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月蠱醒我本是將門之后,慕家的榮耀曾是我肩上最重的行囊。如今,我盯著銅鏡,
昏黃燈光下,銹斑像丑陋的疤痕,模糊了我的臉。閉眼,
母親被千刀萬剮的慘狀又一次燒灼著我的腦子,皮肉撕裂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
心口像是被巨石死死壓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味,沉重得讓人絕望。我咬緊牙關(guān),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在心里默數(shù),一下,兩下……直到一百八十下。
那該死的寄生蠱帶來的抽痛總算暫時緩和,留下一陣陣令人作嘔的余韻。再睜眼時,
鏡子里那雙眼睛幾乎被血絲完全占據(jù),幽藍(lán)的血月蠱光芒在其間不安地閃爍跳動,
像極了鬼火,無聲嘲諷我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試著牽動嘴角,肌肉僵硬得不聽使喚,
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這鬼樣子,還真是……挺別致的。
費力扒開緊箍在手腕上的鎖魂金鐲,冰冷的觸感激起一片雞皮疙瘩。翻過來看內(nèi)壁,果然,
密密麻麻全是刻痕,是幽冥圣樹的年輪。一圈,兩圈……數(shù)不清究竟有多少圈,
每一道都像是勒進(jìn)皮肉的詛咒,看得人心頭發(fā)緊,喉嚨干澀。這鬼東西,
恐怕已經(jīng)套牢過不止我一個倒霉蛋了!不知以前那些“主人”,下場如何?呵,
大概不怎么美妙。但慕云舒,絕不會是其中之一!這口氣,咽不下!
我死死盯著嘴里那顆金燦燦的后槽牙,那是蕭景瀾釘下的恥辱烙印。
一股無名火燒穿五臟六腑,直沖天靈蓋。我猛地偏過頭,對準(zhǔn)那點礙眼的金色,
牙關(guān)狠狠一錯!“咯嘣!”碎裂聲清脆得刺耳,牙根神經(jīng)瞬間炸開劇痛,疼得我眼前發(fā)黑。
管他娘的!呸!一口混合著血沫和金屑的東西被我啐在攤開的左手掌心。猩紅的血里,
碎金的光芒閃爍不定,像極了惡鬼的眼睛。很好,賬,就從這里開始算起。
目光掃過桌上那捧婚書化成的灰燼,曾經(jīng)的所謂“天作之合”,
如今只剩一攤令人作嘔的穢物。右手食指在那塊最尖銳的碎金邊緣用力一按,再狠狠一劃。
皮開肉綻,毫不遲疑。血珠爭先恐后地滾落,砸進(jìn)那捧灰燼里。一滴,兩滴,
三滴……濃稠的血珠帶著我最深的恨意,染紅了灰白。蕭景瀾,
還有他身后那群藏頭露尾的魔教雜碎,都給我去死!統(tǒng)統(tǒng)去死!
我用染血的手指將血與灰粗暴地攪和在一起,粘稠,污穢。嘴唇無聲開合,
吐出古老晦澀的音節(jié)。那是母親在世時,于邊疆苦寒之地學(xué)來的巫咒,
專用來咒敵人香火斷絕,生不如死?!稗Z——!”一團(tuán)幽藍(lán)的火焰毫無征兆地在我掌心爆開,
竄起半尺多高?;鹧嫣蜻^皮肉,灼痛感沿著手臂神經(jīng)瞬間蔓延至全身,像是要將骨頭都燒化。
一個滾燙的印記,帶著毀滅的氣息,狠狠烙在了我的左臂內(nèi)側(cè)。是引魂印。
皮肉發(fā)出“滋啦”的焦糊聲響,混雜著血腥氣直沖鼻腔,令人作嘔。
幾乎就在烙印徹底成型的剎那。窗外沉沉夜色里,極輕微,
卻又無比清晰地傳來一聲男人壓抑痛苦的悶哼。呵,蕭景瀾。報應(yīng)來得挺快嘛,
我尊貴的“夫君”。十年的陽壽,先記在你賬上,提前收點利息,不過分吧?痛快!
一種近乎殘忍的痛快感席卷全身,幾乎要將手臂上那點皮肉之苦徹底淹沒。但這痛快,
如曇花一現(xiàn)。鏡子里,我眼中那不安分的血月蠱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量徹底激怒,
瘋狂扭動起來。幽藍(lán)的光芒暴漲,幾乎要沖破眼眶的束縛。下一瞬,刺骨的寒意從脊椎炸開,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黏膩冰涼。蠱蟲在反噬!這該死的東西!我死死攥緊右手,
指甲深深摳進(jìn)掌心新嫩的皮肉里。新的傷口滲出血珠,尖銳的疼痛如同冰錐,
強(qiáng)行驅(qū)散著那股幾乎要吞噬我的寒意。這點代價,算得了什么!蕭景瀾!魔教!
你們給我等著!這筆血海深仇,我慕云舒,定要親手,一刀一刀,連本帶利,
從你們身上剜下來!“云舒……記住……那些忠于慕家,
…他們的魂魄……都被魔教妖人……用邪法鎖在了……幽冥圣樹里……”老爹臨終前咳著血,
緊抓著我手腕,氣若游絲的話語,此刻卻如驚雷般在耳邊炸響,每一個字都清晰得可怕。
“永世……不得超生……受盡……折磨……”幽冥圣樹……我猛地低頭,
視線再次落回左腕那冰冷的鎖魂金鐲上。內(nèi)壁那密密麻麻的年輪刻痕,此刻仿佛蠕動起來,
透出森森鬼氣。手臂上,引魂印依舊滾燙,像是在與金鐲的冰冷遙相呼應(yīng)。
我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幾乎要碎裂。慕家百年的忠魂與榮耀,絕不能斷送在我手里!
就算拼上這條爛命,也得把那些忠魂從那鬼樹上拽下來!把幕后那幫縮頭烏龜一個個揪出來!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將房內(nèi)映照得如同冰窖。我深吸一口氣,盤膝坐下。
該準(zhǔn)備“噬骨宴”了。沒有刻刀,指甲便是。忍著痛,用右手尖銳的指甲,
在左掌心一筆一劃,艱難地復(fù)刻出父親肩章上的軍銜紋路。血再次流淌,蜿蜒交錯,
在掌心勾勒出一幅詭異而肅殺的血色圖騰。閉上眼,將全部心神沉入這血色印記之中。呼喚,
那些被囚禁于幽冥深處,不得安息的忠勇之魂。不能急,絕不能出錯。一絲一毫的差錯,
都可能萬劫不復(fù)。就在這時,那血色紋路的盡頭,
一個極其模糊的、扭曲的巨大樹影開始浮現(xiàn)。夜摩羅的脊椎圣樹!那樹影仿佛帶著生命,
隔著無盡虛空,對我投來充滿惡意的注視,無聲獰笑。心頭猛地一沉,該死!
這么快就被察覺了?看來,剛才弄出的動靜還是太大了。動作必須更快,更隱蔽才行。
夜摩羅……你最好乖乖待著。若敢親自探出爪子,我不介意讓你提前嘗嘗,
我這“戰(zhàn)神之女”的手段,看看是你那破樹硬,還是我的骨頭硬!我知道,這圣樹的根須,
既是魔教控制我的枷鎖,也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撬動一切的支點。那些枉死的邊軍英靈,
他們積壓了無數(shù)年的怨與恨,就是我手中最鋒利的刀!我再次收斂心神,
更加小心翼翼地牽引著那些微弱的亡魂氣息,每一步都如在刀尖上行走。
這不光是為了我自己。更是為了生死未卜的弟弟阿昭,為了慕家百年將門的清譽!輸?
我慕云舒的字典里,從來沒有這個字!就算對手是整個魔教,是那該死的幽冥圣樹,
也得給我趴下!月光照亮我半邊臉頰,眼神冷得能凍結(jié)空氣。我是慕云舒,將門之后,
戰(zhàn)神之女!從今日起,我要讓這天下,重新記住我的名字!---2 根須之縛月光下,
左臂的狼頭刺青隱隱滲出金色絲線。我左手輕敲腕上的金鐲,沉悶的戰(zhàn)鼓聲隨之響起,
仿佛敲在心頭。地面翻涌,圣樹的根須如蛇般鉆出,纏繞糾結(jié)。根須之上,
竟浮現(xiàn)出一張張模糊的面孔,全是邊軍將領(lǐng)的模樣,帶著父親的影子。他們無聲地嘶吼,
滿是怨憤不甘。我咬緊牙關(guān),一股無名火直沖頭頂。絕不能被這鬼東西控制!我猛地閉上眼。
蕭景瀾那張背叛的臉。族人臨死前的慘叫。弟弟撕心裂肺的哭聲。這些畫面在腦海里翻騰,
被我強(qiáng)行壓縮、提純,化作最滾燙的燃料。怒火焚燒,溫度高得仿佛能熔化一切。
我感到手腕上的金鐲開始發(fā)燙,微微變形。但一股更強(qiáng)的反噬力量隨之而來,
像無形的鐵鏈將我死死束縛。劇痛鉆心,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不行,不能硬來。
我強(qiáng)迫自己冷靜,大口喘息。父親說過,這些戰(zhàn)死沙場的將領(lǐng),他們不散的怨念,
是我們唯一能借用的武器。我不能放棄,我要用他們的力量,對抗這該死的圣樹根須。
我重新集中精神,將所有感知到的怨念匯聚于一起。想象那是一枚無形的錐子,
凝聚了無數(shù)邊軍的恨與不甘。對著那些扭動的圣樹根須,狠狠沖擊過去!
嗡——根須劇烈顫抖起來,仿佛被灼傷般開始退縮。上面浮現(xiàn)的將領(lǐng)面孔也隨之扭曲、模糊,
最終消散無蹤。我捏緊那張破紙片子,手腕猛地一緊。 金鐲子又他媽發(fā)瘋了。
疼得我直吸冷氣。 沒時間廢話。 我咬碎一口牙,直奔后山。 林子里霧氣朦朧,
我顧不上這么多。 血竭草在灌木叢里,紅得刺眼。 剛伸手去摘,金鐲子突然收緊。
我罵了句:“shit!” 疼得不行,但我還是扯下了草葉。 接著找幽冥花。
這花不好找,我急得滿頭大汗。 終于在背陰的山坡上看到一朵。 白得瘆人,
花瓣上帶著血斑。 剛要伸手,金鐲子又他媽一緊。 我咬著牙,
手還是穩(wěn)穩(wěn)地把花摘了下來。 最后是鎮(zhèn)魂根。 費了好大勁才在山谷里找到。
我挖出根須,心里稍微踏實點。 可這時,金鐲子又開始作妖。 緊緊地勒著我的手腕。
我實在忍不住,沖著金鐲子罵道:“你他娘的能不能消停會兒?!” 沒用,
疼得我直冒冷汗。 一路小跑著回住處。 把三味藥扔進(jìn)鍋里煮。 水開了,
藥湯泛起紅色的氣泡。 我端起藥湯,吹了吹。 手腕上的金鐲子還在緊緊地勒著。
我一咬牙,把藥湯灌了下去。 那苦味差點讓我把剛喝的湯吐出來。 但很快,
我感覺小腹升起一股暖流。 渾身的疼痛竟減輕了不少。 我心里一喜。
這破鐲子終于有點消停了。 看來藥湯有點用。 我暗自琢磨著。 總有一天,
我要讓這破金鐲子老老實實的。金光猛地黯淡下去,幾乎微不可見,
鐲子那令人窒息的束縛感也隨之松動了大半。我又一次累倒在地,喘著粗氣,
累得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彈。就這么躺了好一會兒,腦子才重新開始轉(zhuǎn)動。
我突然想起采藥時,在深山老林里,無意中撞見的一處邊軍遺跡。那片殘破的石壁上,
密密麻麻刻滿了字。全是當(dāng)年鎮(zhèn)守邊關(guān)、戰(zhàn)死沙場的將士們留下的血淚控訴,
字里行間充斥著不甘的怨氣,還有對魔教那深入骨髓的咒罵。我猛地一拍腦門,
差點把自己拍暈過去。對啊!那些將軍們的怨念!我爹以前說過,邊軍將士的怨念,
聚而不散,本身就是一種可怕的力量,一種無形的武器。
這破金鐲能引動他們的怨念來折磨我,就說明它和這些怨念之間,
肯定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敢情要徹底擺脫這破鐲子,擺脫魔教的控制,
關(guān)鍵還得落在那些邊軍將領(lǐng)未了的心結(jié)和沖天的怨念上!必須得想辦法化解掉這些怨念才行!
雖然現(xiàn)在累得跟一攤爛泥沒什么區(qū)別,但我心里卻從未有過的痛快和清明。鎖魂金鐲這一關(guān),
總算是暫時被我壓制住了。下一關(guān),就去會會那些長眠邊關(guān)的將軍們的怨氣!
3 贖罪琥珀我捏著金鐲子,心里壓著塊石頭。得趕緊行動,不然計劃泡湯。深吸氣,
開始召回亡魂。亡魂陸續(xù)出現(xiàn),我提取記憶片段,制成“贖罪琥珀”。這玩意兒能賣好價錢。
但每召回一個亡魂,經(jīng)絡(luò)就滲出圣樹花蜜,讓我疼得要命。我咬牙忍著,心里罵:“他娘的,
太折磨人了?!遍T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心一沉,魔教圣女來了。趕緊躲進(jìn)暗處,屏住呼吸。
圣女手持血月鐮刀,眼神冷冽,一步步逼近。她不會放過我。心跳加速,手心全是汗。
我用金鐲刮下侍衛(wèi)的面皮,貼在腹腔,面皮在香灰中蠕動,低語著蕭景瀾的罪行。
這面皮能幫我傳遞信息。突然,金鐲內(nèi)壁上的幽冥圣樹年輪突現(xiàn),弟弟的哭聲從花蕊中。
不好,他們注意到我了。我用左手敲擊金鐲,發(fā)出戰(zhàn)鼓節(jié)奏,
警告夜摩羅:“蕭景瀾的頭顱落地時,我會用他的血寫鎮(zhèn)北軍的軍歌?!蹦銈兊戎?,
我不會讓你們得逞。魔教圣女停下腳步,眼神中閃過一絲驚疑。我低聲發(fā)誓:“就算死,
也不會讓你們得逞?!? 亡魂集市圓月高懸,亡魂集市的氣息幾乎凝固。
四周的亡魂在夜風(fēng)里無聲滑行,間或響起壓抑的低吼,預(yù)示著一場將臨的盛宴。
我左手敲擊金鐲,特定的叮當(dāng)節(jié)奏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鐲聲剛落,大地便隨之震顫,
像是有什么東西被從地底深處驚醒。鐲聲落下,大地跟著震顫,
似乎驚動了地底深處的某些存在。我用盡力氣喊出邊軍的口號,聲音嘶啞,
充滿了壓不住的憤懣。音波帶著碎裂一切的氣勢橫掃,
近處的銹蝕兵刃立刻炸開…化作幽藍(lán)金屬砂礫,發(fā)出冰裂般的嗤嗤聲??諝饫铮?/p>
濃重的鐵銹味混合著一絲亡魂集市特有的陳腐尸氣,嗆得人喉頭發(fā)癢。
我試圖催動更深層的力量,喉嚨卻驟然發(fā)緊,準(zhǔn)備好的咒語卡在舌根,竟一個字也念不出來。
不對!我背心發(fā)涼,寒意順著脊骨爬上后頸,腿腳沉重得無法動彈。未及反應(yīng),
那些根須猛然發(fā)難,交錯纏繞,死死箍住囚籠,發(fā)出令人不安的絞纏聲。
囚籠發(fā)出不祥的咯吱摩擦聲,令人牙酸,細(xì)聽之下,竟有某種東西被扼住喉嚨的嗚咽。糟了!
這根本沒能挫敗魔教,反而讓他們抓住了機(jī)會,加深了控制!“怎么會這樣?”我心頭暗啐,
注意到圣樹戰(zhàn)甲上,那蠕動的水蛭般的金線,不知何時竟多了一縷。動用一次骨語密碼,
魔教對圣樹的侵蝕就加深一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裳巯拢疫€能做什么?
必須在亡魂集市制造更大的動靜,把魔教那些雜碎的視線徹底引過來。我挺直脊背,
高聲背誦起《鎮(zhèn)北軍歌》,歌聲蒼涼悲壯,每個字都像是從胸膛里嘔出來的血塊。同時,
手指決絕地劃過手腕內(nèi)側(cè)。腕上血珠連串滴下,滲進(jìn)符紙,血線自行蔓延,
構(gòu)成繁復(fù)的契約圖樣。那符紙是用某種兇獸的皮硝制而成,觸感冰涼滑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