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東的熱情果然不是蓋的，幾句話就活躍了宿舍的氣氛。
大家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正是精力旺盛、容易打成一片的時候。
另一個先到的舍友叫鄭飛，性格相對沉穩(wěn)些，但也很快加入了話題。
要不是行李都被鎖進了那黑漆漆的庫房，吳東嚷嚷著非得拿出點家鄉(xiāng)特產(chǎn)，跟大家“攛掇攛掇”。
宿舍里很快就充滿了年輕人的喧鬧聲，聊家鄉(xiāng)、聊愛好、聊對軍校的憧憬，之前的壓抑一掃而空。
一片熱火朝天中，陳言注意到，靠門下鋪那個瘦小的身影——徐三，卻顯得格格不入。
他只是抱著膝蓋坐在床沿，默默聽著，偶爾嘴角咧開，露出一個有些憨傻的笑容，大部分時間都像個透明人。
陳言心里一動，主動朝徐三那邊挪了挪。
“兄弟，你也是剛到？從哪兒來的？”
徐三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有人專門問他，黝黑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
“俺……俺是中南嘞，鄉(xiāng)下來的。”
一口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話，讓喧鬧的宿舍瞬間安靜了幾分。
劉炎上下打量了徐三幾眼，眼神里帶著一絲探究。
他出身城市，潛意識里對這種“鄉(xiāng)下來的”帶著幾分固有的印象。
“中南農(nóng)村？那你……怎么來的咱們陸特？這兒可不好進啊，要么家里有點門路，要么就是高考分賊高那種?！?/p>
他的話很直接，也點出了一個事實：陸軍特種作戰(zhàn)指揮學院，門檻極高，絕非尋常人能輕易踏入。
徐三撓了撓剃得發(fā)青的頭皮，似乎對這種打探有些不適，但還是老實回答。
“俺……俺是考進來的?！?/p>
這話一出，不僅是劉炎，連吳東和石大明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陳言來了興趣，追問道。
“高考？可以啊兄弟！考了多少分？”
這話一出，吳東、石大明、劉炎，甚至連一直沒怎么說話的鄭飛都齊刷刷看向徐三，眼神里充滿了好奇。
被這么多人盯著，徐三更不好意思了，臉頰紅得像煮熟的蝦子，聲音也小了下去，帶著點難以啟齒的味道。
“沒……沒考好，發(fā)揮有點失?！?/p>
他頓了頓，在眾人越發(fā)好奇的目光中，聲音細若蚊吶。
“離滿分……還差了二十分。”
“嘶——！”
宿舍里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清晰可聞。
吳東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成了“O”型。
石大明也是一臉呆滯，仿佛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
劉炎臉上的探究徹底變成了純粹的震驚，甚至帶了點難以置信的挫敗感。
差二十分？
還他娘的叫發(fā)揮失常？！
這是人話嗎？！
這他娘的是什么級別的學神？！
要知道，他們幾個，吳東和石大明是體育特長生加分進來的，劉炎家里托了關系走了特招渠道，費了不少勁才拿到錄取通知書。陳言自己那二百三十五分更是提都不能提，純屬意外之喜。就算是看起來最正常的鄭飛，高考分數(shù)也就在五百多分徘徊，距離徐三這個“失?！钡姆謹?shù)，差了十萬八千里！
跟眼前這位“發(fā)揮失?！钡膶W神比起來，他們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學渣本渣！
陳言也是心頭劇震，看向徐三的眼神徹底變了。這不起眼的小個子，竟然是個隱藏的超級學霸！
陳言：“我靠！兄弟你牛逼！這分數(shù)……不去華夏大學或者北方大學，來咱們這兒受苦？”
華夏大學、北方大學，那可是國內(nèi)最頂尖的兩所綜合性大學，無數(shù)考生夢寐以求的圣地。
徐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隨即又猛地亮了起來，帶著一股子近乎偏執(zhí)的執(zhí)拗。
“俺爹是想讓俺去清華嘞……”
清華！又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眾人再次被震了一下。
“可俺……俺就想當兵！上軍校！”
他猛地抬起頭，黝黑的臉膛上滿是堅定，聲音也陡然拔高了幾分，不再是之前的唯唯諾諾。
“俺要證明給他們看，俺不是孬種！俺也能扛槍！也能保家衛(wèi)國！”
這番話擲地有聲，帶著一股樸實卻堅韌的力量，重重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宿舍里安靜了一瞬。
吳東第一個反應過來，猛地一拍大腿，對著徐三豎起了大拇指。
“好樣的！徐三兄弟！有志氣！哥們佩服你！”
石大明也憨厚地笑著點頭。
“對！當兵光榮！”
鄭飛也投來贊許的目光。
就連剛才還帶著審視意味的劉炎，此刻看向徐三的目光也復雜了許多，少了幾分輕視，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敬佩。能放棄清華選擇來軍校吃苦，這份決心，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宿舍里的氣氛再次熱烈起來，圍繞著徐三這個“學神”展開了新的話題，之前的隔閡感徹底消失，隱隱有了凝聚力。
就在眾人聊得興高采烈，暢想未來的時候——
“砰！”
一聲巨響！
宿舍門被粗暴地、猛地從外面推開，重重撞在墻上，發(fā)出令人心悸的聲響。
張才鐵青著臉站在門口，銳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瞬間掃過房間里的每一個人，將剛剛升騰起來的熱烈氣氛瞬間凍結。
“聊！聊！聊！我看你們一個個精神頭挺足啊！”
他的聲音如同炸雷，在不算大的宿舍空間里轟然響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這才剛進校門！還沒開始訓練呢！就這么散漫！嬉皮笑臉！還有沒有一點軍人的樣子？！”
“都給我站起來?。 ?/p>
“立正?。。 ?/p>
最后兩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
剛剛還熱火朝天的宿舍瞬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陳言、吳東、石大明、劉炎、鄭飛、徐三，六個人如同被按了彈簧，條件反射般地從床鋪、椅子上彈射起來，唰地一下在各自床邊站得筆直，雙手緊緊貼住褲縫，目光直視前方，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張才邁著沉重的軍靴，一步一步走進來，冰冷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刮過，手里拿著一份紙質名單。
“現(xiàn)在，開始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