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慶云縣縣衙,班房。
“算算時間,狼母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娘娘廟村,江小川也該帶著銀票返程了……”
班頭高構(gòu)端坐主位,輕刮著手中瓷杯茶盞,神色悠閑地說道。
“頭兒,還是您手段高明,略施小計便解決了顧桉那三個心頭大患,同時還打發(fā)走了狼母,就連放走的采花大盜江小川,回頭也得乖乖帶著薛貴身上的銀子回來送死,真可謂是一石三鳥,屬下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捕頭趙括手腳麻利地替高構(gòu)添滿茶水,嘴中恭維道。
“慎言!”
高構(gòu)橫眼看去,目光微沉,“此話要是傳到吳典吏耳朵里,還不得治我一個勾結(jié)妖魔,殘害同僚的大罪,到時菜市口懸掛的腦袋中,最肥的那顆肯定是你的?!?/p>
“是……是……是屬下失言了……”
捕快趙括臉色一變,噤若寒蟬道。
吳典吏袒護那三人也不是一兩天了,真要讓其知曉此事,班頭自然可以高枕無憂,但他鐵定要被送上斷頭臺。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p>
這時,高構(gòu)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是一石三鳥,而是一石四鳥,林幫主的內(nèi)弟齊誠垂涎宋天魁的女兒也不是一兩天了,此前礙于顧桉三人護著,一直無法得手,如今可以讓他如愿了。
回頭你安派人將那丫頭綁了,給齊誠送去?!?/p>
話落,高構(gòu)又在心中默默補了一句,省得那廝老惦記別人家的婆姨。
捕頭趙括心思活泛,要不然也不會成為高構(gòu)最器重的心腹。
他略微一思索,便想通其中關(guān)鍵。
這位上司是想通過齊誠搭上魚龍幫的線。
魚龍幫從當(dāng)初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幫派,短短幾年時間,便一躍成為慶云縣第一大幫派。
據(jù)說背后是得到了校場那位大有來頭的韓校尉的指點。
如今魚龍幫不但牢牢掌控著全縣的水上命脈—漕運,更是壟斷縣城大部分賺錢行業(yè),霸主地位已無人能撼動。
并且,這魚龍幫背后還有一頭大妖作為靠山,就連其他山頭的妖王都不敢輕易冒犯。
那蛟妖來歷神秘,據(jù)說實力遠超當(dāng)年那頭老熊,更非狼王之流所能相比的。
此前,高構(gòu)曾多次攜禮拜會這魚龍幫幫主,但都吃了閉門羹。
如今也算另辟蹊徑,找到了突破口。
趙括暗暗瞥了一眼不茍言笑的高構(gòu),眼神突然變得有些熾熱。
細數(shù)這位上司手中掌握的籌碼,絕對稱得上財大氣粗。
先是在對妖政策上,得到衙門的默許。
其二是城中另外四家?guī)团傻亩αχС帧?/p>
另外,還深得天狼關(guān)狼王的認可。
如今再攀附上實力最強的魚龍幫,位子無疑會坐得更穩(wěn)。
甚至再往上走一走,頂?shù)魠堑淅簦参磭L不可能。
到時,班頭的位子還不遲早落到自己這名心腹頭上。
想到此處,趙括心中愈發(fā)火熱,立刻主動請纓道:“頭兒,那我現(xiàn)在就安排人去綁宋幼娘,正好趁著天黑,不易被人察覺?!?/p>
“你狗腦子啊!”
高構(gòu)放下手中杯盞,皺眉道:“那顧桉三人也算是因公殉職,按例我可以跟上頭申請撫恤銀,回頭等那丫頭領(lǐng)了撫恤銀,再動手不遲?!?/p>
“那筆銀子數(shù)目也算可觀,到時,你便跟下面人分了吧?!?/p>
聞言,趙括精神一振,趕緊順著高構(gòu)的話恭維道:“頭兒,還是您考慮周全,屬下……”
“頭兒,不好了,沈淵回來了!”
不等趙括拍完馬屁,這時,班房外突然闖進一名捕快,他臉上神色慌張,腳步虛浮,哆嗦著嘴唇道:“那廝就像剛從屠宰場出來一樣,渾身都是血,手里還提著兩個帶血包袱,臉色冷的嚇人,就跟個索命惡鬼一樣,明顯是來者不善!”
“什么!”
這消息如一道雷霆劈中趙括,他渾身猛地一個哆嗦,白著臉看向高構(gòu)道:“頭兒,沈淵逃脫了,這廝肯定是來尋仇的,我們還是趕緊從后門撤吧!”
他們這幫所謂的高構(gòu)親信,在慶云縣看似耀武揚威,實則外強中干,沒幾個肯踏實習(xí)武的。
要說欺壓百姓,爬小娘肚皮,個個都是一把好手,可真要讓他們動刀,那手上的活兒,比他們的腎都虛。
“你慌什么,這不還有我嗎!”
高構(gòu)臉色一沉,犀利的眼神立刻嚇得趙括不敢言語。
“我倒巴不得他在衙門動手,正好有理由可以解決這小子,以下犯上,到時,吳典吏也無話可說。”
高構(gòu)隨手將身后的長刀取下,橫放于膝,摩挲著刀鞘,狹長的眸子中泛起一抹寒光。
他雖然武學(xué)天賦不及宋天魁,但好歹也是浸淫武道十幾載,勉強入了煉皮境。
拿捏個不入流的沈淵,還不跟捏死只螞蟻似的。
不過,他心中還是有所疑惑。
按理說,狼母與薛貴聯(lián)手,顧桉和沈淵二人絕無逃脫的可能。
包括薛貴,最后也鐵定會葬身狼母之口。
對于這種背刺兄弟的二五仔,哪個上司用著能放心?
所以說,最后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被提前喂毒的江小川,帶著他賞給薛貴的銀票,回衙門求取解藥。
可如今遲遲不見江小川的身影,反倒是沈淵這個弱雞回來了。
這屬實令人費解。
“班頭,沈淵回衙復(fù)命!”
就在高構(gòu)沉吟之際,班房外突然傳來沈淵的聲音。
聲音聽上去并無異樣,甚至于少了往日的那種咬牙切齒,多了一份平靜。
“進來吧。”
高構(gòu)氣態(tài)平穩(wěn),眼中不見絲毫波瀾,沖班房外淡淡開口。
下一刻,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裹著寒意席卷班房。
“嘶……”
看到沈淵的第一眼,班房內(nèi)的一眾衙役們,齊齊打了個寒顫,有人更是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這小子是屠村了嗎?
視線內(nèi)的年輕捕快,秀氣臉龐濺滿鮮血,神色冷峻,手中提著兩個帶血的包袱,長靴踩在地板上,留下兩行清晰的血腳印。
一身捕快服飾被血水完全浸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緊實的肌肉線條。
長發(fā)披散,幾縷發(fā)絲還在不斷滴著血珠。
手中的包袱同樣在滴血,那“滴答滴答”的墜地聲,如同重錘一般敲擊在他們緊繃的神經(jīng)上。
就連班頭高構(gòu)看到這炸裂的一幕,眼皮子都不覺一跳。
整個班房,在這一刻,陷入絕對的死寂,只剩那刺耳的滴血聲,持續(xù)縈繞耳邊。
“怎么搞的如此狼狽,莫非三個人還拿不下一個江小川,另外,怎么不見顧桉與薛貴二人?”
最終,還是高構(gòu)率先回神,他強行將視線從血包袱上移開,拿起手邊的茶水飲了一口,壓下喉嚨眼泛起的惡心,這才看向沈淵明知故問道。
誠然,他也很好奇沈淵包袱里裝的到底是什么,但更好奇沈淵是如何逃回來的?
那包袱里總不能裝的是狼母四個的腦袋吧?
他要真有那本事,也就不會被自己送去喂妖了。
“幸不辱命!”
沈淵已然注意到高構(gòu)橫放于膝的長刀,內(nèi)心不由冷笑,這是做賊心虛了嗎?
此時,他眼前突然彈出一行提示。
【高構(gòu),妖魔走狗,魚肉百姓,壞事做盡,殺之可得功德500點】
沈淵在高構(gòu)脖頸地部位掃了一眼,隨手將左手邊的包袱丟出。
包袱一路滾落,從里面跌出五顆帶血頭顱。
兩大三小。
最大的那顆是狼母的,其次是江小川的,最小的三顆是狼崽子的。
“這是!”
看到狼頭的瞬間,高構(gòu)再也無法維持淡定。
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不顧長刀墜落在身前,眼睛大張,死死的盯著地上的四顆狼頭,瞬間汗流浹背。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狼母和狼崽子死了,狼王要抓狂了。
自己作為主導(dǎo)者,絕對會被拿來祭狼牙。
這狼王實力堪比煉臟境武者,城中那幾家?guī)团梢膊桓覟樽约撼鲱^。
“狼母!”
一眾差役更是嚇得面無血色,兩股戰(zhàn)戰(zhàn),有幾人更是直接癱軟在地。
“沈淵,你這次闖下大禍了!”
趙括渾身巨顫,臉色發(fā)白,用手指著沈淵,嘴唇哆嗦道:“屠殺狼母和狼王幼崽,勢必會引發(fā)狼王震怒,這下連吳典吏也保不住你,我們都得跟著你陪葬!”
聞言,一眾衙役更是如墜冰窖,有幾人更是當(dāng)場暴走,憤然拔刀指向沈淵。
“沈淵,識相的,就自己去天狼關(guān)找狼王謝罪,莫要牽連我們,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錚錚錚……”
其他衙役亦是跟著拔出長刀,惡狠狠地瞪向沈淵。
“慢著!”
高構(gòu)突然揮手攔下群情激奮的衙役們,陰惻惻地看著眼前的沈淵,臉色黑的如同要滴出水來,一字一句道:“沈淵,此事,你最好給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