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長老們開始查當年事件并取得進展后,他們便對兩個孩子日常下課跑龍膽小筑“看弟弟”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一開始藍渙還有點遲疑,覺得這樣不太好,算不算欺瞞長輩,要不要抄家規(guī)。
但藍菏提點了他。
“你以為長老們不知道我們的意圖嗎?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他們早就軟化態(tài)度啦!只是長輩的架子還端著,需要我們遞個梯子找個借口而已?!?/p>
彼時藍菏正懶懶散散地趴在軟枕上看書,一邊翻頁一邊道:“況且我們也沒有欺瞞長輩啊,去龍膽小筑確實也為了看弟弟,只是把雙方主次關(guān)系稍微調(diào)換了一下而已?!?/p>
藍渙有些驚訝:“還能這樣?”
但話一出口,他仔細想想,又發(fā)覺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為什么不能呢?他和阿姐并沒有說謊,不是嗎?
藍菏瞥了一眼藍渙若有所思的表情,提醒道:“不過這類方法說到底還是鉆家規(guī)空子,你既然是少宗主,以后可以拿來對付那些老狐貍,但可不要用到自家人身上,被發(fā)現(xiàn)的話不止是我,爹娘和弟弟也肯定會很生氣?!?/p>
藍渙點頭:“嗯,我曉得的,阿姐?!?/p>
藍菏滿意點頭。
她只是想稍稍帶歪一點藍渙渙,別在外面為了某件不可說之事被人為難到,可不想把漂亮弟弟帶成一個絕對的政治家。
雖然做一個政治家也沒什么不好,但藍家人能完全做到政治腦袋才有鬼了,保不齊等哪天遇上喜歡的人,到時候落得個傷人傷己的下場……
“阿菏,怎么了?”古靜珝溫柔的疑問喚回了藍菏逐漸飄遠的思緒。
“嗯?阿娘我沒事,就是想起挺早之前的渙渙,渙渙向來很乖,也不知道阿湛長大以后好不好帶?!彼{菏邊說著邊伸了個懶腰。
她也就是在龍膽小筑和自己的鳳凰軒還能稍微放縱點。
上個月他們一家四口飯后百步走,沒注意走到外面,結(jié)果被三長老抓了個正著。
當時各位長老雖然暗地里對宗主一家團聚當不知情,但這不代表他們在禁閉還沒結(jié)束前可以直接舞到正主面前。
那次他們一家四口都被罰了抄家規(guī),一人五十遍。
藍菏尤其慘,因為伸了個懶腰被小老頭指責不端方雅正,多罰了五遍家規(guī)。
對此,藍菏懷疑這小老頭是公報私仇,就是在報復她一兩歲專門和他嗆嘴還嗆不過她的仇。
藍菏對此等行為很是不齒。
呵,多大歲數(shù)的人了,吵不過不該覺得羞恥回家多看書嗎?居然還和她一個小孩計較!
來自藍大小姐的鄙視.JPG
古靜珝看到她的動作啞然失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你呀,上次罰抄還沒抄夠嗎?萬一再被那位長老看見了,別又來我這里哭?!?/p>
雖然都是假哭。
“不哭不哭!這回他罰多少遍我都不會哭!”藍菏滿臉小驕傲。
古靜珝驚奇地看著她,這是又要鬧什么幺蛾子?
藍渙也很好奇。
一家人散完步后,古靜珝重新回了龍膽小筑,藍祈璟準備轉(zhuǎn)頭回寒室,沒走幾步便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低頭一看,兩個團子緊緊跟在他腳邊,小短腿倒騰得又快又穩(wěn)。
藍祈璟:?
藍菏發(fā)現(xiàn)眼前的大長腿突然不動了,立刻停下來,疑惑抬頭:“父親,怎么了?”
藍渙也迷茫抬頭看著他。
藍祈璟道:“我要回寒室,你們跟著我作甚?”
藍菏低下頭,嘴角一抽。
瞧這話說的,孩子找老子,還要給個理由不成?
但是話不能這么說。
藍菏又重新抬頭,她深吸一口氣,下一秒就裝成一個期盼父愛,看上去可憐又脆弱的小女孩。她小心翼翼地道:“我找父親有事,阿菏可以去寒室說嗎?這里……不太方便?!?/p>
藍祈璟沒說可不可以,他將目光放在了藍渙身上。
藍渙看了藍菏一眼,他本來是想跟著阿姐的,但既然阿姐找父親有事,那……
他從善如流道:“渙還有別的事,父親,阿姐,我先走了?!?/p>
他恭敬行了個標準的晚輩禮,轉(zhuǎn)身離開。
那端方雅正的姿態(tài),那心地善良為人著想的成熟,簡直天使到讓藍菏內(nèi)心小人激動地捂住心口,順便又多了一個對便宜老爹蛐蛐的理由。
說白了!要不是便宜老爹為愛不理世事!要不是他逃避一切!原書里的渙渙和阿湛至于小小年紀就接受姑蘇藍氏眾長老的嚴苛要求嗎?!
尤其是渙渙,他至于在十來歲,同齡人還在調(diào)皮搗蛋射紙鳶的年紀就接手不屬于少宗主的擔子嗎!
雖然這樣的壓力也確實造就了未來在火燒云深不知處后,姑蘇藍氏的一位可以完美接任并達成金藍之交成就,幾乎統(tǒng)率半個玄門的藍氏宗主。
但是,這樣的成長之路也太苦了。
苦到最后,藍渙人生中僅有的能帶來快樂的人像一顆被扔在地上沾了灰,再被碾碎的糖那樣消失,很多人仍然認為他能走出來,像一個正常人那樣,毫無芥蒂地娶妻生子。
甚至可能在某天聊起那個如今人人喊打的人,還會面露尷尬與嫌惡,恨自己瞎了眼。
可如果真是那樣,那藍渙也不是那個藍渙了。
藍菏沉默著跟在藍祈璟身后,表面恭敬溫順,實則心里不停碎碎念,祈禱身前的便宜老爹最好現(xiàn)在立刻打個噴嚏,如果能看到對方的尷尬時刻,她一定會在心里狠狠爽一把!
寒室
藍祈璟進門后便自顧自地坐在茶案上斟了一杯茶。
沒有長輩邀坐的行動,藍菏便無比乖巧地站著,看起來好像沒有絲毫怨言。
但實際上,藍菏已經(jīng)在心里蛐蛐了便宜老爹這個行為無數(shù)次。
藍祈璟輕酌一口茶,看著藍菏看似恭順站在那里戴著假笑面具的樣子,最終無奈地輕輕嘆了口氣。
“行了,坐吧,這里沒有別人,阿菏你也不用裝了?!彼{祈璟嘆著氣給藍菏也斟了一杯茶,淡淡道:“你其實一直都不喜歡我這個父親吧?”
啊噢,居然被戳穿了。
難道渙渙敏感的小情緒是遺傳自便宜老爹?
但是藍菏只驚訝了一瞬,很快又恢復了坦然。
既然已經(jīng)被戳破,那自然沒什么繼續(xù)裝下去的必要。
藍菏坐到藍祈璟對面的位置,也優(yōu)雅地輕酌了一口茶水。
嗯,好東西。
藍菏放下茶杯,對上藍祈璟的目光。
明明才四歲,她的眼里卻沒了往日在其他長輩面前的天真之色,她輕聲道:“是啊,我并不喜歡您,甚至可以說我怨您。自我和阿渙出生起,我們身邊就沒有父母的存在,想要不被罵有娘生沒娘養(yǎng),我們只能自己爭。如今與母親的一次次見面是我和阿渙一次又一次用受罰、頂撞長輩和撒嬌賣癡換來的?!?/p>
她抬起眼,對上藍祈璟那雙黑色的眸子:“我為什么怨您?因為明明通過努力就可以得到的結(jié)果,哪怕我和阿渙才一歲大,可您卻從來都沒有嘗試過。甚至沒有給我們一個解釋,只是用那連我都知道很有問題的理由來堵我們的嘴,那我憑什么不能不喜歡你?”
聽了一連串的質(zhì)問,藍祈璟微微一愣。
雖然從藍啟仁那里得知藍菏向來主意大,性格要強又早慧,這些年也確實能感受到藍菏從對他的好奇到不喜和無視,但是他卻沒想到藍菏居然已經(jīng)懂得這么多。
想到藍菏剛才話語中尖銳的部分,藍祈璟皺眉道:“是誰說你們有娘生沒娘養(yǎng)?藍氏的弟子,還是誰?”
如果不是有人對藍菏說了這話,或者被她聽見了,她為什么會知道這個。
藍菏沉默。
額……
其實并沒有人這么說。
當時說出來這句話,只是她突然想起了后來的金凌和原著里她們這一代所有有名有姓的天驕。
除了江澄、江厭離和金子軒,哪怕包括了溫家那兩個崽種,其他人誰不是有娘生沒娘養(yǎng)。
“沒誰說我們,是我自己這么覺得?!彼{菏低下頭,聲音有點悶悶的,“一歲的時候長老們教我和阿渙的第一節(jié)課就是不要學阿娘,可我不明白,阿娘那么好,那么溫柔,明明是她被關(guān)起來了,可她從來都沒有在我們面前說過藍家不好,父親不好。我不明白,為什么長老們和叔父說她壞,說她是妖女。”
藍祈璟沉默,如今藍啟仁他們還在追查幕后兇手,他也自知很可能是那幕后之人對姑蘇藍氏的惡意給她們招來了無妄之災,可他卻不知該怎么將一切對這個才四歲的孩子和盤托出。
終于,一陣沉默后,藍祈璟在諸多的顧慮和解釋中選擇了道歉。
“阿菏,對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