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林曉月站在醫(yī)院走廊里,雙手緊握成拳。消毒水的氣味刺激著她的鼻腔,
但此刻她已經(jīng)無暇顧及這些。手機屏幕亮起,
是母親發(fā)來的消息:"你弟弟的手術費還差八萬,你趕緊想辦法。
"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第三次了。林曉月深吸一口氣,將手機塞回包里。她抬頭望向窗外,
夕陽的余暉灑在玻璃上,映出她疲憊的臉龐。二十八歲的她,眼角已經(jīng)有了細紋。"林小姐,
您弟弟的住院費..."護士的話還沒說完,林曉月就打斷了她:"我知道,我這就去交。
"銀行賬戶里的數(shù)字刺痛了她的眼睛。這是她攢了兩年準備付房子首付的錢,
現(xiàn)在又要一分不剩地轉出去。手指懸在確認鍵上方,她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點了下去。
回到病房時,弟弟林曉陽正躺在床上玩手機游戲。見她進來,頭也不抬地說:"姐,
我想吃火鍋。""你現(xiàn)在不能吃辛辣食物。"林曉月把繳費單放在床頭柜上,
"醫(yī)生說你下周就能出院了。""切,小氣。"林曉陽撇撇嘴,"對了,
我同學都換新手機了,我這個破手機玩游戲都卡..."林曉月沒接話,
轉身去整理弟弟的衣物。衣柜里掛著三件嶄新的名牌外套,標簽都還沒拆。她認得這些牌子,
每件都要上千元。"曉月啊,你弟弟這次可遭罪了。"母親端著保溫桶走進來,
"我燉了雞湯,你快喂他喝。""媽,他自己能喝。"林曉月接過保溫桶,還是坐到了床邊。
"你弟弟從小身體就不好,你這個當姐姐的要多照顧他。"母親絮絮叨叨地說著,
一邊給兒子掖被角,"對了,你王阿姨給你介紹了個對象,周末去見見。
"林曉月的手頓了一下,"我這個月加班多,沒時間。""你都二十八了,
再不結婚就成老姑娘了。"母親皺眉,"你弟弟還等著你結婚收彩禮呢。"湯勺碰在碗沿上,
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林曉月看著弟弟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突然覺得胸口發(fā)悶。晚上回到家,
狹小的出租屋里堆滿了紙箱。房東上周就通知她月底前要搬走,
因為弟弟上次來玩時在墻上涂鴉,還打碎了樓道里的消防栓玻璃。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是公司主管。"林曉月,明天的提案客戶要求改,你今晚必須做完。"掛斷電話,
林曉月打開電腦,盯著屏幕上的數(shù)字開始修改方案。凌晨兩點,她揉了揉酸痛的頸椎,
發(fā)現(xiàn)手機上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母親打來的。回撥過去,
母親焦急的聲音傳來:"你怎么不接電話?你弟弟發(fā)燒了,醫(yī)生說可能是術后感染,
要加一種進口藥..."林曉月閉上眼睛,"多少錢?""一萬二。你趕緊轉過來,
醫(yī)院等著用藥呢。"掛斷電話,林曉月翻遍所有銀行卡,湊夠了這筆錢。轉完賬,
她看著賬戶里剩下的87.36元,突然笑出了聲。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她頂著黑眼圈去上班。電梯里遇到同事小李,"曉月姐,你臉色好差,
要不要請假休息?""沒事,就是沒睡好。"林曉月勉強笑了笑。中午吃飯時,
小李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聽說公司要提拔一個部門副經(jīng)理,你可是熱門人選。
"林曉月攪拌著碗里的面條,突然想起什么,"提拔的話...工資能漲多少?
""起碼多五千吧。"小李眨眨眼,"不過聽說王總更傾向張明,
因為他上周搞定了那個大客戶。"林曉月的手停了下來。那個客戶本來是她跟進的,
后來因為弟弟住院,她請了三天假,案子就轉給了張明。下班后,她沒有去醫(yī)院,
而是去了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坐在角落里,她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修改簡歷。
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顯得格外蒼白。手機又響了。是弟弟:"姐,我手機欠費了,
給我充兩百話費。對了,媽說讓你明天請假陪我去復查。"林曉月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
然后慢慢地把手機調(diào)成了靜音模式。窗外,夜色漸深,路燈一盞盞亮了起來。
林曉月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簡歷上的工作經(jīng)歷一行行增加。她突然意識到,
這五年來自己竟然換了六份工作。每一次都是因為弟弟的事情不得不請假,最后要么被辭退,
要么主動辭職??Х纫呀?jīng)涼了。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手機屏幕又亮起來,這次是母親發(fā)來的語音消息。她沒有點開,只是看著那條未讀提示發(fā)呆。
"小姐,我們要打烊了。"服務生的聲音把她拉回現(xiàn)實。林曉月看了看表,
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半。她收拾好東西走出咖啡店,夜風拂過臉頰,帶著初秋的涼意。
回到出租屋,她破天荒地沒有立即查看弟弟的情況,而是洗了個熱水澡。
溫熱的水流沖刷著身體,她仰起頭,讓水打在臉上。浴室霧氣朦朧,鏡子里的自己模糊不清。
躺在床上,她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縫。這條裂縫從她搬進來時就有,現(xiàn)在已經(jīng)延伸到了墻角。
就像她的生活,看似完整的表面下,早已布滿裂痕。第二天清晨,
林曉月比平時早了一個小時起床。她精心化了妝,穿上最正式的那套西裝。出門前,
她給主管發(fā)了條消息:"我今天有事,請一天假。"她沒有去醫(yī)院,
而是直接去了城東的科技園區(qū)。包里裝著昨晚打印好的簡歷,
還有一份她偷偷準備已久的創(chuàng)業(yè)計劃書。"林小姐,你的履歷很出色。
"面試官翻看著她的材料,"不過你為什么想離開現(xiàn)在的公司?"林曉月深吸一口氣,
"我希望有更好的發(fā)展空間。"她沒有提那些因為家庭原因錯失的機會,
也沒有說這些年被親情綁架的無奈。中午時分,她從科技園出來,陽光刺得她瞇起眼。
手機震動起來,是醫(yī)院的號碼。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林小姐,
您弟弟今早擅自離院了。"護士的聲音帶著責備,"他說要去參加同學聚會,
我們攔不住..."林曉月握緊手機,"他的傷口...""就是??!傷口還沒完全愈合,
這樣很容易感染。"護士嘆了口氣,"您作為家屬,應該多管管他。"掛斷電話,
林曉月站在路邊,突然不知道該去哪里。一輛公交車在她面前停下,車門打開。
她鬼使神差地上了車,隨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車子駛過城市街道,
窗外的景色不斷變換。她想起大學時和閨蜜的約定,等畢業(yè)后要一起租個帶陽臺的房子,
養(yǎng)只貓,周末去爬山。而現(xiàn)在,閨蜜早已結婚生子,過上了安穩(wěn)的生活,
只有她還在為弟弟的醫(yī)藥費和任性買單。公交車停在終點站,是城郊的一個小鎮(zhèn)。
林曉月下了車,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路過一家小餐館時,
她被玻璃上貼的招聘啟事吸引了目光。"招聘服務員,包吃包住,工資面議。"推開餐館門,
風鈴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老板娘熱情地迎上來,"幾位???""我看到你們在招人。
"林曉月指了指門口的告示。老板娘上下打量著她,"你這打扮...不像來做服務員的啊?
"林曉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西裝和高跟鞋,突然笑了,"我可以換。"下午三點,
她坐在餐館后面的小院里,面前擺著一碗熱騰騰的面。老板娘坐在對面,"所以說,
你之前是坐辦公室的?為什么想來我們這種小店?"陽光透過葡萄藤的縫隙灑在桌上,
形成斑駁的光影。林曉月攪動著面條,"就是...想換個環(huán)境。""年輕人啊,
總是想一出是一出。"老板娘搖搖頭,"不過我們這兒包住,二樓有個空房間,
你要是不嫌棄簡陋,今晚就能搬進來。"林曉月抬頭看著這個陌生的院落,陽光照在她臉上,
暖洋洋的。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很久以來,第一次有人不問她要錢,不問她要什么,
只是單純地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謝謝。"她輕聲說,聲音有些哽咽,"我明天就來上班。
"回城的公交車上,林曉月關掉了手機。窗外的景色飛速后退,就像她正在逃離的生活。
她摸了摸包里的新工作合同,嘴角微微上揚。夜幕降臨時,她回到出租屋開始收拾行李。
這些年,她的東西少得可憐,一個行李箱就能裝完。正當她拉上箱子拉鏈時,門鈴響了。
透過貓眼,她看到母親焦急的臉。林曉月站在原地,手放在門把上,遲遲沒有動作。"曉月!
我知道你在家!"母親的拍門聲越來越響,"你弟弟出事了!他傷口感染發(fā)高燒,
現(xiàn)在在醫(yī)院搶救!你快開門啊!"林曉月的指尖微微發(fā)抖。她看著自己收拾好的行李箱,
又看了看不斷震動的門板。門外,母親的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曉月!你聽見沒有!
你弟弟要不行了!你怎么這么狠心??!"最終,林曉月深吸一口氣,緩緩轉動了門把手。
門一開,母親就撲了進來,滿臉淚痕。她抓住林曉月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快跟我去醫(yī)院!曉陽情況很危險,醫(yī)生說可能要二次手術!"林曉月的手腕被掐得生疼,
但她沒有掙脫。她看著母親通紅的眼睛,輕聲問:"這次又要多少錢?""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母親突然提高了嗓門,"那是你親弟弟!他現(xiàn)在躺在醫(yī)院里,你居然只關心錢?
"林曉月沒有回答,只是彎腰拎起自己的行李箱。母親這才注意到屋里的狀況,
臉色瞬間變了。"你要去哪?""我找到新工作了,要搬去員工宿舍。"林曉月平靜地說。
母親一把奪過行李箱,"你瘋了嗎?現(xiàn)在是你弟弟最需要你的時候!"她的聲音尖銳刺耳,
"你知道為了養(yǎng)大你們姐弟倆,我付出了多少嗎?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就想飛?
"林曉月看著母親歇斯底里的樣子,突然覺得無比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