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青丘第一只得道成仙的九尾狐,為嫁天帝云清明苦修三萬年,青丘舉族因我飛升。
替夫渡劫歸來時,夫君擁著我姐姐:“羽兒懷胎辛苦,今日想吃什么?
”父兄問我:“你將青丘臉面丟盡,比不上你姐姐分毫,還回來干什么?
”我被污為搶奪姐姐功勞的罪仙,所有人都告訴我:"你本就是畜生,能成仙已是恩賜。
"哥哥用打神鞭抽碎我的脊骨,父王在救傷圣藥里摻誅邪砂,夫君云清明任由姐姐對我施虐。
沒關(guān)系,我都不在乎。因為我知道,我快死了。可后來,天帝跪在我的面前:“求你愛我!
”父兄跪在我面前:“求您開恩!”1.從回到天界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命不久矣。
我是青丘第一只得道飛升的九尾狐,區(qū)區(qū)八十一道天雷不止于此,可不知怎的,
變?yōu)榱溯喕赝短チ揽嚯y。三千年過去,終是神魂破碎,肉體不可修復(fù)。這次回天界,
我只想再見我的母妃,就此魂歸歸墟,其他的,我都無所謂。
2.回天界第一件事當(dāng)然是先拜見天帝,幾個仙娥押著我大殿,我身體虛弱,走不快,
仙娥滿臉不耐煩。“清寒犯了那么大的罪過,天帝只是讓她經(jīng)六道苦難,當(dāng)幾世的畜生而已,
她本來就是畜生升仙,有什么不適應(yīng)的。”“對啊,她讓清羽娘娘受了那么大罪,
清羽娘娘讓她回來就已經(jīng)是法外開恩了。”“要我說,清羽娘娘身為仙妖混血,
不顧身份差別還認(rèn)她這個罪仙做妹妹,真是心善?!薄翱熳撸糇屘斓酆颓逵鹉锬锒嗟?,
小心你的身子!”我根本聚不起任何靈力,只能邊陪笑著說:”勞煩仙娥帶路了。
“邊將身上還算值錢的天帝聘禮中的首飾雙手奉上,總算讓她們放慢了腳步。
4.云清明看到我回來后,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仿佛下令讓我入輪回的,不是他。
他只是摟著我的姐姐清羽,龍袍披在清羽裸露的肩頭,沒有正眼看我,
淡淡地說:“你讓清羽受了那么大罪,清羽心善,讓你回來。你該念著清羽的好,
不要再嫉妒使壞了?!鼻逵鹛а劭戳丝次?,眼神中全是嘲諷:”沒什么可謝的,
我們可是姐妹?!拔覜_清羽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想走。云清明扣住了我的手腕,
按著我的肩膀跪倒在地?!拔易屇愀逵鸬乐x,你是投胎投多了聽不懂話了嗎?”說著,
我跪著的地方瞬間生出萬根噬魂釘。我痛不欲生,
顫顫巍巍的從喉嚨擠出聲音:“謝謝姐姐開恩,謝謝姐姐饒命?!痹魄迕鳚M意的點了點頭,
清羽卻皺眉開口:”我看妹妹這聲謝,心不誠啊,我可受不起。哥哥,要不你教育一下妹妹,
怎么算誠心道謝?“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和我一母同胞的哥哥清漣也在一旁,沖我點頭。
我忍著痛揚起笑臉,在下界三千年,雖哥哥沒有傳過一封信,但畢竟我們是親人,血脈相連。
哥哥卻直接亮出了打神鞭,卷著紫電撕開我最后一片完整的皮膚?!澳?!”我痛到不能自已,
喚出了娘的名字。用盡最后的力氣想要召喚出一條狐尾護體可無濟于事。這才想起來,
我最后一條尾巴,是上一次輪回時,給哥哥煉成護體神光了。
破碎的靈識里突然浮現(xiàn)出與云清明大婚那日,他握著我的手在銀河看星星,
彼時我還能化出九條蓬松的雪尾,鋪滿三十三重天的玉階。
哥哥臉上的厭惡更甚:“你還好意思叫娘?”我被打神鞭將身上最后的衣服撕裂,
露出了手腕上的金紋?!白∈?!”云清明看到那道紋后終于露出慌亂神色,畢竟那道紋,
他以為是他騙我替清羽渡死劫時種下的生死契。我活她活,我死她死,他終是不敢讓我死。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紋,與他與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這道紋從我出生時便在我的手上,
每當(dāng)我遇到危難關(guān)頭總會發(fā)光提醒,我總覺得有人在透過這道紋看我,
用靈力探查卻無法感知。6.清羽因著被天帝喊停,表情露出了一瞬的猙獰,
轉(zhuǎn)眼間卻又面露溫柔小意:“清明,清寒是我妹妹,我怎會與她計較。
只是我怕這腹中孩兒因此受驚,不如讓她去水牢里自行反省吧。”那水牢,我久聞其名。
陰寒至極,身體康健的仙家進去,都不一定有命出來,何況我這種已是將死之身。
我抬頭看向云清明:“清明,求您看在我們往日情分上,
饒我一命吧……”我還沒有見到我的母妃,我不想死。我不說則以,
說完云清明他額角青筋暴起,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氨咀拿M也是你配提的?
你還有臉提往日情分?你欺君罔上,三萬年前明明遇到本座的是清羽,
你卻為了成仙媚上惑主,搶奪她的功勞,讓清羽白白與本座錯過三萬年。如此大罪,
僅僅讓你下界輪回受罰,留你一條命,已是清羽仁慈!”“清明別生氣了,
我這就讓人帶她去水牢,過去的事,沒有你的那些年我受的委屈,
就當(dāng)過去了吧…”清羽在一旁看似勸解,實則拱火的說道。“準(zhǔn)了?!痹魄迕鳑]有再看我,
只是捏了捏眉心,揮了揮手示意。7.水牢之中,我渾身都是傷口,又日日被水浸泡,
整個神魂散發(fā)著撕裂的煞氣。如果再不得到九重蓮的滋養(yǎng),怕是今晚都過不去了。很巧,
我父王便是這掌管天庭花卉的仙官。我張嘴喊人,喊到喉嚨撕裂,噙滿了鮮血,也無人回應(yīng)。
就在我絕望閉眼等死之時,手腕暗紋金光一閃,束縛我的捆仙索松動了。
我已經(jīng)無力起身行走,只能以肘為腿,拖著殘軀一路爬到青丘府邸前,
身后的血流成了一條蜿蜒的小溪。府邸大門緊鎖,我強撐著身子上前敲門,無人應(yīng)答。
幾個小仙官路過時,我聽到今天清羽辦蟠桃宴,眾仙都去赴宴了。我蜷縮在青玉臺階上,
嗅到門縫里飄出的九重蓮清香。父王最擅培植此花,從前我為青丘征戰(zhàn),每次受傷,
他總會用九重蓮做藥引,為我療傷。指甲摳進門縫時滲出黑血,我終于摸到溫潤的蓮瓣。
“我們青丘一族已經(jīng)飛天三千余年,怎么連爬的姿勢還像畜生?
你母妃以前就是這么教你的嗎?”父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倚著朱漆大門,
指尖拈著朵完整的九重蓮:“想要嗎?”“父親救我…”我顫巍巍伸手的瞬間,
他突然松開花莖。沾著晨露的花瓣落進我潰爛的傷口里,竟騰起陣陣灼燒的白煙。
我視為神明的父王,竟在花蕊里摻了誅邪砂。“清羽特意吩咐過的。
”父王抬腳碾碎地上的九重蓮,“你這身煞氣,碰不得圣潔之物?!薄案竿?,別人不知內(nèi)情,
您不知道嗎…當(dāng)年遇見云清明的人,是寒兒啊?!蔽疑焓肿プ「竿醯囊聰[,
流著血淚向父王伸冤,若天下還有一人能給我公正,那只能是我的父王了。“為父當(dāng)然知道。
”父王拈著胡子,我心中升騰起無限的期待,“可是,如今你只是一介罪仙,
哪比得上我和上界仙娥生的天帝義妹清羽啊?!?.遠處傳來鸞鳳和鳴之聲,
云清明的儀仗正經(jīng)過長階。我慌忙用殘破的衣袖遮臉,卻聽見清羽輕笑:“陛下快看,
這小畜生在學(xué)凡人乞討呢。已經(jīng)成仙,在凡間卻行乞討之事,真是不要臉。
”云清明用劍挑開我遮臉的衣袖,劍氣削掉半塊顴骨:“誰準(zhǔn)你擅離水牢?
”“捆仙索…是自己松開的…”我低頭無力地解釋道。清羽像聽見什么巨大的笑話一般,
用腳尖挑起我的下巴:“呀,莫不是父親因為妹妹這張慣會裝柔弱的臉,心疼妹妹了?
”巨大的羞辱中,我望見父王諂媚的笑:“小仙特意加固了禁制,
定是這孽畜用了狐族秘法妄圖逃跑。小仙已在九重蓮中下入了誅邪砂,她再也逃不了了。
”父王的衣擺拂過我潰爛的身體,“只是這血污了宮道……”“無妨。
”云清明忽然將龍袍扔在我身上,我抬頭看他,不知是何意?!肮?,別臟了羽兒的眼。
”粗糲的金線刺繡刮開我化膿的傷口,我聽見清羽嬌嗔:“這料子沾了晦氣,我可不要了。
”“寒兒,你惹得羽兒不悅,今夜蟠桃宴,你獻舞賠罪吧?!蔽业母竿?,青丘之主,
緩緩地下了令。9.我被拖到瑤池時,滿殿仙神正在傳閱我生出的第一條狐尾,
也是我的本命狐尾。那條曾被云清明贊為“皎若銀河”的尾巴,此刻成了清羽新制的披肩。
仙娥們嬉笑著往我脊骨釘入鎖魂釘,這樣我便能如傀儡般隨樂起舞?!疤 ?/p>
”云清明的聲音從鎏金座傳來,“從前你不是最擅胡旋舞嗎?每次我去青丘,
都要跳這舞魅惑本座?”可是我記得,是云清明自己說最愛此舞,我才發(fā)奮練習(xí)。
琵琶骨上的鎖鏈應(yīng)聲收緊,我破碎的膝蓋骨撞在琉璃磚上。每旋轉(zhuǎn)一圈,
腳踝銀鈴便剮下一片血肉?!疤牟诲e,水牢之刑就免了吧。把她帶回青丘,
切莫再惹是生非了。”云清明看著我的舞蹈,眼神微變,隨即搖了搖頭,
就著清羽的手飲下瓊漿玉液,輕飄飄的便定下我的去處。10.我蜷縮在青丘府邸的地牢中,
恍惚間想起曾經(jīng)。那時我還是只有一條尾巴的狐貍,我自生來,便有先知預(yù)言,
青丘一族榮辱系于這一代女君。那年偶然出手救了下界玩耍與老天帝走失的云清明。
我將云清明帶回正與我父王飲酒暢談的老天帝身邊。老天帝看見我的牽著云清明的手后大喜,
許我修煉,若能得道,便賜婚于我和云清明,賜我青丘一族仙家身份。
我本就對那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一見如故,又有天帝許諾,
所有人都認(rèn)為我就是那會帶領(lǐng)青丘一族飛升的女君。從此我閉關(guān)苦修,千年出關(guān)一次,
足足三萬年。每次出關(guān),云清明都會在閉關(guān)的洞口等候。我們像尋常道侶一般,
我為他素手做羹,為他縫制外袍。有時他不來,我熬夜為他繡護心鏡,我不善女紅,
經(jīng)常扎的自己十指滿是針眼。有一次他發(fā)燒,我割腕取血做藥引,他醒來后得知是我的血,
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卻被我發(fā)現(xiàn)了。我問他,你是嫌我們狐血腥臭嗎?他摟著我說,
怎么可能,他只是心疼我而已。云清明喝著我釀的瓊漿玉液時說過:“我云清明的天后,
必為青丘女君。”我記著云清明的話,終于青天白日飛升得道,
成為整個狐族第一個成仙的九尾狐。我卻不知這三萬年間,
奉天帝之命下界與我親近的云清明,在我閉關(guān)的時節(jié)里,與我的姐姐清羽親近非常。
我母妃本想就此退婚。清羽卻跪在我面前,說她對云清明無情,全是誤會。
云清明也趕來解釋,說清羽的母親是他姨母,他只當(dāng)清羽是妹妹,
我們大婚后會收清羽為義妹,絕不影響我的地位。我雖不舍母妃與青丘,卻還是十里紅妝,
嫁給了云清明。可我不知的是,原來清羽早就有與云清明謀劃,
哄騙我替因為混血所以沒有靈根、全靠云清明數(shù)不清靈丹妙藥滋養(yǎng)升仙的她渡劫。
我替她扛了八十一道雷劫,還以為都是替我夫君渡的,心甘情愿,
只求云清明能念著青丘的好,對青丘施恩。11.地牢外的侍女交頭接耳,
根本沒有想過要避著我?!奥犝f清羽娘娘懷孕了,天帝要取九尾狐的心頭血養(yǎng)胎呢。
”另一個聲音癡癡地笑:“咱們青丘可只剩那一位九尾狐了?!蔽矣行┞牪欢齻兊脑?,
什么叫只剩一只九尾狐了?我的母妃,也是一只九尾狐啊。我沖門外喊著,
侍女發(fā)現(xiàn)我聽到后,悄悄溜走了。我盯著石墻上斑駁的血跡,
那是三千年前父王親手刻下的鎮(zhèn)魂咒。咒文最后一筆本該收在東南角,
如今卻歪斜著刺入我脖頸。原來從我飛升那日起,青丘全族便用我的生辰八字做了活祭陣。
父兄根本沒有想過,讓我活著回到青丘。獻祭我一人,保青丘全族飛升。
地牢陰風(fēng)卷著父王的龍涎香撲面而來,“寒兒,這是你為青丘盡的最后一份孝心。
”父王指尖凝出冰霜劍,“清羽說心頭血活剖效用最高,你且忍忍?!薄案赣H且慢。
”云清明扶著已經(jīng)逐漸顯懷的清羽到了地牢,“清明說老天帝當(dāng)年給聘禮里,
有一片他的心口麟,想拿來給我的孩兒做個護心鏡。清寒,交出來吧。
”“什么鱗片…不是你用了嗎…”我瑟縮在角落里,牙齒打顫說道。那鱗片,早在三千年前,
我便因為云清明的夢魘,給他用了?!皾M口謊言!天帝滿身盡是龍鱗,怎需給你的那一片!
”“我看你就是不想拿出來,不想讓清羽的孩子好。我之前怎么沒看出來,你這么善妒!
”云清明嫌惡的看著我,好像在看一灘垃圾?!白焐险f著認(rèn)罪,
實際上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罷了,我也不想和你多費口舌,來人,
把青丘大妃從地獄十八層帶上來。
”12.我看著瘦弱到無法維持人形只能以原身示人的母妃,尾椎光禿禿的,
連一條尾巴都沒有了。后悔之心讓我肝腸寸斷。當(dāng)年我懷著滿腔愛意嫁給云清明時,
只有母妃摸著我的頭說:“寒兒,天界不比青丘,母妃怕你去了受委屈?!倍缃瘢?/p>
暗紅色的血液染紅了本來潔白的毛發(fā)的母妃,抬起頭來看我時,我才發(fā)現(xiàn),
母親如明月般的眼睛,早已只剩兩個空洞?!昂畠?,是你嗎寒兒,你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