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城北有條蜿蜒的老街歲月斑駁。街巷深處藏著一家不起眼的食堂。
門臉極小一塊洗得發(fā)白的藍布簾。簾上毛筆寫著"食堂"二字略顯陳舊。
旁邊掛著一盞昏黃的紙燈籠。這燈籠只在午夜十二點準時亮起。幽幽的光是夜歸人的航標。
直到凌晨四點才會悄然熄滅。老板姓王我們都叫他老王。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
頭發(fā)有些花白總是梳理整齊。圍著一條漿洗干凈的舊棉圍裙??偸且粋€人在灶臺后默默忙活。
食客不多通常是三三兩兩。大多是晚歸的夜班族面帶倦容?;蛘咻氜D(zhuǎn)難眠的孤獨人尋求慰藉。
他們來此或許不全為填飽肚子。更多是貪戀這午夜里的一點暖意。食堂里的空氣總是很特別。
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醬油焦香?;旌现罪垊偝鲥伒恼羝?。老王的手藝算不上驚艷絕倫。
都是些尋常的家常小菜樸實無華。但用料實在火候也恰到好處。
墻上掛著幾塊手寫的小木牌菜單。字跡有些模糊透著年代感。
但熟客都知只要老王會做食材也還湊手他都樂意滿足。
這家食堂究竟開了多少年頭似乎沒人能說得清楚像個謎。
老街坊們只模糊記得從他們呀呀學語的孩提時代起這盞午夜的燈籠就一直亮著。
它像一個固執(zhí)而沉默的守望者。見證了老街的興衰與變遷。也承載了太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大約在我剛開始上夜班那會兒為了避開白日的喧囂和擁擠我成了這里的稀疏常客之一。
也是在那個時候我第一次注意到了那位特別的客人。
他總是在凌晨一點半左右不早不晚準時推開那半舊木門。
帶著一身夜露的寒氣與蕭索悄無聲息地如同幽靈般走進來。他是個老人身形有些佝僂。
穿著一身洗得微微發(fā)白的中山裝。
款式老舊得像是從幾十年前的某個塵封的舊衣箱里翻出來的。他從不和任何人說話也不看人。
徑直走到食堂最角落里那張固定的、斑駁的舊木桌旁坐下。那張桌子桌面被磨得異常光滑。
深深淺淺的刻痕是歲月的見證。他坐下后也從不看墻上菜單。
只是用一種近乎呢喃的、沙啞聲音對著灶臺后忙碌的老王說一句:"一份醬油炒飯。
"聲音不大。卻能清晰地傳到老王的耳朵里。仿佛這句話他已重復(fù)了千百遍。
老王也從不多問只是默默點頭。眼神似乎也習慣了這種默契。
系緊了腰間的舊圍裙轉(zhuǎn)身便開始在灶臺前忙碌。
那份醬油炒飯菜單上其實早就已經(jīng)沒有了被劃掉了。
但老王似乎特意為他保留著這份獨一無二的特別念想。米飯、醬油、零星的碧綠蔥花。
最簡單的食材在他手中卻仿佛帶著一種特別的儀式感。每一個步驟都一絲不茍。
老人吃得很慢非常非常慢。一小口一小口細嚼慢咽。
神情專注而木然仿佛在品嘗世間最珍貴、最難得的美味。又像是完成一項不得不做的任務(wù)。
吃完后他會從同樣老舊的一個黑色人造革錢包里摸出幾張略微褶皺的零鈔。
不多不少正好是炒飯的錢。輕輕放在桌上然后又悄無聲息地起身離開食堂。
整個過程安靜得像一場默劇。只留下空碗和淡淡的余溫。2食堂的生意一直不溫不火。
老王一個人倒也忙得過來。但前陣子他腿腳不大好了。走路有些跛便招了個年輕伙計。
伙計叫小李剛從鄉(xiāng)下來城里。想找份活計闖蕩一番事業(yè)。小李手腳勤快人也還算機靈。
只是話稍微多了些帶著年輕人特有的那種旺盛的好奇心。
小李來了之后這冷清的食堂里似乎也因此多了幾分生氣。他會熱情地招呼每一位客人。
手腳麻利地收拾碗筷和桌面。偶爾還會站在灶臺旁跟老王學那么幾道簡單小菜。
他對食堂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鮮。尤其是那位每晚準時出現(xiàn)的穿著中山裝的沉默老人。
"王叔那位大爺是誰???怎么每次都只點醬油炒飯?我看菜單上早都沒有這道菜了。
"小李一邊擦著油膩的桌子一邊忍不住向老王打聽。老王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用他那慣有的平靜語氣說:"老主顧了吃習慣了而已。"便不再多言繼續(xù)忙著手里的活。
小李對老人的好奇心更重了。
他偷偷觀察注意到老人衣服雖然料子陳舊款式過時但卻漿洗得十分干凈整潔。
老人的手指修長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齊齊沒有一點污垢。只是臉色異常蒼白毫無血色。
眼神也有些空洞像是蒙著一層永遠也化不開的薄霧。
他身上總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類似舊書本紙張的霉味。
每次老人來小李都想找機會和他說上那么幾句話套套近乎。
問問他是不是就住在附近或者為什么獨獨鐘愛那份早已被時代淘汰的醬油炒飯。
但老人總是沉默不語神情淡漠。對小李的熱情搭訕視若無睹。目光始終落在面前那碗炒飯上。
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和他面前那碗孤獨的飯。
老王準備那份特殊的醬油炒飯時神情也總是顯得格外的專注。
每一個步驟都一絲不茍仿佛在完成一項極其重要的使命。
醬油的量翻炒的火候都拿捏得精準無比毫厘不差。炒飯出鍋時香氣瞬間四溢。
但小李總覺得那誘人的香氣中似乎總是夾雜著那么一絲不易察覺的、淡淡的苦澀味道。
老人的存在像一個難解的謎團??M繞在小李的心頭揮之不去。
他越是觀察越是覺得這位沉默的老人身上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怪異。
那種感覺就像炎熱夏夜里突然從背后吹過的一陣陰風。
讓人心里無端地打個寒噤皮膚上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小李開始特別留意老人離開的時間??偸橇璩績牲c剛過幾分鐘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精準無比。
他離開之后那張他坐過的舊木桌似乎比食堂里其他桌子都要更冷一些帶著一股寒意。
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似的。3小李的好奇心像雨后的藤蔓在他心里瘋狂地滋長蔓延。
他總想弄明白這位神秘老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藏著什么秘密。那天晚上老人又準時來了。
依舊是那個靠墻的陰暗角落。依舊是那份萬年不變的醬油炒飯。
小李趁著擦拭鄰桌的間隙悄悄地從褲兜里摸出手機。
假裝在漫不經(jīng)心地看時間對著老人的佝僂背影飛快地按下了手機的快門。
他當時心里有些打鼓七上八下。生怕自己這冒失的舉動會被那個沉默的老人發(fā)現(xiàn)。
但老人依舊專注于他的炒飯對外界的一切都毫無察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李暗暗松了口氣將手機迅速揣回兜里繼續(xù)忙活。心想總算拍到了一點線索。
等到食堂快要打烊送走最后一批帶著倦意的客人后小李才有空閑拿出手機翻看。
他迫不及待地點開相冊找到了那張他偷偷拍攝的照片。
手機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間小李的瞳孔猛地劇烈一縮。
一股透骨的寒意如同電流般從他的腳底板直沖向頭頂。
照片里角落的那張舊木桌清晰可見上面的紋路都分明。
桌上那碗醬油炒飯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顯得很誘人。
旁邊的醬油瓶、醋瓶也都好好地擺放在原來的位置沒有移動。
但是但是本應(yīng)該坐在桌前那個穿著中山裝的佝僂老人卻不見了蹤影!
照片里只有一個空蕩蕩的冰冷座位!小李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他又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甚至將照片放大到最大程度。但結(jié)果還是一模一樣沒有改變。
那個座位上確確實實空無一人。可他清清楚楚地記得就在剛才他拍照的時候老人就坐在那里。
低著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專注地吃著那碗醬油炒飯。"王叔!王叔!你快來看?。?/p>
"小李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他像見了鬼一樣舉著手機跌跌撞撞地沖到正在收拾灶臺的老王面前臉色煞白如紙。
老王放下手中的抹布接過手機。他看了看照片又抬頭看了看小李那張驚恐萬狀的臉。
他那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和了然的神情。重重地深深地嘆了口氣。
"小李啊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反而添堵。"老王把手機還給了小李。
聲音比平時更沙啞了幾分。"那位客人我們都叫他陳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