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霜華照雪霜云巔終年籠罩在云霧之中,唯有每月初一清晨,云層會裂開一道縫隙,
將第一縷陽光灑向玄霄宮的白玉臺階。此刻,十六歲的羽青玄正端坐在觀劍臺上,
素白的衣袂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宛如一只即將振翅的白鶴。他垂眸凝視著手中的斬月劍,
劍身倒映出他蒼白如玉的面容。那雙本該澄澈的眸子,如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白霧,
宛如被月光浸染的薄紗。自從三年前那場意外,他的雙眼便再也看不見光明,
但卻仿佛獲得了另一種奇異的感知。指尖輕撫過劍身的紋路,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傳來,
他能清晰地“看見”劍氣流轉的軌跡,聽見遠處師弟師妹們練習劍術時的呼吸聲?!按髱熜郑?/p>
”清脆的呼喊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羽青玄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
他不用回頭,便能辨別出這是小師妹蘇清瑤的聲音。腳步聲由遠及近,
伴隨著淡淡的玉蘭香氣,蘇清瑤氣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發(fā)間的銀鈴叮當作響?!按髱熜郑?/p>
你又起這么早?!碧K清瑤雙手撐著膝蓋,臉頰微微泛紅,“今日可是每月一次的劍術考核,
你不準備去看看嗎?”羽青玄輕輕頷首,緩緩起身,動作優(yōu)雅而從容:“自然要去。清瑤,
勞煩你為我引路?!碧K清瑤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牽住他的衣袖:“大師兄,
你總說不用人照顧,可若是不小心摔倒了,師父又要罰我了。
”兩人并肩走在通往演武場的石階上,霜云巔的晨風裹挾著雪松香撲面而來。
羽青玄靜靜地聆聽著周圍的聲音,遠處傳來兵器相交的鏗鏘聲,夾雜著弟子們的呼喊和鼓勵。
他的思緒不禁飄回到了十年前,那時的他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孩童,
與一個同樣孤苦的少年在山野間嬉戲。那個少年有著一雙如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
總是笑得沒心沒肺。他們一起在溪邊烤魚,在山頂看日出,彼此許下要做一輩子兄弟的誓言。
然而,命運的齒輪卻無情地轉動,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們被迫分離。再次相見時,
那個少年已經(jīng)成為了令人聞風喪膽的魔尊首瞳,而他,則是仙門中備受尊敬的大師兄。
演武場上傳來的歡呼聲將羽青玄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蘇清瑤輕聲提醒道:“大師兄,到了。
”羽青玄微微點頭,抬手理了理額前散落的白發(fā)。他雖然看不見,
但舉手投足間卻散發(fā)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優(yōu)雅與威嚴。場中弟子們見到他到來,
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恭敬地行禮:“見過大師兄!”羽青玄微笑著示意眾人起身,
聲音溫和而有力:“不必多禮。今日考核,大家只需全力以赴,展現(xiàn)出自己的真實水平便好。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突然從場外疾掠而來,停在羽青玄面前。來人是他的二師弟凌九霄,
一襲墨色勁裝,腰間佩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
凌九霄俊朗的臉上帶著幾分不羈的笑意:“大師兄,這次考核就讓我來做個示范吧。”說著,
他長劍出鞘,劍氣縱橫,瞬間在演武場上卷起一陣狂風。羽青玄靜靜地聆聽著劍招的軌跡,
微微皺眉:“九霄,你的‘流云劍法’雖快,但過于追求速度,反而忽略了劍意的凝練。
記住,劍在手中,意在心中?!绷杈畔鲆汇叮S即收起長劍,
恭敬地抱拳:“多謝大師兄指點?!本驮谶@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羽青玄眉頭微皺,
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絲異樣的氣息。他轉身面向騷動傳來的方向,
聲音清冷而沉穩(wěn):“發(fā)生何事?”一名弟子匆匆跑來,神色慌張:“大師兄,
魔界之人在山腳下挑釁,點名要見您!”羽青玄的瞳孔微微收縮,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他知道,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自從首瞳成為魔尊后,仙魔兩界的矛盾日益激化,
大大小小的沖突不斷。而如今,首瞳親自找上門來,不知又有何目的。“帶我去。
”羽青玄握緊手中的斬月劍,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蘇清瑤擔憂地拉住他的衣袖:“大師兄,魔界之人詭計多端,這恐怕是個陷阱!
”羽青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無妨。我倒要看看,首瞳究竟想干什么。
”眾人跟隨羽青玄來到山腳下,只見一片黑壓壓的魔兵整齊排列,為首之人一襲黑袍,
面容冷峻,正是魔尊首瞳。當他看到羽青玄那一頭白發(fā)和蒙著白霧的雙眼時,眼神微微一怔,
隨即恢復了冷漠?!扒嘈S久不見?!笔淄穆曇舻统炼硢?,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羽青玄站在眾人前方,身姿挺拔如松:“首瞳,你我早已分屬仙魔兩道,今日來此,
所為何事?”首瞳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怎么,連老朋友敘舊也不行?”他頓了頓,
眼神變得凌厲,“不過,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你,魔界不會永遠忍受仙界的壓迫。
若仙界執(zhí)意與魔界為敵,那便只有一戰(zhàn)!”羽青玄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首瞳,仙魔之爭,
苦的是天下蒼生。難道你就忍心看著無辜的百姓生靈涂炭?”首瞳冷哼一聲:“蒼生?
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唯有強者才能主宰命運!青玄,你我曾是最好的兄弟,
但如今立場不同,若有一日在戰(zhàn)場上相見,我絕不會手下留情?!闭f完,首瞳大手一揮,
魔兵們迅速退去,只留下漫天飛揚的塵土。羽青玄站在原地,望著首瞳離去的方向,
心中五味雜陳。曾經(jīng)親密無間的兄弟,如今卻站在了對立的兩端,命運的捉弄,
實在令人唏噓。“大師兄,我們該怎么辦?”凌九霄握緊劍柄,眼神警惕。
羽青玄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身后的師弟師妹們,目光堅定:“回去加強戒備,
同時密切關注魔界動向。但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啟戰(zhàn)端?!北娙她R聲應是,
跟隨羽青玄返回玄霄宮。夕陽西下,余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而羽青玄,注定要在這場風暴中,肩負起守護仙界的重任。
第2章 孤光沉霧霜云巔的夜來得格外清冽,松濤聲裹著細雪掠過玄霄宮飛檐,
在觀劍臺的青銅燈柱上凝出薄冰。羽青玄單膝跪在劍冢前,
指尖撫過第七十九塊刻著劍痕的石碑,冰涼的紋路順著指腹?jié)B入肌理,
恍若觸碰到了十二年前那個夏末的黃昏。那時他剛滿八歲,
攥著首瞳偷來的烤紅薯蹲在山神廟后墻,山風卷著槐花香鉆進破窗欞。
穿青衫的小少年正用樹枝在泥地上畫劍訣,墨色眼睛映著跳動的篝火:“青玄你看,
這招‘穿云’要借風勢旋身,手腕轉的時候像握著涼水——”話未說完便被紅薯燙到指尖,
慌忙往嘴里塞的樣子惹得羽青玄笑出聲,卻不想被首瞳突然湊近的臉驚得往后仰。
“你眼睛像沾了月光?!鄙倌曛讣廨p輕劃過他眼下,溫熱的觸感比篝火更燙,
“以后我當劍修,你當我的眼睛好不好?”此刻指尖的石碑紋路突然模糊,
羽青玄垂眸按住心口翻涌的鈍痛。自山腳下一別已過三日,
首瞳臨走時眼底那抹極淡的血色始終纏在他感知邊緣,像當年分別那日,
少年攥著他的手在魔修追兵里狂奔,掌心被碎石劃開的血痕蹭在他袖口,
至今仍在記憶里滲著暗紅?!按髱熜钟衷趧4@么久?!睖剀浀纳ひ艋熘聪憧拷?/p>
蘇清瑤的繡鞋碾碎積雪,“今日新制的暖爐該送來了,二師兄說要在聽雪閣擺棋陣,
三師弟又把赤霞峰的梅枝折了插瓶——”“清瑤總記得這些瑣事。
”羽青玄起身時衣擺拂過石碑,斬月劍自動從劍架滑入掌心,劍柄上的云紋硌著掌紋,
“明日隨我去赤霞峰,看看你們新練的‘踏雪十三式’。
”少女的銀鈴發(fā)飾在月光下晃出細碎光斑,蘇清瑤望著他被雪光映得近乎透明的側臉,
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場雷劫。當時十七歲的大師兄為護迷路的小弟子闖入雷區(qū),
三道紫電劈中靈臺,再醒來時便只剩這雙映著永夜的白瞳。可即便看不見,
他仍能準確接住她練劍時滑脫的木劍,仍會在每月朔日為每個弟子調整劍訣,就像此刻,
他正憑著聽覺數(shù)著她發(fā)間銀鈴的數(shù)目,唇角還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聽雪閣的燈火在半山腰明明滅滅,凌九霄的聲音混著棋盤落子聲飄來:“大師兄!你再不來,
老三就要把我的雪頂烏龍全灌進梅瓶了!”推開閣門時,暖香撲面而來。
三師弟沈硯之正踮腳往青瓷瓶里插紅梅,月白袖口沾著金粉,
聽見動靜便轉身笑:“大師兄聞聞,這梅枝帶了赤霞峰的晨露,比去年的香三分呢。
”羽青玄順著聲音走向主位,途經(jīng)棋盤時忽然駐足。
凌九霄擺的正是當年他教的“北斗困魔陣”,卻在天樞位多落了一子。
“二師弟近日常研究魔修功法?”他指尖掠過那顆突兀的黑子,石質棋子傳來極淡的魔氣,
“魔界術法陰詭,觀其變可,習其術卻易亂心魂?!绷杈畔鰣?zhí)壺的手頓了頓,
少年人桀驁的眉梢壓下幾分:“那日在山腳,
我看見首瞳的佩劍‘血河’上纏著十七道生魂咒。大師兄可還記得,當年在亂葬崗,
我們救的那個被魔修抽魂的幼童?”瓷盞相碰的聲音在閣中輕響,
沈硯之插梅的動作忽然僵住。羽青玄指尖撫過棋盤邊緣,
那里刻著他十二歲時教師弟們識字的劃痕。亂葬崗的秋雨,首瞳染血的衣襟,
還有那句被風雨打散的“青玄你先走”——原來有些事,連天真的三師弟都記得。
“術法本無正邪,在乎人心?!庇鹎嘈鋈惶郑讣鈩饣髟鹿饽傻钠遄?,
精準落在棋盤“搖光”位,“明日起,你隨我練‘穿封云月訣’的心法。
當年師父只傳我一人,如今該讓你們見見世面了?!绷杈畔龅难劬康亓疗?,
沈硯之也忘了擺弄梅枝,連蘇清瑤端來的茶盞都忘了放下。那是玄霄宮最神秘的劍訣,
傳說創(chuàng)派人曾用此術封鎮(zhèn)過上古魔器,而羽青玄自失明后,從未在人前完整施展過。
“先記口訣。”羽青玄指尖輕點石桌,劍氣便在虛空中勾勒出銀白字跡,“‘以光為引,
以心為鏡,穿云破霧,封月凝形’——”他忽然頓住,感知到遠處天際有極淡的魔氣波動,
像首瞳那日留下的氣息,正順著霜云巔的靈脈緩緩滲透?!扒瀣?,去請師父。
”羽青玄忽然起身,斬月劍在掌心嗡鳴,“九霄、硯之,隨我去后山寒潭。
有人在偷引‘太陰泉’的靈氣。”寒潭上方的霧凇在劍氣激蕩中簌簌而落,
羽青玄足尖輕點水面,衣擺未沾分毫。潭底的藍鱗魚被驚動,擺尾時攪碎滿池月光。
他閉眼“看”著水下三條人影,魔氣裹著冰棱正試圖鑿開靈脈封印,
其中一人手腕上的狼牙刺青,正是當年追殺他們的魔修部族標志?!白笕?,斷其水脈。
”羽青玄話音未落,凌九霄的劍已帶著風雷之勢劈向冰面。
沈硯之拋出縛仙索纏住試圖逃竄的魔修,
蘇清瑤則提著琉璃燈照亮潭底——卻在看清為首魔修面容時驚呼出聲。
那是個年約二十的魔族女子,赤色長發(fā)在水中如火焰翻卷,額間鑲嵌著菱形魔晶,
偏偏眼尾處點著顆朱砂痣,像極了首瞳曾畫在樹皮上的圖騰。她被縛仙索勒緊時并未掙扎,
反而直直望向羽青玄,眼底翻涌的情緒竟讓他心中一震。“帶回去審訊。
”羽青玄轉身時衣擺掃過水面,濺起的水珠在月光下凝成冰晶,“注意別傷了她。
”地牢的燭火在石壁投下?lián)u曳的影,羽青玄隔著鐵欄,
“看”見那魔族女子正用指甲在石墻上刻著什么。血腥味混著魔氣傳來,
他忽然開口:“你是首瞳的部下?”女子抬頭,朱砂痣在火光下格外妖冶:“我叫赤瀾,
是魔尊夫人。”燭芯“噼啪”炸開火星,凌九霄握劍的手驟然收緊,
沈硯之差點打翻手中的鎮(zhèn)魔符。羽青玄卻只是微微挑眉,記憶中那個總把野果塞給他的少年,
曾說過“以后我要娶個能喝三壇烈酒的姑娘”,不想竟成真了。“為何偷引太陰泉靈氣?
”羽青玄指尖劃過鐵欄,鎮(zhèn)魔紋章發(fā)出微光,“魔界不缺靈脈。”赤瀾忽然笑了,
笑聲像金屬相擊般清越:“因為阿瞳說,霜云巔的月光,是這世上最像你眼睛的東西。
”她指尖撫過石墻上未完成的畫像,畫中少年有著蒼白面容和覆雪般的長發(fā),
“十年前他在亂葬崗撿到你掉落的玉佩,日日揣在懷里,
直到被老魔尊打斷三根肋骨——你看,他連瘋魔時,都不肯讓我碰那玉佩。
”地牢的風忽然灌進來,吹得燭火明滅不定。羽青玄聽見自己心跳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像那年在山神廟,首瞳把最后一塊烤紅薯塞進他手里時,掌心傳來的溫度。原來他們都錯了,
那些被鮮血和魔氣浸透的歲月里,有些東西從未改變,卻也再難回到最初。“赤瀾姑娘。
”羽青玄忽然抬手,掌心凝出半塊碎玉,正是當年他們各執(zhí)一半的“雙生鏡”,
“勞煩替我?guī)Ыo首瞳。就說——”他頓了頓,碎玉在掌心發(fā)燙,“霜云巔的月光,
從來不是因為像誰的眼睛,而是因為有人曾在月光下,說要做彼此的劍與眼。
”赤瀾的瞳孔猛地收縮,她認出那是首瞳藏在衣襟里的半塊玉佩。當羽青玄轉身時,
她看見少年人蒼白的后頸處,有片極淡的朱砂胎記,像極了首瞳每次醉酒后,
都要對著月亮畫的那道弧線。是夜,霜云巔頂?shù)挠^星臺被月光染成銀色。
羽青玄獨自坐在臺邊,聽著遠處傳來的狼嚎。斬月劍橫在膝頭,
劍鞘上的云紋與他衣擺暗紋重合,恍若與天地融為一體。
他忽然想起赤瀾臨走時說的話:“阿瞳總說,你我初見那日,你穿的是沾著槐花的青衫,
像從月光里走出來的人。”山風掀起他額前白發(fā),露出左眼角那道幾乎看不見的傷疤。
那是十二年前,首瞳為護他被魔修劃傷的。此刻,他忽然伸手觸碰自己的眼睛,雖看不見,
卻能“看”見記憶中首瞳的眼睛——那是比任何星辰都明亮的存在,卻在成為魔尊后,
漸漸被血色浸染。“穿封云月訣,以心為鏡?!庇鹎嘈哉Z,指尖撫過劍鞘上的云紋,
“原來這劍訣的真正奧秘,從來不是封魔,而是——”他忽然起身,
斬月劍在月光下劃出銀弧。劍氣所過之處,云霧竟被凝成冰晶,在空中拼出“首瞳”二字。
遠處,寒潭方向傳來狼嚎,帶著某種古老的呼應。羽青玄知道,赤瀾已經(jīng)帶著玉佩離開,
而首瞳,或許會在某個月夜,看見這橫跨兩界的月光信箋。是時候了。羽青玄望向仙門方向,
那里燈火通明,師弟師妹們正在為即將到來的考核做準備。他知道,仙魔大戰(zhàn)已如弦上之箭,
而他,作為玄霄宮的大師兄,作為首瞳的竹馬,必須在這命運的岔路口,
走出那條最艱難卻最正確的路。“青玄,你可后悔?”仿佛有聲音在風中響起,
帶著少年時的笑。羽青玄唇角揚起溫和的笑,
指尖掠過劍柄上的刻痕——那是首瞳當年用石子刻的“青玄必勝”。不,
他從不后悔遇見首瞳,從不后悔成為仙門弟子,亦不后悔,即將為了心中的正義與和平,
踏上那條注定孤獨的路。霜雪落在他發(fā)間,像撒了把碎鉆。觀星臺下,
蘇清瑤正提著燈籠上來,燈光在霧中劃出溫暖的光帶。羽青玄轉身,朝著那片光明走去,
衣擺上的月光與燈光交疊,恍若他正走向一個,即將被改寫的未來。而此刻,
千里之外的魔宮,首瞳握著半塊碎玉,望著空中漸漸消散的“首瞳”二字,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有苦澀,有懷念,卻也有釋然。他身旁的赤瀾輕輕嘆氣,
為他披上繡著銀月的黑袍——那是羽青玄十二歲時,說要送他的成年禮?!鞍⑼?,
明日隨我去人間看燈會吧。”赤瀾指尖劃過他掌心的傷疤,“聽說人間的孔明燈,
能把心愿帶給天上的人?!笔淄巴夥康哪г疲鋈幌肫鹉悄暝谏缴駨R,
羽青玄靠在他肩上睡著,睫毛上沾著槐花。他忽然點頭,掌心的碎玉與赤瀾發(fā)間的魔晶相觸,
竟泛起微光——那是他們從未說出口的,關于友情、關于未來,關于在這亂世中,
如何守住心中那抹月光的,最隱秘的約定。
第3章 碎玉照晨人間的燈市在霜降后第三日拉開帷幕,琉璃盞沿著青石板路連成星河,
映得秦淮河面金鱗躍動。羽青玄戴著斗笠立在畫舫船頭,袖中半塊碎玉隨著船身搖晃輕響,
混著兩岸傳來的吳儂軟語,恍惚間竟像回到了十二年前那個偷溜下山的秋夜。
那時首瞳攥著從雜耍班贏來的糖人,在人堆里回頭朝他笑,
墨色眼睛映著千萬盞燈籠:“青玄你看,這糖人是只白鶴,和你練劍時的樣子一模一樣!
”話音未落便被糖葫蘆攤主揪住衣襟,少年人邊跑邊把糖人塞進他手里,
糖衣在月光下泛著琥珀色光澤,甜香至今縈繞在記憶深處?!按髱熜?,
前方就是‘鏡花樓’了?!碧K清瑤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繡鞋踩在甲板上發(fā)出細碎聲響,
“二師兄和三師弟已經(jīng)扮成商人混了進去,據(jù)說樓里今日拍賣的‘照影琉璃’,
能映出人心底最執(zhí)念的畫面?!倍敷谊幱罢谧∮鹎嘈n白的面容,他指尖撫過腰間玉墜,
那里刻著玄霄宮的鎮(zhèn)宮紋章:“魔界近期頻繁在人間收集靈器,照影琉璃雖為仙器,
卻最易被魔氣侵蝕。清瑤,你在畫舫等我,若聽見三聲鶴鳴便立刻通知師父。
”踏入鏡花樓時,暖香混著脂粉氣撲面而來。二樓雅閣傳來琵琶聲,
曲調正是當年首瞳常哼的《山鬼謠》。羽青玄順著聲音“看”向二樓,
感知到三道隱晦的魔氣正圍繞著中央展臺,其中一道格外熟悉——是赤瀾身上的朱砂氣息。
“各位貴客,今日壓軸之寶——照影琉璃!”掌柜的掀開紅綢,
拳頭大的琉璃球在燈光下流轉七彩光暈,“此寶能照見人心執(zhí)念,無論仙魔妖鬼,皆能顯形!
”臺下嘩然間,羽青玄忽然察覺魔氣涌動。赤瀾的氣息從三樓包廂急掠而下,與此同時,
三道黑影破窗而入,直奔展臺。他袖中碎玉突然發(fā)燙,斬月劍已在掌心出鞘,
劍氣裹挾著琉璃盞碎片凝成冰刃,精準封死左側魔修退路?!扒嘈?!
”赤瀾的聲音混著琉璃碎裂聲傳來,羽青玄轉身時,正“看”見她赤色長發(fā)掃過地面,
朱砂痣在火光中妖冶非常,“接?。 闭沼傲鹆г诎肟談澇龌【€,羽青玄本能伸手,
琉璃球卻在觸碰到他掌心瞬間爆發(fā)出刺目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