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池說罷,將頭埋入枕中,似是不愿再多看蕭殷一眼。
蕭殷今日心情出奇地好,見狀也不惱怒,一雙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撫上蘇慕池的傷處。
蘇慕池疼得齜牙咧嘴,怒氣沖沖道:“世子若是看不慣我,便將我打發(fā)了去,不必這般變著法子折磨我。”
只這在蕭殷看來不過是小貓舞著爪子,毫無威懾力。帶著些憐惜開口道:“本世子幫你上藥,你還這般不領(lǐng)情?!?/p>
蘇慕池暗道這人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面子功夫都維持不下去了:“世子這份情誼妾身怕是無福消受。您金尊玉貴,這些瑣事妾身還是喚桃枝來便好?!?/p>
蕭殷聞言原本對蘇慕池的一絲憐惜此刻被沖刷得一干二凈,陰沉著一張臉色開口:“蘇慕池,本世子看你是忘了你那殘腿的老母親還在我手里?!?/p>
蘇慕池柳眉橫豎,怒目而視開口:“世子的伎倆倒是一貫如此,令人看著便想作嘔!”
蕭殷周身戾氣又重了一分,神情愈發(fā)涼薄起來:“本世子今兒個見你傷著給你一分體面,你還真當自個兒是個人物了?”說罷,冷白的手掌死死鉗制住蘇慕池細白修長的脖頸。
蘇慕池能夠看見蕭殷手背上凸起的森然青筋,顯然是用了十足氣力。一時只覺周邊空氣都在抽離,時間仿佛被拉長,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會死,抬起瘦弱無力的手奮力捶打著蕭殷手掌,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怎么,你不是求死么?本世子便成全了你?!笔捯蟠丝棠樕匣\上一層陰云,嘴角掛著一抹譏誚的笑來。
大掌加重力道愈發(fā)收緊,蘇慕池連呼吸都是奢侈。嘶啞著嗓子用氣音道:“放…開,放……開我?!?/p>
“對了,我倒是忘了。上回見那崔氏,似乎還有一條腿健在吧?!币魂囮庫宓穆曇糇蕴K慕池耳畔響起。
蘇慕池心口一跳,連帶著人都清醒了幾分,只覺一股惡寒油然而生。忙低聲哀求:“我……錯了,求…世子高抬貴……手。”
蕭殷見面前人低聲下氣求饒的模樣,這才緩緩松了手。眸底暗色消了一分,只周身陰狠氣息縈繞在整個房間仍未散去。
蘇慕池猛地吸了口氣,整個人劇烈地咳嗽著,嗓子仿佛被捏碎了,嘶啞得難聽。再不敢惹怒他,這人發(fā)起瘋來當真是不管不顧的主。若是母親因自己受傷,自己怕是這輩子都無法安生。
蕭殷被氣昏了頭,回過神才反應(yīng)過來方才都干了些什么。眸光晦暗不明地打量著蘇慕池脖頸處明顯的青紫痕跡。又暗自懊悔,若不是蘇慕池及時求饒,自己方才那力道真可能要了她的小命。
思及此,從懷中摸出一白玉小瓶。指尖抹了藥膏,打著圈輕輕涂抹在蘇慕池脖頸處。她脖頸本就生得細膩如瓷,如今被這般摧折,那青紫痕跡顯得愈發(fā)可怖駭人。
蘇慕池自然也不敢多說什么,怕哪里又惹怒了他,自個兒小命都得折在這里。
其實有一點蕭殷說得的確沒錯,她是想死。自打入府之后,她便一直有這個念頭。直到那日見到母親,她不想再嘗試一遍失去母親的滋味了,所以她只想帶著母親逃,逃得越遠越好,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我知道你不愿待在我身邊,可那又如何,你一輩子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笔捯罂粗K慕池蘊含水光的眼眸,眼里盡是病態(tài)的偏執(zhí)。
蘇慕池微微仰著脖頸,一雙眸子死死盯著對方嘶啞著嗓音開口:“若是世子日后娶了正妻,妾該當如何?”
蕭殷似乎從未考慮過這件事,沉默了會兒道:“有本世子在,主母能拿你如何?”
蘇慕池根本不將他的屁話放在心上,又壓低聲音道:“若是世子有一日厭棄了妾,可否放妾身與母親離去?”
蕭殷聞言又陰沉著一張臉開口:“你今日話太多了?!?/p>
這便是不愿放蘇慕池走的意思了,蘇慕池心底有怒不敢言,有苦說不出,低聲輕咳了兩聲。
蕭殷見狀也有些心軟了:“只要你乖乖聽話,本世子抬你做個貴妾又何妨?”
蘇慕池淡淡應(yīng)了聲,心底卻是積攢起層層怒氣。暗道:“聽話?呵,日日承歡便是聽話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便是聽話嗎?一輩子困于后宅不得自由便是聽話嗎?那自己是個什么?不過是他蕭殷的附庸品,一輩子屈居人下。貴妾?說得好聽些罷了,不過是個高等些的奴才,供人取樂的玩物!”
蕭殷哪里知道蘇慕池心底的彎彎繞繞,只覺自己仁至義盡,給足了對方情面。若是對方不領(lǐng)情,便是給臉不要臉了。
蕭殷出了門,將一瓶藥膏遞給門外守著的桃枝道:“她腰背上的傷,一日兩次給她抹上?!?/p>
桃枝行過禮領(lǐng)命。
這荒誕的一日終于過去。蘇慕池心力交瘁,再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有一日會被逼瘋??伤荒芴?,至少現(xiàn)在不能。若是沒有萬全的計策,再被逮住只會是死路一條。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間已過去十日。
蕭殷也已經(jīng)十日沒來蘇慕池這處發(fā)瘋了。蘇慕池每日都在房內(nèi)養(yǎng)傷,身子逐漸好轉(zhuǎn)起來。
蘇慕池不止一次贊嘆道:“也不知桃枝每日給自己搽的什么,藥效竟如此奇特。連疤痕都一日日消散了許多?!?/p>
桃枝哪里敢說實話,只道是上回來的陸大夫開的藥,也跟著贊道:“那陸大夫可真是個奇人。”
蘇慕池也沒生疑,當真以為這陸大夫是位神醫(yī)。
桃枝這才松了口氣。
蘇慕池這十日來大補特補,前些日子受太多磋磨掉的肉,如今都補了回來。氣色看著也好了不少。有時心情好了,還在屋子里走上一走,桃枝見了別提有多高興了。
只這院子里的下人則亂嚼些舌根說自家小姐失了恩寵。桃枝跟著蘇慕池性子也變了不少,暗道:“呸,什么恩寵,真是好大的臉面,那世子分明是作賤人。自家小姐十日前脖頸上的淤青如今還沒散干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