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翻了母親連續(xù)三個月端過來的燕窩。“晚凝你……”九月的冷雨摔打在玻璃窗，
我后悔了?！拔沂侵芩?！放我走，我不想當(dāng)什么豪門千金。
”她雙膝跪地哀求道：“求求你……就一次，不成功我們再也不會逼你了。
”我看著淚水沖花她臉上精致的妝，哭笑不得。“讓我懷季臨川的孩子，
是給他繼承血緣呢還是給季家？”我用力抹掉洶涌而出的淚，幾近崩潰。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而季臨川——不過是個養(yǎng)子。——1血緣之于豪門來說，重要嗎。
在得知自己竟然是季家被抱錯的真千金時，我以為很重要。南方天氣悶熱潮濕，
長在北方的我初來乍到卻適應(yīng)的很快。
生父季言當(dāng)初欣慰地夸了我一句：“骨子里就是南方人嘛，基因這東西很奇妙的。
”我天真以為，這里的一切都如季節(jié)般只需要忍過剛開始的不舒服。
之后就會變成日常中的和風(fēng)細(xì)雨。卻沒想到，迎接我的是生命里最大的一次風(fēng)暴。三個月了，
從痛苦到麻木。到后來夜夜失眠，幾次三番想逃跑。他們并沒有打算放過我。
我冷眼看著跪在大理石地面的生母江見薇。感覺心是脆的，生澀的，像一顆酸桃，
表面紅潤光澤終究騙不過咬下的第一口?！皨?，我叫你一聲媽，你呢，有把我當(dāng)過親女兒嗎？
”江見薇扶著膝蓋站了起來，嗓子沙?。骸爱?dāng)然有，但臨川是我一手養(yǎng)大，
他幾個個月大的時候……就來了季家，
二十多年過去了……他早就是我的親兒子了……””“你是他帶來的好運(yùn)啊，
臨川來了沒多久我就有了你?！彼敛裂劢抢^續(xù)說：“你們又沒有血緣關(guān)系，
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該怎么描述心情，我靜靜聽著她的話，滿腦只有“狗血”兩個大字。
為了讓季臨川的孩子擁有季家的血緣，他們真是煞費(fèi)苦心?！暗降诪槭裁?？”我問，
“家產(chǎn)我同意你們分給他，公司他經(jīng)營久了也可以繼續(xù)。為什么，
一定要他……”哽咽的聲音嚇了我自己一跳，我咽下喉嚨中的黏膩和酸楚。
輕輕說：“你們本來就擁有我這個流淌著季家血液的女兒啊。”皮鞋聲響起，
我和她一起回頭，季言的話如同重錘砸過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早晚要嫁人啊。
”堂堂南城豪門企業(yè)家，竟是固步自封，思想封建的大男子主義。我張張口，
對上他那雙銳利雙眼，上位者的驕傲和深不可測打回想說的話。他，一派領(lǐng)導(dǎo)作風(fēng)，
對自己的女兒說：“聽話，條件任你開，到時候嫁妝多給你翻兩倍。
”我不知道翻倍的價格是多少，也想不起該借此機(jī)會開出什么條件改變?nèi)松?/p>
我只是呆呆站著，渾身冰冷。如果，他們是綁架我的勒索者就好了。可偏偏，
是我曾經(jīng)夢里都想要的完美父母?！八佬陌?，我不會答應(yīng)的。”撂下這句我轉(zhuǎn)身就走。我，
也對他們死了心。腳踏上第一級臺階時，隱約有對話傳進(jìn)耳朵。
江見薇說：“這孩子真犟……”季言冷哼道：“哼，由不得她做主。
”季言的話攥住了我呼吸來源處的氧氣，剎那間窒息感傳到心臟。
咚——咚——伴著急速的心跳聲，我逃也似地上了樓。
——2我從小長在父母感情破裂的家庭。他們彼此看不慣，誰比誰自私。
我渴望擁有一個完滿的家庭，渴望得到關(guān)愛。所以當(dāng)親子鑒定摔在桌上，
難以言喻我當(dāng)時的心情。小時候看過的八點(diǎn)檔狗血劇竟然成了現(xiàn)實。我不是父母親生的。
面帶微笑的男人周身氣質(zhì)和這個家格格不入，這就是我的親生父親嗎。
“我們才是你的親生父母，當(dāng)年季家遭有心人陷害換了孩子，要不是那人良心發(fā)現(xiàn)主動招供。
我們還找不到你啊孩子?！彼劭艏t腫，向前邁了一步。我下意識后退，手緊緊抓住書包帶。
還未從眼前狀況里反應(yīng)過來。我竟然是被抱錯的豪門真千金。母親哭天抹淚，
先是大叫著不相信，而后發(fā)癡般反復(fù)低語：“不會的不會的?！备赣H也呆呆望著那份報告，
嘴唇顫抖。再也不見和母親吵架時的威風(fēng)。一個漂亮的非常有氣質(zhì)的女人，
年紀(jì)看起來只有四十多，沖上來抱緊我。“晚凝，我的晚凝?！绷庵?，讓人呼吸急促，
呆立原地不敢動?！拔医兄芩耄皇鞘裁础蔽夷剜痪?。女人聽見了，眼淚掉得更兇，
“不，你就是我的晚凝，我是你的媽媽啊……”難道愿望要成真了嗎。
我真的會有一個新的家庭嗎。一想到馬上就能逃離窒息的此地，欣喜的念頭逐漸萌發(fā)。
可是望望發(fā)癡的母親和呆住的父親，心虛彌漫了胸口。他們不是罪魁禍?zhǔn)?，也是受害者?/p>
養(yǎng)了二十幾年的女兒并非親生，換做誰一時都無法接受。我該怎么選擇。
在季家生父說要帶我走時，母親終于清醒了。像頭暴怒的母獅護(hù)在我身前：“不，
你們不能帶她走，你們說她不是我的穗穗，那就讓真正的穗穗來見我。
”華貴的婦人擦擦眼淚，欲語還休，最后翻出一張照片來?！八趪猓?/p>
我們會讓她來見你的?！蹦赣H僵住了，盯緊照片，有些發(fā)抖。我也趁機(jī)探頭瞄了一眼，
好奇是怎樣的人。只一眼，也呆住了。照片上的女孩穿著潮流，身材纖細(xì)，
眉眼間像極了母親。果真，感嘆血緣的強(qiáng)大。我呢，看看季家父母，我并不像他們?nèi)魏我粋€，
也不像養(yǎng)父養(yǎng)母。忍不住懷疑，我真的是他們其中一對的孩子嗎。會不會我并沒有父母，
是女媧隨手拋下的一個泥人。母親捂住面，眼淚簌簌而流，難掩激動。江見薇拉起我的手，
沖父母說：“季言留下和你們聊，我?guī)Ш⒆映鋈ベI點(diǎn)東西?！闭f完，我們前后腳出了門。
琳瑯滿目的商場，是我從前不敢輕易踏足的地方。她帶我買了很多名牌，
出來時整個換了一身裝扮。我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恍惚悵然。短短幾個小時，
他們的到來彰顯出我的未來即將翻天覆地。從前只敢駐足的地方如今觸手可及。我翻過吊牌，
拂過上面的數(shù)字。1999，一件上衣而已。衣架掛著的舊衣服，
從頭到腳加起來也不過幾百塊。心開始跳得極快，我感覺自己的臉燙得嚇人。
等我深呼吸冷靜后才走了出去。生母滿眼含笑，稱贊道：“這身很適合你。
”她轉(zhuǎn)身收斂笑意，只淺淺掛在嘴角：“這身和剛才幾件我都要了?！睂?dǎo)購畢恭畢敬，
趕忙開始打包。方才那一瞬間，她貴婦氣質(zhì)盡顯。指甲掐進(jìn)掌心吃了痛，該死，
這樣的生活看起來好爽啊。她又帶我做了頭發(fā)，那是我第一次花上千的錢，只做了個護(hù)理。
“喜歡什么顏色，改天陪你一起染?！彼龢O盡溫柔的語氣和開明的態(tài)度，
讓我看見了曾經(jīng)幻想中的母親降臨。我不禁有點(diǎn)期待和她成為母女的日子?；亓思?，
不知道季言說了什么。父母不再哭泣，雙眼發(fā)紅地為我整理行李。我知道，
他們之間一定做了什么交易。坐進(jìn)豪車降下窗戶時，養(yǎng)我長大的母親朝我用力揮手。
“你要好好的，好好的……”風(fēng)聲漸漸大了，車窗關(guān)上的瞬間，后視鏡里的人影已經(jīng)消失。
這是我最后一次見她?！?我抬腳進(jìn)了季家大門。還未從別墅的豪華中反應(yīng)過來。
一個面善的阿姨替我拿過行李和書包?！鞍パ剑@就是咱們家小姐吧，真有氣質(zhì)。
”我渾身僵硬地笑笑。不習(xí)慣被人這樣稱呼。季言很開心地說:“張媽，
今天的飯菜讓廚房做豐盛一點(diǎn)?！卑⒁虘?yīng)了聲好走了。掌心里出了汗，我攥緊拳頭假裝鎮(zhèn)定。
他們家里不僅有保姆，還有私廚。有錢真好，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做。不對，
這以后也是我的家了。初來乍到的我滿腹歡喜，刻刻都在感恩上天。而現(xiàn)在，
我望著漆黑的窗外，不得安睡。白天的現(xiàn)實如同噩夢，夜晚的恐懼也不曾放過我。
我又做了那個夢。夢里有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將我拖走。畫面一轉(zhuǎn)是冰冷的手術(shù)室和無影燈。
我像條待宰的魚躺在案板。有一個戴著口罩的醫(yī)生瞇眼過來。他拿著一根細(xì)長的針管，
約摸三十厘米。我能感覺到針頭一寸一寸的深入。恐懼，害怕，情緒扯進(jìn)黑洞。再睜眼，
已是大汗淋漓。我拍拍胸口，安撫過速的心跳。夜是無聲的深。打開窗涼風(fēng)拂面，
人打了個哆嗦。清醒也好，起碼不痛了。睡不著去了樓下。月光躲過烏云，灑下銀亮亮的光。
客廳大而空蕩。在我咽下一口水時，踢嗒踢嗒的聲音響起來。季臨川穿著睡衣，
眼罩卡在額頭。他瞥了我一眼，言語警惕:“誰允許你下樓的？”我死死盯著這個人，
牙關(guān)咬緊。怎么也忘不掉他初見時的目光。充滿凝視又極具侮辱性。那會兒他上下打量我后，
問季言和江見薇:“真讓我娶她嗎？長相湊合，那我以后還能交別的女朋友嗎？
”于他我是工具，卻不想想這到底是誰的家。其實季言給了我?guī)讉€選擇。
1: 用周穗的身份和季臨川結(jié)婚，做真的夫妻。2: 和季臨川有名無實，
但需要有個孩子。3: 我恢復(fù)季晚凝的身份。但需要和季臨川有個孩子，
對外說和我沒關(guān)系。我哪個都沒有選。開始季言和江見薇更想讓我選前兩條。
后來經(jīng)我一再抗?fàn)幘芙^，他們退而求其次，想用第三個方法。仍然遭到我的強(qiáng)烈反對。
憑什么？我不是圣母，也不單純。我有我的野心和欲望。盡管親情也是渴望已久的東西。
可他們先我一步丟掉了。我又何必死死扒著不放?！拔梗阏f話呢？
”季臨川沒有禮貌的聲音打斷不甘。我又喝了一口水。
沉默幾秒后才理他:“我突然想通一件事。”“什么？”他非常疑惑，眼神卻仍帶有不屑。
我輕笑道:“你說，我要答應(yīng)跟你結(jié)婚了，季臨川，你好像算是入贅吧？”畢竟，
他與季家毫無血緣關(guān)系。脾氣暴躁尤其看不慣我的季臨川，憤怒了。
他用手指著我:“你說什么？別忘了你的身份沒有公開，如果結(jié)婚你是周穗，不是季晚凝。
”我饒有興致地學(xué)著他的眼神，將他從頭到腳掃了一遍。隨后搖搖頭:“算了，不合我口味。
”“你！”他氣急敗壞的模樣反倒讓我心情大好。
我又舊事重提故意戳他的痛點(diǎn):“就算我的身份沒有公開，血緣不會騙人。
”“你是不是想說爸媽他們早就把你當(dāng)親生的了？醒醒吧，
如果他們真不在乎就不會求著我回來?！蔽夜室夥啪徴Z氣，“你知道嗎，
你親愛的媽媽跪、著、求、我，求我恩賜你一個帶有季家血緣的孩子。”“周穗！
你信不信我讓你這輩子都回不了季家？”季臨川向我逼近，月光朦朧下，
一雙銳利雙眼像頭野獸虎視眈眈。我輕蔑一笑：“求之不得，你可以去試試，
季家會有人聽你的話嗎？”聞言季臨川垂眸沉默。其實我和他，都是身陷囹圄的籠中鳥罷了。
“你大概也不愿意吧，你親愛的爸媽聽你的了嗎？”“季臨川，你記住了，
現(xiàn)在是季家不能沒有我?！痹怂麕椎逗笪揖痛蛩愠罚D(zhuǎn)身要走之際，
季臨川略帶沙啞的聲音拽住了我的腳步。我停在原地，聽見他說：“你別走，
我們可以合作……”“什么意思？”“我們可以假裝答應(yīng)，到時候偷偷調(diào)換，
鑒定報告我也可以造假……”我打斷他：“現(xiàn)在不適合聊這些，改天再說?！庇窒氲搅耸裁矗?/p>
對季臨川說：“你把季晚凝的聯(lián)系方式給我?！彼鎺Ь瑁骸澳阋砟碾娫捀墒裁矗?/p>
”我慢慢勾起笑容：“打個招呼而已。”進(jìn)季家的第一眼沒有看見這個假千金。我深感遺憾。
——4季晚凝在國外，季家并沒有公開真假千金的事?；叵雭磉@里的那天，
我曾腦補(bǔ)過這位假千金。是否綠茶，季家會偏心嗎。卻在剛踏進(jìn)大門不久就撞見季臨川。
他打扮隨意休閑，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氣質(zhì)顯露無疑。季言說那是我的哥哥。
我沒想到自己還有個哥哥。欣喜之余難免擔(dān)憂，他會認(rèn)我這個親妹妹嗎。
季晚凝在他心里的分量一定很重吧。還沒等張開口喊出那聲哥。
季臨川奪過報告看了幾眼丟在桌子上。他冷冷掃過我，語帶嫌棄：“真的要我娶她嗎？
”天知道，這句話對于當(dāng)時的我來說如同晴天霹靂。一個雷將我原地劈成兩半。
耳邊嗡嗡作響，江見薇旁若無人的勸解他。她撫慰地拍拍季臨川，聲音綿綿，
實在溫婉：“哎呀臨川，你們呢，最合適不過了?！奔狙砸查_口道：“是啊，
到時候她會以周穗的身份嫁進(jìn)來，生下季家的孩子?！痹谥v什么？
聽不懂……季臨川用極具凝視的目光從頭到腳打量我一遍，撇撇嘴說：“行吧，也還湊合。
”我發(fā)出大大的疑問：“不是，我怎么聽不明白呢？我回來認(rèn)祖歸宗，跟生孩子什么關(guān)系？
”季言這時候才想起向我解釋。原來季臨川是季家的養(yǎng)子。
他的生父生母是季言江見薇的老朋友。因為橫遭意外身亡，留下剛幾個月大的季臨川孤零零。
他們設(shè)法收養(yǎng)了這個孤兒。之所以江見薇如此偏愛這個兒子，是因為算命先生的話。
說他會為季家?guī)砀?。果然不久后?/p>
感情向來和睦但一直沒有孩子的季家夫妻迎來了好消息。江見薇有了身孕。那個孩子就是我。
我順利出生，只是沒人想到當(dāng)年孩子被調(diào)換了。季晚凝健康，漂亮。他們更加喜愛季臨川。
為了不出現(xiàn)偏心的情況。季臨川的待遇一直很好。他長大后進(jìn)了季家產(chǎn)業(yè)，表現(xiàn)可以。
彼時的季晚凝滿心卻只有藝術(shù)。私心也好，刻意也罷，季言認(rèn)可季臨川的能力。
也想讓他成為下一代接班人?？?，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孫子沒有季家的血。
那樣等于幾十年的家業(yè)全是為他人打拼。感情是一回事，血緣又是另一件事。幾番掙扎，
靈機(jī)一動，季言和江見薇想到了養(yǎng)子為婿的辦法。我問，季晚凝怎么說的。江見薇嘆了口氣，
話語里有幾分埋怨的意味：“唉，她打死不從。其實我是能理解的，她把臨川當(dāng)親哥哥看待，
接受不了也情有可原。”“不過話說回來，
他們其實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現(xiàn)在我倒是理解季晚凝為什么出國。
恐怕從父母開口要她和從小長大的哥哥結(jié)婚起，她就想好遠(yuǎn)離這些瘋子了。
江見薇帶我參觀別墅時曾路過季晚凝的房間。門上貼著一個二次元小狗的形象。
那間房上了鎖，我進(jìn)不去。她有單獨(dú)的琴房，練舞室。我去過，指尖輕拂落灰的鋼琴，
留下幾道淺淺的痕。記起照片上她像養(yǎng)母的臉，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奪走了我的一切。
奢華生活，國際學(xué)校的教育，出國留學(xué)的機(jī)會。但在得知她的遭遇后，
那絲原本就不多的嫉恨也盡數(shù)消散了。季言當(dāng)然不會告訴遠(yuǎn)在天邊的季晚凝她不是親生的。
而我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恐怕拿著巨款在瀟灑。有沒有一個女兒，對于他們似乎不重要了。
——5季臨川最后還是妥協(xié)，給了我季晚凝的電話。我倒是很郁悶，
不禁問他：“你到底怎么想的？”季臨川抹了把臉，很無奈的模樣，
“在你成年的那天告訴你不是親生的，在你談戀愛以后告訴你必須娶從小看到大的妹妹。
”“你說，我應(yīng)該為此感到開心嗎？”他也倒了一杯冷水，咕咚幾口灌下。眼神清明起來，
語氣卻極為苦澀，“我不過也是工具，可有誰愿意甘心受制于人呢?！彼蛎虼剑?/p>
堅定地落下一句話：“哪怕是親生父母也不行?！奔九R川不愿做提線木偶。
我們暫時達(dá)成合作?？晌乙灿凶约旱拇蛩?。最后，我告訴他：“你想好了，財產(chǎn)我要拿大頭。
”他猶豫了幾秒，還是點(diǎn)頭道：“好?！蔽易⒁獾剿壑幸婚W而過的精明。
明白這段合作的不可控。分蛋糕的人必須是我。否則季臨川一定會翻臉不認(rèn)人?；氐脚P室，
我盯著屏幕上一串號碼。算了算時差，猶豫再三，還是撥了出去?！拔梗?/p>
”甜美清脆的聲音傳來，季晚凝的形象在眼前一躍而出。我深呼吸了幾下，
開口道：“季晚凝是嗎？”電話那頭的人很疑惑，“我是，你是誰？”我斟詞酌句，
終于組織好語言?！澳悴皇羌炯业挠H生女兒，我才是?！背聊諝庾兊孟”。?/p>
氧氣越來越少。良久，她才問：“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誰？”難道我猜錯了，
她是知情者？我重新整頓情緒，問道：“你知道你不是親生的？
”季晚凝那邊嘈雜的背景音一下消失。想來她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澳愕降紫朐鯓?，
要多少錢？我爸媽知道嗎？”我笑了，這是把我當(dāng)敲詐的了?！坝腥ぃ峙履氵€不知道，
你爸媽已經(jīng)把我這個親生女兒接回來了?！奔就砟D住，“什么？我憑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打電話問他們?！薄安唬阒苯诱疑衔?，說明你以為我不知道，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在黑暗的夜里凝視眼前看不到的人，緩緩道：“季晚凝，
你不想回國看一場好戲嗎？”——6我們掛完電話加了聯(lián)系方式。將鑒定報告發(fā)給她以后，
視頻彈了過來。藍(lán)天白云的背景里一個穿著優(yōu)雅浪漫的女孩冷臉與我對視。而我沒有開燈，
臉被手機(jī)的光映成屏幕里若隱若現(xiàn)的鬼影。我站在黑暗里看向光明的她，一清二楚。
圓臉大眼睛的季晚凝很漂亮。她皺眉，有些尷尬地主動開口：“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把攝像頭調(diào)轉(zhuǎn)，開了燈。“告訴我你房間的密碼。”門輕輕開啟，
我終于進(jìn)入了這個禁忌之地。很漂亮的房間，溫馨不失格調(diào)?？吹贸?，季晚凝審美很不錯。
處處都有生活痕跡。柜子上的擺件奇形怪狀，藝術(shù)味道很濃?！艾F(xiàn)在你還懷疑我的話嗎？
”季晚凝搖頭道：“不了，我剛才還給季臨川發(fā)了消息確認(rèn)。”我咂磨她的話，
連哥哥都不叫了?！盎貋戆桑悴幌胍娨娮约旱挠H生父母嗎？”她再度沉默，
很久才說：“說實話不是很想。我是在做手術(shù)的時候知道的，
沒有說出來是想讓季家人自食惡果。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取代你的位置……”我揮揮手，“不，我不怪你。
我們都是受害者啊?！薄澳阒绬幔愕挠H生父母很愛吵架，
有了季家給的錢我想他們很快就會離婚。我答應(yīng)你可以繼續(xù)用季家的資源，但，你需要回來。
”她問：“回來做什么？”我說：“你恨他們嗎？”季晚凝不說話了。很久，
我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變得粗重。終于，她說:“怎么會不恨呢……他們眼里只有季臨川，
只把我當(dāng)個工具。”我躺在季晚凝的床上。將頭埋在被子里，聲音悶悶的。
“是工具也是武器?！薄凹就砟?，我們做一次利箭吧？”——7季晚凝答應(yīng)了我，
她說過幾天回國。我要她扮演一個不知道實情的崩潰的女兒。一夜未眠，
我看著鏡中自己憔悴的臉色，用力勾起一個笑。表情陰冷，怎么也不像我了。
原先天真的周穗，在踏進(jìn)季家大門時，就被吃掉了。我好恨啊。淚無聲落下。
劃過冰冷的臉頰。我只是想要一個正常的家。一個躲避風(fēng)雨的港灣。怎么就那么難。
手機(jī)響了。是養(yǎng)母的消息。她說：穗穗，我和你爸離婚了。媽新買的房子在這里，
有空過來看看。穗穗，媽想你了。酸澀的桃子擠出汁水。心臟哽咽起來，我差一點(diǎn)失去呼吸。
她，真的愛我嗎。記憶里角落處可能有那么兩三處證據(jù)。但我沒有氣力翻找。
腦海浮現(xiàn)的只有他們爭吵的畫面。碗筷飯菜摔落一地，心臟一瞬被恐懼拉扯，他們又開始了。
為什么，為什么要吵架呢。“跟你爸過不下去了，離婚你跟不跟我走？
”碗的碎片捏在手心里，一疼，為什么又是這個問題，毫無新意。連頭都沒抬，
我只默默答了一句：“跟你走?！苯酉聛淼膶υ捨腋緹o心去聽，只忙著拿來掃帚和垃圾桶。
我記得碎瓷片扎到手的痛。記得餐具定時刷新的無奈。
記得母親洶涌不斷的淚和啞了嗓子的咆哮。記憶里的他們從未安靜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
餐廳成了他們的戰(zhàn)場。離婚是生活里最常聽見的名詞。他們仿佛是一對簽了契約的仇人。
曾也刨根問底過，既然恨透了對方當(dāng)初又為什么會在一起。母親哭著說，她哪有什么選擇。
只是到了年齡，就找個差不多的結(jié)了。為了應(yīng)付，應(yīng)付社會時鐘在身后嘀嗒不停。
應(yīng)付家人的催促和朋友的調(diào)侃。她不想被孤立。
——8兒時的我一聽見他們吵架就會害怕到縮在角落?；蛘呱先デ竽赣H不要吵了，我害怕。
那時候的他們將我推來推去，掛在嘴上的離婚條件都是孩子你帶走。
幼年的我弱小膽怯還愛哭，所以在他們眼里我算累贅。呼吸急促，我捂著心臟，
感覺所有感官變得格外敏銳，兒時的恐懼浮上心頭。眼淚溢了出來，怎么會不在乎呢。
我的害怕不是消失了，而是用力憋在心底，而后躲起來消化。
因為我知道就算我站在他們面前尖叫嘶吼，他們感情也不會變好。我永遠(yuǎn)記得某次鬧得很兇，
我趁著父親不在，安撫哭泣的母親：“媽，不行你們離了吧?！蹦赣H啜泣停住，
眼睛瞪得格外大：“哪有你這樣做女兒的，攛掇爹媽離婚的？你爸說得真沒錯，
你就是個白眼狼?！闭f完她低頭哭得更兇了。我無言以對，話哽在喉嚨，此刻我才明白，
除非世界末日，否則他們絕不會離開彼此。說實話到現(xiàn)在我也沒搞明白這段折磨的感情，
恨比愛多。卻仍凄凄艾艾堅持了許多年，但起碼我懂了，母親是不想離，或者說她不敢離。
生在這樣的家庭里并不好受。我無比羨慕同學(xué)們的父母，人家要么單親要么家庭美滿。
小時候去同學(xué)家玩耍，她的爸爸回家時滿面帶笑，聽說節(jié)日還會送妻子禮物。無數(shù)個夜晚，
我怨恨不平。為什么是我呢，為什么這樣的人生要我承受呢。我覺得人生如此不公。
我能做到不羨慕別人的家庭條件?？梢院塥?dú)立，但我只是想要一頓安安靜靜吃完的飯。
可是好難啊。母親變成養(yǎng)母。她真的離婚了。我呆呆望著那幾個大字。貧賤夫妻百事哀，
等到有錢各自飛。雖然預(yù)料之中，但總覺得不痛快呢。媽媽啊媽媽，如果你早一點(diǎn)帶我離開。
我也許不會選擇來季家。不會在這里尋找虛無縹緲的親情。想了很多很多，
最后不過是回了一句:媽，你要幸福?！?晚飯豐盛，家人滿坐。季臨川扒拉著面前的菜，
沒有胃口。他將牛排切好遞給我。江見薇欣慰地看著這一幕。我們最近幾天不再敵對，
甚至接受對方的好意。那天過后，我答應(yīng)了季臨川的計策。演一場戲。季言的法令紋加深，
“穗穗，臨川，你們要是想通了，告訴爸爸，這是好事啊?！蔽业皖^故作沉默。
季臨川摸摸鼻子，“我一直都是同意的啊爸，看她選哪個了，我都可以?！焙呛?，
狗男人陽奉陰違。我真想把和季臨川的聊天記錄摔到老登臉上?？纯窗?，
先想好算計你的人可是你的大寶貝兒子。我接過季臨川的話，說:“媽媽說的話我仔細(xì)想了，
沒錯我吃不了什么虧。”“我打算恢復(fù)身份。等事件平息后就借口出國，和季晚凝一樣，
不過我還會回來?！苯娹比庋劭梢姷臍g喜，她拍手稱好，“哎呀真是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