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鎮(zhèn)出來的第九年，遲湛成了只手遮天的大佬，我成了炙手可熱的明星。
完成年少時的夢想，他終于松口要娶我。所有人都以為我會感動到哭?？伤麄儾恢溃?/p>
遲湛縱容二十歲的小姑娘奪走我們的戀愛賬號，更是在我確診癌癥時，
豪擲百萬只為讓她看一場煙花秀。所以在他算著婚期的每一天，我都計劃著離開。
1酒局結束，我暈暈乎乎回到房間。腳步聲在耳邊響起，我頭都沒抬「醒酒湯放下，
你先出去?！鬼懫鸬氖且坏狼妍惖呐?，我沒聽過「遲湛我和在一起一年了。」
她語氣真誠的可怕「我知道你們快結婚了，但是他不愛你，他娶你只是出于責任?！?/p>
「不被愛的才是小三，在你們的臥室，他說只有和我在一起，才能找到年少的感覺?！?/p>
我扶著頭的手終于放下，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發(fā)愣，但是很快就回過神，
掏出一只女式香煙放在嘴上，笑的嬌媚「還有什么，一次說完吧?！篃熿F繚繞中，
她咬著嘴唇，似乎有些糾結，卻還是上前，把細嫩白皙的手攤在我跟前「這是遲湛送的鉆戒，
是他親手做的?！埂杆f在娶你之前，娶我一次?！埂杆€說，他的身邊太危險，
他不愿我被污泥染黑?！剐」媚镎f什么我已經(jīng)聽不清了，眼前做工粗糙的鉆戒，
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钍轿液苁煜?，畢竟是他送給二十歲的蘇煙的。
2我呼出最后一口煙霧。面前的小姑娘剛好二十歲的年紀，嬰兒肥還沒有褪完。穿著白裙，
并沒有很驚艷，反而帶了一絲土氣，但更多的是純。抬頭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像誰，
不太像我，像蘇燕，永遠定格在二十歲的蘇燕。肚子很不舒服，疼的厲害。
我翹起二郎腿「所以呢？讓我主動和他退婚？」「你覺得可能嗎？攀上他，
就有十輩子花不完的錢。」小姑娘咬咬唇還是開口「你是明星，是萬眾矚目的紅玫瑰，
你不缺錢，而且和不愛你的人在一起是種折磨?！埂杆麗勰?？不見得。」「和我在一起，
他能找你，和你在一起，他不會停止偷腥?！埂傅侥翘?，小妹妹你會比我慘?！?/p>
小姑娘強忍著淚水走了。其實我是騙她的，哪能有我慘呢？畢竟我已經(jīng)快退出生物圈，
要進攻土壤圈了。而她最多也就是給筆分手費，體體面面分手。3我二十歲就跟了遲湛。
我的童年是餿饅頭味的，爸媽還沒來得及給我取名字就跑了，只留下我和姐姐相依為命。
姐姐叫蘇燕，她很善良，給我取名叫蘇煙，希望我可以汲取她的精氣，
養(yǎng)育自己生下來就不會哭的虛弱。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大我兩歲的姐姐從小就像一個小大人，
打著工，拉扯著我，順帶著自己。她小小的世界里都是我，直到遲湛出現(xiàn)。
她的臉上多了笑容，飯桌上多了肉。我不喜歡吃肉，但我喜歡姐姐笑，
所以我對遲湛也有了興趣。三個人和諧美好的生活在姐姐二十歲的時候停止。姐姐死了。
先天性心臟病，換心臟就能活，我和遲湛發(fā)瘋般借高利貸，終于湊齊了費用，等來了心臟。
卻在姐姐被推進手術室的前一刻，心臟被知名明星搶占。命運不會善待我們。
沒等來第二顆心臟，蘇燕閉眼前，牽住我和遲湛的手，對遲湛笑的抱歉「我的妹妹，
交給你了，讓她開開心心就好?！乖谝宦暵暠钢?，她走了。只剩下我和遲湛。二十歲時，
他問我想和他在一起嗎？我答應了，在破舊燥熱的小旅館里，我們得到了彼此的第一次。
我不想待在這個小鎮(zhèn)，遲湛也是，我要跟他走，他思索后答應，開始揭起自己生活的一角。
血腥，暴力，可謂是刀尖舔血。但是遲湛把我保護的很好。他不允許外面的臟亂沾染我分毫，
白天他在外面占場子，我就在學校里讀書，晚上他拿著大砍刀約架，完事就躡手躡腳回來。
道上的人都知道遲湛有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那人還是個大學生。我和遲湛唯一一次紅臉，
就是關于我未來的去向。我想演戲，想成為萬眾矚目的明星。
但是遲湛一眼就看出我心中所想，堅決不同意，我哭的厲害，
對他拳打腳踢「我要為姐姐報仇，要親自為姐姐報仇!明明她不需要換心臟就能活，
明明她能等!」他妥協(xié)了?？蛇t湛似乎并不開心。在豪宅里無數(shù)個夜晚，
他從背后摟住我輕嘆「煙，我還是喜歡以前的你。喜歡以前的小鎮(zhèn)?！苟铱偸切αR推開他，
又調(diào)情似的摟住他「遲湛，不論我什么樣子，你都要喜歡?！菇?jīng)紀人從門口匆匆進來，
連忙扯出一堆紙往我臉上招呼「怎么突然流鼻血了!可別把高定弄臟了?！?/p>
直到煙頭燒到了手，我才猛然驚醒，指尖輕觸鮮血。所以遲湛喜歡的，一直就是姐姐？
「劉姐，今天可以早早休息嗎？我想回家?！刮艺驹谠∈依?，任由鼻血流淌。其實今天回來，
我是想告訴遲湛，我得癌癥，可能活不久了?，F(xiàn)在看來，沒必要了。不管他喜歡的姐姐，
亦或者是那個小姑娘，他都不會對我的死感到難過。浴室門把手扭動，遲湛回來了。
「這么晚了，還在洗澡嗎？」我嗯了一聲，匆匆擦干血跡出了門。他把我抱上床，
扯進帶有酒氣的懷里?！冈趺词萘诉@么多，沒好好吃飯？」低頭要吻我，卻撲了個空。
一只手輕點他的嘴唇，拒絕了他。愣了一下，
他抱的更緊了些「是不是有那個不長眼的欺負你？我去封殺她!」
自從看見晚上過渾身是血的遲湛，我就再也不敢關燈睡覺，現(xiàn)在還在亮的小夜燈，
給遲湛帶上了溫柔的輪廓。我描繪著他的眉眼，「遲湛，我們分手吧。」4眉頭緊蹙，
表示主人的煩躁「又怎么了？」見我沒說話，繼而道「都快奔三的人了，在矯情什么？」
「分手？為什么？」他的眉頭漸漸松開，嘴角還帶起一抹笑意「蘇煙，你不年輕了，
你能看上的金龜婿都知道，你蘇煙出身不好?！埂冈僬f，知道你是我睡過的，誰還敢要你？」
心疼。手指無意識揪住左胸衣料，仿佛那里有個正在坍縮的黑洞，把體溫連同心跳一起吸走。
我很怕疼，卻還是在第一次逃離紋身店后，進去紋了遲湛喜歡的繡球花。
遲湛趁著酒勁說出來的話，怎么會讓我一樣疼？我紅著眼眶，主動摟上遲湛的脖子，
身體往他懷里縮了縮，「遲湛，你還愛……」他打斷了我的話「都快十年了，
問這些還有意思嗎？」他微微推開我「蘇煙，別作?！埂缸罱粌H要籌備我們的婚禮，
還有一個重要的合作。我分不出那么多精力哄你?！乖拕傉f完，
放在桌子上的私人手機響了起來。掛斷，響起。掛斷，響起。我們誰都沒有動作，
仿佛是無聲的對峙。三秒后，遲湛推開了我，
起身捏住手機看了一眼「公司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刮也徽f話，看著天花板，
他欲蓋彌彰地又補充到「就是上次和你提到的合作，我可能很晚才回來，你先睡，不用等我。
」萬籟俱寂，我聽到陽臺有些失真的聲音「別急，我就到?！闺S后而來的是門急促的摔打聲。
5我們的婚禮是在七天后，六月初三，萬事皆宜。他說要給我一場絕世婚禮。三天前，
檢查出癌癥，還是晚期。我顫抖著把那張重如千斤的白紙鋪平了放大了看，
內(nèi)心害怕到不能自已。我想見到遲湛，想告訴他，可當真的看見他，
我又害怕他知道后會崩潰。我抹開淚水準備裝作無事上前，一個女孩卻跑著撲進了他的懷抱。
在他們后面，是成片綻放的絢爛煙花。我能接受遲湛的一切，但我獨獨不能接受背叛。
小姑娘離開時，還開口，問我要不要看遲湛出軌的證據(jù)。光是想著他把其他女的抱進懷里，
從他們身上找著姐姐的影子，我就惡心到想吐。所以，我不會嫁給遲湛。醫(yī)生說，
就算治療意義也不大，頂多一年可活。在和遲湛糾纏的九年里，我成了混混，明星，
唯獨不是蘇煙。在剩下的日子里，我想做回蘇煙。離開的時間，也定在六月初三。
6我點了一堆外賣，炸雞漢堡，麻辣燙，鋪滿了桌子。又隨便挑了一部外國片子看。
開門聲響起，遲湛裹著潮氣進門，他褪了西裝外套走過來抱我?？匆娮雷由系囊黄墙?，
他挑眉道「今天轉(zhuǎn)性了，怎么突然吃起了這些東西?！顾行﹨拹旱啬瞄_我手上的雞腿，
坐在干凈的沙發(fā)上把我摟進懷里。手撫摸著臉，按住眼睛下面的淚痣。
「眼睛下面的痣不好看，我們?nèi)c了吧！」我沒理他，看著電影哭。他順著我的目光看去，
正好看見男女主交換戒指的一幕。輕笑一聲，
摸著我腦袋的手更加溫柔「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嫁給我？」我擦了擦鼻涕「不用，
反正也沒幾天了?！顾氖帜昧嘶厝?，向后靠在沙發(fā)上。沉默了一會兒「嗯。」他站起身，
神情莫測的盯著我「這幾天有一個合作，要出差，這幾天可能都不回來?！拐f完這句話，
他便閉口不言，他在等我服軟。等我說好，等我像往日一樣踏著腰纏上他，
撒嬌說你陪我去吧。我重新拿起被他隨意丟在桌子上的雞腿，面無表情「去吧」
他轉(zhuǎn)身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頭也不回地走了。門摔得比上次還響。距離離開還剩五天。
我主動找上了經(jīng)紀人。她對我擺了擺手，繼續(xù)打著電話「哎呦，雖然是內(nèi)定，
你還不知道我們煙煙嘛，流量什么的不用擔心啦！」她掛了電話笑的開心「煙煙，
上次給遲總提的那個合作，成啦!」她絮絮叨叨說著，突然話鋒一轉(zhuǎn)「雖然遲總出面談妥了，
但是人家的模特圖要露腰的啊，你腰間紋了一個花，有點難搞?。 刮椅⑽⒁恍Α咐罱?，
給我放五天假，我去洗掉?！?隨便進了一家紋身店，老板是個男人，背影有些消瘦，
他正忙著搗鼓手機?！咐习逑醇y身?！埂傅鹊?，馬上來?！顾詷O其夸張的動作親了親手機，
轉(zhuǎn)頭帶上手套「要紋什么？」「不是紋，是洗?！顾麆幼魑?，嘴角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抬頭看了我一眼?！阜质至?？」我沒回答當做默認?！赶醇y身很疼的，你確定？」「不怕?！?/p>
我現(xiàn)在最不怕的就是疼。躺在床上的時候，想起了過去。遲湛的追求是從一個戒指開始的，
他花光了錢，在小鎮(zhèn)的三流金店買了一顆鉆戒，第一次表白，就把它套在我的指尖。
鉆戒很美好，遲湛也很美好，但我還是拒絕了。我沒答應，他也不放棄。
在經(jīng)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告白，我終于投進了遲湛的懷抱。二十歲的遲湛滿心滿眼都是我，
抱著我轉(zhuǎn)圈圈時他說「因為你，空氣都是甜的?！巩敵踝裱瓙垡庹f著心理性喜歡的他，
怎么會在后來的九年里，對我漸生厭惡呢？腰間的繡球花，是他差點因為我死掉后，我紋的。
天真的我放走對家，后果就是引來了他們報復。遲湛把我死死護在懷里，硬生生讓人捅穿。
他撿回一條命，我去了紋身店。內(nèi)心洶涌難以表達的愛意，用疼痛來釋放，
用他最愛的繡球花來紀念。當晚，我撩起衣擺，把尚在發(fā)紅的紋身展示給他看，
期待著他的感動。他卻是微微發(fā)愣，皺眉問我為什么，又問我疼不疼。他強撐起身子，
拇指壓住我的眼角，摸著我的臉「我愛你，我不會從你身上去索取我付出的酬勞。」
我感動的一塌糊涂，甚至想不聽他的話，把他的名字紋在最顯眼的地方。我覺得，
我會永遠淪陷于遲湛。但現(xiàn)在，我才知道，遲湛這句話是對姐姐說的。一股無力感席卷全身，
我不能恨姐姐，更恨不上遲湛。因為責任，因為姐姐的遺言，籌備著我們的婚禮，
而我支撐著破敗不堪的身體，籌謀著離開。洗完了，老板開口「姑娘，要是決定不愛了，
就不要回頭，不然，很疼的?！刮移鹕戆彦X放在柜臺上「我不會回頭?！?走出紋身店，
太陽剛剛落山。也沒打車，我就漫無目的地轉(zhuǎn)悠，拐進一個小巷子，有一個爆米花小攤。
我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老爺爺正老在搖爆米花，小女孩蹲在一邊仔細地看。
以前等姐姐下工時，我也這樣守在跟前，祈禱著放響的時候，我能偷偷撿幾個掉落在地上的，
和姐姐一起吃。拿了一袋，撐起口罩丟進嘴里卻汲取不出一絲甜味?！覆惶穑阋悦??！?/p>
小女孩點頭如搗蒜，小心進嘴，笑嘻嘻說姐姐騙她。掏出手機準備付款，微信彈出幾條信息。
一條視頻幾條文字，粗略看過文字，我就點進視頻。一個外網(wǎng)街頭采訪的視頻，
被采訪的人是遲湛。一向不喜歡湊熱鬧露臉的他牽著女孩等待著采訪。
面對問題「你覺得自己最后悔的事是什么？」他答「因為要娶不愛的人，不能給她一場婚禮。
」鏡頭里，兩枚鉆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視頻爆了，網(wǎng)友紛紛留言「郎才女貌，好般配?。?/p>
」「是不是豪門強勢聯(lián)姻？喊話那個女人，你就成全有心人吧！」發(fā)來視頻的小弟秒撤回，
東扯西扯了一堆沒用的。我沒回復，繼續(xù)掃碼付錢。9確診以來，我沒睡過一個好覺。
昨天耳機里播放播放的一首音樂，卻讓我睡了過去「十年之后，我們是朋友，
還可以問候只是那種朋友，找不到擁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難免淪為朋友……」
距離離開還有四天，今天，我要去參加一個見面會，為新劇宣傳。剛打好底妝，
血又順著鼻腔流落。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色慘白，他不愿意看的淚痣被我重重勾勒出來，
當做我的標志。條件反射般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在想到自己不是站在聚光燈下后，
又很快收斂。卸掉妝，戴上口罩和墨鏡，我踏上了通往隔壁市的高鐵。高鐵上，我蜷縮一團，
放緩呼吸，減少疼痛。忽然，一只手拍了拍我。強忍著腹部刀割般的疼，我抬頭，
看見一張消瘦且陌生的臉。男人穿著簡單的黑色襯衫，笑了笑「胃疼嗎？我這里有熱牛奶，
給你?！刮医舆^溫熱，朝他點頭道謝。坐在臺上，強忍著痛意回答著問題。最后結束的環(huán)節(jié)，
主持人問我有沒有什么祝福送給大家。我想了想，開口「希望大家越來越好，希望大家，
都長命百歲?！沟紫碌娜嗽谛?，主持人也在笑，他們不理解，
我為什么要給出這么空洞的祝福。馬上就要結束，我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高鐵上遞給我牛奶的男人，正邊舉手拿相機，邊沖著保安的防線。我拿起話筒「這位先生，
是對新劇有什么疑問嗎？」他停下動作滿頭大汗「蘇煙，你可以祝我女朋友天天開心，
給她簽名嗎？」沒等我回答，主持人笑著提問「你女朋友那么喜歡我們煙煙，
為什么不來現(xiàn)場呢？」男人顫抖著手，從胸口口袋里拿出一張照片。紅著眼眶，
輕輕摩挲照片上笑的燦爛的女孩「她去世了。」「她是你的粉絲，她叫楠楠，
你的每一部劇她都追，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見到你?！刮液芟肟蓿?/p>
卻還是笑著打趣了一句「我會告訴楠楠，要開開心心?！?0強撐著回到家，我渾身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