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女兒六歲生日那天，我在凱悅酒店為她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派對。水晶吊燈下，
柯小雅穿著淡藍色公主裙，金色卷發(fā)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
像個小天使般被簇擁在小朋友們中間。她的眼睛大而明亮，是那種罕見的灰藍色，
皮膚白皙得幾乎透明。我站在一旁，看著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女兒，心里滿是驕傲。"老柯，
你女兒真漂亮??！"市場部的張磊端著香檳走過來，眼睛卻一直盯著小雅，
"這混血特征也太明顯了，你祖上有外國血統(tǒng)？"我笑著搖頭："沒有啊，純正的中國人。
不過小雅媽媽祖上有俄羅斯血統(tǒng)，隔代遺傳吧。"這套說辭我已經(jīng)重復了無數(shù)遍，
熟練得像是背誦課文。張磊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目光在我和小雅之間來回掃視。
那種眼神我太熟悉了——懷疑、困惑，還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揶揄。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酒杯。"爸爸！"小雅突然跑過來抱住我的腿，
"我能再吃一塊蛋糕嗎？"我蹲下身，親了親她粉嫩的臉頰："當然可以，我的小公主。
"抬起頭時，我捕捉到張磊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怎么了？"我站起身，
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張磊擺擺手："沒什么，
就是覺得...小雅長得真是一點都不像你啊。"這句話像一把鈍刀，
緩慢而堅定地插入我的胸口。我感覺到血液涌上臉頰："你什么意思？""別誤會，
我就是隨口一說。"張磊后退半步，"孩子像媽媽也挺好的。""我女兒當然像我！
"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引得周圍幾個同事側(cè)目而視，"你看她的鼻子，跟我一模一樣！
"張磊尷尬地笑了笑，找了個借口溜走了。我站在原地，呼吸急促，手心冒汗。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質(zhì)疑小雅不像我，但每次都能讓我怒火中燒。派對結(jié)束后，
我開車載著興奮過度已經(jīng)睡著的小雅回家。后視鏡里，她的小臉在車燈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睫毛又長又翹，在臉頰上投下扇形陰影。這樣精致的五官，確實與我平凡的面容相去甚遠。
"今天又有人問小雅像誰了？"妻子林妍一邊幫熟睡的小雅換睡衣，一邊輕聲問道。
我坐在床邊，看著女兒那張?zhí)焓拱愕拿婵祝?張磊說小雅一點都不像我。
"林妍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動作："又來了。這些人就是閑得慌。
"她的聲音平靜得有些不自然。"妍妍，"我猶豫了一下，
"小雅的眼睛顏色...真的只是隔代遺傳嗎？"林妍轉(zhuǎn)過身，
灰藍色的眼睛直視著我——與小雅如出一轍的眼睛。"柯明遠，"她一字一頓地說，
"你在懷疑什么？""我沒有懷疑，只是...""只是什么？"林妍打斷我，
"就因為我爺爺是俄羅斯混血，所以小雅和樂樂長得像外國人，這有什么問題嗎？還是說，
你覺得我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我立刻軟了下來："當然不是！
我就是...就是被那些人問煩了。"林妍的表情緩和下來，她坐到我身邊，
握住我的手："明遠，你知道我有多愛你，我們這個家有多重要。
別讓外人的閑言碎語影響我們，好嗎？"我點點頭，把她摟入懷中。
林妍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讓我安心。她是對的，我不該懷疑她，不該懷疑我們美滿的家庭。
第二天是周六，我?guī)е鍤q的兒子柯樂去上足球課。樂樂繼承了與小雅同樣的混血特征，
金棕色卷發(fā)，高挺的鼻梁，在一群黑頭發(fā)黃皮膚的孩子中格外顯眼。"柯先生，
您兒子真帥氣！"其他家長紛紛稱贊，"是混血兒吧？"我驕傲地挺起胸脯："是啊，
他媽媽那邊有俄羅斯血統(tǒng)。"訓練結(jié)束后，我?guī)е鴺窐啡湲攧?。他一邊啃著漢堡，
一邊用那雙灰藍色的大眼睛看著我："爸爸，為什么我的頭發(fā)是卷的？小明說我是外國人。
"我笑著揉了揉他的卷發(fā)："因為你是特別的啊，像媽媽一樣漂亮。
"樂樂歪著頭："那為什么我不像你？"這個問題像針一樣刺中我。我強裝鎮(zhèn)定："誰說的？
你的下巴和爸爸一模一樣！"晚上，林妍加班還沒回來。我坐在書房里，
電腦屏幕上是小雅和樂樂的照片。我一張張翻看，試圖從中找出與我的相似之處。寬額頭？
也許吧。耳垂的形狀？有點接近。
但那些明顯的特征——眼睛顏色、頭發(fā)質(zhì)地、鼻梁高度——全都來自林妍那邊。
手機突然響起，是林妍發(fā)來的消息："今晚可能要很晚，別等我了。"我看了看時間，
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半。最近半年，林妍加班的頻率越來越高。我撥通她的電話，
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喂？"林妍的聲音壓得很低。"妍妍，這么晚了還在公司？""嗯，
有個緊急項目。"背景音里隱約有音樂聲，不像是在辦公室，"你先睡吧，我可能要通宵。
"掛斷電話后，我站在窗前，望著漆黑的夜空。一種莫名的焦慮在心頭蔓延。
林妍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手機設置了新密碼，洗澡時也要帶進浴室。我搖搖頭，
試圖甩掉這些荒謬的想法。林妍愛我，愛這個家，
不會...我的目光落在書桌上的家庭照上——我和林妍中間站著兩個混血特征明顯的孩子。
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閃過：如果...如果孩子們真的不是我的呢？"不可能。
"我大聲對自己說，聲音在空蕩的房間里顯得格外突兀。林妍不會背叛我，
孩子們就是我的骨肉。那些懷疑只是我過度敏感的表現(xiàn)。我打開電腦，
搜索"隔代遺傳的混血特征"。網(wǎng)頁上滿是專業(yè)術(shù)語和遺傳學圖表，
我瞪大眼睛試圖理解那些復雜的解釋。
一個論壇帖子引起了我的注意："真正的混血隔代遺傳極為罕見，
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沒敢看完，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
呼吸變得困難。我需要證據(jù)，需要確認我的孩子們確實流著我的血液。第二天早晨，
我在浴室里發(fā)現(xiàn)了幾根小雅的金色長發(fā)。我盯著它們看了很久，
然后鬼使神差地用紙巾包起來，塞進了錢包。第二章周六的足球場上，
柯樂像只小豹子般帶球突破對方防線。陽光照在他金棕色的卷發(fā)上，折射出蜂蜜般的光澤。
他靈活地晃過兩名防守隊員，抬腳射門——球進了！"那是我兒子！"我從座位上跳起來，
朝周圍其他家長大喊，胸口脹滿自豪，"看到?jīng)]有？那個最出色的前鋒是我兒子！
"身旁的李強拍了拍我的肩膀："老柯，你兒子運動天賦真不錯，這速度和協(xié)調(diào)性，
簡直像專業(yè)運動員的苗子。""那當然，他繼承了我的運動基因。
"我得意地整理了下襯衫領子，"我大學時可是校足球隊主力。
"李強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不過樂樂那體格和爆發(fā)力，
看起來更像歐美人種..."我的笑容僵在臉上。又是這種暗示，
又是這種令人不舒服的打量。我正要反駁，手機突然響了。是林妍。"親愛的，你到哪了？
樂樂馬上要頒獎了。"我壓低聲音說。電話那頭傳來林妍模糊的聲音："明遠，
公司臨時有個客戶會議，我可能趕不過去了。你幫我跟樂樂說聲對不起...""什么？
這可是他第一次拿最佳球員！"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什么客戶這么重要？
""一個國際客戶，總部那邊突然要求的視頻會議。
"林妍的語氣里帶著我熟悉的、不容置疑的堅決，"你知道我最近在爭取升職，
這個客戶很關(guān)鍵。"我深吸一口氣："好吧，我會解釋的。"掛斷電話，我看向球場。
樂樂正被隊友們拋向空中，他燦爛的笑容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我的胸口一陣刺痛——林妍又缺席了孩子的重要時刻。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第三次了。
頒獎儀式后，我?guī)е鴺窐啡コ粤伺_。他小臉上還帶著勝利的興奮，
但眼神不時瞟向餐廳門口。"媽媽真的不來嗎？"他第五次問這個問題時，
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我揉了揉他的卷發(fā)："媽媽工作太忙了，但她讓我告訴你，
她為你驕傲。"樂樂低下頭，
用叉子戳著已經(jīng)冷掉的披薩："小明的媽媽每次都來看他比賽..."回到家已經(jīng)晚上九點，
林妍還沒回來。哄睡失落的樂樂后，我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盯著墻上的全家福發(fā)呆。
照片里我們四個人笑得多開心啊，可現(xiàn)在林妍似乎越來越遠離這個家了。
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驚醒了我。林妍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看到我還醒著，明顯愣了一下。
"還沒睡？"她脫下高跟鞋，揉了揉腳踝。
我注視著她精致的妝容和明顯重新補過的口紅："什么會議要開到這么晚？
"林妍避開我的目光，走向廚房："會后還要陪客戶吃飯。你知道的，商務禮儀。
""什么客戶這么重要？連兒子人生第一個獎杯都可以錯過？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里帶著壓抑已久的怒氣。林妍轉(zhuǎn)過身，
灰藍色的眼睛直視著我："柯明遠，你是在審問我嗎？"她的聲音很輕，
卻讓我感到一陣寒意。"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妻子每天都在忙什么。"我努力控制著音量，
不想吵醒孩子們，"這半年你加班的次數(shù)比過去五年加起來還多。"林妍嘆了口氣，
走過來坐在我身邊："明遠，我知道最近忽略了你和孩子們。但這次升職對我很重要，
對我們這個家也很重要。再堅持一下，好嗎？"她的手指輕輕撫過我的臉頰，
熟悉的香水味包圍了我。我心中的怒氣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消散了。"至少提前告訴我一聲，
"我握住她的手，"樂樂很失望。"林妍點點頭，靠在我肩上："我保證，等這個項目結(jié)束，
我們?nèi)胰W洲旅行，就我們四個人。"這個承諾讓我心頭一暖。是啊，
林妍這么拼命工作不也是為了這個家嗎？我真是個自私的丈夫。半夜，
我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林妍迅速按掉電話，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
我看了眼床頭鐘——凌晨兩點十八分。透過半開的房門，
我聽到林妍壓低的聲音："...不是說過這個時間不要打來嗎？
...明天再說..."我靜靜地躺著，心跳如鼓。是誰會在凌晨兩點給我的妻子打電話？
當林妍回到床上時，我假裝熟睡。她身上有淡淡的煙味——林妍從不抽煙。第二天早晨，
林妍洗澡時，她的手機在床頭柜上亮了一下。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來，
屏幕顯示一條加密信息：「想念你的金發(fā)」。我的手指顫抖著，試圖解鎖手機，
但密碼已經(jīng)換了。上次還是她的生日，現(xiàn)在提示變成了"最愛的地方"。"在看什么？
"林妍的聲音讓我差點摔掉手機。她站在浴室門口，頭發(fā)還滴著水，浴袍松松地系著。
"沒、沒什么。"我把手機放回去，"只是看看時間。"林妍走過來拿起手機，
表情平靜得可怕："密碼改了，公司要求的，涉及商業(yè)機密。"她親了親我的額頭，
"別多想，老公。"接下來的日子，我像行走在薄冰上。表面上看，
我們的生活一切如常：我送孩子們上學，林妍加班，周末偶爾全家出游。
但那些細小的異常像針一樣刺著我——林妍換掉的香水，她包里我不認識的潤喉糖品牌，
還有她手機永遠朝下放的習慣。一個周三的下午，我提前下班回家取文件。推開臥室門時，
林妍正背對著我講電話，聲音是我許久未聞的溫柔甜蜜。"...我也想你，
親愛的...不行，這周末不行，他要帶孩子們?nèi)ツ棠碳?.."聽到我的腳步聲，
林妍猛地轉(zhuǎn)身，臉色瞬間蒼白。她匆忙掛斷電話，強裝鎮(zhèn)定地笑了："明遠？
你怎么這個時間回來了？""取文件。"我簡短地回答，眼睛盯著她緊握的手機，
"在和誰通話？""瑪麗，我同事。"林妍把手機塞進口袋，
"討論明天 presentation 的事。"我點點頭，沒有追問。
那個親昵的"親愛的"像刀子一樣插在我心上?，旣愂莻€五十多歲的嚴肅女人，
林妍從不這樣稱呼她。晚飯后，林妍說她要去超市。她一走，我就開始翻找我們的臥室。
我知道這很可恥，但我必須確認自己的懷疑是錯的。在林妍放內(nèi)衣的抽屜最深處，
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絨布盒子。打開時，
我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它——里面是一條精致的金項鏈，
吊墜是兩個交織的字母："L & M"。L 是林妍，那 M 是誰？我的名字是柯明遠，
英文名是 Kevin。我們之間從來不用字母縮寫代表彼此。盒子的夾層里還有一張照片，
邊緣已經(jīng)有些磨損，顯然經(jīng)常被拿出來看。照片上，
林妍和一個金發(fā)的高大外國男人站在海邊，她穿著我從沒見過的紅色比基尼，
男人的手摟著她的腰。照片背面寫著日期——去年公司團建的時候，
和一串字跡："永遠愛你，馬克西姆。"我的呼吸變得困難，眼前一片模糊。
去年團建林妍說是去三亞，但照片背景明顯是國外。她對我撒謊，
和這個男人...門口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我慌忙把照片和項鏈放回原處，關(guān)上抽屜。
當林妍走進臥室時，我正坐在床邊，雙手抱頭。"怎么了？"她放下購物袋，關(guān)切地問。
我抬起頭，看著她美麗的臉龐："妍妍，你愛我嗎？"林妍笑了，
走過來捧住我的臉："當然愛你，傻瓜。怎么突然問這個？
""只是..."我咽下喉嚨里的硬塊，"最近總覺得你在疏遠我。"林妍在我身邊坐下，
頭靠在我肩上："工作太忙了，忽略了你。我保證，等項目結(jié)束，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那晚，我緊緊抱著林妍入睡，仿佛一松手她就會消失。半夜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枕邊空無一人。
浴室門縫透出微弱的光亮，我聽到林妍壓抑的啜泣聲。第二天早餐時，林妍的眼睛微微紅腫。
小雅天真地問："媽媽，你哭了嗎？""只是過敏，寶貝。
"林妍笑著遞給她一片涂好花生醬的面包。我看著這一幕，胸口發(fā)緊。
我的妻子在為什么而哭？是為我們的婚姻，還是為那個叫馬克西姆的男人？上班路上，
我經(jīng)過一家基因檢測中心。櫥窗里的廣告寫著："親子鑒定，準確率99.99%"。
我停下腳步，盯著那幾個字看了很久。手機響了，是林妍發(fā)來的消息："忘了告訴你，
今晚要加班，別等我吃飯。愛你。"我抬頭再看那家檢測中心，最終轉(zhuǎn)身離開。不，
我不能做親子鑒定。信任是婚姻的基礎，如果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還談什么愛她？
但那個念頭像種子一樣在我心里生根發(fā)芽：柯樂和柯小雅，真的是我的孩子嗎？
第三章林妍告訴我她要去上海出差三天時，我正在給樂樂檢查數(shù)學作業(yè)。"這么突然？
"我抬頭看向正在臥室收拾行李的妻子。"臨時安排的，亞太區(qū)總裁要來聽匯報。
"林妍頭也不抬地往行李箱里放衣服，那是一件我從沒見過的黑色蕾絲內(nèi)衣，
"你知道我等這次晉升機會等了多久。"我走到她身邊，
幫她疊起一件襯衫："需要我送你去機場嗎？""不用了，公司派車。"她避開我的眼睛，
繼續(xù)往化妝包里裝護膚品，其中幾瓶明顯是新買的。
我注意到她帶了那瓶最貴的香水——平時她只舍得在特殊場合用。還有那套珍珠首飾，
是我們結(jié)婚五周年時我送的禮物。"就三天，需要帶這么多東西？
"我試圖讓語氣聽起來像開玩笑。林妍停下動作，轉(zhuǎn)身捧住我的臉："柯明遠，
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疑神疑鬼的。"她灰藍色的眼睛直視著我，"你不相信我？
""當然相信。"我立刻投降，親了親她的額頭，"只是會想你。"她露出微笑，
回吻我："我會每天給你打電話。幫我照顧好孩子們。"第二天一早，
林妍穿著我從未見過的深紅色套裝，拖著行李箱離開了。我在窗口看著她坐上那輛黑色轎車，
司機是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看不清臉。送孩子們上學后，我回到家，站在空蕩蕩的臥室里。
林妍的梳妝臺上少了幾瓶護膚品，但擺放得整整齊齊。
我鬼使神差地拉開她的首飾盒——珍珠項鏈確實不見了。我搖搖頭，為自己的多疑感到羞愧。
林妍是個好妻子、好母親，我怎么能這樣懷疑她？正當我準備離開時，
林妍的手機充電器從床頭柜上掉了下來。我彎腰去撿，發(fā)現(xiàn)床頭柜的抽屜微微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