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裙與銅鈴一、霧都的早晨1985年10月12日,山城的霧像受潮的棉絮,
裹著嘉陵廠的筒子樓。蘇曉嵐站在醫(yī)務(wù)室窗前,用竹夾撥弄著煤爐上的搪瓷缸,
劣質(zhì)茉莉花茶的香氣混著蜂窩煤的硫磺味,刺得她鼻腔發(fā)疼?!疤K醫(yī)生!
”保衛(wèi)科的大劉撞開木門,軍綠色的確良襯衫沾著油漬,“車間倉庫死人了!
”搪瓷缸摔在地上,滾出半片阿司匹林。蘇曉嵐抓起帆布醫(yī)藥箱,跟著大劉沖進霧里。
筒子樓的公共廚房飄來油條香,幾個端著鋁飯盒的女工交頭接耳,目光追著他們的背影,
像盯著即將開獎的彩票。二、倉庫的尸體車間倉庫的鐵皮門敞著,煤油燈在風(fēng)中搖曳。
蘇曉嵐剛跨過門檻,胃里的酸水就往上涌——女工陳芳仰躺在一堆藍靛染料袋上,
穿件褪色的紅布拉吉裙,裙擺短得反常,露出膝蓋上的淤青。她的腳踝系著枚銅鈴,
隨著風(fēng)輕輕晃動,發(fā)出細碎的響聲?!笆橇髅ジ傻陌桑俊贝髣⒚瞿举|(zhì)警棍,
“這裙子……”“她的工牌呢?”蘇曉嵐蹲下,避開死者空洞的眼睛。
陳芳的右手攥著半根火柴,磷面朝上,像是臨死前剛劃亮過。“在這兒。
”保衛(wèi)科干事小張舉著染血的工牌,聲音發(fā)顫,“陳芳,1965年入職,鉗工。
”蘇曉嵐的手指頓在死者指甲縫前,那里沾著抹深藍色粉末——是藍靛染料,
和她父親實驗室里的那種一模一樣。1965年,三線建設(shè)正火熱,
父親作為上海內(nèi)遷的技術(shù)員,常說藍靛染布能“避災(zāi)”,直到那年冬天他突然失蹤,
警方向來是“查無實據(jù)”。三、火柴盒的秘密“都讓開!”保衛(wèi)科長陳天明擠進倉庫,
中山裝第二顆紐扣不見了,露出泛黃的背心,“嚴打期間出這種事,不想干了?
”蘇曉嵐站起身,注意到陳天明腰間別著的不是警棍,而是個牛皮紙袋,
袋口露出半截紅布——和陳芳的裙子材質(zhì)相同?!八酪蚴菣C械性窒息,”她盡量讓聲音平穩(wěn),
“但指甲縫的染料……”“說了是流氓作案!”陳天明打斷她,“小張,把現(xiàn)場清理干凈,
明天照常開工!”人群散去時,蘇曉嵐偷偷將那半根火柴塞進白大褂口袋。經(jīng)過倉庫角落時,
她看見墻皮剝落的地方露出半截標語:“三線建設(shè)萬歲——1965”。
標語下方用粉筆劃著個火柴盒圖案,和父親遺物中的那個一模一樣。
四、父親的遺物傍晚的筒子樓飄著豆瓣醬香。蘇曉嵐坐在竹床上,
借走廊的燈光翻開父親的筆記本。
1965年12月的某頁寫著:“藍靛池坐標:東經(jīng)106.55,北緯29.56,
小鈴鐺的銀鐲……”字跡被水漬暈開,最后那個句號洇成暗紅,像滴干涸的血。
她摸向枕頭下的火柴盒,盒面上印著“山城火柴廠”字樣,背面用鋼筆描著工廠地形圖,
藍靛池被紅筆圈住,旁邊寫著“危險”。抽屜深處躺著張泛黃的照片,
年輕的父親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背景是上海外灘的鐘樓,嬰兒手腕戴著只銀鐲,
刻著“鈴鐺”二字。“蘇醫(yī)生,吃晚飯嗎?”隔壁王嬸端著搪瓷盆路過,
“聽說陳芳死得老慘了,紅裙子都破了……”“王嬸知道陳芳有什么仇人嗎?
”蘇曉嵐合上筆記本。王嬸湊近,壓低聲音:“她呀,總說看見‘紅裙女鬼’在藍靛池邊晃,
上個月還去保衛(wèi)科報案,說有人偷她內(nèi)衣……”走廊盡頭的燈泡突然熄滅,
黑暗中傳來銅鈴的輕響,像極了倉庫里的聲音。蘇曉嵐打了個寒顫,
聽見王嬸嘟囔:“作孽喲,當(dāng)年三線建設(shè)剛來那會兒,就有個小女孩淹死在藍靛池,
穿的就是紅裙子……”五、藍靛池的夜midnight的霧更濃了,
蘇曉嵐穿著父親的舊工服,揣著火柴盒摸向車間后的荒草地。藍靛池散發(fā)著酸臭,
水面漂著枯枝敗葉,池邊的石頭上蹲著個黑影,手里拿著塊紅布?!罢l?”她握緊手電筒。
黑影轉(zhuǎn)身,是食堂的李師傅,懷里抱著捆紅布,臉色慘白:“蘇醫(yī)生,
我就是……想買塊布給婆娘做件衣裳……”手電筒的光掃過李師傅的褲腳,那里沾著藍靛泥,
和陳芳鞋底的一模一樣。蘇曉嵐想起王嬸的話,突然意識到——陳芳指甲縫的染料,
可能不是兇手留下的,而是她自己抓的?!袄顜煾党硭{靛池嗎?”她故意靠近。
“不、不常來……”李師傅后退半步,踩斷根枯枝,“沒啥事我先走了……”他轉(zhuǎn)身時,
有東西從口袋里掉出——是個火柴盒,編號“85-10”,和陳芳工牌的后兩位數(shù)字相同。
蘇曉嵐彎腰去撿,李師傅突然狂奔,消失在霧里。懸念收尾蘇曉嵐回到醫(yī)務(wù)室,
用馬蹄鏡觀察火柴盒。盒蓋內(nèi)側(cè)刻著細小的字:“陳天明,1965.12.24”。
這個日期她再熟悉不過,是父親失蹤的前一天。窗外傳來消防車的鳴笛,她跑到走廊,
看見車間方向火光沖天。大劉抱著個紙箱跑過,紙箱敞著口,里面裝著染血的紅布、銅鈴,
還有本燒了一半的職工檔案,露出“陳天明”的名字?!霸趺椿厥??”她抓住大劉。
“保衛(wèi)科辦公室失火了,”大劉氣喘吁吁,“科長說……說要燒掉舊檔案,
迎接改制……”蘇曉嵐的目光落在紙箱角落,那里躺著半只銀鐲,
和照片里嬰兒戴的那只一模一樣,鐲身上刻著“鈴鐺”二字,縫隙里卡著藍靛染料。
她突然想起父親筆記本里的話,渾身發(fā)冷——小鈴鐺,是父親給雙胞胎女兒取的名字,
而另一個女兒的銀鐲,正戴在她的手腕上,刻著“嵐嵐”。霧中傳來銅鈴的輕響,
比白天更清晰。蘇曉嵐摸向自己的后頸,那里有塊淡色的胎記,形狀像極了火柴盒上的圖案。
遠處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她看見陳天明站在火場前,手里攥著個新的火柴盒,
編號“85-11”,而在他腳邊,躺著具穿紅裙的尸體,腳踝的銅鈴隨著火勢晃動,
發(fā)出詭異的節(jié)奏。第二章 火柴盒密碼一、遺物里的地圖1985年10月13日,
秋雨敲打著醫(yī)務(wù)室的玻璃窗。蘇曉嵐將父親的火柴盒放在臺燈下,
用放大鏡觀察背面的地形圖。藍靛池被紅筆圈成靶心,
旁邊標注的經(jīng)緯度與她查到的長江纜車起點重合,而在地圖邊緣,
用鉛筆寫著“陳天明是兇手”,字跡被反復(fù)涂抹,露出紙下的纖維。“蘇醫(yī)生,有人找。
”小張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語氣比平時更恭敬。保衛(wèi)科干事小張站在走廊里,
手里捧著束塑料花——這在80年代的山城算得上奢侈。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的確良襯衫,
領(lǐng)口別著枚保衛(wèi)科的銅徽章,眼神卻躲躲閃閃:“昨天多謝你……陳芳的事,
我總覺得不對勁。”蘇曉嵐注意到他褲腳沾著藍靛泥,和李師傅的一模一樣。
想起昨晚火場中陳天明的火柴盒,她不動聲色地問:“小張什么時候開始在保衛(wèi)科的?
”“1980年,接我爸的班?!毙垞蠐项^,“我爸也是三線建設(shè)時來的廠,
和你父親很熟……”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防空警報般的廣播:“各車間注意,
今晚召開嚴打動員大會!”二、第二名死者動員大會在工廠大禮堂舉行,
鎢絲燈把人群照得慘白。蘇曉嵐坐在后排,看著陳天明在臺上慷慨激昂地講話,
手里揮舞著個紅布包裹的物件——是陳芳的銅鈴。
“最近有流氓分子散布封建迷信……”陳天明的目光掃過臺下,落在蘇曉嵐身上,
“凡是穿奇裝異服、傳播謠言的,一律按嚴打處理!”禮堂后排突然騷動,
幾個女工尖叫著退開。蘇曉嵐擠過去,看見小張?zhí)稍诘厣?,穿件嶄新的紅襯衫,
腳踝系著銅鈴,手里攥著個火柴盒,編號“85-11”?!八€有氣!”她推開人群,
卻在掀開襯衫時倒吸冷氣——小張的胸口插著半根火柴,磷面已經(jīng)劃亮,
在蒼白的皮膚上燒出個焦黑的三角形?!岸紕e看了!”陳天明沖過來,“散會!蘇醫(yī)生,
跟我去保衛(wèi)科做記錄!”三、藍靛池的骸骨保衛(wèi)科辦公室還殘留著焦味,
陳天明坐在辦公桌后,面前擺著小張的火柴盒。蘇曉嵐注意到他抽屜沒關(guān)嚴,
里面露出本紅色封面的筆記本,封皮寫著“三線建設(shè)項目記錄”?!罢f說吧,
你和小張是什么關(guān)系?”陳天明點起煙,中山裝還是昨天那件,
第二顆紐扣依然missing。“正常同事關(guān)系?!碧K曉嵐盯著他的領(lǐng)口,“不過我發(fā)現(xiàn),
每個死者都有火柴盒,編號和工號后兩位一致,比如陳芳是85-10,小張是85-11。
”陳天明的手抖了一下,煙灰掉在筆記本上:“巧合而已。蘇醫(yī)生,聽說你昨晚去了藍靛池?
”窗外突然打雷,蘇曉嵐的思緒回到昨晚李師傅逃跑的場景:“我只是去散步,倒是李師傅,
他手里有火柴盒,編號85-10,和陳芳的一樣?!薄袄顜煾到裉鞗]來上班。
”陳天明翻開筆記本,蘇曉嵐瞥見里面夾著張照片,是年輕時的陳天明和父親站在藍靛池邊,
旁邊站著個穿紅裙的小女孩,手腕戴著銀鐲。四、鍋爐房的哭聲深夜的鍋爐房飄著煤灰味,
蘇曉嵐用父親的鑰匙打開工具間。墻上掛著1965年的生產(chǎn)計劃表,
“藍靛染布”項目被紅筆圈了十七次,旁邊批注:“實驗體編號001-020,
副作用顯著?!彼诮锹浒l(fā)現(xiàn)個鐵盒,里面裝著十二具女嬰骸骨,每具手腕都戴著銀鐲,
其中一只刻著“嵐嵐”。當(dāng)她拿起刻有“鈴鐺”的銀鐲時,鐲子突然斷開,
掉出張紙條:“陳天明殺了爸爸,他要燒掉所有實驗體?!卞仩t房的管道突然發(fā)出異響,
像是小孩的哭聲。蘇曉嵐轉(zhuǎn)身,看見小張的尸體靠在煤堆上,手里的火柴盒打開著,
露出半張紙條,上面是父親的字跡:“藍靛池下有防空洞,小鈴鐺在等你。
”五、被圍毆的女醫(yī)天快亮?xí)r,蘇曉嵐回到筒子樓,
發(fā)現(xiàn)走廊貼滿大字報:“蘇曉嵐是偷衣賊!”幾個女工堵在門口,手里拿著掃帚和搓衣板。
“騷狐貍,偷我們內(nèi)衣做邪門事!”王嬸舉著件帶血的胸罩,“保衛(wèi)科都搜出來了!
”蘇曉嵐后退半步,撞上冰冷的磚墻。她看見陳天明站在人群后,手里拿著個塑料袋,
里面裝著她父親的舊工服,口袋里露出半塊紅布——正是陳芳的裙角?!拔覜]有!
”她試圖解釋,卻被飛來的搓衣板砸中肩膀?;靵y中,她摸到口袋里的銀鐲,
鐲子內(nèi)側(cè)刻著“1965.12.25”——父親失蹤的第二天。人群的叫罵聲中,
她突然想起鍋爐房的紙條,終于明白“實驗體”的含義:1965年,
三線建設(shè)的技術(shù)員們用藍靛染布做人體實驗,而她和小鈴鐺,
正是編號001和002的實驗體。懸念收尾蘇曉嵐在昏迷前看見小張的火柴盒滾到腳邊,
編號“85-11”的背面畫著纜車圖案。當(dāng)她被拖向保衛(wèi)科時,透過人群的縫隙,
看見長江邊的纜車正在緩緩移動,車廂里映出個穿紅裙的身影,腳踝的銅鈴隨著纜車晃動,
在晨霧中劃出微弱的光。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藍靛池底的防空洞里,
小鈴鐺正對著鏡子系銅鈴,鏡子旁邊掛著十二件紅裙,每件口袋里都裝著火柴盒,
編號從85-10到85-21。而在她腳下,是堆積如山的骸骨,
最上方的頭骨后頸有塊胎記,形狀與蘇曉嵐的一模一樣。
第三章 三線建設(shè)的陰影一、圍毆中的逃脫棍棒落在肩頭的劇痛讓蘇曉嵐眼前發(fā)黑,
她蜷縮在墻角,用醫(yī)藥箱護住頭部。王嬸的指甲劃過她臉頰時,她突然抓住對方手腕,
聞到對方圍裙上有藍靛染料的酸臭——和陳芳指甲縫里的一模一樣。“王嬸去過藍靛池吧?
”她喘息著開口。人群突然安靜,幾個女工交換眼神。王嬸的臉色瞬間慘白,
后退半步撞翻蜂窩煤爐:“你、你胡說!”蘇曉嵐趁機推開人群,沖進霧里。
身后傳來陳天明的怒吼:“抓住她!別讓她去纜車!
”二、退休工人的回憶長江邊的纜車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蘇曉嵐躲在黃葛古道的石階上,
撕開工服袖口,露出內(nèi)側(cè)的藍色紋身——那是1965年實驗體的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