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翎羽驚心乾隆二十五年的木蘭圍場,九月的風裹挾著金桂香氣,
將明黃龍旗吹得獵獵作響。爾泰搭箭的手指突然痙攣般顫抖,弓弦在日光下折射出一道冷光。
"那邊!"永琪的驚呼刺破圍場寂靜。一抹紅衣如折翼的蝶跌進枯黃草浪,
箭翎猶在肩頭顫動?;实鄄唏R上前,明黃馬靴碾過染血的枯枝時,
記憶如驚雷劈開混沌——養(yǎng)心殿顫抖的珠簾,太醫(yī)院翻倒的藥盞,
最后定格在香妃懷中那張蒼白的笑靨。"皇阿瑪!"永琪的聲音帶著變聲期特有的沙啞,
"是個姑娘!"粗布衣襟里滑落的折扇"啪"地展開,煙雨江南的墨跡間,
"寶歷"二字刺痛雙目?;实畚枕\的手背青筋暴起,前世小燕子咽氣時攥著的,
正是這把繪著夏雨荷臨終淚的扇子。養(yǎng)心殿鎏金狻猊香爐騰起裊裊青煙時,
令妃失手打碎了藥碗。褐色藥汁在青磚地上蜿蜒成詭異的圖騰,
記憶里那個總把芙蓉糕藏在袖中的少女,此刻正昏睡在錦繡堆里,鬢角還沾著圍場的草屑。
"娘娘當心扎手。"冬雪要收拾碎瓷,卻被令妃攥住手腕:"去取本宮那套月白中衣,
要江南貢的軟煙羅。"指尖拂過少女凌亂的發(fā)辮,
前世冷宮里那聲帶著哭腔的"令妃娘娘救我",仿佛還在雕花梁柱間回響。
爾泰在廊下撞見捧著藥罐的爾康,兄長衣襟上沾著星點血漬。"那位姑娘..."話未說完,
爾泰突然扶住朱漆圓柱。雪崩時刺骨的冷意順著脊柱攀上來,
記憶里塞婭公主染血的嫁衣與眼前飄落的銀杏重疊,他這才驚覺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月牙痕。
五更天,小燕子在一室藥香里醒來。描金頂帳上盤旋的五爪金龍嚇得她往后縮,
卻撞進個軟綿綿的云緞?wù)砝铩?這...這是閻羅殿?"她盯著自己裹成粽子的右肩,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去摸衣襟,"我的扇子呢?包袱呢?""姑娘找的可是這個?
"明黃衣角掠過掐絲琺瑯屏風,小燕子抬頭看見個面如冠玉的中年人,
他掌中折扇的瓔珞流蘇正輕輕搖晃。窗外透進的晨光里,
皇帝凝視著這張與記憶中別無二致的面容——杏眼里跳動著兩簇火苗,嘴角天生微微上翹,
連鼻尖那顆小痣都鮮活如初。"紫禁城的風向要變了。"令妃站在垂花門內(nèi),
望著廊下疾步而過的太醫(yī)們。秋海棠被晨露壓彎了腰,一滴水珠正巧落在她嫣紅的指甲上,
折射出七彩光暈。第二章·錯位棋局太醫(yī)剛為小燕子換完藥,延禧宮外就傳來脆生生的爭執(zhí)。
紫薇攥著掃灑宮女的衣袖,杏黃宮裝在秋風里翻卷如蝶翼:"我娘臨終前說過,
這把折扇要交給...""哪來的瘋丫頭!"宮女甩開的手突然被明黃靴尖抵住。
吳書來拂塵一揚,滿地落葉驚惶逃竄。紫薇抬頭望見皇帝身后那柄眼熟的折扇,
喉間驀地發(fā)緊——扇骨第二根竹節(jié)處,分明留著娘親當年咬出的齒痕。
皇帝抬手止住吳書來呵斥,目光掠過少女袖口若隱若現(xiàn)的翡翠鐲子。
前世養(yǎng)心殿徹夜長談的畫面突然鮮活:暴雨夜?jié)裢傅男埳希?/p>
"雨后荷花承恩露"的詩句被淚水暈染,與眼前少女眉心的朱砂痣重疊成刺目的紅。"冬雪,
帶她去耳房喝碗姜湯。"令妃的聲音自月洞門傳來,鎏金護甲輕輕搭上紫薇顫抖的肩,
"姑娘方才說...夏雨荷?"小燕子扒著雕花窗欞偷看時,
纏著紗布的右手正巧碰翻青瓷膽瓶。脆響驚得廊下白孔雀開屏,
七彩尾羽映得永琪手中食盒金絲掐紋忽明忽暗。爾泰望著兄長驟然攥緊的指節(jié),
突然想起前世同樣的秋日,御花園石桌上碎裂的琺瑯胭脂盒。"這這這...我不是故意的!
"小燕子手忙腳亂去撿瓷片,卻被明黃衣袖籠住。
皇帝半跪在地的動作驚得吳書來差點摔了拂塵,
而永琪食盒里滾出的栗子糕正巧停在小燕子裙邊。"您怎么知道我愛吃這個?
"少女眼睛倏然發(fā)亮,渾不覺自己正揪著龍袍擦手。永琪望著父親含笑縱容的模樣,
突然覺得喉嚨發(fā)澀——前世他捧著這盒糕點追到神武門時,只看到雪地上蜿蜒的血跡。
暖閣里,紫薇捧著姜湯的手不住發(fā)抖。令妃袖中飄出的沉水香讓她想起濟南老宅的梅雨季,
那時娘親總對著京城方向哼唱:"等啊等,等過十八春...""夏姑娘可聽說過還珠格格?
"令妃突然將翡翠鐲子推過案幾。鎏金護甲叩在紫檀木上的輕響,驚醒了梁間打盹的雀兒。
紫薇望著鐲子內(nèi)側(cè)"蘭馨"二字,突然聽見記憶深處傳來嬰啼——那是她尚在襁褓時,
娘親哭著在首飾內(nèi)壁刻下的乳名。爾康在回廊截住爾泰時,暮色正為琉璃瓦鍍上金邊。
"你今日在圍場..."話未說完,爾泰突然抓住兄長手腕:"哥可記得去年秋狝,
我們獵到的白狐?"爾康怔忡間,爾泰已指向西邊天際火燒云,"當時塞婭公主說,
西藏的云像奔跑的牦牛群。"藥房檐角銅鈴?fù)蝗积R響,爾泰腕間佛珠應(yīng)聲而斷。
檀木珠子滾落青磚地的聲響里,
兩人同時看見前世畫面:塞婭捧著染雪的白狐裘跌坐在喜房門檻,
藏刀上的血珠正順著并蒂蓮紋往下淌。"這位是皇上新封的御前女官。
"令妃帶著紫薇踏入暖閣時,小燕子正叼著栗子糕朝永琪比劃圍場驚險。
天青釉茶盞"哐當"翻倒,
紫薇望著少女腰間玉佩瞳孔驟縮——那本該系在娘親留下的包袱上!
皇帝摩挲著折扇突然輕笑:"好丫頭,可愿做朕的開心果?"小燕子被問得噎住,
永琪慌忙遞上的茶盞卻被爾泰半空截住。前世相同的場景里,這盞君山銀針藏著鶴頂紅。
"皇上!"吳書來倉皇跪稟聲打破僵局,"皇后娘娘往延禧宮來了!
"描金纏枝燭臺爆了個燈花,將眾人神色照得明滅不定。小燕子渾然不覺地舔著指尖糖渣,
紫薇的指甲卻深深掐進掌心。延禧宮外,
容嬤嬤手中的六角宮燈正將海棠花影撕扯成猙獰形狀。
第三章·琉璃糖心皇后邁進殿門的剎那,爾泰突然將茶盞往永琪手中一塞。
青瓷蓮花紋映著燭光,在眾人注視下劃過半道弧線,正巧落在皇帝腳邊。
飛濺的茶湯沾濕龍袍下擺,小燕子"哎呀"一聲撲過去擦拭,腰間玉佩穗子掃過碎瓷,
發(fā)出清越的叮咚聲。"好個熱鬧的延禧宮。"皇后鳳眸掃過滿地狼藉,
容嬤嬤立即捧上鎏金暖爐。
紫薇注意到皇后發(fā)髻間的點翠鳳釵微微偏斜——那是前世小燕子大鬧宗人府時扯落的。
令妃忽然輕笑出聲:"娘娘來得正巧,皇上剛得了個開心果呢。"蔥指輕點,
眾人視線齊聚小燕子。正趴在地上嗅茶漬的少女茫然抬頭,唇邊還沾著栗子糕碎屑。"胡鬧!
"皇后廣袖帶翻青玉香爐,卻在瞥見皇帝神情時驟然噤聲。
前世養(yǎng)心殿那聲"朕的女兒豈容你處置"的怒喝,與此刻帝王輕撫少女發(fā)頂?shù)膭幼髦丿B,
驚得她后退半步踩中自己裙裾。小燕子忽然蹦起來:"您頭上有蜘蛛!"眾人尚未回神,
她已躥到皇后跟前。容嬤嬤的驚呼卡在喉間,
眼睜睜看著少女用裹紗布的手捏住皇后鬢邊——卻是拈下半片銀杏葉。"看!
金燦燦的多像蝴蝶!"小燕子獻寶似的將葉子舉到皇后眼前。秋陽穿過茜紗窗,
將葉脈照得纖毫畢現(xiàn),恍惚間竟真似振翅欲飛的金蝶。皇帝撫掌大笑時,
紫薇突然拽住令妃衣袖。她掌心躺著塊碎瓷片,內(nèi)側(cè)隱約可見靛藍印記。
"方才茶盞..."話音未落,爾泰已湊近低語:"姑娘可認得內(nèi)務(wù)府的標記?
"永琪突然端起整盤栗子糕:"皇阿瑪,兒臣想起上書房還有功課..."話音未落,
小燕子已叼著糕點含混道:"功課比吃飯要緊?你們皇宮規(guī)矩真奇怪!"滿室寂靜中,
皇后突然用帕子掩住嘴角。容嬤嬤驚恐地發(fā)現(xiàn)主子肩膀在微微顫動——自大阿哥夭折后,
她再未見過皇后這般模樣。"吳書來。"皇帝突然起身,"傳朕旨意,
即日起擢升夏紫薇為御書房掌事女官。"目光掃過紫薇腕間翡翠鐲,
又在皇后欲言又止的神情里添了句:"容嬤嬤教教這丫頭宮規(guī)。"爾康在廊下攔住太醫(yī)時,
西邊天際正燃起火燒云。"這茶漬..."話音未落,太醫(yī)藥箱里滾出個琺瑯小瓶。
前世相同的青花瓷瓶,曾出現(xiàn)在令妃難產(chǎn)那夜的產(chǎn)房里。"是蜂蜜。"太醫(yī)抹著汗解釋,
"還珠...這位姑娘嫌湯藥太苦。"爾康望著窗內(nèi)嬉鬧的身影,
忽然記起塞婭公主舉著蜜罐說:"我們西藏女兒喝藥從不皺眉。"暖閣內(nèi),
小燕子正用紗布纏著的手給皇后比劃:"濟南的泉水會唱歌!我偷...借住在夏家時,
紫薇她娘總在柳樹下彈琴..."紫薇添茶的手一顫,
滾水澆在皇后特意留下的那碟松子糖上。糖塊融化的瞬間,令妃突然按住太陽穴。
記憶如潮水涌來:冷宮破窗前,小燕子用最后半塊松子糖哄三格格吃藥,
雪花落在她結(jié)霜的睫毛上。"娘娘?"冬雪的聲音驚醒眾人。
令妃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鎏金護甲深深掐進紫檀木案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