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信息爭先恐后的涌入大腦,須臾之間填滿了空白一片的腦海,讓額頭兩側脹痛的跳動,也將游離于混沌之中的意識,用一種極其蠻橫的方式拉扯回來。
時凜睜開了眼睛,覆蓋在面目上的沙礫立刻墜入了眼中,引發(fā)一陣尖銳的刺痛,卻不敢閉上眼睛,而是用最快的速度看向身側被自己抓著的人:“王···”
不是王成霆,也不是那個滿身海水咸腥的人。
時凜一驚,猛然放開了手,下意識的就想要起身離他遠一點,手掌卻托住了一片空虛,身體失去了平衡,支撐起的上半身又狼狽不堪的摔了回去。
一望無際的荒漠中矗立著一面看不到盡頭的高墻,而自己與那個人,就處于這一堵高墻的頂端。
時凜從牙縫之中擠出一個臟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落到面前那個人的身上。
他雖然已經(jīng)恢復了意識,但是身體顯然虛弱到了極點,發(fā)黃的沙礫都沒能洗去他臉上近乎病態(tài)的蒼白,也沒有支撐著坐起的力氣,只能側躺著迎接上自己審視的目光。
時凜松了一口氣,旋即心臟又猛地一跳——高墻忽然開始劇烈的晃動,無數(shù)的沙礫被抖落下去,猶如一場鋪天蓋地的暴雪。
會不會要塌了?!
時凜全身的神經(jīng)都在那一瞬間繃緊,本能的就要彎曲身體護住腦袋,臂彎遮蓋住眼睛的前一刻,卻看見那個已經(jīng)虛脫的人強撐著站起,隨即視線一暗,是他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高墻轟然塌陷了巨大的一角,那個人在墜落的前一刻,強行將自己與他調換了位置。
整個摔下來的過程不過幾秒鐘的時間,時凜卻覺得每一刻都像是一個漫長的世紀,失重的恐懼再度席卷而來侵蝕著身體的每一寸組織,直到重重的砸上了地面,那一份驚懼,還在一點點的蠶食戰(zhàn)栗的皮肉。
他粗濁而斷斷續(xù)續(xù)的呼吸聲傳入時凜的耳朵,頭皮瞬間一陣發(fā)麻。
就算摔下來沒要了他的命,他也會被我壓死的。
全身都在劇烈的發(fā)抖,時凜自己也不知道那些力氣是從哪里來的,翻身就離開了那個為自己當了緩沖墊的人。
“你怎么樣,還能···”
口腔被黃沙填滿,說話時進出的氣流將它們推至咽喉的深處,每一個字都帶著壓抑不住的干嘔。
宋云初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迅速的壓住了時凜的肩膀,銀白的屏障瞬間將兩人籠罩,時凜的話猝然中斷,瞳孔微微放大,錯愕的看著環(huán)繞在身邊的一抹抹銀白。
宋云初搖了搖頭,輕聲道:“別亂動?!?/p>
整齊的步伐聲如同擂鼓一般,將富有節(jié)奏的聲音傳遞進時凜的耳朵,他駭然側頭,發(fā)現(xiàn)高墻塌陷下去的一角,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許多人,如同訓練有素的軍隊一般,走向了這個巨大的缺口。
他們貼著時凜的后背走過去,只要稍稍的動彈,就會碰到他們的衣服,時凜連呼吸都放輕,生怕弄出一點的動靜。
心神迅速的穩(wěn)定下來,時凜弧度輕微的動了動脖頸,讓自己的視野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擴大,滿目蕭瑟的黃沙入眼,讓喉結不自覺的動了動。
要是留在這里,過不了幾天就成了兩具枯骨。
身后突然傳來的沉重的壓迫感,讓肺部的空氣都有瞬間的進出困難,時凜移動了一下視線,看見了機甲巨大的影子。
這些人,大概不可能不吃飯的吧?
“如果我們悄悄的爬在那些機器上面,憑借你的隱身術,不被發(fā)現(xiàn)的概率有多少?”
時凜的聲音傳來,將宋云初全部集中在那些人身上的注意力拉回來些許,眼睛一動,碰上時凜的目光。
那些機械的底部有許多的凹槽,為攀爬塑造了得天獨厚的條件,時凜的臂力也沒有辜負那一份厚禮,穩(wěn)穩(wěn)的爬了上去,反手又將宋云初拉了上來。
目光觸及到高墻的一處,時凜怔住了片刻,記憶中的話語如潮水般涌來,最終只留下一句,被他深深的刻在了腦海之中。
七天之內(nèi)摧毀了蛇像,就算完成任務。
高墻上鑲嵌著一尊巨大的蛇像,大張著嘴巴露出兩顆尖銳的牙與狹長的蛇信子,好像下一刻就要飛撲過來,將致命的毒素注入他脆弱的頸側。
···
牢籠劇烈的顛簸,王成霆直接撞上了銹跡斑斑的鐵架,肩膀處登時傳來一聲悶響,緊緊握在手中的槍都險些被扔出去。
禁錮意識的繩索被這一撞撕開,眼睫顫抖了兩下睜開了眼睛,登時被眼前的景象驚的說不出話來。
地面由鐵線編織而成,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破損,那些破損的下面赫然是一條條不斷扭動著身體的蛇,一刻不停的尋找著可以上來的缺口。
地面上是許多昏迷不醒的人,彌漫的血腥味,讓王成霆根本分不清他們究竟是生還是死。
驀然發(fā)現(xiàn)一張熟悉的面孔,是那個帶著滿身海水掉下來的人,王成霆站起想要到他的身側,帶動手腕上堅硬的一物,發(fā)出一串金屬碰撞的聲音。
為什么只有他在這里,時凜哪去了。
生銹的手銬鉗制住了他的左手,將手腕上薄薄的皮肉摩擦出一道道血印。
王成霆的目光只在上面停留了一秒。
好在那個人的身體素質也絕對算得上是過關,王成霆用力的搖晃了幾次,便吃力的睜開了眼睛,起身看見這一副景象,瞳孔瞬間震驚的放大。
“那個叫時凜的,他不在這里嗎?”
王成霆搖了搖頭,心底的焦灼剛剛升起,就被另一件事情壓了下去,抓住他的肩膀,急切的問道。
“你的記憶里,有沒有出現(xiàn)過那些聲音。”
“昀飏,七天的時間,完成任務,對嗎?”
記憶中的聲音說了許多的話,他卻只撿了其中幾個字表達出來,王成霆點了點頭,意識到在這么昏暗的燈光下他或許看不到,回答了一個“是”字。
“想辦法出去?!?/p>
囚籠上有著許多鏤空的花紋,讓幽暗的光照射進來,王成霆想要示意他過去看看外界究竟是什么模樣,卻不知道如何稱呼,他看出了王成霆的困擾,主動開了口。
“余淮安。”
···
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太陽,大片大片的陰云籠罩著天空,為房屋都染上了一層灰敗的顏色。
那是一個極其具有沖擊力的畫面,余淮安看見的瞬間,身體已經(jīng)是控制不住的一個踉蹌,伸手扶住了牢籠的墻壁,方才避免了栽倒下去。
手指觸及墻壁的時候,他忽然怔住了。
這個牢籠,好像并不是嚴絲合縫的貼合在一起的,更像是···
他松開了手想要去碰碰別的部分是不是也像是他摸到的這樣,從而驗證自己的猜想,卻沒有提防腳下忽然躥上來的一條蛇,腳踝驀然受到一陣阻力,整個人都狼狽不堪的摔倒下去。
無意識觸碰到的一物,讓他如同被火炭燒傷一般縮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