侄啊,前幾日大壽拿回來那本半部《紅樓夢》可是你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