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北京，夜色已帶著幾分涼意。吳星遙站在四合院的天井里，手機支在石桌上，鏡頭對準夜空中的北斗七星。視頻那頭的王沐陽正在巴黎公寓的露臺上，同樣調(diào)整著手機角度。
"看到天權(quán)星了嗎？"她的聲音在夜風中格外清亮，"就是北斗七星中間那顆稍微暗一些的。"
王沐陽瞇起眼睛，金發(fā)被夜風吹得有些凌亂："等等...是勺子柄部第二顆？"
"對！"吳星遙突然拍手，腕間的玉鐲碰在石桌上發(fā)出清脆聲響，"在中醫(yī)星象學里，它對應著人體的..."
"心經(jīng)？"王沐陽突然接話，嘴角揚起得意的弧度，"你上個月講過的。"
吳星遙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來。月光灑在她微微泛紅的臉頰上，像是抹了一層淡淡的珍珠粉。她沒想到這個外國建筑師會記得如此冷門的中醫(yī)知識，更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在相隔八千公里的夜空下，與她看著同一片星辰。
"我有個想法。"王沐陽突然轉(zhuǎn)身進屋，片刻后拿著一疊圖紙回來，"看這個——"他展示出一個星空觀測臺的設計草圖，"如果把它建在你的藥園旁邊..."
圖紙上，觀測臺的穹頂巧妙地融入了中藥柜的格柵元素，旋轉(zhuǎn)機制則參考了古代渾天儀的設計。吳星遙湊近屏幕，發(fā)絲垂落，露出后頸一顆小小的朱砂痣。
"這里可以種紫蘇，"她指著圖紙邊緣，"它晚上會散發(fā)出安神的香氣..."
兩人就這樣隔空討論到北京東方既白，直到吳星遙的藥童來敲門，提醒她該準備晨診了。
巴黎午后，王沐陽的工作室里回蕩著古琴曲《流水》的旋律。他正在調(diào)試新買的音響系統(tǒng)，視頻那頭的吳星遙則坐在她的古琴前。
"這個泛音不對。"她突然停下演奏，眉頭微蹙，"你音響的低頻太重了，失了古琴的空靈。"
王沐陽調(diào)整著均衡器："這樣呢？"
琴聲再次響起，這次吳星遙滿意地點頭。她的指尖在絲弦上輕攏慢捻，窗外的梧桐葉隨風飄落，一片正好落在琴面上。
"等等。"王沐陽突然抓起素描本，"這個畫面..."鉛筆在紙上快速滑動，勾勒出她撫琴的側(cè)影，背景是飄落的梧桐葉，卻奇妙地融入了巴黎鐵塔的輪廓。
吳星遙好奇地湊近屏幕："你在畫什么？"
王沐陽翻轉(zhuǎn)畫紙，她頓時睜大眼睛——畫中的她穿著融合了漢服元素的現(xiàn)代禮服，站在中西合璧的舞臺上，手中的古琴琴身竟呈現(xiàn)出埃菲爾鐵塔的鋼結(jié)構(gòu)線條。
"這是..."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明年中法文化年的開幕演出設計。"王沐陽輕聲說，"如果你愿意..."
視頻突然卡頓，畫面定格在吳星遙微微張開的唇瓣上。當信號恢復時，她已經(jīng)取出了一卷發(fā)黃的樂譜："爺爺留下的《杏林春滿》，專門為中醫(yī)藥創(chuàng)作的琴曲..."
兩人隔著屏幕相視一笑，音樂與建筑，琴弦與鋼構(gòu)，在這一刻找到了奇妙的共鳴點。
吳星遙的廚房里飄著草藥的清香。她將手機架在料理臺上，正在熬制一種特殊的藥膳粥。
"陳皮要先泡軟，"她向屏幕那頭的王沐陽解釋，"和粳米一起熬才能發(fā)揮最大功效。"
王沐陽的公寓廚房里，各種中草藥攤在料理臺上，旁邊是法式廚具。"你確定這個百合不用去皮？"他捏著一片藥材，眉頭緊鎖。
"千萬別！"吳星遙急忙擺手，"藥性全在皮里呢。"
兩小時后，兩碗冒著熱氣的粥同時出現(xiàn)在視頻兩端。王沐陽的那碗顏色略深，吳星遙忍俊不禁："你是不是火候太大了？"
"但味道還不錯。"王沐陽嘗了一口，驚訝地挑眉，"有點像我外婆做的普羅旺斯燉菜，那種溫暖的..."
"歸經(jīng)入脾的感覺？"吳星遙接話，兩人同時笑出聲來。
窗外的巴黎下起小雨，王沐陽突然想起什么，從冰箱取出一瓶果醬："去年在南部莊園自制的無花果醬，要不要..."他頓了頓，聲音不自覺地放輕，"等你來巴黎時嘗嘗？"
吳星遙的勺子停在半空，一滴粥落在桌面上。她低頭掩飾突然泛紅的臉頰："好啊...我也給你帶些自制的秋梨膏。"
一本《營造法式》和一本《黃帝內(nèi)經(jīng)》同時攤開在兩人面前。深夜的視頻通話里，王沐陽指著一段關于建筑比例的論述："看這個'凡屋有三分'，和你說過的'三焦'理論是不是很像？"
吳星遙湊近屏幕，發(fā)絲垂落在古籍上："確實！上焦如霧，中焦如漚，下焦如瀆...這分明就是建筑的空間層次嘛！"
兩人越說越興奮，王沐陽突然拿起一本筆記："我整理了這些對應關系..."頁面上密密麻麻記錄著建筑術(shù)語與中醫(yī)概念的對比，有些還畫著精巧的示意圖。
吳星遙睜大眼睛："你什么時候..."
"每次和你聊完天。"王沐陽的聲音突然變得柔軟，"不知不覺就記了這么多。"
吳星遙轉(zhuǎn)身從書柜取出一本精裝筆記本，翻開里面全是法文建筑術(shù)語的中醫(yī)注解："我也..."
兩人同時沉默，心跳聲似乎透過話筒傳遞。八千公里的距離，七小時的時差，在這一刻被一本本寫滿心事的筆記悄然連接。
一個國際快遞在雨天送到了吳星遙的醫(yī)館。拆開層層包裝，里面是一個精致的建筑模型——微縮版的蘇州園林聽雨軒，窗欞上掛著真正可以晃動的銅鈴。底座刻著一行小字："等一場共同的雨。"
她小心地轉(zhuǎn)動模型，發(fā)現(xiàn)亭子里的石桌上竟刻著一盤未下完的圍棋，旁邊是兩個小小的茶杯。手機適時地震動，王沐陽的消息彈出："收到天氣預報，蘇州25日有雨。"
吳星遙的手指輕撫過微縮的瓦片，突然想起什么，從藥柜深處取出一個錦盒。里面是她珍藏的龍腦香，爺爺說過這是最適合在雨天品味的香料。
"帶著它去聽雨軒。"她回復道，附上一張錦盒的照片，"它會告訴你雨聲里的秘密。"
屏幕那頭的王沐陽看著這條消息，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機票邊緣。窗外的巴黎依然陰雨綿綿，但他的心里，已經(jīng)升起了一輪東方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