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越成廢王永徽十五年孟夏,陳硯之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
鼻尖縈繞著陳年老木與艾草的氣息。雕花拔步床的帷幔被風掀起一角,
青銅燭臺上的燈芯噼啪作響,映得帳外執(zhí)戟侍衛(wèi)的甲胄泛著冷光——這不是圖書館的硬板床,
而是大朔朝寧王的寢殿?!巴鯛斝蚜耍俊崩咸O(jiān)王順弓著腰進來,
手中銅盆里的洗臉水蕩著漣漪,“今日是抵達寧城的第三日,按例該召見本地鄉(xiāng)紳。
”他壓低聲音,“鐵砂幫的李貴李員外已在花廳候了兩個時辰,說是要呈遞今歲的鐵礦稅銀。
”陳硯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原主的記憶如潮水涌來:永徽十二年,
他在中秋宴上醉酒失禮,得罪了太子黨的戶部尚書,被皇兄皇帝貶為閑散王爺,
封地寧城看似膏腴,實則鐵礦被地頭蛇壟斷,每年稅銀十不存一,
連王府的月例都要靠典賣字畫維系。“備馬,去鐵礦場?!彼蝗婚_口,
驚得王順手中銅盆差點落地,“更衣,穿半舊的青衫,別戴玉佩?!痹飨騺眚滖妫?/p>
此刻卻要微服查礦,王順一時沒反應過來,
直到陳硯之掃過他腰間的牛皮賬冊:“李貴的稅銀,先不急著收。
”寧城郊外的鐵砂礦在正午烈日下泛著暗紅,百十個百姓跪在滾燙的沙地上,
手中木盆里的鐵砂少得可憐。陳硯之蹲下身,指尖搓揉沙粒,
現(xiàn)代記憶突然清晰——這是赤鐵礦共生礦脈,表層鐵砂含量雖低,地下三尺必有富礦。
“這位公子可是新來的?”沙啞的聲音從礦洞傳來,五十歲上下的胖子搖著折扇走近,
腰間玉牌刻著“鐵砂幫”三字,正是李貴。他掃過陳硯之的青衫,眼底閃過不屑,
“淘沙辛苦,不如隨李某去鎮(zhèn)上喝杯茶,嘗嘗寧城的鐵砂酒——”“李員外誤會了。
”陳硯之站起身,袖中磁石暗暗吸住沙粒,“在下是王府的賬房先生,
聽聞貴幫今年稅銀頗豐,特來看看鐵礦成色?!彼赶虻V洞深處,
“不過這些淺表礦砂……”磁石突然加重,沙粒中竟混著不少銀屑,
“李員外莫不是把銀礦當鐵礦繳了?”李貴的瞳孔驟縮,扇子邊緣的鐵砂突然崩裂。
陳硯之知道,這是西域秘傳的“淬毒鐵砂”,原主三個月前的“意外墜馬”,
恐怕就與此有關。他不動聲色地擦了擦手,目光落在礦洞石壁上——那里有新鑿的痕跡,
分明是高品位鐵礦的藍色礦脈。當夜,王府西跨院傳來金屬碰撞聲。陳硯之吹滅燭火,
袖中短刀擋住刺來的三棱箭簇,月光下,刺客服飾暗紋與李貴商隊的徽記一模一樣,
卻多了個狼首圖騰——這是北疆游牧民族的標志,與三年后入侵的“天狼部”圖騰完全一致。
“留活口?!彼呦虼炭褪滞?,卻發(fā)現(xiàn)對方服毒自盡,指甲縫里嵌著半片紅土,
正是西域獨有的赤焰沙。老侍衛(wèi)老周提著刀闖入,看見刺客頸間的狼首吊墜時,
握刀的手突然發(fā)抖?!叭ゲ槔钯F的商路。”陳硯之盯著吊墜,“尤其西域往來的貨物,
是否藏著兵器。”他轉身走向密室,原主記憶里的暗格此刻清晰無比,
石墻上刻著殘缺的先帝遺詔:“寧城鐵,國之器,非……”最后幾字被鑿去,
卻在月光下映出鐵礦分布圖,與他白天勘探的礦脈完全吻合?!巴鯛?,
李貴送來的稅銀……”王順捧著檀木盒進來,聲音發(fā)顫,“全是沙礫裹著碎鐵,
連五十兩都不到?!标惓幹_賬冊,墨跡新鮮得能蹭臟指尖,
所謂“年產鐵礦十萬斤”不過是虛數(shù)。他突然想起在圖書館查閱的《大朔食貨志》,
永徽十年前,寧城鐵礦稅銀占全國三成,如今卻連王府用度都供不上,中間的虧空,
怕是養(yǎng)肥了京城的權臣?!懊魅臻_府門,宴請寧城所有匠戶?!彼槌隼鞘椎鯄嫷你y鏈,
在燭火下折射出礦脈圖的影子,“就說本王要重開官鐵局,凡獻鐵礦淘洗之法者,
免三年賦稅?!崩现芡蝗还蛳拢嗜プ笮?,狼首刺青在月光下泛著暗紅:“王爺可知,
這刺青屬于二十年前北疆戰(zhàn)敗的‘狼牙衛(wèi)’?末將當年隨先帝征戰(zhàn),兵敗后被先帝救下,
派來寧城……”他抬頭,眼中有淚光,“先帝臨終前說,寧城鐵礦是北疆戰(zhàn)馬的鎧甲,
也是王爺您的……”話音未落,窗外傳來馬蹄聲,
八百里加急文書到了:皇帝皇兄召寧王三日后進京,太子黨彈劾其“縱奴欺商,
致寧城鐵礦荒廢”。陳硯之摸著遺詔殘頁,突然笑了——來得正好,他正需要進京一趟,
查查這鐵礦虧空,究竟牽連著多少朝堂顯貴。次日清晨,陳硯之站在王府門前,
看著三三兩兩的匠戶抱著淘沙木盆前來,其中一個灰衣少女格外醒目,袖口繡著鐵礦紋樣,
腰間別著半塊斷玉,斷口處竟與遺詔殘頁的邊角吻合。“民女姜晚棠,見過寧王殿下。
”少女跪下時,袖中滑落半幅圖紙,正是寧城礦脈的詳細分布圖,
標注著“老礦洞下三丈有富礦”的朱砂小字。陳硯之挑眉,想起原主記憶里,
三年前寧城礦監(jiān)“意外”墜井,其女正是姜晚棠。“起來吧?!彼舆^圖紙,
指尖觸到背面的墨點,組成了“狼首”二字,“姜姑娘可知道,這礦脈圖上,
為何多了處‘圣女泉’?”晚棠抬頭,眼中閃過驚訝:“殿下怎知家父曾說,
圣女泉是北疆圣女的眼淚所化,得之可斷鐵礦命脈——”她突然閉嘴,意識到自己失言。
陳硯之轉身望向寧城連綿的礦丘,現(xiàn)代記憶中,三年后的北疆之戰(zhàn),朝廷因兵器不足慘敗,
而罪魁禍首正是寧城鐵礦的虧空。如今他握著礦脈圖,摸著遺詔殘頁,
終于明白原主被貶的真相——皇兄皇帝看似冷落,實則是讓他來整頓這盤鐵礦亂局。
“傳本王令,”他展開姜晚棠的礦脈圖,“即日起,寧城所有礦洞開掘三丈,若得富礦,
匠戶可占三成礦利。李貴的鐵砂幫……”他冷笑一聲,“改日去他府上,
討教討教西域的‘淬毒鐵砂’是如何煉的?!蹦捍旱娘L卷起礦砂,
陳硯之看著自己青衫上的沙粒,突然想起在圖書館查閱的《天工開物》,
炒鋼法、灌鋼法的步驟在腦海中清晰無比。他知道,這場從現(xiàn)代圖書館開始的穿越,
從來不是為了做閑散王爺,而是要讓寧城的鐵礦,
成為大朔王朝最鋒利的刀刃——一把既能劈開權臣的陰謀,又能鍛造北疆鎧甲的,
屬于他陳硯之的,新的歷史之刃。2 鐵礦改革戰(zhàn)永徽十五年四月初八,
寧城官鐵局的朱漆大門轟然開啟,陳硯之親手掛上寫著“官民同利”的匾額,
匾額下方釘著張丈二巨幅礦脈圖,正是姜晚棠手繪的版本,
“圣女泉”位置被朱砂圈成血色漩渦?!凹慈掌穑F礦收歸官營。
”他舉起刻著狼首與鐵砂紋的令牌,“凡寧城百姓,持田契可領‘淘沙契’,
每畝沙礦折抵三成賦稅,所淘鐵砂半入官庫,半可議價自售?!痹捯粑绰?,人群中傳來冷笑,
李貴帶著二十輛大車駛來,每輛車都插著“鐵砂幫貢銀”的黃旗?!巴鯛敽么蟮墓偻?/p>
”李貴掀開馬車布簾,露出底層墊著的金砂,“李某今日送來今歲稅銀十萬兩,
愿為官鐵局添磚加瓦。”他使眼色,車夫用長柄鐵鍬鏟起車底沙礫,“不過這鐵礦嘛,
還需仰仗咱們幫里的老匠人——”“慢著?!标惓幹槌鲂渲写攀?,往沙礫堆一拋,
黑紅色砂粒應聲吸附,露出底層的銀屑與碎石,
“李員外這是拿西域的‘磁石戲法’來糊弄本王?”他抓起一把沙礫放入坩堝,炭火灼燒下,
銀屑率先融化,鐵砂卻結塊成渣,“真正的鐵礦遇火不化,
而你車上裝的……”坩堝中的銀屑突然沸騰,騰起淡藍色火焰——這是西域毒砂的特征。
陳硯之冷笑:“李員外不僅私吞礦稅,還敢用毒砂充數(shù),該當何罪?
”他指向礦脈圖上被圈住的“老礦洞”,“昨夜本王派人勘探,洞下三丈全是高品位磁鐵礦,
你卻謊稱廢棄,究竟是何居心?”李貴的扇子“啪”地裂開,露出藏在其中的三棱短刀,
正是刺客所用的西域形制。老周帶著狼衛(wèi)突然現(xiàn)身,刀刃抵住李貴咽喉:“大人,
這二十輛車上的‘稅銀’,實則是運往北疆的毒砂兵器。”“帶下去候審。
”陳硯之甩袖走向官鐵局后堂,姜晚棠正領著書生們用算盤丈量礦脈,
地上鋪滿標著“磁石分布”“礦層深度”的羊皮卷。他抽出《天工開物》殘頁,
指向“炒鋼法”圖示:“明日起,建十二座高爐,將鐵砂與木炭按七比三入爐,
高溫翻炒時加河砂造渣——”“殿下,這是匠戶們獻的淘沙法。
”姜晚棠遞過一本《寧城礦志》,內頁夾著先帝時期的舊賬,“二十年前,
礦監(jiān)大人曾試行‘均砂制’,可惜被鐵砂幫破壞。”她壓低聲音,“家父臨終前說,
圣女泉下藏著北疆圣女的鐵礦圖,與王爺密室的遺詔殘頁……”當夜,王府密室燭火通明。
陳硯之將姜晚棠的礦脈圖與遺詔殘頁拼接,石墻上突然浮現(xiàn)完整的鐵礦分布圖,
圣女泉果然位于礦脈核心,泉水富含硫酸銅,正是淬煉精鐵的關鍵。
老周捧著生銹的狼首軍旗闖入:“末將查到,李貴的商隊每月往西域運送百箱‘鐵鍋’,
實則是可拆卸的兵器部件?!薄昂脗€借商路運兵器?!标惓幹谏潮P上標出西域商路,
“傳本王令,發(fā)行‘鐵砂幣’,以官鐵局鐵礦為錨,一兩鐵砂幣兌換十斤精鐵。
”他拿起新鑄的鐵幣,幣面刻著狼首與鐵砧,“凡與官鐵局交易者,必須用此幣,
違者按通敵論處?!比蘸?,戶部侍郎張大人的官轎抵達寧城。
陳硯之在官鐵局賬房擺出三摞賬冊:第一摞是礦脈重新丈量記錄,
鐵礦儲量比李貴申報的多三倍;第二摞是匠戶戶籍冊,
登記在籍工匠從三百人激增至一千五百人;第三摞是“開礦債”借據(jù),
商戶們用未來三年賦稅作抵押,預支鐵礦開采利潤?!皬埓笕苏埧?,
”他指向墻上的“鐵礦畝產日報表”,“自官鐵局成立,每日可產精鐵五百斤,
其中三成用于鍛造農具,兩成運往京城。”他突然盯著張大人的鞋底,
“不過大人鞋底的西域紅土……倒是與李貴商隊的貨物清單不符。”張大人臉色驟變,
袖口滑落半片狼首信箋。老周突然拔刀,刀刃映出張大人后頸的狼首刺青——與刺客一致。
“原來張大人不僅是戶部侍郎,還是北疆天狼部的細作?!标惓幹湫Γ?/p>
“三年前挑唆天狼部入侵的,想必也是你吧?”深夜,姜晚棠在圣女泉畔找到陳硯之,
手中捧著從李貴密室搜出的賬本,其中一頁畫著北疆地圖,
標記著“狼首軍旗藏于寧城王府”?!暗钕驴芍?,”她望著泉水中倒映的狼首星,
“先帝遺詔中被鑿去的字,是‘非寧王血脈不可掌’——”話音未落,
泉底突然浮出半塊玉佩,與姜晚棠腰間的斷玉嚴絲合縫,玉佩背面刻著“北疆圣女”四字。
陳硯之想起老周的刺青,想起自己穿越前研究的大朔與北疆聯(lián)姻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