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盯著姐姐手中的青瓷藥罐，罐口飄出的藥香混著焦味。奶娘的咳嗽聲從隔板后傳來，
每一聲都像鈍刀割在心上?！鞍洌嫖壹奕ベR家?！苯憬愕募t指甲敲著罐身。
我攥緊粗布裙角，指節(jié)泛白。姐姐穿著織金襦裙，眉心點(diǎn)著鮮艷朱砂，
與我洗褪色的衣裳形成刺目對比。她說話時(shí)揚(yáng)起下巴，像極了蘇府的主子，
而我只是個(gè)連姓氏都不能隨父的雙生嫡女。“我連賀明修長什么樣都不知道?！蔽衣曇舭l(fā)顫，
“他若發(fā)現(xiàn)我是冒牌貨，會殺了我?！薄八Ｄ暝谶吶?，連蘇府大門朝哪開都不知。
”姐姐甩來銅鏡，鏡面映出我們幾乎相同的臉，“你跟我長得一樣，點(diǎn)上朱砂就是蘇芙。
”銅鏡里的女子眼底泛青，眉心紅點(diǎn)生硬。我摸向后頸，那里有塊淡紅印記，
是出生時(shí)母親點(diǎn)的，而姐姐的朱砂每日由丫鬟描畫。相士說“雙生克嫡”，
于是我被丟到鄉(xiāng)下莊子，連周歲宴都沒資格參加?！澳棠锏乃幉荒軘??！蔽业皖^盯著藥罐，
“你得保證她能活到我回來。”姐姐挑眉，將藥罐推給我：“聰明人就該識時(shí)務(wù)。卯時(shí)上轎，
別讓賀家花轎等太久?！币估?，奶娘進(jìn)來，往我手里塞了個(gè)布包：“里面是陛下賜婚的詔書，
若遇到難處，就拿出來?！彼氖植紳M老繭，“阿沅，賀明修若為難你，就說你是雙生嫡女，
有詔書護(hù)身?！蔽疫o詔書，指腹摩挲著“雙生嫡女”的字跡。原來父親曾為我們請旨，
卻在相士斷言不吉后將我送走?！澳棠?，”我喉嚨發(fā)緊，“您說相士的話，
是不是都是騙人的？”她嘆口氣，替我理了理鬢角：“命數(shù)這東西，誰說得準(zhǔn)呢？
你姐姐心高氣傲，未必適合武將，你……賀將軍府的人，未必全是惡人。”卯時(shí)三刻，
花轎停在莊子門口。姐姐塞給我個(gè)小瓶：“朱砂掉了就補(bǔ)，別露出后頸的印記。
”她壓低聲音，“若讓賀明修發(fā)現(xiàn)你是冒牌貨，奶娘就活不過今日?！蔽易M(jìn)花轎，
喜帕落下前，看見奶娘扶著門框的身影。她的白發(fā)在晨風(fēng)中飄著。“阿芙？”花轎忽然停下，
傳來賀明修的聲音。我渾身僵硬，故意提高聲音：“何事？”“緊張了？
”他的聲音帶著輕笑，笑聲透過轎簾傳來：“淡色更襯你?！毕才料崎_時(shí)，
我對上賀明修深褐色的眼睛。他穿著紅色喜服，腰間系著玉帶，眼神掃過我眉心，
又落在后頸。我渾身血液凝固，擔(dān)心他識破印記。他抬手使力擦過我后脖頸，
“蘇芙的朱砂痣在眉心?！彼_口，“你的為何后頸也有？
”我喉嚨發(fā)緊：“小時(shí)候爬樹摔的，愈合后留了疤?！薄芭罉?？”他挑眉，“蘇芙最怕臟，
從不靠近樹干半步?！蔽覄e過臉：“人總會變?！彼鋈晃兆∥沂滞螅骸澳悴皇翘K芙，
她的指甲從不會剪得這么短?！蔽颐偷爻榛厥郑肫鸾憬沭B(yǎng)著三寸丹蔻，
而我為干活磨禿指甲?！皩④娬f笑了，若非嫡女，怎會坐在這里？”賀明修松開手，
從袖中掏出個(gè)紙包：“這是給奶娘的新藥方，比蘇府的更對癥。”見我愣住，他挑眉，
“別否認(rèn)，你后頸的印記比蘇芙的淡三分，那是出生時(shí)點(diǎn)的，對嗎？
”我瞪大雙眼：“你早就知道我是阿沅？”“我見過你?！彼吭谝伪成?，
“林子里替流浪貓包扎傷口的姑娘，還記得嗎？”我盯著他從袖中抽出的畫像，竟然是我，
使我想起那個(gè)春日溪邊的場景?！盀槭裁催x我？”我攥緊裙擺，“我是被拋棄的嫡女，
姐姐才是蘇府的掌上明珠?！薄疤K芙的眼里只有書生詩稿，而你會為一只貓浪費(fèi)半個(gè)時(shí)辰。
”他忽然起身，“阿沅，這場婚姻，我要的是你，不是蘇芙?！蔽颐偷靥ь^，
撞上他認(rèn)真的眼神。窗外傳來更夫打更聲，紅燭在風(fēng)中晃了晃?！澳墙憬隳?？”我輕聲問，
“她與李公子私通，你早已知情？”“嗯?！彼沽藘杀?，“所以才默許她找替身，
她果然找的是你?！蔽疫o茶杯，想起三天前聽見姐姐哭著求李公子帶她走。
“她若發(fā)現(xiàn)你早知真相，會發(fā)瘋?！薄八粫袡C(jī)會了?！辟R明修掏出份密報(bào)，
“李公子今早死在城西，兇手用的是蘇府的匕首?！蔽覝喩戆l(fā)冷，姐姐竟為掩蓋私情殺人。
賀明修伸手替我攏了攏披風(fēng)：“別怕，明日起，沒人能威脅你。奶娘明天就能搬進(jìn)賀府。
”第二章晨起時(shí)，丫鬟捧著淡色襦裙進(jìn)來：“將軍說少夫人穿素色好看。
”我望著那襲月白羅裙，想起昨夜賀明修說的“淡色更襯你”。賀明修在正廳等我，
換了身藏青長袍：“昨夜睡得如何？奶娘已經(jīng)搬進(jìn)東廂房，喝了新藥，咳嗽輕多了?！薄班?。
”我攥著袖口，“謝將軍關(guān)心?！薄敖形颐餍蕖！彼七^一碗粥，“廚房煮了小米粥，
你最愛喝的?！蔽艺。骸澳阍趺粗?？”“奶娘說的?！彼裘?，
“她說你小時(shí)候總把稠的部分留給她，自己喝清湯?！蔽冶羌獍l(fā)酸，低頭攪粥。
賀明修忽然掏出封信箋：“這是你姐姐寫的，她承認(rèn)調(diào)換身份，還說……奶娘的藥，
她早就換成了慢性毒藥?！蔽覝喩戆l(fā)抖，攥緊信箋?！盀槭裁矗俊蔽液韲蛋l(fā)緊，
“奶娘從未害過她?！薄耙?yàn)樗履闳〈！辟R明修握住我手，“但別擔(dān)心，
奶娘的新藥我已備齊，半個(gè)月就能康復(fù)?！蔽彝壑械男奶?，
忽然明白：他早知姐姐的狠辣，提前換了藥材。“謝謝你。”我輕聲說，
“可你為何要幫我到這地步？”“因?yàn)槲蚁肴⒌?，從來都是你?！彼币曃遥?/p>
“從第一次在林子里看見你，我就告訴自己，這個(gè)姑娘，我要定了?！蔽倚奶缋?，
耳尖發(fā)燙。這時(shí)，姐姐的貼身丫鬟沖進(jìn)正廳，滿臉驚慌：“少夫人，表小姐帶人堵在府門口，
說要見您！”賀明修眼神一冷，伸手將我護(hù)在身后：“讓她進(jìn)來?！苯憬愦┲簧砑t衣，
眉心朱砂艷得滴血，身后跟著幾個(gè)彪形大漢。她沖進(jìn)正廳，指甲幾乎戳到我臉上：“蘇沅，
你竟敢搶我的位置！賀明修是我的，你不過是個(gè)被拋棄的——”“夠了！
”賀明修掏出份公文摔在桌上，“陛下有旨，雙生嫡女冒名頂替者，終身不得入族譜。蘇芙，
你還敢鬧事？”姐姐怔住，臉色慘白：“你騙我！父親不會不管我！
”“蘇丞相已與你斷絕關(guān)系?！辟R明修語氣冰冷，“你私通殺人，蘇家丟不起這個(gè)臉。
”姐姐忽然轉(zhuǎn)頭看我，眼中閃過狠厲：“阿沅，你忘了七歲那年我替你擋的那碗毒湯？
沒有我，你早死了！現(xiàn)在你竟恩將仇報(bào)——”我渾身一震，那年我誤食甜湯，
是姐姐打翻碗救了我?！澳峭攵緶?，到底是誰想害我？”我直視姐姐，聲音發(fā)顫。
姐姐眼神閃爍，忽然狂笑：“是誰又如何？你以為父親真的在意你？他連你的名字都不愿提！
雙生嫡女？不過是個(gè)笑話——”“帶下去?！辟R明修揮手，侍衛(wèi)上前按住姐姐。
她掙扎著尖叫：“蘇沅，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我攥緊賀明修的手，掌心全是汗。
他低頭看我，眼神柔和：“別怕，有我在?！苯憬愕募饨新暆u漸遠(yuǎn)去，我望著她消失的方向，
心里說不清是恨還是憐。賀明修輕輕捏了捏我的手，我抬頭看他，他眼中有心疼，
也有堅(jiān)定：“以后，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第三章姐姐被押解至刑部的第三日，
賀明修問我是否要去探監(jiān)?！八胍娔??！彼麑⑴L(fēng)披在我肩頭，“副將說，
她每日都在獄中喊你的名字?！蔽疫o袖口，想起她昨日托丫鬟送來的血書：“阿沅，
我后悔了。”血字在紙上暈開。“去吧。”奶娘輕輕推我，“別留遺憾?！豹z中彌漫著霉味，
姐姐蜷縮在稻草上，昔日的織金襦裙已換成粗布囚服，眉心朱砂被洗去，露出蒼白的皮膚。
“阿沅，”她抬頭看我，眼神渾濁，“我不該拿奶娘要挾你?！蔽疫o柵欄，
指甲刺破掌心：“李公子的死，是你讓人做的？”她別過臉，
盯著墻上的水漬：“他說要娶右丞相之女，我氣不過……”她忽然抓住我的手，力道驚人，
“阿沅，替我求求賀明修，我不想死?！蔽彝讣鈩兟涞牡まⅲ懊餍拚f，私通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