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結束了在醫(yī)院忙碌的實習工作,下班后的我,總是偏愛獨自一人慢悠悠地走回學校。
從醫(yī)院到學校的途中,會經過一條熱鬧非凡的生活街,我對這條路情有獨鐘。
倒不是我熱衷于那種喧囂熱鬧,而是這條街上彌漫的熱絡氣氛,
讓我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煙火氣,那種實實在在的感覺,總能在疲憊的一天后,
給予我心靈上的慰藉。每當我漫步在這條街上,毫不起眼的我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
悄無聲息地混進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我享受這種隱于眾人的感覺,仿佛在這熱鬧的世界里,
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一方寧靜角落。如同往常一樣,我一邊走著,
一邊漫不經心地瀏覽著路邊的景致和形形色色的人。路過一家裝修精致的咖啡廳時,
我下意識地隨意往里面瞟了一眼。僅僅是一眼,并沒有過多的停留,我便繼續(xù)向前走去。
然而,一分鐘后,已經走出幾十米遠的我,像是突然被什么擊中了一般,猛地停下腳步,
然后又匆匆退了回去,直直地佇立在那家咖啡廳前。透過明亮的窗戶向內看去,
只見一個身著白色休閑服的男子,他衣冠楚楚,正襟危坐在那里。這人看著實在是好眼熟啊,
仔細一瞧,竟然是我們那位平日里威風凜凜的刑警隊長秦然。而此刻,坐在他對面的,
是一位略帶拘謹羞澀的女子,兩人相對而坐,卻訥訥無言,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氣息,
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我腦海中瞬間閃過一些念頭,隱約猜到了大概,
忍不住在心里暗自發(fā)笑。下一秒,我大喇喇地推門而入,扯著嗓子老遠就喊:“哥,
嫂子都快生了,你還在這干什么!”我的這一聲喊,猶如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
瞬間打破了咖啡廳里的寂靜。那女子先是一愣,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她先是看向我,
隨后又將目光轉向秦然。只見她眉目間先是閃過一絲驚訝,緊接著怒火就冒了起來,
她猛地將手中的咖啡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伴隨著一聲響亮的“哼”,她站起身來,
冷冷地對秦然說道:“你忙你的,我先走了!” 說完,她踩著高跟鞋,
在周圍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噔噔噔”地快步走了出去。此刻,咖啡廳里只剩下笑瞇瞇的我,
和滿臉無奈的秦然。秦然也站起身來,對著一旁的服務員招呼道:“小姐,買單。
”出了咖啡廳的門,秦然還沒來得及開口,我便搶先一步說道:“不用謝我,
你可以請我吃晚飯。”秦然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我,說道:“你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
這么陷害我,我還要謝你?。窟@下子我可怎么向介紹人交待?
”我笑嘻嘻地回應道:“堂堂刑警隊長,難道還會怕一個相親介紹人嗎?”沒錯,
雖然此刻的秦然衣著打扮和平時辦案時大相徑庭,顯得格外神氣,
但剛剛確實是我把他從相親的尷尬處境中解救了出來,他就是我們最親愛的刑警隊長秦然。
“話說回來,”我微微瞇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果然人是衣裳馬是鞍,
這樣一打扮,您看上去精神不少,也年輕了好多啊?!?確實,平日里辦案時,
秦然總是穿著那身嚴肅的制服,顯得有些死氣沉沉。而今天這一身休閑清爽的打扮,
竟襯得他相貌堂堂,身姿挺拔,宛如一棵傲然挺立的青松?!皣K嘖嘖,
”我故意圍著他轉了幾圈,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我還一直拿您當大叔吶,今天這么一看,
您還不到35吧?”秦然輕輕笑了笑,伸手揪了揪我的馬尾辮,說道:“小丫頭,
你這是夸我還是損我呢?我今年才32?!?聽到這話,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秦然也跟著笑了笑,然后說道:“走,我們吃飯去。”我們找了一家溫馨的小餐館,
點了幾個招牌菜。吃飯間,秦然突然問我:“小偉呢,怎么不見這小子?”我微微嘆了口氣,
說道:“他都好幾天不理睬我了?!薄昂呛?,是不是因為前些天小晴那件案子,
他不滿意你最后不肯成全小晴?”秦然似乎猜到了原因。
我神色平靜地回答道:“我不過是個局外人,旁人的事情何須我的成全。
我最后拆穿肖思明的罪狀,是因為他罪有應得。那個男人本就早已脫離了小晴的生活,
她并沒有因為這件事失去什么?!鼻厝恍χ蛉さ溃骸肮?,我還以為你有點吃小晴的醋呢,
畢竟小偉對她挺關心的。”我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別人怎么想我,其實我并不怎么介意。
也許小偉也會覺得我是公報私仇吧。我和他做了半年多的朋友,
自認為很了解他是個怎樣的人。曾經我以為他也同樣了解我,可現(xiàn)在看來并非如此。
又或許他曾經確實了解我,但當他成為我的伴侶后,就失去了那種旁觀者清的洞察力吧。
秦然似乎察覺到我并不想深入討論這個話題,于是他笑著轉向了一個輕松的話題:“嗨,
今天遇到的事,可別到處說啊?!币娝尤恢鲃幽米约旱聂苁聛肀硎厩敢?,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除非你多請我吃幾次飯。”“請客不是問題,
”秦然爽朗地說道,“我知道附近好幾家便宜又好吃的餐廳,下次就帶你去。
”我眼珠滴溜溜地轉了轉,說道:“光吃飯沒什么意思,不如給我說說你破過的案子吧。
”秦然微微一愣,說道:“你還嫌身邊發(fā)生的事件不夠多?。俊薄澳恰蔽宜妓髁艘幌?,
“給我說說你是怎么想要去當警察的?”聽到這個問題,
秦然那一刻的表情似乎瞬間黯淡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深埋在心底的回憶刺痛了。
但他很快眨了眨眼,再定睛看時,眼前又是那張鎮(zhèn)靜如常的臉了。
“要說起我想當警察的起因,
還真是和一起案子有關……那是我一生最初的謎團……”秦然微微抬頭,
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追憶,看起來突然有些寂寥,不過很快他又笑了起來,“如何,
不如幫我解析下吧,說不定,
有你這個旁觀者才能看清真相……”02青春里的驚鴻一瞥九月的陽光依然帶著灼人的熱意,
大學操場上,新生們?yōu)槠趦蓚€月的軍訓即將畫上句點。烈日下,
整齊劃一的方陣在教官的口令聲中,一絲不茍地完成著最后的訓練。秦然站在男生方隊里,
汗水順著脖頸不斷滑落,浸濕了后背的軍訓服。長時間的暴曬和高強度訓練,
讓他只盼著這場煎熬快點結束。當隊伍踏著正步經過女生休息方陣時,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歡笑聲如同一股新鮮的風,瞬間打破了男生們的疲憊與沉悶。
隊伍里的男生們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調整著步伐,目光也忍不住往女生那邊瞟去。
秦然在這樣的氛圍下,也下意識地側頭掃了一眼。本只是隨意的一瞥,
卻不料一個身影就此刻進了他的心底。在一群嬉笑打鬧、互相推搡的女生中,
那個女孩顯得格格不入。她安靜地抱膝而坐,仿佛與周遭熱鬧的場景隔離開來。
經過兩個月的軍訓,她的皮膚被曬成了小麥色,臉上帶著明顯的倦意,
那雙大大的眼睛里滿是迷茫與空洞,直直地望著前方行進的隊伍,卻又好像什么都沒看見,
如同平靜無波的深潭,沒有一絲漣漪。這短短五六秒的對視,隨著隊伍的前行而結束。
可秦然卻鬼使神差地再次扭頭回望。身后傳來同伴的調笑:“看見誰了?小心扭斷脖子。
”他只是抿嘴一笑,沒有回應?;氐剿奚岷螅厝惶稍诖采?,
腦海中時不時就浮現(xiàn)出那個女孩的模樣。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寂寞氣息,就像一面鏡子,
映照出了他內心深處同樣的孤獨。高中時期,大家都在為高考拼命,
同學之間更多的是競爭關系,他幾乎沒有體驗過真正的友誼和溫暖。很快,
大學生活正式拉開帷幕。秦然所住的寢室里,除了他,還有張王馳、許言和霍勛三個室友。
四個年齡相仿的大男孩,按照出生月份迅速排好了“兄弟順序”?;魟赘叽蠼Y實,
比其他人都大一歲,自然而然成了老大;王馳和秦然性格相似,兩人最是投緣,
排行老二;秦然八月出生,是老三;年紀最小的許言,模樣卻是最帥氣,排在老四。
從那以后,“老大”“老二”的稱呼就成了他們之間最親切的交流方式。在宿舍里,
秦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他們一起談天說地,聊足球比賽時的激情瞬間,
分享喜歡的電影里那些震撼人心的情節(jié),也會紅著臉討論心儀的女孩子。
許言說起自己高中時三段戀愛經歷,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和女朋友約會的甜蜜細節(jié),
聽得其他三人既羨慕又好奇。每晚熄燈后,寢室里就成了許言的“故事會”現(xiàn)場,
大家聽得津津有味,樂此不疲。一個星期后,王馳終于按捺不住,豪情萬丈地宣布:“不行,
老子也要在大學找個女朋友!”第二天,他就興奮地跑回寢室,
神秘兮兮地說已經通過學生會,和外系的一個女生宿舍約定好了聯(lián)誼。
這個消息瞬間在寢室炸開了鍋,不僅他們寢室的人,就連來串門的其他宿舍男生,
都圍過來七嘴八舌地打聽聯(lián)誼女生的情況。秦然坐在一旁,微笑著看著大家熱鬧,
心里雖也有些期待,卻不像其他人那般急切。此時的秦然怎么也不會想到,
命運的安排如此奇妙,他很快就會和軍訓時那個讓他心動的女孩再次相遇。
“下面就是你的羅曼史了吧?!蔽衣牭萌朊?,見秦然停下講述,忍不住問道。
秦然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時鐘,溫和地笑了笑:“今天就先講到這兒吧,不早了。
我送你回學校,明天還得上班呢。”我站起身,一邊穿外套一邊調侃:“說起來,
那時候的你還真不像是現(xiàn)在的刑警隊長啊。不過,你肯定很懷念那段時光吧,
大學、朋友、還有那段懵懂的情愫,男生應該都很向往這些吧。”秦然沒有立刻回應,
低頭默默翻著皮夾準備結賬。他低垂的眉眼讓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這個樣子和我平日里熟悉的那個雷厲風行的刑警隊長判若兩人。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時,
他抬起頭,把錢遞給一旁等候的服務生,隨后笑著對我說:“是啊,走吧。
”他伸手輕輕幫我整理好沒翻好的衣領,動作自然又溫柔,然后與我并肩向門外走去。
夜色中,街道上的霓虹閃爍,秦然的側臉在光影中忽明忽暗。我忍不住想,
那段青春歲月里的驚鴻一瞥,究竟在他心里留下了怎樣深刻的印記呢?03第二天清晨,
陽光透過淡薄的云層,灑在醫(yī)院的走廊上。我剛邁進醫(yī)院,
老遠就聽見小偉和小護士們在走廊上嬉笑玩鬧的聲音。我目不斜視,徑直朝前走去,
拐進辦公室,熟練地穿上白大褂。一轉身,竟發(fā)現(xiàn)小偉不知何時也跟了進來。他目光陰霾,
冷冷地開口問道:“昨晚去哪里了?”“哦,遇到秦然,一起吃了個飯。”我平靜地回答。
“吃到那么晚?打你手機怎么沒接?”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質問?!翱赡軟]聽見吧。
”我無奈地聳聳肩?!澳呛髞硪矝]看見有未接來電?為什么不回電話給我?”他步步緊逼。
“看你沒有再打,想來沒有要緊事?!蔽业鼗貞睦飬s忍不住泛起一絲感慨,
從前我們只是朋友時,他可從未這般咄咄逼人地逼問過我。小偉鼻子里冷哼了一聲,
說道:“少和警察接觸,沒什么好事兒?!蔽也唤?,在我看來,他如今遇到最糟糕的事,
恐怕就是和我在一起吧,可他怎么就看不清這一點呢?他見我發(fā)笑,一臉詫異:“你笑什么?
”“沒什么,隨便笑笑?!蔽也幌脒^多糾纏這個話題。他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猶豫片刻后,
終于又把話咽了回去?!皶匝卑肷?,他緩緩轉身,留下一句淡淡的話,
“你怎么不問我昨晚要找你做什么呢?” 不待我回答,他便徑直走了出去。下班后,
我走出醫(yī)院大門,手機“?!钡囊宦暎盏角厝坏亩绦牛骸叭x路的西餐廳吧,
那里的甜品不錯,叫上小偉一起來吧?!碑斍厝灰姷轿胰允枪律硪蝗藭r,微微一怔,
問道:“小偉呢?”“他今晚有活動,和護士們去唱卡拉OK了?!蔽乙贿呎f著,
一邊拿起桌上的菜單,“快點餐吧,我都餓死了。”如今的秦然,
已然是沉穩(wěn)內斂的刑警隊長。盡管有時也會因為被女實習醫(yī)生捉弄,而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但男人臉龐的棱角分明,透著令人不容忽視的剛毅。然而,十多年前的少年秦然,
卻與現(xiàn)在截然不同。那時的他,確實只是個非常普通的男孩,長相絕對稱不上英俊,
身形還很瘦削。少年那溫柔如水的面孔,宛如畫幅上凝固的風景,平淡卻自有一番韻味。
也正是這份獨特,讓蔣溪在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蔣溪,便是那個在軍訓隊伍中,
令秦然忍不住回頭凝望的女孩兒。當時,蔣溪是四個女孩子中最后一個走進秦然他們宿舍的。
她本不太愿意來參加這次聯(lián)誼,只是實在抹不開面子,拒絕剛剛熟識的舍友們的熱情邀請,
無奈之下,只得跟了過來。她低著頭,
緩緩走進熱鬧非凡的男生寢室——那里面可不單單只有秦然他們一個寢室的人。
她微微蹙起秀氣的眉,心里有些不悅,但又不想讓旁人看出自己的情緒,
于是努力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抬起了頭。這不經意的一眼,便在亂糟糟的男生堆里,
看到了秦然。與此同時,少年秦然也看到了她。經過軍訓兩個月的洗禮,
女孩已恢復了些許白凈,可這絲毫沒有妨礙少年辨認出她。秦然微微一怔,
感受到她投來的目光,下意識地沖她點了點頭。女孩子有些意外,咬著嘴唇,
羞怯地笑了一下,也對他輕輕點了點頭。這場聯(lián)誼在王翔的積極帶動下,進行得十分成功。
男孩子們暢所欲言,妙語連珠,不時逗得女孩子們笑得前仰后合,仿佛春日里綻放的花朵。
女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又反過來讓氣氛愈發(fā)高漲。秦然開口的次數并不多,大部分時間,
他都面帶微笑,靜靜地聽大伙兒天南海北地閑聊。有時候王翔說起開學以來的一些趣事,
會突然冒出一句:“秦然也在的……你說是吧……”這時,他便笑著應和一聲。
眾人的目光在少年身上短暫停留后,便又轉回熱鬧的中心。秦然留意到,
那個女孩也和自己一樣,寡言少語。她微微側著臉,專注地聽眾人交談,
宿舍昏黃的日光燈灑在她臉上,讓她的表情柔和得近乎能滴出水來。只是,一直到很久之后,
少年才會明白,自己當初的認知錯得多么離譜。事實上,那溫柔表象之下,
深藏著的竟是一顆無比冷酷的心。聯(lián)誼結束之后,王馳悄悄湊到秦然身邊,
一臉好奇地問:“你看上誰了呀?”少年笑著搖了搖頭,
眼前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女孩兒那素顏的模樣?!澳隳??”他知道對方正盼著他這么問。
果然,王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中滿是羞澀與期待:“我喜歡孫來藝,就是那個個子小小,
笑起來臉頰有兩個酒窩的姑娘。”秦然這才明白,難怪王馳剛剛在聯(lián)誼時,一直大聲說笑,
原來是為了吸引對方的注意。秦然回想了一下,印象里四個女孩兒個子都不高,
可他實在記不清哪個女孩兒有明顯的酒窩了。但看著好友眼里熱切的期待,他還是點了點頭,
說道:“她很漂亮?!薄澳钱斎?。”春心蕩漾的王馳得意地笑了,“我要追她?!币婚_始,
秦然并沒意識到這和自己有什么關系。然而,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這事還真和自己脫不了干系。
出于本能的羞澀,王翔在約孫來藝出來的時候,還不敢以追求者的身份,
而是打著“聯(lián)誼寢室活動”的旗號。于是,他帶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秦然,與之對應的,
孫來藝也帶上了自己的女伴——竟然就是蔣溪。于是,
當王翔對著心儀的女孩大獻殷勤的時候,秦然和蔣溪也理所當然地有了相處的機會。
開始的時候,我還饒有興致地專心聆聽,然而,隨著事情平淡無波地發(fā)展,
我漸漸有些不耐煩,忍不住打起了呵欠:“喂喂喂,你的戀愛史怎么進展得這么慢啊,
直接跳到重點吧。”秦然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歉意地笑了笑:“是啊,
那就直接說重點吧……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王翔成功地追到了孫來藝。
他也察覺到了我對蔣溪的好感,便鼓勵我也向對方告白。
他說:‘她一定也是喜歡你的……那么嫻靜的女孩子,你還等著人家開口嗎?
’在他的慫恿之下,一天晚上,我單獨約了蔣溪出來,鼓足勇氣,
把自己對她的愛慕之情說了出來……”“那她接受了嗎?”我故意問道。
之前聽著男人略帶惆悵的敘述,我隱隱意識到:這并非一場一帆風順的戀愛。秦然笑了起來,
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聽完之后,她有點發(fā)怔,似乎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她臉上的表情既不是驚喜,也不是厭煩。就在我屏住呼吸,緊張地等待她的答案時,
她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我的身后……然后她終于露出了表情?!薄笆鞘裁??”我忍不住追問。
“是恐懼。”秦然的聲音低沉,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晚。月光下女孩兒生動的扭曲表情,
讓少年下意識地回過頭去——他看見自己的身后,正小心翼翼地走來一只通體漆黑的貓。
貓兒的身體隱沒在夜色之中,更襯得兩只貓眼亮得駭人。因秦然的突然轉身,
那只貓居然也被嚇了一跳,全身的毛發(fā)都豎了起來,“喵嗚”地嘶叫了一聲,
然后跳進臨近的草叢逃走了。少年從未聽過那么凄厲的貓叫聲,那聲音仿佛穿透了他的耳膜,
直擊他的心臟,讓他也不禁嚇了一跳。他定了定神,
回過頭來對蔣溪笑著說:“原來是一只貓啊……”女孩兒的表情也已恢復了鎮(zhèn)定,她低下頭,
并不看秦然,卻終于給出了答案——她用一種冷靜到刻板的語調說:“我們是不可能的。
”說完,便轉身快步走開了。被丟棄在原地的少年,
在一瞬之間感覺到的情緒并非是失望或挫敗。他一直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
直到其消失在黑暗之中。少年有一種錯覺,仿佛對方還會回轉來,
像平時一樣羞怯地咬著嘴唇,笑著說:“讓我們再相處一段時間好么?”但事實上,
這才是他內心深處期望得到的答案。
不夠準確——她居然就這么冰冷地、毫無余地地拒絕了——那與他想象中她的面容判若兩人。
在這個秋日的夜晚,秋風瑟瑟,吹過少年的臉龐,他卻渾然不覺。少年突然感到一陣戰(zhàn)栗,
他意識到自己對于人們心理的揣摩是多么淺薄。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對方的孤寂,
以為那沉默與溫柔是期待得到重視和關愛的另一種表現(xiàn)??伤麤]料到還有一種可能,
就是對方確實什么也不需要,至少,不需要他的感情。04他試圖向對方伸出手去,
想要詢問:“你喜歡我么?”但是對方答非所問?!安?,我不需要你。”某種程度上,
這比“我不喜歡你”更傷人得多。這簡短的幾個字,像一把銳利的匕首,
直直地刺進了少年的心。當天晚上,秦然沉默地回到宿舍。王翔正半躺在床上,
和女朋友發(fā)著短消息,看到他進來,擠眉弄眼地問他情況怎么樣。但是少年什么也不想說,
他感覺自己的內心仿佛被一層陰霾籠罩,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悶悶地爬到自己的床鋪上,蒙起頭,試圖用被子隔絕外界的一切,沉沉睡去。然而,
在半夢半醒之間,他的腦海中還不停地回放著對方拒絕他的畫面。
那一幕就像一部循環(huán)播放的影片,在他的腦海里不斷上演。在無數次反復之后,
少年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是因為看到蔣溪注視著他身后的恐懼表情才回頭看的,
黑暗中他原本應該是什么都沒看到,然后下一秒注意到了地面上緩緩爬近的活物,
這才看到了黑貓。傳聞黑貓是一種不祥的生物,何況還是在黑夜之中,
所以他下意識地認為是黑貓嚇到了女孩。但是,盡管他是背對著黑貓,
完全沒有感覺到小動物悄悄臨近的腳步,可是面對著黑貓的蔣溪不太可能沒看到它。
就算確實因為天太黑沒看到,只是一只小小的黑貓而已,她又怎會露出那樣恐懼的表情?
那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甚至超越了人類對普通事物的恐懼范疇。
秦然又反反復復回憶了幾遍之后,可以確定,蔣溪確實看到了他背后的什么東西(或什么人?
)。她開始是平視,而后迅速垂下了眼簾,因而給了他是俯視的錯覺。然而,
過多的回憶又侵擾了他的判斷力,他竟無法肯定自己在轉身的那一剎那到底看到什么了。
那潛伏在黑夜之中的,真的是什么也沒有嗎?還是,他似乎看到了一抹黑影一閃而逝?
那黑影,猶如一個神秘的謎團,在他的腦海中不斷盤旋,幾乎要把他逼瘋了。然而,
他到底沒再去找她。雖然在那一個無法成眠的夜里,
他給了她無數可以解釋她突如其來冷漠的理由:她看見了什么令她害怕的事物,
一時心緒煩亂;她只是把他當普通朋友,
他的魯莽嚇壞了她;她的父母不允許她這么年輕就戀愛,
并且告訴她一切輕易告白的男孩子都是輕浮的……是的,
他想出的每一個理由在那個夜里都說服了他自己——但那,也僅限于天亮之前。
他直愣愣地雙眼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期望著天快點兒亮起來。
他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黑暗的深淵,內心充滿了焦灼和煎熬。他孤獨地聽著夜的聲音,
那聲音仿佛是一種神秘的咒語,縈繞在他的耳邊。他聽啊聽啊,意識到黑夜真的有某種聲音,
某種神秘又令人恐懼的低沉的回響?!澳菓撝皇秋L聲?!鄙倌赀@么想,“因為夜太靜,
所以聽起來這么響。而白天,白天太吵了,我們聽不見。
” 他意識到這聲音其實是一直存在的,只是他白天聽不見。這神秘的聲音,
仿佛是黑夜隱藏的秘密,讓他越發(fā)感到不安。然后,他終于聽見校園里鳥兒的啾鳴,
那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黑夜的寂靜。緊接著,是人們起身、走動、洗漱的聲音,
還有人在沉重地咳嗽。黑夜的聲音果然隱沒了,它消失在萬物蘇醒的聲響之中。
少年終于起身,此時的他,仿佛經歷了一場漫長而艱辛的旅程。隨之他發(fā)現(xiàn),
自己在焦灼的等待和忍耐之后,那最初的盼想已經消失不見。從那個瞬間起,
少年領悟到某種人生的真諦:在你下決心之前,請再忍耐一陣。人的堅忍之心非一日養(yǎng)成,
而那日,的確是刑警隊長這份職業(yè)最初的萌起。面對著晨光初現(xiàn),蔚藍的天空下一派生機,
他告訴自己:那一切都已經過去。是的,那一切都已經過去。任何挽回都無濟于事。
就這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期間,王翔和孫來藝的戀愛談得如火如荼。他們如膠似漆,
形影不離,自然也就不再需要秦然這個“燈泡”了。好像在忽然之間,
這個曾經親密無間的好朋友,就像蔣溪一樣,漸漸離開了秦然的世界。除了上課,
秦然基本都看不到王翔,因為他總是在晚上宿舍熄燈之后,才偷偷摸摸地潛進宿舍來。
剛開始,秦然還想著等他,想向他解釋一下自己和蔣溪之間發(fā)生的事情。后來,
他發(fā)現(xiàn)并沒有這個必要。他想:除了我,還有誰會在意這件事情?不,連我自己都不在意了。
之后,他果然睡得香甜,甚至都不知道王翔晚上到底有沒有回來過。而瀟灑的小帥哥許言,
憑借著帥氣的外表,更是不乏女生青睞,整日整夜在外面流連忘返,沉醉在溫柔鄉(xiāng)里。
秦然本就與他性格上有些隔閡,對他的去向自然也就更不在意了。至于老大霍勛,
又對自己的前途十分重視,不是在教室里刻苦自修,就是忙碌于學生會的任職工作。
他好像和誰的關系都很好,但又總是獨來獨往,給人一種親近不得的感覺。
開學時那種熱熱鬧鬧的寢室臥談會,歡聲笑語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卻又像是從來沒發(fā)生過一樣,漸漸消失在了時光的長河中。只留下秦然,
在這逐漸冷清的寢室里,獨自回味著那些已然逝去的青春片段,以及那段無疾而終,
卻又充滿謎團的青澀戀情。05清晨的陽光已經透過窗簾的縫隙,輕柔地灑在我的臉上,
可我依舊賴在床上,遲遲不愿起身。今天早上我起得格外晚,或許是因為快天亮的時候,
我才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xiāng)。而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甚至可以說不想睡的原因,
其實只有一個——我想要親身體會一下秦然所說的“黑夜之聲”。在睜眼等待入眠的過程中,
我反復回味著他給我講的那個故事。這個故事深深吸引了我,
并非因為它情節(jié)有多么離奇古怪,恰恰相反,正是它的普通性觸動了我。在整個敘述過程中,
我留意到秦然臉上并未露出異樣神情,他講述時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坦率而自然。
這個故事平淡冗長,卻又無比真實,讓我仿佛置身其中。
我隱隱察覺到他給我講這個故事似乎有著某種目的,可又不能十分確定。但我唯一清楚的是,
這個家伙對我的了解,遠比我想象中還要深刻。于是,我靜靜地躺在床上,
試圖以秦然當時的心境,去聆聽十多年前那個受傷夜晚他所聽見的聲音。
我渴望能觸及那個曾經的少年,感受他當時的無能為力與痛苦心情。“痛苦”,
這個詞聽起來或許有些矯情,我從未在秦然嘴里聽到過他用這樣的詞描述自己,但此刻,
那種痛苦的情緒卻如此鮮明地在他的故事里顯現(xiàn)出來。他深知自己的自述對我具有說服力,
他想要告訴我,那種感覺究竟是怎樣的。然而,我終究還是失敗了。我聽見夜里呼嘯的風聲,
那風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凄厲,
也許這就是十多年前秦然聽到的、千萬年來歲月亙古不變的呻吟。但我卻無法產生共鳴,
這是否意味著我從未真正受過傷呢?又或者換句話說,
我從未真正全身心地交付過自己的情感?但在這個過程中,我確實體會到了一樣東西。
那就是,我也和十多年前的秦然一樣,常常自以為能夠揣摩到一些人的心思,可實際上,
事實遠非如此。比如,如果我能預料到白天等待著我的,將是一場如暴風驟雨般的情感沖擊,
也許我就不會選擇那么晚才入睡。中午時分,陽光正烈,我如往常一樣,
沿著去醫(yī)院食堂吃飯的小路緩緩前行。突然,小偉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猛地拽住我的胳膊。
他的手勁大得驚人,緊緊地鉗住我的胳膊,仿佛要把我嵌入他的身體一般,
讓我的半條胳膊瞬間麻了起來?!澳愫孟褚呀浻羞B續(xù)好幾天和秦然一起吃晚飯了?
”小偉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情緒,在我耳邊響起。“嗯。我在聽他講一件往事。
”我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一個案子?!蔽以噲D讓自己的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
可心里卻隱隱有些不安。“很有趣吧?否則你不會聽這么久。
”小偉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挖苦,我能感覺到他內心的不滿在逐漸升騰。我沒有回應他的話,
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不知該如何作答?!皶匝瑸槭裁茨愣疾豢粗??
你已經很久說話都不看我了?!毙サ穆曇糇兊糜行┑统粒瑤е唤z失落?!坝袉??
”我擠出一絲笑容,緩緩回過頭,平靜地注視著他。當我們目光交匯的那一刻,
我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如此認真,和平時嘻嘻哈哈的他判若兩人。我們就這樣對視著,
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周圍的一切聲音都漸漸遠去,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直到他忽然松開了我的胳膊,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你走吧。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班牛俊蔽矣行╁e愕,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樣說?!澳阒绬??
”他苦笑了一下,劉海垂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讓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有一段時間我覺得你是故意冷落我,于是我就和別人調笑,想激怒你,引起你的注意。
但我錯了,你不是故意不理我,你是真的不想理我?!薄皶匝f句實話,
我們在一起這么久了,你是不是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小偉抬起頭,直直地看著我,
眼中滿是期待與痛苦交織的復雜神情?!拔覀兪桥笥?。”我囁嚅著,聲音輕得如同蚊蚋。
“但是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并不止這么多?!毙サ穆曇粑⑽㈩澏?,帶著一絲不甘。
“嗯……”我的回答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心里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堵住,沉甸甸的。
“是你……能給的,只有這么多對不對……”小偉忽然激動起來,大聲說道,“你能給的,
只有這么多!”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小路上回蕩,帶著一種絕望的吶喊。
“小偉……”我試圖安撫他,可剛說出兩個字,就被他打斷?!拔覀冊浭呛门笥?,我以為,
我了解你,懂你,而你,也需要我……我以為只要給你時間,你也能像我一樣……但是不,
我錯了……是我在需要你!”他一邊說著,一邊退后兩步,冷冷地對我發(fā)出指控,
眼中燃燒著憤怒與痛苦的火焰,“而你……你不需要我!”在那一瞬間,
他的后退陡然讓我心慌意亂,一種莫名的恐懼涌上心頭。我隱約間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但只是一瞬,
我便松開了手——那是怎樣的感覺啊……他的全身肌肉緊繃,每一寸肌膚都散發(fā)著怒氣,
他瞪視著我,表情決絕而冷酷。就在這剎那之間,我突然明白了當年秦然的心情!是這樣了。
當年的他,連發(fā)出這樣憤怒指責的機會都不曾有,對方的推拒沒有給他任何回轉的余地。
他在茫然之間,就失去了自己心愛的人,對方只用輕輕的一句“不可能”,便如同一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