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年了。這個數(shù)字,于凡人而言,是無法想象的漫長,足以讓滄海變成桑田,
讓星辰更換軌跡。于我而言,卻不過是……一場冗長到近乎麻木的等待,
和……無數(shù)次花開花落的輪回。我叫靈汐。這個名字,是師父取的。他說,靈者,
飄渺不定;汐者,潮汐往復(fù)。寓意我能看透世間變幻,心如潮水,不為外物所動。
可他大概忘了,潮水……亦有冰冷刺骨之時。1我獨自一人,
住在這座早已被世人遺忘的雪山之巔。山巔之上,有一座小小的木屋,是我親手所建。屋前,
有一株不知名的古樹,虬結(jié)的枝干仿佛承載了萬古的滄桑。這是第三千六百五十二次,
看到它抽出新芽了。嫩綠的葉片,在凜冽的寒風中微微顫抖,脆弱,卻又充滿了……生機。
多像……曾經(jīng)的她。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蟄了一下,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我連忙移開視線,將目光投向遠方。山下,是連綿起伏的云海,如同凝固的浪濤。
偶爾有飛鳥掠過,留下幾聲清脆的鳴叫,很快又被無邊的寂靜吞噬。三萬年來,
我見過太多太多。見過王朝的興衰更迭,見過英雄的慷慨悲歌,見過凡人的愛恨情仇,
生老病死。他們像流星一樣,劃過我漫長得近乎停滯的生命,短暫,絢爛,
然后……歸于沉寂。而我,始終是那個看客。站在時間的彼岸,冷眼旁觀著世間的悲歡離合,
潮起潮落。最初的千年,我還會為那些逝去的生命感到惋惜,為那些錯過的緣分感到悵然。
后來,看得多了,心……也就漸漸麻木了。死亡,離別,成了我生命中最熟悉的注腳。
永恒的生命,并未帶來想象中的逍遙自在,反而……像一道無形的枷鎖,
將我困在這無盡的孤寂之中。有時候,我會想,長生……或許是這世間最殘忍的詛咒。
它讓你擁有無盡的時間,卻也……讓你承受無盡的失去。
你眼睜睜看著熟悉的面孔一個個老去,消失。看著曾經(jīng)珍視的一切,都化作指間的流沙,
握不住,留不下。最終,只剩下你一個人,與這亙古不變的冰冷天地,相對無言。
“……又下雪了?!币黄鶝龅难┗?,落在我的手背上,悄然融化。我抬起頭,
看向鉛灰色的天空。又一個……漫長而孤寂的冬天,開始了。2長生,帶來的不僅僅是孤寂,
還有……過于沉重的記憶。三萬年的時光,足以將一個人的靈魂打磨得光滑圓潤,
卻也……足以將某些刻骨銘心的傷痛,烙印得更深。我的記憶,像一片浩瀚無垠的星海。
大部分時候,它們沉寂在意識的深處,黯淡無光。但總有那么幾個瞬間,某一個熟悉的場景,
某一種相似的氣息,會像鑰匙一樣,猝不及防地,打開那塵封已久的閘門。然后,
洶涌的回憶,便會帶著冰冷的、撕裂般的痛楚,將我吞噬。比如……此刻,
飄落在古樹枝椏上,那薄薄的一層積雪。像極了……一萬兩千年前,昆侖墟的那場大雪。
那一年,我還是師父身邊一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剛剛修得一絲長生之法,
對未來充滿了好奇和……懵懂的期待。也是在那一年,我遇見了他。那個穿著月白色長袍,
眉眼溫潤如玉,笑容比春風還要和煦的……凡人。他叫……什么來著?時間太久了,
我竟然……有些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只記得,他是個書生,上京趕考,路過昆侖,
遇到了大雪封山,被我……好心收留在了山腳下的一個小院里。那是我……第一次,
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一個凡人。他的生命,脆弱,短暫,卻又……充滿了活力和……溫暖。
他會給我講山下的故事,講那些我從未聽過的市井趣聞,講那些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
他會笨拙地,用凍得通紅的手,為我堆一個缺了胳膊的雪人。
他會……在我因為修行遇到瓶頸而沮喪時,輕聲安慰我:“靈汐姑娘,你看這雪,再大,
也總有停的時候。人生啊,也是如此。”那段日子,很短,卻像一道溫暖的光,
照亮了我當時那顆因為長生而初感茫然的心。我甚至……生出了一絲不該有的妄念。
或許……我可以……可我忘了,仙凡有別,殊途難歸。他的生命,不過短短數(shù)十載。而我,
卻擁有著……近乎永恒的時光。大雪消融,春回大地。他要走了。臨別前,他看著我,
眼神里充滿了不舍,卻又……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淡淡的憂傷?!办`汐姑娘,
”他輕輕地說,“多謝你……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冬天?!薄爸皇恰礁呗愤h,凡塵俗世,
不適合你。你……還是留在這昆侖墟,做你的……世外仙人吧?!彼吡恕?/p>
帶著他的功名利祿夢,帶著……他對我那份注定無果的情愫。我站在原地,
看著他消失在山路盡頭的背影,心……空落落的。后來,我聽說,他高中狀元,
娶了丞相家的千金,兒孫滿堂,壽終正寢。
而我……依舊守在這昆侖墟(后來又輾轉(zhuǎn)到了這座雪山),看著一次又一次的雪落雪融。
只是,心底某個角落,似乎……永遠留下了那個冬天,那個雪人,
和那個……穿著月白色長袍的、模糊的身影。他,是我漫長生命中,
遇到的第一個……讓我體會到“失去”滋味的人。也是……第一個,
讓我隱隱感覺到長生之“苦”的人。3我以為,我的生活,會一直這樣,
在日復(fù)一日的枯寂和……偶爾泛起的、關(guān)于過去的追憶中,平靜地流淌下去。
直到……某個看似與往常并無不同的午后,一陣……不同尋常的能量波動,
打破了雪山之巔亙古的寧靜。我猛地睜開眼睛,看向山下的方向。
有人……闖入了這座被我設(shè)下結(jié)界的雪山?而且……不止一個?是迷路的凡人?
還是……壽元將近,妄圖從我這里尋求長生之法的修士?無論是哪種,都……很久沒有過了。
上一次有生靈踏足這里,似乎……還是八百年前的事情?我起身,走到木屋的窗前,
斂去周身的氣息,如同一塊普通的山石,默默地觀察著。很快,三個穿著現(xiàn)代登山服,
背著巨大行囊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半山腰的雪線之上。兩男一女,看起來都很年輕,
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他們氣喘吁吁,臉色凍得通紅,
顯然……低估了這座雪山的嚴寒和……隱藏的危險。其中一個男生,似乎腳踝受了傷,
一瘸一拐,步履維艱。那個唯一的女生,則不停地拿出通訊設(shè)備,焦急地嘗試著聯(lián)系外界,
但顯然……徒勞無功。這里的結(jié)界,早已隔絕了所有世俗的信號?!翱蓯?!
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地圖上根本沒有標記!”另一個看起來脾氣有些暴躁的男生,
狠狠一腳踢在旁邊的雪堆上,罵罵咧咧?!吧俦г箮拙浒桑瑒⒎?!”女生皺著眉,
語氣帶著一絲不耐,“先找個地方避避風,小哲的腳傷不能再拖了!”“避風?
這鬼地方連個山洞都沒有!我看我們都要凍死在這里了!”劉峰悲觀地說。受傷的男生小哲,
則痛苦地靠在一塊巖石上,臉色越來越白??粗麄儯倚睦铩翢o波瀾。凡人的生死,
于我而言,早已見慣不怪。這座雪山的結(jié)界,本就是為了隔絕外界的打擾。他們擅自闖入,
遇到危險,也是……咎由自取。我本打算……就這樣,冷眼旁觀。看著他們掙扎,
看著他們絕望,看著他們……最終被風雪吞噬。就像……我過去三萬年來,
看過無數(shù)次的戲碼一樣。可是……當那個叫劉峰的男生,因為絕望和恐懼,
開始遷怒于受傷的同伴,甚至……想要拋下他獨自離開時。當那個女生,用自己瘦弱的身體,
擋在受傷的男生面前,憤怒地斥責著劉峰的自私和懦弱時。當那個叫小哲的男生,
虛弱地推開女生,讓她和劉峰快走,
不要管自己時……我那顆早已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心湖,
竟然……被這充滿了人性光輝與丑陋的場景,攪動起了一絲……微小的漣漪。愚蠢的凡人。
明明生命如此短暫,卻還要……為了這些無謂的“情義”和“道義”,而……而……什么?
我皺了皺眉,感覺自己……似乎有些……看不懂他們了?或者說……是遺忘了?
遺忘了……那種名為“情感”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滋味?就在我愣神的片刻,山間的風雪,
驟然加?。鉁?,陡降!那個受傷的男生,身體開始劇烈顫抖,嘴唇發(fā)紫,
眼看……就要撐不住了。那個女生,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不停地搓著他的手,
試圖給他一點溫暖。而那個叫劉峰的男生,則徹底被恐懼吞噬,怪叫一聲,
竟然真的……轉(zhuǎn)身就跑,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風雪之中!“……混蛋!
”女生看著他消失的背影,氣得渾身發(fā)抖,卻又無可奈何,
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緊懷里那個……意識漸漸模糊的同伴。風雪,越來越大。再這樣下去,
他們兩個……都會死。我看著他們,看著那個在絕境中依舊不肯放棄同伴的女孩,
看著那個因為傷痛和寒冷而奄奄一息的男孩……心里……某個地方,似乎……輕輕地,
動了一下。算了。就當是……看了一場無聊的戲,順手……收拾一下殘局吧。
我輕輕嘆了口氣,身影一動,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4我的突然出現(xiàn),
顯然嚇壞了那個女孩。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將受傷的同伴護在身后,
如同護崽的母獸一般,警惕地看著我。“你……你是誰?!你想干什么?!”她的聲音,
因為寒冷和恐懼而微微顫抖,但眼神里,卻透著一股……不肯屈服的倔強。
有點……像當年的我?這個念頭,讓我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我沒有回答她,只是伸出手,
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的、溫暖的白光,輕輕點在了那個叫小哲的男生眉心。精純的靈力,
順著他的經(jīng)脈流轉(zhuǎn),驅(qū)散了侵入他體內(nèi)的寒氣,也……暫時穩(wěn)住了他腳踝的傷勢。
他原本痛苦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呼吸也變得平穩(wěn)了許多。女孩愣愣地看著這一切,
臉上的驚恐,漸漸被……難以置信所取代。“你……你……”她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理會她的震驚,轉(zhuǎn)身,朝著木屋的方向走去?!案??!蔽业貋G下兩個字。
女孩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懷里明顯好轉(zhuǎn)的同伴,又看了看我消失在風雪中的背影,最終,
咬了咬牙,攙扶著小哲,艱難地跟了上來。將他們帶回木屋,我并沒有過多地招待。
只是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堆干草,示意他們可以暫時在那里休息。
又扔給他們一些……我平時當零食吃的、蘊含著些許靈氣的果子,用以充饑和恢復(fù)體力。
然后,我便自顧自地,回到窗邊的軟榻上,閉目養(yǎng)神,不再理會他們。
女孩似乎……還有很多疑問想問,但看到我這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最終還是……識趣地閉上了嘴。她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受傷的同伴,偶爾會偷偷地打量我,
眼神里充滿了……好奇,敬畏,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就這樣,我們?nèi)齻€人,
開始了極其短暫,也極其……詭異的“同居”生活。他們很拘謹,也很……安靜。
大約是知道自己闖入了某個“不該闖入”的地方,遇到了某個“不能招惹”的存在。
他們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音,不給我添任何麻煩。只是……偶爾,
會用那種……探索未知生物般的眼神,偷偷地觀察我。而我,則依舊是那副冷淡疏離的樣子。
大部分時間,我都閉著眼睛,看似在修煉,實則……思緒早已飄遠。他們的闖入,
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雖然只激起了微小的漣漪,
卻也……打破了我維持了數(shù)千年的、近乎凝固的平靜。我開始……有些不習(xí)慣。
不習(xí)慣……這個狹小的空間里,有除了我之外的……活人的氣息。
不習(xí)慣……偶爾會聽到他們低低的交談聲,和……那個女孩不小心打翻水杯時的驚呼。
這些……屬于“凡人”的、充滿了煙火氣的聲音,讓我感到……陌生,煩躁,
卻又……隱隱有一絲……連我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懷念?懷念……什么呢?
懷念……那些早已逝去的、短暫擁有過的……屬于“人”的溫度嗎?我甩了甩頭,
試圖將這些不該有的情緒驅(qū)散。我是靈汐,是長生三萬年的看客,
是早已斬斷七情六欲的修道者。凡人的悲歡離合,與我何干?他們,不過是我漫長生命中,
又一個……轉(zhuǎn)瞬即逝的過客罷了。等風雪停了,等那個男孩的傷好得差不多了,
我就會……送他們離開。然后,繼續(xù)我這……無休無止的,孤寂的長生路。5風雪,
持續(xù)了整整三天。三天里,那個叫林溪的女孩(是的,我知道了她的名字,
是那個叫小哲的男孩告訴我的),和那個叫陸哲的男孩,就一直待在我的木屋里。
陸哲的腳傷,在我的靈力滋養(yǎng)下,恢復(fù)得很快。至少,已經(jīng)可以下地慢慢行走了。林溪,
則展現(xiàn)出了與她柔弱外表不符的堅韌和……細心。她把我扔給他們的那些靈果,
很認真地省著吃。她會主動地,用我屋子里那套看起來就很古老的茶具,笨拙地燒水,
泡茶(雖然她根本不知道那些茶葉是什么品種,有什么功效)。她甚至……還嘗試著,
想要幫我打掃一下這間……其實根本一塵不染的木屋?當然,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她的這些舉動,在我看來,有些……多余,甚至……可笑。
凡人的那套“禮尚往來”、“人情世故”,在我這里,根本行不通。
……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將泡好的、熱氣騰騰的茶水(雖然味道可能不怎么樣)遞到我面前時,
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帶著一絲緊張和……討好?看著她在照顧陸哲時,
那自然流露出的關(guān)切和……溫柔?看著他們偶爾……會因為一點小事而拌嘴,
然后又很快和好,相視一笑的樣子……我那顆早已古井無波的心,竟然……再次泛起了漣漪。
這就是……凡塵的煙火氣嗎?充滿了……瑣碎,麻煩,
卻又……帶著一種真實的、鮮活的……溫度?和我不一樣。我的世界,
只有永恒的冰冷和……孤寂。“那個……仙……前輩,”這天,林溪終于鼓足勇氣,
在我打坐(發(fā)呆)的時候,小心翼翼地開口了,“謝謝您……救了我們?!蔽冶犻_眼睛,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暗取蕊L雪停了,我們就離開,不會再打擾您了。
”她連忙補充道,似乎怕我嫌棄他們待得太久。“只是……”她猶豫了一下,
眼神里充滿了好奇,“您……一直都……一個人住在這里嗎?”“與你何干?
”我冷冷地反問。她的臉白了白,似乎被我的冷漠刺傷了,低下頭,不再說話。旁邊的陸哲,
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別再問了。氣氛,再次陷入了沉默。我閉上眼睛,
繼續(xù)我的“修行”。心里,卻……有些煩躁。我在煩躁什么?煩躁她的多管閑事?
還是……煩躁她那不經(jīng)意的問題,戳中了我心底最深的……孤寂?一個人……住了多久了?
三千年?五千年?還是一萬年?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知道,時間,
早已將我……和這個鮮活的世界,徹底隔絕了。我擁有無盡的生命,
卻……活得像一塊冰冷的石頭。而他們……生命短暫如朝露,卻……活得如此真實,
如此……熱烈。這……公平嗎?或者說……這長生,于我而言,到底……意味著什么?
第一次,我對自己堅守了三萬年的“道”,產(chǎn)生了……一絲懷疑。6風雪,終于停了。陽光,
穿透云層,灑落在皚皚白雪之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陸哲的腳傷,也基本痊愈了。
是時候……送他們離開了。我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在他們收拾好簡單的行囊,
準備向我告辭的時候,淡淡地說了一句:“我送你們下山。”林溪和陸哲都愣住了,隨即,
臉上露出了驚喜和……感激的表情。他們大概也知道,這座雪山,處處透著詭異,
若是沒有我的指引,他們未必能……安全地走出去。下山的路,很漫長。積雪很厚,
行走艱難。我走在前面,腳步輕盈,如履平地。他們兩個,則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后面,
氣喘吁吁,卻……誰也沒有抱怨。偶爾,林溪會好奇地問我一些關(guān)于雪山的問題?!扒拜叄?/p>
這座山上……真的有雪怪嗎?”“……沒有?!薄澳恰星瓯Q嗎?
”“……那是凡人編的故事?!薄澳恰降谆盍硕嗑昧搜剑俊眴柕竭@個問題時,
陸哲連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噤聲。我腳步一頓,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盍硕嗑??
久到……我自己都快忘了,最初的模樣?!拔覀儭€會再見面嗎?”快要走到山腳,
看到遠處蜿蜒的山路和……現(xiàn)代文明的輪廓時,林溪忽然小聲地問了一句,語氣里,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再見面?我沉默了。凡人與我,不過是萍水相逢。緣聚緣散,
本是常態(tài)。“不會了。”我聽到自己用一種近乎冷酷的聲音回答。她的腳步,
似乎……停頓了一下。我沒有回頭,繼續(xù)往前走。
將他們送到可以被外界救援人員發(fā)現(xiàn)的安全區(qū)域,我便停下了腳步?!啊拜?,
多謝您的救命之恩!”陸哲率先開口,朝我深深鞠了一躬。林溪也跟著鞠躬,
眼圈……似乎有點紅?“我們……我們該怎么報答您?”她抬起頭,看著我,
眼神里充滿了真誠。報答?我需要凡人的報答嗎?“不必。”我淡淡地說,“離開這里,
忘了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報答?!蓖宋?,忘了這座雪山,
忘了……這段不該有的交集。這對他們來說,是好事。
“……我們……”林逼似乎還想說什么。我卻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身影幾個閃爍,
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雪林之中。我不想……再和他們有任何牽扯。短暫的相遇,微小的漣漪,
已經(jīng)足夠了。我的人生,注定……只有孤寂相伴。任何……試圖靠近的溫暖,
最終……都會被我這永恒的冰冷所凍結(jié)。這,就是長生的代價。7送走了林溪和陸哲,
雪山之巔,再次恢復(fù)了往日的死寂。木屋,古樹,云海,風雪。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
但我的心,卻……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徹底平靜下來。腦海里,總會不受控制地,
閃過林溪那雙清澈又帶著點倔強的眼睛,閃過陸哲那憨厚而真誠的笑容,
閃過他們……小心翼翼地遞給我熱茶的樣子,
閃過他們……在絕境中相互扶持的場景……這些……屬于凡人的、鮮活的畫面,
像一根根細小的針,扎在我早已麻木的心上。帶來……微弱的刺痛,和……更加深刻的空虛。
我試圖……通過更深的閉關(guān)來摒除這些雜念。但……收效甚微。心境,一旦起了波瀾,
就很難再恢復(fù)到最初的……古井無波。無奈之下,
我只好……拿出了那面已經(jīng)塵封了近萬年的……“問心鏡”。這是師父當年留給我的,
唯一一件……據(jù)說可以勘破虛妄,照見本心的法寶。萬年來,我從未用過。因為……我害怕。
害怕……在鏡子里,看到一個……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靈魂。害怕……面對內(nèi)心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