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死前,我忽然想起媽媽說過這個世界上有神仙。他們心軟、善良、樂于助人。
于是在意識消散前,我祈求能有個神仙來救救我。好消息,得救了。壞消息,對方不是神。
1繼母放在衣柜的三千塊錢不翼而飛,她兒子說是我拿的,
于是我爸不分青紅皂白打了我一頓。若不是有人來家里做客,我大概率會被打死。
“孩子不聽話,就是要打”這是我爸對外的統(tǒng)一口徑。而他的這句話也貫穿了我整個童年。
從前我一直以為是自己不聽話才會挨打,所以我就變得特別聽話,
可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只是個借口。打我從來不需要理由。尤其是我媽走后,挨打成了家常便飯。
腦震蕩,肋骨骨折,聽覺障礙這都算輕的。最嚴重的那次,我甚至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
可到頭來又好好的。我很想死,可又害怕死。因為媽媽走的時候,她說她害怕。
我曾經(jīng)也反抗過,可換來的卻是更嚴重的暴打。那次之后,他學聰明了,
打的時候會避開重要部位。往后,除了痛,我的生命再也不會受到威脅。而接二連三地暴力,
讓我的身上沒有一塊好肉。我討厭夏天,因為那些難看的痕跡會被暴露出來。
我也討厭那些看向我的目光,因為充滿著嫌棄與鄙夷。后來,麻木撐起了我的一歲又一歲。
沒錢,沒成年,沒身份證,這個世上除了他我沒有別的親人。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只能在這個家里發(fā)爛、發(fā)臭。2夜間,我被身上的傷口痛醒,找止痛藥的時候,
隱約在墻的另一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放輕呼吸,我將耳朵貼到墻上。霎時,
我體內(nèi)所有的精力像是被抽盡,僵硬的軀干支撐著凝滯靈魂。
我的親生父親和繼母商議我嫁人的事。他不想讓我上學了。
可我才15啊……無力感從心底迸發(fā)出來,四周忽然變得模糊,我靠著墻,
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媽媽臨別前的畫面。她說:“我們寧寧一定要好好讀書,
千萬別像媽媽一樣?!蔽衣牻稚腺u魚的奶奶說過,媽媽年輕的時候很會讀書,
還考上了當時最好的大學,只可惜在當時那個年代,
目光短淺的外公外婆因為兩千塊的禮金撕了媽媽的入取通知書,逼迫她嫁給了爸爸。
每每提起此事,賣魚的奶奶都是一陣長吁短嘆,說這都是命。
可我的媽媽明明可以有個很好的未來。卻因為愚昧的思想失去生機。真的還要妥協(xié)嗎?
我在心里不斷地問自己。天高地闊,難道就真的沒有我的容身之所嗎?不知道想了多久,
漸漸的,我從麻木中回神。不,不能妥協(xié)。要離開這。這個念頭不是一時興起,
是多年的積累?,F(xiàn)在,我決定實施。3除了上學時用到的書包,我什么也沒帶。
輕手輕腳關上門。此刻我很慶幸,當初為了省錢,隔斷給我的這間屋子隔音效果很差,
否則我也聽不到那些話,更無法堅定自己的決心。出了斑駁老舊的筒子樓,
我的腳步越來越快。夜里的風如刀子一般刺骨,可我卻感覺不到。在荒蕪中待久了,
忽然看見斑斕色彩,我只想鉚足勁奔跑?!班亍币还擅土业貨_擊下,
我的眼前被黑色的光影覆蓋,整個世界好像在旋轉(zhuǎn)。緊接著身體開始劇烈疼痛,
一股咸腥的液體從嗓子里涌出。“媽的,晦氣玩意!”我趴在地上,四肢無法動彈,
劇烈的痛楚讓我呼吸快要停滯?!熬?,救救我吧?!逼D難的出聲后,
我看著一輛白色汽車從身邊駛過。眼淚伴隨著絕望淌落,眼下四周寂靜,只有我痛苦的嗚咽。
鮮血染紅了衣襟,我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媽媽。她在跟我招手,
臉上是我從沒有見過的明媚笑容?!拔覀儗帉幰欢ㄒ煤没钪?,神仙會保佑你的。
”這句話像是深海中唯一的浮萍,我忽然想起媽媽說過,在這個世界上有神,
他們心軟、善良、樂于助人,只要虔誠,他們就會出現(xiàn)。我張了張嘴,感覺說話都很費勁,
于是默默在心里祈禱:【如果這個世上真的有神,能不能出現(xiàn)救救我。】可直到意識消散前,
也沒有神仙出現(xiàn)?!揪染任野伞还苁钦l……】我的眼神漸漸空洞,呼吸越來越淺薄,
身上的痛感也慢慢消散。光影融于永夜,風也無聲無息。大概是看我可憐,老天下了一場雨,
把我身上的血被沖刷的一干二凈??晌疫€不想死?!罢婵蓱z?!本驮谶@時,我聽到一聲嘆息,
接著身體騰空而起?!坝憛捪掠晏欤掷溆譂??!薄拔疫@個好心腸的缺點必須得改改。
”“這個人類姑娘怎么跟紙一樣薄?!?混混沌沌,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睜眼時,
入目是一片純白,以及一盞華麗吊燈。身體也輕飄飄,沒有任何不適感?!拔沂巧咸焯昧藛??
”“這可不是天堂,這是我家。”一道懶散的聲音駁回這個想法。我循聲而望,
就看見不遠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極其好看的男人。好看到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詞來形容。
呆愣了半晌,我問他:“你是神仙嗎“你這小姑娘倒是實誠。”他笑了笑,
然后從沙發(fā)上起來。眨眼功夫,那張好看的面孔出現(xiàn)在我面前。咫尺距離。
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打在他臉上?!翱上Я?,我不是神仙?!彼惫垂炊⒅遥?/p>
漆黑瞳仁里倒映出我的模樣,片刻之間,那雙眼眸泛起紅意,
接著他咧開嘴露出兩顆小小的尖牙接著說:“是邪惡的惡魔。”我怔了三秒,
然后噗呲笑出聲。他不知道我在笑什么,收起尖牙,蹙起漂亮的眉,有些不悅:“你笑什么?
”我眉眼彎彎:“很可愛?!毕駥W校小樹林里的小貓咪,看到人就齜牙,
給點吃的又呼嚕呼嚕響起來。“……”他又回到了沙發(fā)上,像看傻子一樣看我。
我也毫不客氣望過去?!安宦斆鳌笔撬o我的評價?!吧裣筛绺纭笔俏医o他的稱呼。當然,
我只在心里這么喊。他長得很好看,比電視里的明星還要好看。在心里第n次發(fā)出感嘆,
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肮緡!蔽液芤苫笞约涸趺催€能感覺到餓,不是上天堂了嗎?
“神仙哥哥?!毙睦锏姆Q呼最終還是被表達出來。他露出被冒犯的表情:“好埋汰的稱呼。
”“干嘛?”但也沒有反駁?!吧咸焯昧艘矔I嗎?”“…….我怕不是撿了個傻子。
”他的表情開始變得忐忑,留下一句“等著”便從屋子里消失的無影無蹤。是等他嗎?
要等多久呢?其實我很怕等。自從我爸再婚,我的生活亂上加亂,做不完的家務,
吃不飽的飯。那時候我上小學五年級,
因為前一天幫繼母的兒子抄寫三百遍錯題導致第二天背不熟課文,老師將我留堂了。
她讓我等著,她先去吃個飯。后來金燦燦的陽光變得通紅,我捧著書站在教師辦公室,
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腳步能為我停留。那天的夕陽很美,斑斕多彩,像幅畫卷。
干澀的眼睛讓我無心觀賞,只想趕緊背完書。直到天空漸黑,燈光從四面八方亮起,
老師才想起我的存在。她很驚訝?!澳阍趺催€在這?”“趕緊回家吧。
”于是我沒有背書就可以回家,可其實我已經(jīng)能背的很熟了。到家后,繼母正好收拾完飯桌,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關掉廚房燈,回房間看電視了。她沒留飯。我只能給自己灌兩碗水。
目光瞥到櫥窗里誘人的鹵雞腿,口水咽了又咽。好餓啊。可那上面的鎖讓我忘卻止步。
5因為他的離開,我的心情也隨之低落,即使他說了等著。又怕他回來看不見我,
于是我哪也不敢去,只在房間里走了又走。由于沒有見過這么漂亮的屋子,我像劉姥姥一樣,
仔細觀察著周圍陳設。敞亮、干凈又通透。還有個巨大的落地窗。就連地板都鋪了毯子,
柔軟細膩。光腳也不嫌冷。環(huán)境這么好,難怪大家都想上天堂。不知道媽媽有沒有在這里。
正思考著,憑空消失的神仙回來了。兩只手還提了很多東西。我看著他,表情有些呆滯。
“既然能起了,就過來吃東西吧?!闭f話間,他把手里的東西放在飄窗邊的一張小桌上。
然后又回頭看我:“杵著做什么,過來?!贝巴獾年柟馔高^輕薄白紗落在他半張臉上,
漂亮的輪廓似乎被描繪的更加深刻。舉世無雙,這個詞從我的腦海里跳了出來。
我被吸引過去。然而看到一桌子的食物時,肚子又不爭氣叫了起來。漢堡、披薩、煲仔飯,
還有各種各樣沒見過的,五花八門,什么都有?!安恢滥銗鄢允裁?,有看見的我都買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我咽了咽口水,手指向自己:“給我的?”“不然呢?
”“死人也可以吃東西嗎?”我不禁想起之前在學校小賣部看過的電視劇,
說魂魄進食的方式是嗅,但不知道真假。不過他是神仙,應該會知道吧?“你是死人?
”他居高臨下睨我?!半y道不是嗎?”“……”回復是冗長的靜默。我的心里漸漸開始不安。
是說錯話了嗎?然而沒一會兒,他說:“不是求我救你嗎?”“怎么,不記得了?
”我瞪大眼睛,腦海中回想起被車撞倒的畫面,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頃刻間,
身體似乎也痛了起來?;貞浭菤埲痰模敃r的絕望淪肌浹髓,所以才抱著一絲幻想禱告上天。
“真的沒死嗎?”我喃喃道。那種被死亡壓迫的感覺,我感覺非常真實。一切都是黑色,
看不到光,聽不到聲音,也感覺不到自己,就像融化在空氣中那樣?!皼]死,活著呢。
”對方的話直接把我從思緒中拉回?;钪鋵嵑芾郏烧娴淖哌^一遭,又會覺得慶幸,人啊,
就是個矛盾體。不過,活著也挺好。再次注視他時,我的眼里有淚光?!翱禳c吃。
”“吃完了再請你喝奶茶。”“聽說你們?nèi)祟愋」媚锒继貏e愛喝?!眿寢屨f的沒錯,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他會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6我沒死。但救我的神仙不是神仙。
是惡魔。是心地善良的惡魔。他叫是覺非,住在人類世界,吃人類的食物,對我也很好,
正因為他的出現(xiàn),我才打破書籍里對惡魔的刻板印象。誰說惡魔都是壞的,反正是覺非不是。
他最好了。不僅讓我住在那間漂亮屋子里,還會給我飯吃。為了報答他,
我每天都表現(xiàn)的非常勤快,不僅把他家打掃的干干凈凈,還會主動找活干。因此,
他夸過我兩回。我們很少會正面碰上,因為作息不同。他白天睡覺,晚上做事;我白天做事,
晚上睡覺。所以留字條是我們近期的溝通方式。但其實一開始他是想讓我離開的。
……我是人類,他是惡魔,本質(zhì)上不同種族,實質(zhì)上更不同頻,況且他還救了我,
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讓我走也是無可厚非。但是離開這我沒有可去的地方。學校放寒假了,
我也因未成年沒有地方打臨工。至于那個家,萬萬不能回。或許是死過一回,膽子也大了點。
一個念頭從腦海深處鉆了出來。留在這??捎惺裁戳粝碌睦碛赡兀课医g盡腦汁,
終于想到一個可行的法子。結果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剛看到對方的眼神,
堆壘的石塊瞬間倒塌,半個字都說不出,只能點頭離開。踏出門的那刻。很無措,
對接下來的每一步路也沒有方向。喪氣像烏云一樣懸在頭頂,難過也在心底平攤開。算了,
就這樣吧。一步三回頭,我多么希望他能出來告訴我可以留下,可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
直到看不見他的房子,希冀慢慢落下。我在心里跟自己說,人不能太貪心,
他救了我一次就已經(jīng)夠了。不知道走了多久,天慢慢黑了下來,路上的行人更少了,
我走到一個公交站臺,奇怪的是,上面沒有任何公交車的途徑路況。就在這時,
一個面色慘白、渾身是血的女人朝我走來。有點很瘆人。我下意識側(cè)了身?!澳憧吹牡轿??
”冷氣在耳后流淌,我下意識偏過頭,那個女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挨著我,臉是灰青色的,
她咧嘴笑了笑,兩條血液從黑黢黢的眼眶流出。她,不是人!我想叫,可聲音好像被剝奪了,
身體的行動能力也被限制。森冷的寒意從下往上涌動著,一股莫名的壓力在我的脊背上鋪開,
頸部開始收緊。肺部受到了指令停止供氧,喉嚨里發(fā)出瀕死掙扎的聲音。
“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能看見我了?!薄拔愕纳眢w是我的了?!闭f完,她笑的更開心了,
臉上的鮮血滴答滴答往下掉。一股濃腥的腐爛味直沖腦門,我的眼前開始出現(xiàn)黑白陰影。
下一秒,脖子上的力道忽的一松,我雙腿發(fā)軟的坐在地上,那股難聞的氣味也消失不見。
我像回到水里的魚,大口大口地呼吸。眼前恢復清明時,是覺非突然出現(xiàn)在跟前。
視線往上是他難以言喻的表情。后來,我又被他帶回了家。輕奢高級的客廳。
是覺非坐在我對面,單手撐著頭,目光如炬。被他盯的不自在,我思忖了很久,
準備開口說話時,他也同時開口:“你叫什么名字?”我像被老師抽中回答的小學生,
背不自覺挺直了些:“我,我叫陳宥寧。”他點頭:“我叫是覺非。”互通名字后,
新一輪的沉默再次展開。大概過了三分鐘,他盯著我若有所思:“真的沒想到。
”“你居然會是我的使者。”我沒懂他話里的意思,怔怔地看著他。
是覺非并沒有想解釋的意思,只稍微坐正了些,然后不容置疑的說:“以后你就住這吧。
”我頓了三秒,反應過來只覺得驚喜砸中腦袋,雀躍不已,連同先前那個恐怖場面都淡忘了,
有些激動的道:“我可以住這?”“不想住也沒辦法,使者跟惡魔必須得在一起。
”是覺非說。怎么會不想???這簡直就是雪中送炭、扶危濟困,
能住下對我來說可真的太棒了。不過高興歸高興,那后半句話我沒懂。什么使者?
為什么使者必須跟惡魔在要一起?我有些困惑:“什么是使者?
”是覺非抬起眸子:“這解釋起來有點復雜,不過你可以理解為惡魔的仆人,幫忙做事的。
”“所以我是你的使者嗎?”我有些雀躍,自動忽略到惡魔的仆人五個字?!拔易詈媚悴皇牵?/p>
真奇怪,人類怎么能做惡魔的使者?”是覺非沉吟道。聽他這么說,我心里有點小失落,
問:“那會不會搞錯了?”他說:“不會,你的左手有我的標記。”我拉開左手的衣袖,
果然,皮膚上出現(xiàn)了一個外面是圓里面是五角星的黑色圖騰,正中間還有個看不懂的符號。
有點詭譎,又有點酷。我盯著圖騰正思考著,是覺非又說:“給我看看你的能力。
”我迷茫:“什么能力?”他說:“使者的能力。”“每個使者都有能力,且皆不相同,
或為攻擊,或為防御,亦或是……”他凝思良久,終于找個合適的詞。“華而不實。
”我聽的很認真,組織好已知的信息,抓了抓頭發(fā),問他:“怎么才能知道?
”是覺非瞬移到我面前,黑亮的眸子像揉碎了的太陽光,隨即荒蕪沉淪。“看著我,
然后集中注意力?!笔怯X非不僅長得好看,講話的聲音也很好聽。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他,
我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甚至還有點緊張。他真的一點兒也不像個惡魔,
沒有邪惡的氣息也沒有令人膽寒的危險,眼神純凈的像是書里里皎皎如月的上仙。
所以一開始他說自己是惡魔的時候,我是百分百不相信。許是半天見我沒動靜,
他又開口:“想象一下我是壞蛋。”“……”“我做不到?!泵鎸@張極具權威的臉,
我低下頭實話實說。是覺非沉默了片刻,評價:“夠笨。”我很羞赧,臉像被火燒一樣。
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被嫌棄了。我很想證明自己,可沒有任何頭緒。又怕他不想讓我當使者,
把我趕出去。思緒紛擾間,圖騰忽然熱熱的,冷不丁的,我聽到是覺非說:“果真,
華而不實?!辈怀銎蹋活w顆翠綠色的小果子滾到我腿上。接著越來越多。猛地抬頭,
只見是覺非頭頂上方正憑空下起了綠色冰雹雨,不過并沒有砸到他。
因為他的頭頂上似乎橫亙了一張透明網(wǎng),綠色果子砸在上面后又向我彈來。
有一顆還正中眉心。我:“……”是覺非看著我,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
白皙修長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拋著顆小綠果,明明沒有說話,
我卻透過他的眼神聽到: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尷尬地摳額角,“這是我的能力嗎?
”是覺非不語,我接著說:“還挺特別的?!薄笆峭μ貏e?!笔怯X非把果子丟嘴里,
嚼了一下,點評:“特酸。”7是覺非給我布置了一個任務。把綠色果子變甜。
可幾天過去了,果子不是酸就是澀,反正就是不甜。
我有點懷疑這個果子是不是就是酸澀口的。照例打掃完衛(wèi)生,
我在冰箱門上看見了是覺非回給我的字條。一個字【無】不知為何,心里頭有點失落。
做為是覺非的神使,我一直很想盡自己的能力替他做事,更想在他面前證明自己。
我想讓他知道,除了做家務,我還會做別的。因為只有這樣,留在這,才能心安理得些。
把字條帶回房間,我打開書桌下的柜子,里頭有個方形鐵盒,很舊,漆都磨沒了,
可我舍不得丟。這是媽媽留給我最后的東西。里頭除了有幾張照片跟一些破爛的小物件,
剩下的就是是覺非的回復字條。是覺非是除了媽媽外第二個對我好的人。所以,理所當然,
珍藏。晚上我睡的很不安穩(wěn),還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夢里我出現(xiàn)在一片濃霧里,
什么都看不見,忽然之間,有人在叫我的名字?!瓣愬秾帯薄瓣愬秾帯蔽蚁蛩闹芡?,
霧茫茫一片,根本分不清聲音是從哪個方向來。這時,一個身影從我身邊跑過。
直覺告訴我不要動,呆在原地最好。可腳卻不聽使喚,我追隨那個背影一直往前。接著,
雙腳踩空,我感覺人在下墜。天旋地轉(zhuǎn)間,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啪嗒”是開關的聲音。
橙黃的燈由遠及近排列打開。眼前清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在一條人行道上。
而雙腳像是灌了鉛,寸步難行。遠處一輛白色汽車急速行駛過來,我的心忽然跳的很快,
身體也不自覺顫抖。我想跑,可腳卻不受控制。就在車子快撞上的時候,是覺非出現(xiàn)了。
畫面再次轉(zhuǎn)換。周圍殘垣斷壁的建筑物似乎在昭示著一場巨大災難,倏然間,
天空飄下無數(shù)片黑色羽毛。這次我看到是覺非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心臟驟縮了一下,
沒有多想,我撲到他身邊,搖晃著他,企圖通過這種方式讓他醒來?!笆怯X非?!薄笆怯X非。
”“是覺非!”可喊了好久,他也沒有任何回應,就靜靜的躺著,像睡著了般。是假的。
這肯定是假的。細細密密的鈍痛從肺腑漫開,眼淚模糊了視線。然而下一秒,
我的手忽然被一只冰涼的指骨包裹。眨了下眼,我的視線清明不少。
只是眼前的場景讓人頭皮發(fā)麻。是覺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渾身濕漉皮膚潰爛的女人。
她兩顆黑漆漆的瞳仁盯著我,語調(diào)緩慢:“把你的身體給我好嗎?”我甩不開她的手,
內(nèi)心充滿恐懼,朝她大聲叫嚷:“我不要!”話音剛落,我猛地從床上驚醒。
大腦暫空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做夢了。屋內(nèi)的燈不知何時熄滅,我伸手至床邊的墻壁,
摸索了片刻,找到燈光按鈕,迅速按下。水晶燈亮了起來,四周很安靜,
我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鞍涯愕纳眢w給我好嗎?”冷不防的,
我又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聞聲偏頭,落地窗前,她就站那,身上還在不停滴水。
我害怕極了。在她沖過來的瞬間,左手前臂圖騰的位置泛起紅光,虛空中,
一顆顆綠色果子如同噴射的機關槍往前打去。這果子雖然看起來沒有攻擊性,
但能限制對方的行動。她不敢往前了。凄厲的叫聲房間蕩開。“不想魂飛魄散,就趕緊滾。
”是覺非的出現(xiàn)讓我的耳朵得到了暫緩。他的表情很淡,說的話也沒有什么震懾性,
可那個女人聽到后,馬上就消失不見了。少頃,屋里只剩我與是覺非。接二連三被纏上,
我心里一陣后怕。忽然又想起上次那個沒有眼球的女人也是說要我的身體。
于是我問是覺非:“為什么她們要我的身體?”是覺非側(cè)眸睇了我一眼?!吧夏愕纳恚?/p>
完成自己的執(zhí)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接著說:“我是不是忘記跟你說了,成為使者后,
雙目可通陰陽,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比如死者的靈魂?!北M管心里有了猜測,
可從是覺非嘴里說出來,我臉刷的一下白了。所以,我看見真的都是鬼魂?見我不說話,
是覺非難得耐心解釋:“以后只會看見更多,不過你放心,只要不受到他們的驚嚇,
就不會上身的,況且還有我在,那些東西絕不會靠近你半步的?!薄敖裢硎莻€意外,
我保證沒有下一次?!彼鈴氐妆或?qū)逐,我又問:“使者都會這樣嗎?”“不會,
但你很特殊?!薄澳闶侨??!泵總€惡魔都會有使者,而使者一般不會是人類。
因為人類脆弱、壽命短,根本沒有辦法與永生的惡魔保持長久聯(lián)系,更別說共事了。
或許正因為我是人,所以這么多天來,他才沒有把事交待給我。是覺得我做不來吧。
喪氣壓在心頭,我什么話都說不出。也是,連一顆果子都變不甜,我還能做什么呢?
8事實證明,睡前想太多,容易失眠。我一直知道自己不夠聰明,學習成績一般,嘴巴也笨,
所以才不受待見。在繼母家,她總是嫌棄我這做不好那做不好,我爸要是在,
也會附和;在學校,老師同學把我當透明人,就連體育課上做仰臥起坐都沒有人與我組隊。
有怨言嗎,自然是有的,但又能如何呢?自證的陷阱跳了又跳,最后就溺在里面了。
可我現(xiàn)在,想爬出來。照常下樓,我直奔清洗間,拿著拖把到會客廳的時候,
正好看見從外面進門的是覺非。我有些驚訝,下意識瞥向最角落的古董落地鐘,
上面的時間顯示七點二十分。平時這個時段,他不是在補覺嗎?“你起的正好,我買了早餐,
一起吃。”是覺非今天穿了一身薄荷綠的運動裝,比起前幾次單調(diào)的黑白配色,
這樣的裝扮看起來生動又鮮活。他把早餐放在桌上,然后偏頭對我招手。早餐的種類很多,
兩個人根本吃不完。喔,不對,是覺非不是人?!跋氤允裁醋约哼x?!笔怯X非又說。
我沉默地點了點頭,拿了離我最近的油條豆?jié){。慢慢吃著早餐,是覺非叫了我的名字。
我抬頭,看著他眼神里全是迷茫。是覺非清了清嗓,
說:“你現(xiàn)在是那些靈魂體眼中的香餑餑,雖然有我的保護,但你的膽子也得強化,
越是害怕,他們奪舍的機會就越大,反之,他們則自動消失?!薄八自捳f的好,風生水起,
全靠自己;自己有傘,晴雨不愁。”我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是覺非又繼續(xù)補充:“你也別誤會,這不代表就不保護你了,我是…”頓了頓,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差點說錯話,改口:“總之,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一直受到我的保護,
惡魔從不食言?!蔽矣贮c了一次頭。其實,就算是覺非不說,我也想到了。他是能保護我,
可凡事都有萬一。而且,我也不想一直躲在他的羽翼之下。
我不想做個什么都不會還拖后腿的神使,我想成為對他來說是有價值的神使。飯后,
是覺非還在我面前晃蕩,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你今天不睡覺嗎?”我忍不住問他。
因為他在我住進來的第一天就說過,他是晚上工作的,白天需要補覺,
沒事的話盡量別打擾他?!白蛲硭??!彼f。我哦了聲,然后繼續(xù)把地拖完。
是覺非住的是獨棟別墅,空間大,房間多,每天我都要花上好幾個小時做衛(wèi)生。
至于為什么一個惡魔能在人類世界住上豪宅,是覺非是這樣說的,他經(jīng)常救人,
救的人還都是非富即貴,而房子、金錢就是報酬。其實當時聽到這個,我還有點手足所措,
因為我既沒有房子也沒有錢。沒想到后來是覺非并沒有向我索取任何報酬,只是讓我離開。
他說當時救我,是想告訴我,求錯神了。我知道這肯定不是他的真心話,但沒有再問下去。
有時候,話題點到了,適當結束才是正確方法,否則就適得其反?!胺孔雍芨蓛?,
不用天天打掃?!笔怯X非盤腿懸在空中,看著我走來走去,提醒道?!拔蚁矚g打掃。
”騙他的,其實我最討厭打掃了??闪粼谶@,我總得做點什么吧?!澳氵@愛好不行,
我給你找了個新愛好要不要試試?”是覺非飄到我面前,單手托著腮,
眼里似乎透著蔫壞的笑意。我抬頭看著他的表情:“什么?”9住進是覺非家的這些天,
我都沒有出過門,原因有三。一,身無分文,我l出門能干什么呢?二,
冰箱里總有吃不完的食物,不需要出門采購。三,我天生不愛出門。但現(xiàn)在,我出門了。
和是覺非一起。他說要培養(yǎng)我新的愛好,于是帶我去了鬼屋。站在陰氣森森的破舊大門前,
是覺非問:“害怕嗎?”我點點頭又搖搖頭。因為知道是假的,所以有心理準備。
可真的進入全黑環(huán)境下,恐懼如同藤蔓,沒一會兒就遍布全身。硬著頭皮往前走,
路過一個房間的時候,詭譎的電流聲斷斷續(xù)續(xù)響起,接著我聽到了一段沙啞的女音。
“他來了,他來了?!毙呐K咚咚跳,我不由自主加快腳步,根本無心觀望四周。
也不知道走的時候碰到了什么,空中忽然降下好幾個骷髏頭,我被嚇了一跳,
然后又強裝鎮(zhèn)定地用手撥開。好不容易走過了這個區(qū),一個不留神,我被關在一間屋子里。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心理上的不適讓我感到呼吸困難。繼母的兒子小我兩歲,
嘴甜又討人喜歡??晌液苡憛捤?。因為我是姐姐。記憶里不管是誰都會告訴我,你比他大,
所以要讓著他。所以,房間讓出去了,父親也讓出去了,闖的禍也讓我背了。上初一那年,
繼母換了個新手機,是當時的最新款,很貴很貴。但突然有一天,那部手機掉進水池里,
報廢了。繼母很生氣,不說緣由打了我一巴掌,臉上是火辣辣的疼,耳朵也嗡嗡響。
她兒子說是我把手機扔池子里的。我特別委屈,
明明是她兒子邊打游戲邊洗葡萄才導致手機掉落,怎么能怪我呢?
我的解釋消融在繼母的咆哮里,看我不承認她就把我鎖到地下室,門合上的瞬間,
我看見他兒子對我做了個鬼臉。地下室很黑,平時閑置不用,又經(jīng)年不見光,
所以空氣里充滿了潮濕霉味,唯一的光源是墻上的排氣扇。但我的運氣一向很差,
那天沒有太陽。我不知道自己待了多少,只記得那種密閉空間產(chǎn)生的壓抑恐懼至今無法忘記,
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因為太安靜了,除了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還能聽到蟑螂老鼠爬行的聲音。偶爾,它們還會爬到我的腳上,甩掉后也還會回來。
或許是監(jiān)控畫面內(nèi)見我許久沒有行動,怕出意外,工作人員進去把我?guī)Я顺鰜怼?/p>
是覺非坐在外頭的綠色長椅上,翹著腿吃著冰淇淋,臉上還架著一副黑框墨鏡,看不出情緒,
但應該是不錯的。我被人領到他面前?!澳忝妹弥型居悬c被嚇到了,我們怕出意外,
就給帶出來了。”工作人員向他解釋。是覺非點點頭,倒是沒有很驚訝,但冰淇淋不吃了,
把我拉到他身旁坐下,墨鏡下那雙看不清神色的眼睛盯著我,然后遞過來一顆糖,
“吃顆糖緩解一下。”我接過糖,含在嘴里,濃郁的葡萄味于唇齒間化開。很甜。
心里頭的不適似乎被撫平了些。我問他:“我是不是挺沒用的。”他說:“還好。
”“剛剛有個大漢還被嚇得哭出來?!彼终f:“你年紀小,
很多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夠做到的。”“慢慢來啦,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手把手教都沒問題。
”“開心點啦,小小年紀一臉苦相,不好?!辈恢罏槭裁矗业难劬q漲的。
在我原來的生活里,不是挨打挨罵,就是無盡的責備與嫌棄。像是覺非這樣說的,
我第一次聽。明明他是個惡魔,這些話也不像是會從他嘴巴里講出來的,可他還是說了。
在這個世界上,能釋放善意的人很多,但愿意的人是少的,是覺非除外。他的心很軟。
鬼屋是沒法再繼續(xù)進行下去了,是覺非帶我去吃了頓大餐,說是彌補心靈。餐廳很高檔,
他點了很多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嘴刁,沒吃兩口他就嫌難吃不吃了,拉著我說要換一家。
可我覺得很好吃,瘋狂往自己嘴里塞,許是沒見過我這般吃相,他默默坐下,
給我倒了杯飲料。被扼住喉嚨的感覺似乎消失了,我好像真的有開心起來。
是覺非付錢的時候,我默默記下賬,想著等之后有能力賺錢了,一定會雙倍還給他。他很好,
也值得?;丶液螅怯X非也沒有去別的地方,就拿著本書坐在沙發(fā)上看。
往日白天里是見不到他的,因此我還奇怪的看了他幾眼。他應該是瞧見我的眼神了,
于是把書擱在腿上,看起來像是對我說:“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又戴了一副銀色框邊的眼鏡在臉上,透明的鏡片下,
那雙黑色瞳孔顯得有些朦朧,有種非人類的蠱性。“不如先看些恐怖片壯膽?
”他的話莫名其妙。我迷茫了片刻。他:“愣著干嘛,過來,看恐怖片。
”聽到恐怖片三個字,我就知道是覺非的用意了。磨練意志。
10樓下大廳有一臺150英寸的電視機,我沒打開看過,倒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會用。
繼母家那臺電視有點年代,簡單好上手,而是覺非這臺掛壁式電視,我沒見過,
體積大的像面墻,開關鍵也不知道隱藏在哪里。我坐在是覺非旁邊,有點拘謹。
他看起來很松弛,單手枕頭,背靠著沙發(fā),一只手拿著遙控器對著屏幕摁來摁去。
電視畫面跳來跳去,大概十幾秒,他終于定在一部影片上。為了營造一個良好的氛圍環(huán)境,
是覺非打了個響指,整個空間瞬間暗了下來。只有電視機還透著光。我其實還挺怕黑的,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旁邊有人,好像也沒有那么怕了。片子挺精彩的,每個情節(jié)都環(huán)環(huán)相扣,
不太嚇人,主要是配樂以及突然竄出的臉,讓人一瞬間毛骨悚然。看的正精彩,
一扇烏黑的羽毛翅膀擋在我面前。仔細看,每片羽毛上還附有淡如霧氣的紅光?!敖枘銚鯎?,
這片是有點恐怖了?!蔽肄D(zhuǎn)頭看他,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坐正了,
側(cè)臉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格外冷硬,某一刻又莫名的柔軟。盯著他看了半晌,我轉(zhuǎn)回頭,
雙手壓低了前面的翅膀,視線內(nèi)畫面回歸?!爸x謝?!背岚虻挠|感是溫熱的,
我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用力的捏了一下上面的羽毛,淡淡的紅光竟消匿了,
但眨眼地功夫又重新亮起。很神奇。注意力徹底被轉(zhuǎn)移,我不再觀看影片,
反倒盯著那些黑色羽毛發(fā)呆。是覺非沒有察覺我在走神,目光依舊在影片上,
一旦出現(xiàn)恐怖畫面,就立馬抬起翅膀。我覺得他很細心,不管是初見還是現(xiàn)在,
他總能想到一些我可能需要用到的東西。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悄悄發(fā)芽。影片結束,
天也暗了下來。我感覺是覺非今天心情挺不錯的,不僅帶我出門,還親自動手做了兩份牛排。
也是這時候我才知道,他會做飯,還做的非常好。飯后,我自動攬過洗碗的活。
等我從廚房出來,外頭已經(jīng)沒有他的身影了。一張便簽懸在空中。【我去做事了。
】揭下字條,我回了房間。其實到現(xiàn)在為止,我都不知道他所做的事情是什么。
也因為成長環(huán)境使然,我懂的了察言觀色,再加上我性格原因,很多話都不敢說出口,
所以是覺非不主動說,我也不會去問。更主要的是,他似乎也不想我知道。成為使者后,
除了能看見靈魂,以及多一個技能,我的本質(zhì)還是個人類?;蛟S正是如此,
他才覺得沒有必要跟我講。當然,這是我自己認為。11春節(jié)前夕,我詢問是覺非的意思,
在他家貼了春聯(lián)跟福字。其實我挺喜歡過春節(jié)的,畢竟只有那幾天我才能好過些,
吃的飽、不用被罵、不會被打,因為不吉利。這是我這么多年來第一次自己過年,
我想讓年味更濃些。我學著繼母往年準備年夜飯的樣子,做菜,包餃子。途中,
是覺非回來了,他大概是沒有過春節(jié)的習慣,不理解我為什么要這么麻煩做一頓飯。
話是這樣說的,但他后面還過來問我要不要幫忙,我拒絕了,
只跟他說一起吃個年夜飯就是對我最好的幫忙。他沉思片刻說行,
然后轉(zhuǎn)頭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十幾分鐘后,他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出現(xiàn)在餐廳里。
外頭寒氣重,他對著自己的手哈了口氣搓了搓,“你們?nèi)诉^個節(jié),花樣還蠻多的。
”“這不是花樣多,這是傳承?!蔽业沽吮瓱崴o他,盯著那些帶回來的鞭炮與煙花,
扣了扣額角,心想倒也不用那么多。飯后,是覺非自告奮勇去洗碗,
我則是去客廳用電視播放春晚。這一年的春晚還很有意思,經(jīng)典的作品層出不窮,
也是我有史以來,過的最開心的新年。這一年煙花爆竹還沒有被禁止,到處都是濃郁年味。
我跟是覺非放完了他買的所有煙花爆竹,看著永朽的黑夜因為這瞬間迎來了短暫的光明,
我忽然覺得,自己也會有個光明的未來?!靶履昕鞓贰?/p>
”噼里啪啦的聲音中夾雜著這句短暫的祝福,我偏頭看了眼是覺非,只覺得整顆心都被填滿。
惡魔,就是這樣一個惡魔,挽救了支離破碎的我;也是這樣的一個惡魔,心細如發(fā),
能夠觀察到我所有的情緒。新年快樂,最好的是覺非。上天啊,我祈求你,
不要將我現(xiàn)在的生活奪取好嗎?臨睡前,是覺非又遞給我一個紅紅的小包。心臟砰砰跳。
他不會是要給我壓歲錢吧。我承認,有點誘人。但我不能收。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
對方直接把紅包塞進我手中,然后留給我一個帥氣的背影。拿著那一小包東西,
我只感覺手里沉甸甸?;氐椒块g,我打開紅包,里面的百元大鈔多的讓人乍舌。這一天,
是覺非補齊了我往年的所有心愿。我還私心的妄想,希望來年、年年都要這樣。
……不知不覺,我在是覺非家住了一月有余。期間,也見識了許多不同死法的靈魂。
從一開始的膽戰(zhàn)心驚,到現(xiàn)在能神色自若,我認為看恐怖片的效益占頭等功。
也因為是覺非的存在,那些靈魂體根本不敢靠近我,最多只遠遠看著。他們似乎很怕他。
當然也有些戾氣重的惡靈除外,他們與普通靈魂體不同,不懼怕任何事物,
明知會灰飛煙滅也依舊前仆后繼。因此我挺怕遇上戾氣重的惡靈?!怯X非最近挺忙的,
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見到他了。不過我發(fā)現(xiàn),只要有危險,他總能第一時間趕到。獨自吃完晚飯,
我寫了張便簽條貼在冰箱上,然后就上樓了。還有兩天就要開學,說實話我有些焦慮。
學校是肯定要去的,畢竟這是我目前唯一的出路。可現(xiàn)在的難題是,我缺錢。
是覺非過年給的壓歲錢已經(jīng)花完了,因為他給的太多了,我覺得不好意思,
就把錢拿去買了他喜歡的袖扣。誰知道那么小的袖扣要那么多錢,早知道就給自己留一點了。
在心里嘆了口氣,我的郁悶震耳欲聾。雖說九年義務教育免學費,可還有些相關費用需要繳,
之前我爸雖然不樂意出,但鄰居家的姐姐會幫我討要??涩F(xiàn)在……要管是覺非要錢嗎?
可他已經(jīng)對我夠好了,再去要錢會不會顯得我很貪心?思來想去,徹夜難眠,
好不容易瞇了一會兒,天又亮了。下樓時,幾天沒見的是覺非出現(xiàn)了,他正在沖咖啡,
看到我還打了個招呼?!昂瓤Х葐??”他問。空氣中飄散著濃郁的香味,我覺得很好聞,
有點想喝,可說出口卻是:“不喝?!薄罢娌缓龋俊蔽覉远ǖ負u頭,但心里頭卻有個聲音說,
要喝。是覺非不說話了,打開水龍頭沖洗杯子。氣氛莫名怪怪的,我在原地心旌搖搖。許久,
是覺非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你的小果子變甜了沒?”心不正常地跳了幾下,又緊緊揪緊,
我沒底氣開口。明明每天都在勤勤懇懇地練習,可那些果子就是不甜?;卮饹]有嗎?
那他會不會覺得是我不夠努力?還是反問他那些果子是不是本來就又酸又澀,
根本不可能變甜?可這樣他會不會覺得我在找借口?或許是見我沒有回答,
是覺非岔開話題漫不經(jīng)心的問:“你是不是還在念書?”我的腦子還沒從上個問題轉(zhuǎn)回來,
聽見他說念書,下意識的點頭。他接著問:“什么時候上學?”我說后天?!靶枰湍銌幔?/p>
”我順從地點頭,也是在這時游離的理智驟然回歸,看著他那張俊挺不似真人的面容,
又搖頭。他:“?”“需要還是不需要?”我再次搖頭。他又沉默了。
空氣中咖啡特有的香氣久久不散,我聽到一聲極輕的嘆息,似有若無。這時,
面前出現(xiàn)一只端著釉下彩花口杯的手,我順著視線看去,只見里面深棕色的液體正冒著熱氣。
接著便聽見狀似隨口的聲音說道:“給個面子,嘗嘗唄?!眻雒孓D(zhuǎn)變太快,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又被繞了進去。接過那杯看起來像藥汁一樣的咖啡,我端起聞了聞,
說不上什么味,但挺香醇的,小小地嘗了口便戛然而止。我想應該沒有第二口了。
是覺非突然問:“怎么樣,好喝嗎?”我撒謊:“挺好喝的?!薄叭鲋e。
”是絕非毫不留情拆穿。渾身一僵,我抓緊了杯子握柄,臉頰發(fā)燙,眼神無措,想解釋什么,
又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嘴巴張開又合上。惡魔神態(tài)自若,講的話跟他人一樣,
沒有波瀾:“我發(fā)現(xiàn)你這人還挺有趣的?!薄氨磉_不會,拒絕不會,現(xiàn)在講話也不會了?
”“你是木頭人嗎?”這些話像錘子一樣重重敲在心上,我低下頭有些無以自容。
我知道自己性格擰巴,容易內(nèi)耗,學不會表達自己的真實情感,只會一味的迎合,
假裝自己不需要或者可有可無。眼眶熱熱的,好像有什么東西要流了下來,我吸了吸鼻子,
有點難受,但其實我不想哭的,可人情緒化時候就是這么莫名其妙?!皩Σ黄稹?/p>
”是覺非奪走我手上的杯子,面上是說不出的煩躁,語氣也不算好:“你又沒有做錯,
道歉做什么。“我……”“算了,跟你一個小孩講不通?!彼驍辔业脑挕D┝?,
又補充:“下次再說謊,我就懲罰你!”我張了張嘴“對不起”三個字正要說出,他瞪著我,
很兇:“再說一句對不起就把你丟海里喂魚。”我牢牢閉上嘴,一個字也不敢說了。
是覺非說丟海里喂魚,并不是開玩笑。剛住下來的那兩天,由于沒有換洗的衣服,
我偷偷回了趟家。我爸要去工地上工,而繼母每天下午都會去麻將館打麻將,
我找準時機避開他們回家。迅速用塑料袋裝了幾件衣物,
出門的時候繼母的兒子林家寶回來了。他看到我沒有很驚訝,
或者說我失蹤兩天對這個家沒有任何影響?!疤嶂裁茨??
”林家寶上了初中之后不知道跟誰學的,整日吊兒郎當?shù)模v話也流里流氣。“沒什么。
”我不想搭理他,越過他往門外走?!拔揖涂纯炊?,又不干嘛,”他一把薅住我的頭發(fā),
接著用另一只手去奪塑料袋。頭皮傳導的疼痛讓我沒有辦法去阻止林家寶的動作,
只能任由他拿過裝衣服的塑料袋。見里面只有幾件洗發(fā)白的衣服,
林家寶頓時沒有興趣的松手。“不就幾件破衣服,有什么不能看的。”頭皮隱隱作痛,
我顧不上,蹲下把散落的衣服收進塑料袋里,
冷不丁的聽到林家寶說:“你不會是知道你爸要把你嫁人了,所以要離家出走吧?
”手抖了一下,我強忍著鎮(zhèn)靜,把衣服收好才回他:“沒有?!薄皼]有最好,快去做飯,
餓死我了?!绷旨覍殯]有懷疑,蹬掉腳上的鞋子,倒在沙發(fā)上玩起手機。我不敢得罪他,
因為他有手機,麻將館也很近。怕他會打電話給繼母,我一邊注意著他的舉動,
一邊心不在焉的切菜。突然手指鈍痛,我嘶了一聲。回神時,菜板被血染紅?!昂昧藳]有?
”林家寶催了?!榜R上好了?!蔽覍⑹址旁谧詠硭聸_洗,接著又匆匆忙忙起鍋。
我的廚藝還算湊合,林家寶吃了兩口也沒說什么。拎起裝衣服的袋子,我找了個借口離開。
去開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門被反鎖了。我回頭看著林家寶,手指緊了緊,“門怎么鎖了?
”“怕你跑唄?!睂Ψ筋^也沒抬。我不是個容易被激起情緒的人,
忍氣吞聲是我在這個家一直以來的習慣??僧斚虏恢涝趺?,心里有一口氣憋不住了。
兩個箭步?jīng)_過去,我奪過他手中的筷子,怒吼道:“開門,給我開門!
”林家寶似是沒有料到我敢這樣對他,錯愕了幾秒,然后憤怒起身,揪著我的衣領,
“找死呢!”看著他那副惡心的嘴臉,我只覺得呼吸急促,這些年來他沒少使喚我,
很多事情都歷歷在目,想忘也忘不了。我朝他的手重重地咬下去。一道殺豬聲在耳邊響起。
他松手時也給了我一巴掌,力道很重,臉瞬間火辣辣起來。“死瘋子。”他罵道。“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