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十年的小姐回來了。我不負(fù)故人所托成為她的貼身侍女。奇怪的是，
將軍和大小姐似乎都不意外會自己上門尋親。后來，我發(fā)現(xiàn)二小姐有個心上人，
卻由于某種原因不能嫁給他。再后來，我發(fā)現(xiàn)心上人的身份不簡單。
小姐離開的十年間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1我是威北將軍府的丫鬟。二小姐失蹤十年，
如今終于歸家。她從前的貼身丫鬟在她被拐走那年便被發(fā)賣了。我有幸被她選中，貼身伺候。
“你叫什么？”“奴婢叫草兒?！彼寄枯p瞥，似乎是不滿意我低賤至極的名字，半晌，
搖搖頭，“罷了，草兒就草兒吧，至少活著?！闭f罷便要回房休息。我雖不知此話何意，
但還是順著楊嬤嬤的眼色，扶著二小姐回房歇息。小姐似乎很累很累，沒過多久便睡著了。
我在屋外聽著她細(xì)微的鼾聲，心里出奇的寧靜。綠臘姐姐，我沒有辜負(fù)您的期望。翌日一早。
府上的大小姐回家，就是為見一眼自己多年未見的妹妹。大小姐是尋親王側(cè)妃，雖有寵愛，
但向來與正妃不對付，國喪期間前來，怕是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
她看到二小姐眼淚就不自覺流了下來，說來也是，二小姐太像仙去的夫人了，也因此，
昨日二小姐主動來將軍府承認(rèn)自己身份時無人懷疑。她輕輕撫摸著小姐的頭，“芊芊，
回來了就好。”奇怪，怎么感覺大小姐和二小姐早就見過面了，
并不意外二小姐會主動上門認(rèn)親。她難道不問問，
為什么二小姐非要等到十年后才登門認(rèn)親嗎？旋即指著我，“你，去門外守著，
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進(jìn)來?！彼齻兌嗄瓴灰?，想必有許多話要說，
屋內(nèi)一直有刻意壓低的聲音。沒過多久，聲音越來越大，我在門外聽見一句大小姐的嘶吼，
“那他有想過娶你嗎？”隨后她們二人壓低了聲音。
隔著房門我都能感覺到大小姐的歇斯底里和二小姐的執(zhí)拗。二小姐有心上人了，
但心上人并不喜歡她。我暗下決心，看來要尋一些負(fù)心漢的話本子給二小姐看。
大小姐在晚間才離開將軍府，離開前特地叮囑二小姐，“宴會必須辦，不許推脫。
”2新皇登基，再過兩日便出了國喪期，這幾日府里上上下下的都準(zhǔn)備國喪期后大干一場，
為二小姐舉辦一場最盛大的宴會。畢竟自從二小姐失蹤，大小姐成親，將軍駐守北疆，
府中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這樣喜慶的事了。身為主角的二小姐卻并不關(guān)心這場宴會。
以至于準(zhǔn)備在宴會上穿一身素色衣裳。我捧著一身紅色儒裙，“小姐，今日宴會，
還是換一身喜慶點(diǎn)的吧，奴婢記得您最愛紅色了?！彼坪跸肫饛那?，眼神空洞而迷離。
半晌才應(yīng)我，“我不喜歡紅色了，那件湖水綠的也不錯。”我依言稱是。卻記得清清楚楚，
有一年宴會，定安侯府小姐與小姐都是一模一樣的紅色襦裙。
羞得定安侯府小姐立馬就去換了身素色衣裳。小姐卻毫不在意，口中振振有詞，
“唯有紅衣才配得上我。”那時我只是粗使丫鬟，自然是沒資格前去同小姐赴宴。
此話還是小姐的貼身丫鬟綠臘姐姐閑聊時告訴我的。她，怎么忽然就不喜歡紅色了呢？
是那個人嗎？在她離開的十年間發(fā)生了什么？3宴會上一切順利，
旁人顧忌著大小姐的宗親身份和出征在外的將軍，自然也不會刁難。我耳力好，
聽見有人在談?wù)摦?dāng)今陛下?！奥犝f新皇紅顏知己不少，可欠了不少風(fēng)流債呢，還有宮娥呢？
”“真假，那皇后不得氣死?！薄斑@有什么，我還聽說，先皇……”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潁陽郡主不請自來，大駕光臨，不懷好意地試探，想讓二小姐出丑。
“聽說林二小姐幼時可是才名遠(yuǎn)揚(yáng)的大才女，那句“飛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銀河落九天”可是傳世之作呢，不知如今可還會幾句？
”她同二小姐的梁子從京城第一才女之位易主時早就結(jié)下了。那時，她十二歲，小姐七歲，
如今，她連孩子都七歲了。二小姐不輕不重地?fù)趿嘶厝ァ！叭缃駮粫⒉恢匾?/p>
至少我做出過傳世之作，世人佩服，后人敬仰，就和郡主的美貌一樣，這是不爭的事實(shí)。
”哪怕是尊貴如潁陽郡主，也沒有見過這么直白的話，臉肉眼可見的泛紅，
故作兇狠地瞪了二小姐一眼，“算你識相?！卑姿男〗銋s跳了出來，語氣不善，
“林二小姐這話可不像是一個大家閨秀口中能夠說出來了，您在外邊流浪十年，
也不知何處能容得下您這般容貌的女子。”白四小姐的長姐是尋親王妃，
尋親王寵愛側(cè)妃人盡皆知，正妃空有地位卻無子，白家恨林家入骨，
尋著機(jī)會自然要嘲笑一番。周圍人不禁討論起來?！班坂?，白姑娘這語氣來者不善啊，
怕是為您姐姐出氣吧?！币殉扇藡D的定安侯府小姐忍不住開口。她主動維護(hù)，無人敢質(zhì)疑，
畢竟她可是靖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嫡親姐姐更是當(dāng)今的皇后。白四小姐哼唧半天，
委屈地再沒蹦出一個字。待到賓客散盡，楊嬤嬤拉著我的手，直夸我厲害。我摸不著頭腦，
只得點(diǎn)頭稱是。二小姐看到我們二人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
真心實(shí)意的笑。那一刻，像日光冒出了頭，陰霾被驅(qū)散得干干凈凈。脫口而出，“小姐，
您笑起來真好看。”嬤嬤打趣我，“怎么？瞧你這話說的，小姐平日里就不好看了？
”我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小姐什么時候都很好看，只是剛剛笑起來最好看！”“好了，
嬤嬤，就別打趣她了，她年紀(jì)還小呢?！蓖黹g我照例伺候小姐沐浴時，
忽然有一個人影竄出來。登徒子穿著富貴，卻并不磊落。居然從沒關(guān)嚴(yán)實(shí)的窗戶鉆進(jìn)來，
我剛想叫人，就被敲暈了。意識模糊的最后，我看見登徒子緊緊地抱住小姐，
像抱住珍寶一樣。小姐低聲辱罵他，“大半夜的，你瘋了不成？”再次醒來時，
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了。小姐見我醒來告訴我，“昨日之事，爛在肚子里?！蔽逸p輕點(diǎn)頭，
沒有追問細(xì)節(jié)。昨日那個人就是小姐的心上人嗎？他看起來好生眼熟。
4日子就這樣一日一日的過下去。小姐不愛宴交，無論何人宴請一律不去。日子很安穩(wěn)，
安穩(wěn)到那夜像是幻覺，從未發(fā)生過一樣。唯一的不同是，白日里我也很愛犯困。
一沾座椅便不省人事。楊嬤嬤為這事還訓(xùn)斥過我，還是小姐說冬日疲憊，
我年紀(jì)小這般犯困實(shí)屬平常。轉(zhuǎn)眼就到了年關(guān)。將軍打得南瑞屁滾尿流，
估摸著明年四月就能歸京述職了，好消息迅速席卷京城?！敖衲甑膶m宴稱病不去。
”又過了兩日。小姐突然說到，“今年的宮宴還是去吧，恰好見見故人。
”我不解小姐為何突然轉(zhuǎn)變了心意，所說的故人是誰？宮宴之上，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
西域舞姬之美大飽眼福。我在小姐旁邊看到這些令人神往的新奇事物激動不已。
也不由欽佩小姐泰山崩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態(tài)。小姐幼時多病從未進(jìn)過宮，
見到這些大場面還能如此淡定?？磥砦业佬羞€是太淺了，回去定要尋著楊嬤嬤好好改改。
不多時，陛下駕臨。我偶然抬眸見到高臺上那位英明神武的少年帝王不由慌了神。
這人的眉尾怎么也有一顆紅痣。手上的玉箸也驚地掉到了地上。
少年帝王的眼神像是刀尖一般掃到我身旁。我連忙跪下請罪。“陛下饒恕，
奴婢不小心發(fā)出雜音，污了您的耳。”我垂眸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深切地感受到少年帝王的審視和壓迫。他不說話，我就要一直跪著。
宮宴上的其他人也不敢說什么，生怕犯了忌諱。除了小姐，她還在……吃。
這一切好像與她無關(guān)。半晌，她似乎是受不了安靜地落針可聞的寂靜。
抬眸看向了那位少年帝王。然后……那位少年帝王笑出了聲?！捌饋戆桑c你無關(guān)。
”隨后便是一系列的恭維聲?！氨菹氯蚀取！薄氨菹率ッ??！薄氨菹麓伺e必定流芳千古。
”盡管周圍都是恭維聲，我內(nèi)心依舊無法平靜。少年帝王眉尾的紅痣。是他。
難怪我覺著他眼熟，大小姐出嫁時，我有幸見過尋親王，他與陛下乃一母所生的兄弟，
自然相像。民間傳聞陛下登基前曾與宮娥相愛。如果傳聞中的宮娥是二小姐，
那一切就說得通了。為何二小姐明明知道自己快身份卻不能暴露，
為何大小姐對二小姐的從前了如指掌，為何宮宴前小姐突然變卦，
為何定安侯府小姐厚禮相贈，出言維護(hù)，為何小姐對宮中一切如此熟稔。
一切的不同尋常都在告訴我，二小姐當(dāng)年被拐后與陛下有著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宴會過半，
大小姐趁著小姐中途上茅房的時候也跟了上來。拉著小姐就往假山里邊跑，
又讓我在必經(jīng)之路上守著，有人來了隨時通報。隔音不好，
即使刻意壓低聲音她們的談話我依舊聽得一清二楚。大小姐一直在訓(xùn)斥二小姐，
“你是瘋了嗎？往日里避之不及怎么今日偏要來？”“我不管你怎么想的，
父親馬上便歸京了，他會請旨賜婚，你這幾日，就安心待在家里備嫁吧?！薄斑€有，林如芊，
既然下定決心放手，就不要再給我藕斷絲連，你給他希望，就是給未來的你絕望！”半晌，
二小姐終于開口說話，“長姐以為我不想逃？可他是皇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除了妥協(xié)還能怎么辦？我有退路嗎？我有選擇嗎？”大小姐哭著抱住二小姐，“對不起，
都怪阿姐，阿姐沒有能力救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在泥潭掙扎，甚至還與那個人做了交易，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父親打了勝仗，我們也有了依靠，我們家兩個人不能都被困在這里，
成了這座宮墻的怨婦?！薄澳愦饝?yīng)阿姐，我們逃不掉也盡量逃好不好，
你不要重蹈阿姐的覆轍，也不要再進(jìn)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了好不好。
”“他現(xiàn)在不敢怎么樣的，父親勝利歸京，他不敢動你的?！薄昂谩彼腔噬?，
這一切可怎么辦才好啊。離開宴席時，有個宮娥匆忙間不小心撞到了二小姐。5回府途中，
大雪紛飛。我們抄近道，馬車行駛途中卻遇到一顆大石頭擋在道路中央。
我們和馬夫下車清理路障，二小姐在車內(nèi)。我一回頭就發(fā)現(xiàn)二小姐被黑衣人當(dāng)場擄走。
我們立馬跟了上去。楊嬤嬤腿腳不好，沒多久便落在后面，只得后面大聲道，“草兒，
你一定要追上二小姐?！贝笱┘婏w，不一會腳印便被遮蓋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我費(fèi)了好大一番力氣才依稀辨別得出二小姐的方向。好不容易在看到遠(yuǎn)處熟悉的身影，
急忙跟了上去。立馬把我身上的外衣披到她身上。冬日嚴(yán)寒，小姐在冰天雪地中待了太久，
鼻尖和眼眶都凍得紅紅的。小姐看到我，立馬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我。嘴里一直喃喃道，
“我后悔了，對不起?！币幻念~頭，果然高燒，人都糊涂了。我將她背了出去。
大雪紛飛，又是兩個女子，途中艱辛可想而知。我快要撐不住了，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前方一輛馬車，
以身擋車。“救救我家小姐吧?！闭f完便再也撐不住。我應(yīng)該會死的吧。好在，
我沒有辜負(fù)綠臘姐姐。好在，我救下了小姐。好在，當(dāng)年的悲劇沒有再次發(fā)生。再次醒來，
我身在將軍府。二小姐卻昏迷不醒。楊嬤嬤和大小姐匆忙過來問我那天夜里的事情。我只說，
沒有見到那個黑衣人，見到小姐她便高燒。除此之外，一概不知。小姐的那句“我后悔了，
對不起?！币脖晃铱桃怆[瞞。大小姐賜我百兩黃金和京郊一個莊子。
因著我對二小姐救命之恩，府中丫鬟認(rèn)定我有大出息，養(yǎng)病也時常有人巴結(jié)。
在小丫鬟的口中逐漸拼湊出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攔下的那輛馬車好巧不巧，
是靖國公府世子夫人的馬車。她及時救了我和小姐。我心底隱隱一直有一個可怕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