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池癱軟在地，她真的好累啊。為什么自己會來到這個鬼地方，為什么這個世界容不下一個她。
她發(fā)出一聲苦笑，自己不過是想要一方天地，一片自由，哪怕只是做個普通人，也好過現(xiàn)在。
可等來的卻是吃人的修羅煉獄。早知如此，倒不如前世被撞死后一了百了，又為何要給她重來一世的機(jī)會？
蘇慕池緩緩抬頭，冷冷地盯著房梁發(fā)了會兒呆。
她忽然笑了，笑得凄慘決絕。
“世道如此，倒不如……”，她輕聲呢喃著，拾起一旁銅剪，將床單撕成條狀。
她要以死，向這封建社會反抗。她絕不會向權(quán)勢屈服，倘若身死后能變成閻羅，那么她第一個便向蕭殷索命。
蘇慕池邁著艱難的步子站上凳板，她仰著頭，想象著母親的面龐。記憶中母親總是溫柔地笑著，眼角有淺淺的細(xì)紋。
“媽媽……”她喃喃自語著，淚水模糊了視線，“女兒要來見您了，我們終于可以團(tuán)聚了。您總說要我好好活著，可是……”
她的聲音哽咽了，“可是我…我真的好累啊……"
仿若是生前最后的囈語，凳板咣珰一聲翻滾在地。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姨奶奶，世子吩咐的湯藥端來了。"一名二等丫鬟在門外輕聲喚道。
見門內(nèi)遲遲無人應(yīng)聲，小婢子心頭涌上不好的預(yù)感。她顫抖著手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景象卻差點(diǎn)讓她魂飛魄散。
"砰！"
藥碗再次摔碎在地。
"不好了！不好了！姨奶奶自盡了！快來人??！"小丫鬟的尖叫聲劃破了侯府的寂靜。
最先沖進(jìn)來的是蕭殷安排在暗處的練家子女婢。
她利落地割斷布條，將人救下。蘇慕池的身子軟軟地倒下，脖頸上一道猙獰的勒痕觸目驚心。
桃枝正挨完板子，聽聞小姐出了事，顧不得身上劇痛，一瘸一拐地往后院東廂房奔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她全然不顧。
"小姐！"當(dāng)她看清榻上臉色慘白的蘇慕池時，淚水決堤而出，"您怎么這么傻??！"她撲到床前，顫抖著探向蘇慕池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才稍稍安心。
轉(zhuǎn)頭對呆立的下人們吼道："還愣著干什么！快去請醫(yī)師！快??！"
下人們這才如夢初醒，慌忙去府外請大夫。
*
定遠(yuǎn)侯府書房內(nèi)，蕭殷正批閱著公文折子?？伤⒅种械恼圩右呀?jīng)許久，卻連一頁都沒翻過。
謝沅在旁伺候筆墨，心中驚詫不已。主子向來殺伐決斷，何曾有過這般心神不寧的時候？
即便是對那沈府嫡女，也不過是有些關(guān)照罷了，如今竟被沈三小姐擾了心緒……
謝沅正暗自思量，忽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不好了，不好了，世子！”
“何事如此驚慌，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謝沅對面前人訓(xùn)斥道。
來人正是侯府管家劉遠(yuǎn)平。
那劉遠(yuǎn)平慌忙開口：“姨奶奶，自盡了！”
謝沅聞言大驚，下意識看向自家主子。
蕭殷將手中折子捏得吱呀作響，很快便四分五裂，吩咐道：“走，隨我去瞧瞧死透沒有?！?/p>
頓了頓，又略帶玩味地開口：“把那人給我?guī)?，若是沒死透，可有一出好戲要上?！?/p>
謝沅領(lǐng)命將人帶上，又跟著蕭殷往后院東廂房行去。
*
東廂房內(nèi)，一名白發(fā)蒼蒼的老大夫正在為蘇慕池診脈。他的眉頭越皺越緊，看得桃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夫，我家小姐……"，桃枝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老大夫長舒一口氣，“還好救得及時，要是再多吊一會兒，神仙來了也難救啊?！?/p>
桃枝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她緊緊攥著衣角，心中暗怪自己無能。
"不過……"老大夫話鋒一轉(zhuǎn)，“老夫觀其脈象，心中思慮太重，若長此以往，恐有心竭力衰之癥啊?！?/p>
這話像刀子一般扎在桃枝心上。她想起小姐這些日子受的苦，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老大夫嘆息一聲，這深宅大院的事他自是摻和不得的，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老夫再開些方子，每日按時按次服下，好生將養(yǎng)著，不出半月便能恢復(fù)如初，切記不可思慮太重，以免傷及根本?！?/p>
"多謝大夫，婢子一定好生勸導(dǎo)主子。"她強(qiáng)忍悲痛道。
老大夫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收拾好醫(yī)箱便離開了。
桃枝忙吩咐那二等丫鬟下去煎藥，自己忍著痛在床頭陪著蘇慕池，她怕極了自家小姐再做傻事。
“桃枝姐姐，藥煎好了?！遍T外卻是換了個二等丫鬟，名喚春雨。
桃枝小心翼翼地扶起昏迷中的蘇慕池，一勺一勺地喂藥。湯藥苦澀，蘇慕池在昏迷中仍不自覺地皺眉。
約莫一個時辰后，蘇慕池的眼睫輕輕顫動。
她緩緩睜開眼，望著窗外天光喃喃自語：“我這是……死了嗎？”
眸光一轉(zhuǎn)，蘇慕池看見床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看見了自己的媽媽，頓時喜悅涌上心頭，徑直撲進(jìn)那滿目瘡痍的女人懷中。
"媽媽…我終于見到你了……"她的眼淚浸濕了婦人的衣襟，"早知死后能與你相見，我又何必在那個地獄里受盡折磨……"
婦人顫抖著撫摸她的頭發(fā)，聲音嘶啞，“小池，我的乖女兒，你…你這是怎么了？怎會這般想不開，媽媽不是跟你說過……要好好活下去嗎？”
"難得你還記得這位送去莊子上的母親。"一道冰冷的聲音突然插入。
蘇慕池渾身一僵，緩緩轉(zhuǎn)頭。蕭殷正倚在門框上，俊美的臉上帶著譏諷的笑。
"你…你怎么會……"她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我的寵妾，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這是何處？”抬手撫去蘇慕池眼睫上沾染的淚珠，扯出一抹譏笑來。
蘇慕池抬眼打量著四周，頓時如墜冰窟。她還在定遠(yuǎn)侯府，她沒死！
那面前人呢？她分明與自己前世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她不可能認(rèn)錯人，同樣的腿傷，還有她許久不曾聽見過的小名。
而且自己剛才喚她時，她分明自稱的是媽媽，而不是娘。
她一定是自己前世的母親！可母親為何會在此處，還有莊子，母親為什么會在那里？
“你什么意思？”蘇慕池猛地抓住婦人的手，聲音因恐懼而顫抖，“為何帶我母親來侯府？”蘇慕池心中猶如一塊大石壓著喘不過氣。
她不敢想若是蕭殷拿母親要挾自己，那自己根本無力反抗，甚至連死都成了奢侈……
蕭殷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揮揮手道：“來人，將人帶下去?！?/p>
侍衛(wèi)粗暴地將她們分開。蘇慕池因體力不支摔倒在地，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被拖走。
“蕭殷。”蘇慕池雙眼通紅，一張小臉上布滿了淚痕，“你究竟要干什么？”
蕭殷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冰冷如霜："不是要尋死么？"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我今兒個便告訴你，若是你死了，你那老母也別想活命，她只會比你痛苦千百倍地死去?！?/p>
“你，你敢……”
蕭殷輕蔑地笑了，“不過是個螻蟻，”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少女白皙透亮的臉蛋，“隨便捏捏就死了?！?/p>
他的目光落在蘇慕池脖頸的勒痕上，忽然頓了頓。
目光觸及蘇慕池脖頸處醒目的勒痕時，他頓了頓，指尖不自覺地?fù)嵘夏堑纻?，動作出奇地輕柔。
他的聲音沉了幾分，“本世子勸你還是少動些歪心思，有這時間不如想著怎么討好我，讓你們母女過得松快些?！?/p>
蘇慕池厭惡地別開臉，卻在聽到"母女"二字時僵住了。她必須活著，必須救出母親……
她暗自斂了心神，一滴淚珠從頰旁滾落沒入脖頸又蜿蜒至精致鎖骨的紅痣處，睫羽輕顫，低眉順眼道：“世子說的可是真的？只要妾身聽話，便可放過母親？”
蕭殷有一瞬間思維仿佛被抽空，鬼使神差地?fù)嵘夏穷w紅痣，語調(diào)難得溫柔：“自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