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來到體育館,只覺得一股人海熱浪撲面而來。
她拿下墨鏡,四下看了看,前排的位置基本都滿了,只剩后排幾個角旮旯里還有座。
最后一排靠近過道的地方,幾個舉著橫幅的女生注意到了她,腦袋湊到一塊,松鼠開會一般竊竊私語起來。
“臥槽,是南喬嗎,我沒認錯吧?”
“她怎么來了啊,我之前聽人說,她簽了韓國的一個女團公司,要休學去當練習生。”
“怎么可能,我聽藝術(shù)系那邊的朋友說,她明年就要去法國讀書了,今年沒走是因為家里人舍不得,要她晚一年再走?!?/p>
無視周圍人的議論,南喬氣場一米八地踩著高跟鞋,直接穿過場館過道來到了前排的座位,彎下腰,對著最邊上一個位置的男生露出了精致完美的笑容。
“同學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是來給我男朋友加油的,但是我有課來晚了,我怕坐到后面我男朋友看不到我要生氣,你看,我出500塊錢,請你喝杯咖啡,可以嗎?”
那個男生本來就人高馬大的,坐哪里都行,見藝術(shù)系的女神主動和自己搭話,還溫柔又有禮貌,立馬興奮地點頭同意,錢都不要,站起來就跑。
南喬沖著四周無奈一笑,隨后優(yōu)雅大方地壓著裙擺坐下,抬手撩了撩散落在肩膀上微卷的長發(fā),清甜的香水味飄散開來,惹得周圍的男生都有些心猿意馬。
“果然是藝術(shù)系的頂級白富美女神……這氣質(zhì),絕了,之前聽說有mcn公司想簽她當網(wǎng)紅,她都沒答應(yīng)?!?/p>
“等等,南喬剛才說是來給男朋友加油的,她男朋友是誰啊?”
“今天的比賽不是數(shù)院和計院嗎?哪個哥們這么給力,竟然把咱們環(huán)大學城的高嶺之花拿下了?!?/p>
“兩個院的男生加起來,除了江嶼白,我想不到別人了,哈哈哈哈?!?/p>
“噗——江嶼白,不可能,他們倆是我們學校有名的頭號黑cp,不是那種表面看不順眼實際偷偷戀愛的虛假死對頭,是真的彼此討厭到提一句名字都能惡心半天,相看生厭的仇人?!?/p>
“啊,怎么回事啊,展開說說?!?/p>
……
南喬瞇著眼享受著他人八卦又關(guān)注的聲音,笑容得體地坐在……體育館硬邦邦的塑料椅上,姿態(tài)高貴到仿佛坐在她家那把價值11萬的扶手椅上。
「嗡——」手機發(fā)出震動聲,南喬點開,看到一條語音消息。
「語音轉(zhuǎn)文字:媽媽,你什么時候回來呀,星星想你了。」
南喬趕緊遮住屏幕,又用余光看了看四周,心虛地回了條消息。
「星星乖,我再過一會就回去了,你在家里乖乖地看動畫片,千萬不能出門知道嗎?」
「語音轉(zhuǎn)文字:媽媽,你發(fā)的什么呀,我不認識字。」
南喬反應(yīng)過來,星星只是一個6歲的小女孩,的確還沒到認字的年齡,她把手機湊到嘴邊。
「語音:我很快就回去了,你看會電視,別出門?!?/p>
「語音轉(zhuǎn)文字:好的媽媽,媽媽,那我能吃小餅干嗎?」
「語音:可以?!?/p>
「語音轉(zhuǎn)文字:好的,我就吃一包,謝謝媽媽,mua?!?/p>
南喬發(fā)完消息后,打開監(jiān)控app看了一會,視頻中,剛剛睡醒的小女孩揉著眼睛,光著小肉腳,拖著一條安撫小被子從房間走了出來,她先從柜子里翻出了一包小餅干,然后蹦蹦跳跳地撲到沙發(fā)上,自己用遙控器打開電視看了起來。
南喬出門前給她下載了專門播放動畫片的app,還充了年費,打開電視就能直接看,簡單好操作,也不用擔心她看到什么亂七八糟的視頻。
看著畫面里長相可愛的小女孩微紅著一張小臉,一口一口乖巧可愛地吃著動物小餅干的樣子,南喬心情復(fù)雜地想起了那個兵荒馬亂的早晨。
*
一個星期前。
因為不習慣住校,大一入學后沒多久南喬就在學校附近買了個小公寓,開始了獨居生活。
那天早上其實和平常并沒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她被鬧鐘叫醒,然后打算翻個身再賴一會床,結(jié)果剛翻了個面就感覺不對勁,手底下好像壓到了什么東西,熱熱的,軟軟的……像是人的身體。
她神經(jīng)緊繃地一骨碌爬起來,猛地掀開了被子,只見一個穿著粉色草莓睡裙的小女孩趴在她身邊,睡得很香,一張肉嘟嘟的小臉泛著健康的粉色。
什么,什么情況,難道她昨晚夢游跑去當人販子,偷小孩了?
南喬緊張而瘋狂地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皮,又趕緊去枕頭底下摸手機,腦子里跟漿糊一樣,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現(xiàn)在自首應(yīng)該不會太嚴重吧,小女孩的爸爸媽媽應(yīng)該急瘋了,要是送回去自己會不會被揍啊……嗚嗚,揍她的時候能不能不要打臉啊。
腦子里一團亂麻,胡思亂想一大堆,等她終于顫抖著手指解鎖手機,身后忽然傳來一聲軟軟糯糯的「媽媽」。
南喬僵硬地轉(zhuǎn)過身,露出自認為此生最親切的笑容,柔聲道:“小寶貝,你別怕,我不是壞人,那個,一會姐姐送你去找媽媽好嗎?”
小女孩睡眼惺忪地坐起來,像是還沒睡醒,朝南喬的方向往前蠕動了一點,揉了揉眼睛就軟軟地往南喬身上靠。
“媽媽,我還想再睡一會?!彼裰豢蓯鄣男∝堖湟粯釉诖采瞎傲藥紫拢缓蟀炎约嚎s成一團,撅著小屁股,還用腦袋蹭了蹭南喬的手臂。
南喬被手臂上傳來的溫熱觸感弄得有些緊張,她長這么大別說小孩了,就連小貓小狗都沒怎么接觸過,更不知道要怎么哄這種柔軟的小怪物。
她清了清嗓子,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地去戳小女孩的肩膀,緊張道:“小妹妹,那個,你還記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嗎,家住在哪里呀,告訴姐姐好不好?”
小女孩吸著南喬身上溫暖的味道,迷迷糊糊道:“我叫南心星,小名小雪花,今年6歲,住在崇明街36號……媽媽,我想抱抱?!?/p>
等等,崇明街36號……
南喬低頭,看著小女孩和自己小時候七八分相似的長相,只覺得九天神雷在這一刻全都劈在了她精致的腦門上,姓南,叫她媽媽,還能準確說出她外婆家老房子的地址……
一個小時后,她從眼前這個小女孩略帶混亂的描述中,有了兩個恐怖的猜測。
第一,她會未婚先孕,并且被渣男拋棄,獨自撫養(yǎng)女兒長大。
第二,她家在未來某一天會破產(chǎn),她也會變成窮光蛋一個,生活悲慘。
……
親子鑒定結(jié)果出來的那天,南喬坐在家里的沙發(fā)上狂擰自己大腿,她怎么可能會莫名其妙忽然多出來一個6歲的女兒,還是從未來穿越來的,她肯定是在做夢。
但不論她如何上躥下跳地作死,南心星小朋友的存在都已經(jīng)是個不爭的事實,在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之前,她不能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尤其是她爸,不然她不保證自己會不會把他直接氣死。
當然,她也曾試圖從星星的嘴里問出一些關(guān)于她那個渣男父親的消息,可惜不論她怎么引導(dǎo),星星都只會笑著說「媽媽說我的爸爸是雪精靈,我現(xiàn)在還小,還是個寶寶,等我長大以后,我也會變成雪精靈的」。
南喬咬著嘴唇假笑,覺得幾年后的自己可真特喵的是個戀愛腦,腦子被門夾了才能做出當單親媽媽這種傻x決定。
*
思緒回籠,南喬關(guān)掉監(jiān)控視頻,強迫自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籃球場上,她努力地看了一會,只覺得無聊到想打哈欠,但她忍住了,優(yōu)雅女神是不能在人前打哈欠的!
十分鐘后……
南喬感覺自己腰快要斷了,來之前她特意在網(wǎng)上搜索了一下籃球比賽的時長,卡著快結(jié)束的點來的,結(jié)果在這里當了半天的雕塑,比賽竟然還沒結(jié)束。
她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正考慮著要不要偷偷往椅背上靠一下,球場上忽然爆發(fā)出了熱烈的歡呼聲:“來了來了,江嶼白終于上場了,我還以為他都大四了,今天肯定不上場了呢?!?/p>
“我的天啊,他好高,好帥,嗚嗚嗚嗚,我好幸福?!?/p>
“我之前只看過他穿T恤的樣子,沒想到穿籃球服也這么帥,不愧是城草,他這顏值,直接出道當愛豆都可以了。”
南喬在心里撇了撇嘴,紆尊降貴地送了一個眼神過去,果然看到江嶼白頂著那張絕世Bking的臭臉上了球場,他頭發(fā)剃得很短,五官深邃而有棱角,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極具侵略性,很不好惹的樣子。
江嶼白其實大南喬一屆,大一剛?cè)雽W那年便憑借一張被偷拍的照片成了校園論壇的人氣選手,此后更是憑借其直逼一米九的身高,和撕漫男一般英俊而充滿荷爾蒙的外表,打敗了一眾日韓系奶狗型帥哥,躋身永寧大學的風云人物。
至于「城草」這個稱呼,據(jù)小道消息,本學期剛開學的時候,某個不正經(jīng)的神秘組織秘密進行了一場大學城聯(lián)合論壇的帥哥評選,江嶼白在其某個不知名的系友曬出他大學前三年的成績單后,以絕對優(yōu)勢榮登大學城城草寶座。
南喬聽著周圍不斷刷新的彩虹屁,心想,什么不知名的系友,八成就是江嶼白這個自戀狂開小號給自己刷的buff。
她微瞇著眼睛盯著在場上跑動的江嶼白看了一會,并沒覺得T恤和籃球服穿在他上有什么區(qū)別——都是一樣的討人厭。
這種渾身上下充滿了窮酸味的臭脾氣高冷男也就是一張臉……咳,還有身上緊繃的肌肉能騙騙小女生。
盡管心里罵街,南喬的臉上依舊保持著完美的淑女微笑,并且在江嶼白目光掃過時,及時表露出「欣賞」和「友好」的神色。
是的,欣賞,她其實考慮過是否要露出「愛慕」的神色,但考慮再三,還是覺得不太行……有點惡心。
……
加時賽終于結(jié)束,江嶼白和他的隊友回到場邊。
“我艸,什么情況,那是不是南喬。”江嶼白身邊的隊友激動得恨不得狂掐自己的人中,“她怎么會在那里,你看那眼神……難道是在看我?”
“不是,馮俊軒,你能不能對自己有點清晰的認知啊,人家能看上你?”
“什么啊,我有哪點不好啊,看我怎么了,再說這個方向,如果不是看我,難道是在看我們城草?”
江嶼白被他勾著肩膀,深邃的眉眼漫不經(jīng)心地撩起,他看了南喬一眼卻沒多做停留,只是像掃過所有陌生人一樣,一帶而過。
南喬臉一僵,默默腹誹道:我這么個宇宙極品大美女坐在這里你都看不見嗎?年紀輕輕眼睛就瞎了是嗎!
盡管心里諸多不滿,但她臉上還是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站起身理了理裙子,準備把包包里的運動飲料拿出來。
“臥槽,這人哪冒出來的,懂不懂規(guī)矩啊,竟然敢公然破壞城草養(yǎng)護公約,給江嶼白送水!”
南喬一頓,抬頭看向場邊,只見一個扎了雙馬尾的女孩正紅著臉給江嶼白送運動飲料。
……和自己這瓶一模一樣。
早知道就買那瓶10塊的了,雖然她打心里覺得江嶼白不配她斥如此巨資地討好,但多花點錢,好過現(xiàn)在撞飲料的尷尬境地。
“臥槽,臥槽,什么情況,江嶼白怎么接了?他以前從來不接女生的飲料的,發(fā)生了什么?不會是他女朋友吧?”身邊的女生已經(jīng)徹底陷入了瘋狂之中,活像自家不懂事的愛豆上升期談戀愛一樣,痛心疾首。
“等等,沒喝,只是用來敷手臂,原來如此,我就說嘛,咱城草才不是這么隨便的人?!?/p>
“嗚嗚嗚,我家白神是不是手臂受傷了,怎么看起來不太舒服的樣子?!?/p>
南喬看著江嶼白剛剛打完球還滴著汗珠的側(cè)臉,眉毛一挑有了一個新計劃,她把飲料拿出來,大大方方地走到了江嶼白他們所在的休息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