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為,自己會像歷代郡主一樣,嫁個門當(dāng)戶對的夫君,或許會有些勾心斗角,
但總歸會順?biāo)烊松?。直到那日,太監(jiān)總管指著我的鼻子,聲如洪鐘:“庶女蕭顏冒充郡主,
欺君之罪,拖下去杖斃!”我所習(xí)得的所有禮儀在這一刻全部失效。后來我才知道,
人在極度恐懼時,身體是不會聽大腦使喚的。我的腿發(fā)軟,連跪都跪不穩(wěn)。
命真是場荒謬的玩笑。一日之內(nèi),我從王府的掌上明珠變成了罪該萬死的冒牌貨。1“住手。
”這聲音讓滿殿肅靜。世子蕭煜一身墨色錦袍,眉目如刀。他向來不喜擁擠的場合,
今日卻偏偏出現(xiàn)在這里。我?guī)缀跬怂鼐┑南ⅰH昵八毁H邊關(guān),
臨行前對我說了句“等我”,如今他回來了,我卻成了階下囚?!笆雷訝敚伺俺淇ぶ?,
按律當(dāng)杖斃...”“她是本世子的未婚妻,誰動她,本世子要誰的命?!蔽毅等惶ь^。
未婚妻?何時定下的婚約,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但眼下顯然不是追問的時候。
他的手覆上我的手腕,微涼的溫度讓我安心,卻也讓我的心跳得更快。曾幾何時,
我哪敢與他如此親近?蕭煜轉(zhuǎn)頭,聲線冷得像是結(jié)了冰:“帶她回府?!本瓦@樣,
昭陽郡主蕭顏,在一日之內(nèi),變成了棄女,又變成了世子妃?;馗穆飞?,
我終于忍不住問出口:“世子爺為何要救我?
”蕭煜的眼神復(fù)雜地看了我一眼:“救你還需要理由?”我垂下眼簾。是啊,于他而言,
我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即便如今身份有變,他出手相救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那句“未婚妻”,怕是權(quán)宜之計罷了。京城的街道依舊熙熙攘攘,
可我的世界卻天翻地覆。母親——不,應(yīng)該說是養(yǎng)母,今早還溫柔地為我梳發(fā),
如今卻連面都不敢見我。父親——端王一向疼我,卻在朝堂上對我的遭遇只字不提。
我不怪他們,畢竟冒牌貨終究是冒牌貨。“別想太多。”蕭煜的聲音將我從思緒中拉回,
“到了端王府,沒人敢動你?!边@話本該令人安心,卻讓我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原來在這個世上,我的安危全憑他一句話。端王府比我想象中還要?dú)馀?。青磚碧瓦,
飛檐翹角,處處透著端王殿下的尊貴身份?!笆雷訝敗?/p>
”一位穿著繡花褂子的嬤嬤快步迎上來,“您回來了?!薄班拧_@是蕭小姐,
以后就住在澄瀾院,你親自照顧?!薄笆?,老奴遵命。”嬤嬤恭敬地行了禮,卻偷偷打量我。
“世子爺,不如我去偏院住...”我低聲提議。畢竟未婚妻之說不過是場戲,
如今戲已落幕,我不該再叨擾?!俺螢懺骸!笔掛险Z氣不容置疑,“那里準(zhǔn)備多時了。
”準(zhǔn)備多時?難道他早知我會有今日?蕭煜似乎看出我的疑慮,
嘴角浮現(xiàn)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顏顏,別怕,沒人能傷你?!边@親昵的稱呼讓我一愣。
自他十八歲那年起,他便不再這樣喚我,如今卻又脫口而出,仿佛時光倒流。
澄瀾院遠(yuǎn)比我想象的要精致。院中一池清水,岸邊種了幾株垂柳,水中養(yǎng)了錦鯉。
屋內(nèi)陳設(shè)雅致,床榻寬敞,鋪著上好的錦緞。最讓我驚訝的是,案上竟放著一架琴,
正是我最愛的那種?!笆雷訝?..”我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離開了。只有嬤嬤站在門口,
臉上帶著慈祥的笑意。“小姐累了吧,老奴服侍您梳洗?!蔽尹c(diǎn)點(diǎn)頭,
任由她指揮小丫鬟們忙碌。熱水、干凈的衣裳、香噴噴的飯菜,這一切仿佛夢境。
一個時辰前我還在等待杖斃,轉(zhuǎn)眼間卻成了這偌大王府的座上賓。夜深人靜,我躺在床上,
卻毫無睡意。今日發(fā)生的一切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盤旋。我究竟是誰?若我不是端王的女兒,
那我的親生父母又是誰?他們?yōu)楹我獙⑽宜腿胨思抑校窟€有蕭煜,
他如今的所作所為又是為何?是兄長對妹妹的憐惜,還是別有隱情?這一夜,我輾轉(zhuǎn)反側(cè),
直到東方泛白才勉強(qiáng)入睡。夢中,我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蕭煜牽著我的手,
在池塘邊看荷花。他說:“顏顏,只要你在,哥哥就在?!蹦菚r的我,
以為這種陪伴會持續(xù)一生。2"小姐,小姐。"我被一陣輕喚聲喚醒,
睜眼看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鬟站在床邊,怯生生地看著我。
"世子爺命奴婢來伺候小姐梳洗,說是今日有貴客登門。"我揉了揉眼睛,
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多謝,我自己來就好。"小丫鬟連忙搖頭:"世子爺吩咐了,
要奴婢好生伺候小姐。小姐若不讓奴婢服侍,世子爺會罰奴婢的。"我無奈,只得坐起身來。
"小姐真好看。"小丫鬟一邊為我梳發(fā),一邊輕聲道,"難怪世子爺對小姐這般上心。
""世子爺...常提起我?"我不由得問道。"世子爺平日話不多,但只要提起小姐,
眼睛都亮了。"小丫鬟嘴巴很甜。梳洗完畢,小丫鬟為我選了件淡粉色的襦裙,
發(fā)髻上只簪了一支簡單的玉簪。乍看之下,既不似千金小姐那般雍容華貴,
也不像侍女那般樸素卑微,倒像是位尋常人家的閨秀。"小姐這般打扮最好看了,
不施粉黛也勝過滿京城的貴女。"小丫鬟笑道。我剛要說什么,門外傳來腳步聲。
"世子爺來了。"小丫鬟連忙行禮退到一旁。蕭煜一身靛藍(lán)色錦袍,腰間系著一條玉帶,
整個人如同一幅畫,氣質(zhì)清雅而不失威嚴(yán)。"昨夜睡得可好?"他問道,
聲音比平日柔和幾分。"多謝世子爺關(guān)心,睡得很好。"我違心地說。
蕭煜似乎看出我在撒謊,眉頭微蹙:"若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
"我勉強(qiáng)一笑:"世子爺厚待,已是感激不盡,不敢再有所求。""你我之間,
無需這般客氣。"蕭煜頓了頓,"今日蕭昭要來,你...要見她嗎?"蕭昭,
那個真正的郡主,我的替代品。這個名字讓我心頭泛起一陣苦澀,我深吸一口氣:"見,
自然要見。"既然命運(yùn)已經(jīng)安排好了這出戲,我總要看看,那個原本應(yīng)該擁有我一切的女子,
到底是何模樣。"好。用過早膳后,我?guī)闳ヒ娝?這頓早膳,我?guī)缀鯖]吃多少。
雖然蕭煜一直試圖與我閑聊,但我心思早已飛到了即將到來的會面上。"別緊張。
"蕭煜似乎察覺到我的心情,輕聲道,"她比你想象的要好相處。"午后,蕭昭如約而至。
她比我想象中要清瘦,一襲湖藍(lán)色裙衫,發(fā)間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
整個人透著一股子清爽干凈的氣息。乍看之下,與我所熟知的貴家小姐迥然不同。
最令我驚訝的是,她的眉眼與蕭煜有三分相似,尤其是那雙明亮的眼睛,
一看就知道是親兄妹。"蕭昭見過大哥。"她福了福身,聲音清脆。蕭煜點(diǎn)點(diǎn)頭:"坐吧。
"蕭昭坐下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唇角微揚(yáng):"終于見到你了,蕭顏姐姐。"姐姐?
這稱呼讓我愣住了。按理說,我才是那個冒牌貨,應(yīng)該稱她一聲姐姐才是。
"我比你小三個月。"她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笑道,"所以你是姐姐。"我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只得尷尬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蕭昭忽然正色道,"你在想,我會不會恨你,
會不會要你賠償這十六年來的虧欠。"我下意識地看向蕭煜,卻見他神色如常,
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幕。"但我要告訴你,我不恨你。命運(yùn)弄人,你我都是棋子罷了。
若非那場戰(zhàn)亂,若非那個貪心的奶娘,你我本該各居其位。"我一時語塞,只覺眼眶發(fā)熱。
她出乎我的意料,卻也讓我更加慚愧。"不必自責(zé)。我在鄉(xiāng)下長大,雖然沒有錦衣玉食,
但父母——我是說養(yǎng)父母——待我極好。說起來,我這一生,過得也算順?biāo)臁?/p>
""那...你的養(yǎng)父母...""已經(jīng)過世了。去年的瘟疫帶走了他們。臨終前,
養(yǎng)父將一封信交給我,信中道出了我的身世。"原來如此。
我終于明白為何這場身份風(fēng)波會在此時爆發(fā)。"多虧了大哥。"蕭昭看向蕭煜,
眼中滿是感激,"若非大哥親自去鄉(xiāng)下尋我,恐怕我至今仍蒙在鼓里。
"蕭煜淡淡道:"本就是一家人,何必言謝。"我心頭又是一震。蕭煜親自去尋找蕭昭?
這又是為何?似乎看出我的疑惑,蕭昭解釋道:"大哥在邊關(guān)時,
偶然得知一位老者臨終前的懺悔。那老者曾是奶娘的丈夫,親眼目睹了當(dāng)年的調(diào)包。
他因愧疚,臨終前將真相告訴了大哥。""所以..."我看向蕭煜,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妹妹?"蕭煜的目光平靜如水:"嗯。
"這個簡單的回答卻讓我心亂如麻。他早已知曉真相,卻直到今日才揭穿。這其中,
又有多少算計與謀劃?"蕭顏姐姐別多想。大哥之所以等到今日才揭露真相,
是因?yàn)樗_保你的安全。若非如此,你以為那些大臣為何突然翻出這樁舊事?
"我猛然抬頭,終于明白了其中關(guān)竅。那些朝臣之所以突然指控我,恐怕是得知了真相,
想要趁機(jī)打擊端王府。而蕭煜提前安排好一切,就是為了在危機(jī)到來時保護(hù)我。
這個認(rèn)知讓我既感動又復(fù)雜,他為我做了這么多,我卻一無所知。"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
"蕭煜終于開口,"但有些事,不是現(xiàn)在能說清的。"他的眼神深邃如海,
仿佛藏著千言萬語,卻又不吐一字。蕭昭起身:"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蕭顏姐姐若有空,可以來我住的地方坐坐。"我點(diǎn)點(diǎn)頭:"一定。"送走蕭昭后,
我獨(dú)自坐在院中,看著池水中的倒影出神。原來我不是蕭顏,那么,我到底是誰?
3夜深人靜,我收拾好簡單的行囊,悄悄推開房門。院中一片靜謐,
只有幾聲蛙鳴在水塘邊此起彼伏。我躡手躡腳地向外走去,心中既忐忑又堅(jiān)定。
蕭煜待我恩重如山,但我不能再留在王府了。我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
繼續(xù)留在這里只會給他招來非議。更何況,我對自己的來歷一無所知,
如今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個曾經(jīng)調(diào)包我們的奶娘。我必須找到她,問個明白。剛走到院門口,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為何要走?"月色如洗,我收拾的包袱被夜風(fēng)吹得瑟瑟作響。
我回身,看見蕭煜倚在月洗過的梨樹下。那一刻,他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端王,
更像是一個守候多時的癡人。"世子爺恩重如山,但我已不是郡主,身份低賤,
留在王府只會為世子爺招來非議。"我低頭,生怕對上他的眼睛。"所以你寧可一走了之?
三年前我說'等我',你答應(yīng)了。"我猛地抬頭,對上他那雙幽深的眼。三年過去,
他還記得那句話嗎?那時我以為不過是兄長對妹妹的叮囑。"你知道我為何被罰去邊關(guān)嗎?
"蕭煜一步步走近,月光在他面頰上投下朦朧的光影。"因?yàn)槲也辉搶ψ约旱拿妹眯纳鷲勰健?/p>
父親說,他要我去歷練,磨去這不倫的心思。"某種恍然大悟席卷了我。
所有不解的謎團(tuán)在此刻有了答案。為何他對我格外照顧,為何他看我的眼神總與旁人不同,
為何他會在朝堂上那般護(hù)我。"三年前,我不敢說。因?yàn)槲沂悄愀绺纾?/p>
如今上天給了我這個機(jī)會,告訴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我如何能不緊緊抓?。?/p>
"他的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頰,帶著些微的顫抖:"顏顏,我等了你十五年,
從未停止愛你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七歲時纏著他講故事的夜晚,
回到了他十四歲時為我擋雨淋濕全身的下午,
回到了無數(shù)個他眼中藏著萬千情愫而我懵懂不知的瞬間。原來愛一個人,
可以如此長久又隱忍。我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值得被如此深愛。
"煜哥哥..."這稱呼許久未出口,此刻卻熟悉得如同呼吸。他的唇落在我的額頭,
溫柔得仿佛怕驚醒一個夢:"不必喚我世子爺,喚我煜哥哥,如同從前。"月光下,
梨花如雪,歲月沉淀的愛意在這一夜破土而出。"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你要去哪兒了嗎?
"蕭煜牽起我的手,溫柔地問道。我低下頭:"我想找到那個調(diào)包我們的奶娘,
問清楚我的身世。"蕭煜沉默片刻:"她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我猛地抬頭:"什么?
""那位奶娘在十年前就去世了。我查過了。
""那...我的親生父母...""據(jù)說是商賈之家,姓周。"蕭煜的聲音有些低沉,
"具體情況,我還在查。"商賈之家?我的心一沉。難怪我從小對詩書禮樂如此鐘愛,
卻對女紅烹飪一竅不通。原來血緣之力,竟如此強(qiáng)大。"別擔(dān)心,"蕭煜捧起我的臉,
"無論你是誰家的女兒,在我眼里,你永遠(yuǎn)是我的顏顏。"這句話讓我鼻子一酸,
淚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蕭煜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替我擦淚:"怎么了?我說錯什么了嗎?
"我搖頭,破涕為笑:"沒有。我只是...太感動了。"他松了口氣,將我擁入懷中。
他的胸膛寬厚溫暖,心跳聲沉穩(wěn)有力。"顏顏,答應(yīng)我,不要再偷偷離開了。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有什么事,我們一起面對。"我點(diǎn)點(diǎn)頭,
在他懷中找到了久違的歸屬感。原來,家不一定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地方,而是心安的地方。
那一夜,我們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著池水倒映著星光,聊了很多很多。他告訴我,
自己是如何在十二歲那年,忽然發(fā)現(xiàn)對"妹妹"的感情已經(jīng)變質(zhì)。他既痛苦又自責(zé),
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十八歲那年,他被父親發(fā)現(xiàn)了端倪,震怒之下將他罰去邊關(guān)。臨行前,
他只對我說了一句"等我",然后忍著不舍離開了京城。"那三年是我此生最漫長的時光。
每日每夜,我都在想你。"蕭煜輕聲道。"為何不告訴我?"我問。他苦笑:"告訴你什么?
告訴你我這個當(dāng)哥哥的,心中有著不該有的念想?"我沉默了。是啊,若是在三年前,
得知這樣的消息,我會是什么反應(yīng)?驚訝?厭惡?還是...暗自歡喜?"在邊關(guān)的第二年,
我得知了真相。"蕭煜繼續(xù)道,"那位老者臨終前告訴我,你我并無血緣關(guān)系。那一刻,
我?guī)缀醑偭?。一方面,我為自己的感情終于有了正當(dāng)?shù)睦碛啥老病A硪环矫妫?/p>
我又擔(dān)心一旦真相公布,你會因此受到傷害。"原來,他之所以遲遲不揭穿真相,
是為了保護(hù)我。"我回京后,便開始暗中布局。我知道,一旦真相大白,
你在端王府將寸步難行。""可你為何要在朝堂上說我是你的未婚妻?
"蕭煜的眼神忽然變得柔軟:"因?yàn)槲蚁M谐蝗?,這個謊言能成為真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是認(rèn)真的。不是出于憐憫,不是權(quán)宜之計,而是真心實(shí)意想要娶我。
"你...當(dāng)真要娶我?""當(dāng)然。"蕭煜握住我的手,"只要你愿意,
我明日就去求皇上賜婚。"我心頭一暖,卻又不由得擔(dān)憂:"可我如今身份低賤,
配不上世子爺...""別再提什么配不配。"蕭煜有些嚴(yán)肅地打斷我,"在我眼里,
你就是最好的。"我低下頭,心中卻是甜蜜的。原來,被愛是這樣的感覺。夜色漸深,
蕭煜送我回到房中,在門口與我道別。"早些休息。明日我要去宮中,晚些回來。
"我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他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陣不舍。"煜哥哥。"我脫口而出。
他立刻回頭,眼中帶著詢問。"沒什么。"我笑了笑,"就是想叫你一聲。"蕭煜點(diǎn)點(diǎn)頭,
轉(zhuǎn)身離去。玄色袍角掃過青石階的剎那,輕飄飄落下一句:"明日帶你看真正的荷花。
"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夢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蕭煜牽著我的手,
在池塘邊看荷花。只是這一次,他不再是我的哥哥,而是我的夫君。4半月后,宮中設(shè)宴,
為世子接風(fēng)洗塵。說是為世子,實(shí)則是借機(jī)讓眾人見見那位從民間找回的真郡主蕭昭。畢竟,
端王府的家事已經(jīng)成了滿京城茶余飯后的談資。"你真的要去?"蕭煜皺眉問道。
自那夜之后,他對我更加呵護(hù),幾乎寸步不離。我點(diǎn)點(diǎn)頭:"總要去的。"躲得了一時,
躲不了一世。更何況,我既然決定留下,就要面對這一切。蕭煜嘆了口氣:"那好,
我陪你一起。"宮宴上的氣氛微妙得令人窒息。我與蕭昭并肩而立,一個是冒牌貨,
一個是回歸的真郡主。禮部侍郎的目光在我們之間來回逡巡,像是在看一出荒誕戲文。
蕭昭比我想象的要溫和。她的眉眼與蕭煜有三分相似,舉手投足間盡是大家閨秀的氣度。
若非她偶爾流露出的江湖氣息,誰能想到她在民間長大?"蕭顏姐姐,別緊張。
"她輕聲開口,這稱呼讓我心頭一顫。我苦笑:"你才是姐姐,我不過是冒名頂替之人。
"她搖頭:"命運(yùn)弄人。你我都是棋子罷了。"酒過三巡,席間氣氛漸熱。
一位世家小姐執(zhí)壺向蕭煜敬酒,那姿態(tài)明顯帶著三分媚意。蕭煜接過酒盞,
卻不動聲色地放在了我面前。"世子妃身子不適,本王代飲。"他的聲音不大,
卻讓滿座皆驚。世子妃?婚事尚未定下,他這般稱呼,無異于向眾人宣告。
那小姐面色微變:"聽聞世子妃出身有異,不知是否屬實(shí)?"這話一出,殿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我,有好奇,有嘲諷,還有幸災(zāi)樂禍。蕭煜的眼神冷了下來。
我知道他要發(fā)怒了,這次怕是又要為我得罪人。就在此時,蕭昭站了出來:"出身如何,
又與你何干?我這姐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氣度風(fēng)華無人能及。倒是有些人,仗著家世來往,
卻忘了自己年方十六就已紅杏出墻三回,還敢在此妄議他人身世?"這話一出,
殿內(nèi)頓時鴉雀無聲。那世家小姐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眼中滿是驚惶與羞憤。
她沒想到自己最不愿讓人知道的丑事,竟被蕭昭當(dāng)眾點(diǎn)破。"你、你血口噴人!
"世家小姐顫抖著聲音辯解道,但底氣明顯不足。蕭昭冷笑一聲:"若是不信,
大可請你家管家出來對質(zhì)。上個月你與府中下人私會之事,可是傳的人盡皆知。
"這下那位世家小姐再也說不出話來,眼中淚水滾動,看起來隨時可能崩潰。
身邊的幾位夫人趕緊上前攙扶,瞪了蕭昭一眼,迅速將她帶離現(xiàn)場。蕭昭話音剛落,
殿內(nèi)一片嘩然。那世家小姐面如土色,端起酒杯的手都在發(fā)抖。"我家小女子口無遮攔,
著實(shí)有辱門風(fēng)。"一位年長的婦人冷聲道,想必是那世家小姐的長輩。"是嗎?
"蕭昭不卑不亢,"我在民間長大,確實(shí)粗鄙了些。不過俗話說口直心快,
總好過滿口仁義道德,背地里卻做盡齷齪之事。"我悄悄扯了扯蕭昭的袖子,
示意她適可而止。畢竟得罪了世家,對她以后在京城的生活沒有好處。
蕭煜眉眼間有了一絲笑意。他側(cè)身,在我耳邊低語:"看來,你和本世子的妹妹相處得不錯。
"這聲音輕得只有我能聽見,帶著幾分得意,讓我莫名安心。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際,
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過來。他一身玄色錦袍,腰間佩劍,整個人透著一股子英氣勃勃的氣息。
"在下齊巖,邊關(guān)齊將軍之子,初次見面,請多指教。"他對著蕭昭拱手,聲音清朗。
蕭昭愣了一下,隨即回禮:"蕭昭見過齊公子。""蕭小姐初來京城,難免不習(xí)慣。
"齊巖笑道,"若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我暗暗吃驚。這位齊公子,
竟是在替蕭昭解圍?蕭煜似乎對此并不意外,反而向齊巖舉杯致意:"齊兄遠(yuǎn)道而來,
本王敬你一杯。"齊巖笑著回敬,兩人似乎相識已久。宴席散后,
我忽然發(fā)現(xiàn)蕭昭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隨著齊巖的身影。而齊巖也時不時地回頭,
與她遙遙相望。"看來我妹妹對齊兄頗有好感。"回府路上,蕭煜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輕笑:"齊公子也不錯,英俊瀟灑,待人有禮。"蕭煜挑眉:"怎么,你也看上他了?
"我一愣,隨即明白他是在吃醋,不由得笑出聲來:"怎么會?我眼里只有世子殿下一人。
"蕭煜這才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氐酵醺咽且股?。
蕭煜送我到院門口,卻沒有離開的意思。月光下,他的眼神格外深邃,仿佛蘊(yùn)含著千言萬語。
"顏顏..."他忽然開口,聲音有些低沉,"我明日要出城一趟。""出城?去哪里?
"我有些詫異。蕭煜頓了頓:"去尋你的親生父母。"我的心猛地一跳:"你找到他們了?
""有些線索。據(jù)說你的親生父親如今住在城外三十里的周家莊。我想親自去看看。
"我連忙道:"我與你同去。"蕭煜搖頭:"不行。若是有詐,太危險。
""可是...""聽話。"蕭煜打斷我,"等我確認(rèn)安全后,再帶你去見他們。
"我咬了咬唇,只得點(diǎn)頭答應(yīng)。蕭煜見我神色黯然,柔聲道:"別擔(dān)心,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的。
"我勉強(qiáng)一笑:"我知道。只是...有些緊張。"蕭煜理解地點(diǎn)點(diǎn)頭,
輕輕抱了抱我:"早些休息吧。我三日后回來。"目送他離去的背影,我心中忐忑不安。
親生父母...這兩個字眼對我而言既陌生又親切。我不知道他們是怎樣的人,
也不知道見面后該如何相處。5蕭煜離開的第二天,一位自稱周家下人的婦人找到了端王府,
說是奉周老爺之命,特地來看望小姐。"周老爺?shù)弥〗闵硎篮?,日夜思念,茶飯不思?/p>
"婦人神情懇切,"老爺本想親自來接小姐回府,但恐嚇著了小姐,這才派老奴先來通報。
"我心頭狐疑。蕭煜明明說過要三日后才回來,怎么周家這邊倒先找上門來了?
"不知周老爺近況如何?"我試探性地問道。"老爺身子骨挺硬朗的,
就是太夫人近來有些咳疾。"婦人嘆息道,"太夫人日日念叨著要見小姐一面,
若是再見不著,只怕這病就好不了了。"我心中微動。若是親生母親真的病重,
我確實(shí)應(yīng)該去看看。見我猶豫,婦人又道:"老爺說,小姐若是不放心,
可以帶幾個侍衛(wèi)同行。"這話倒是給了我?guī)追职参俊N宜尖庠偃?,決定親自去一趟周家莊。
畢竟蕭煜不在,我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倒不如趁此機(jī)會了解一下自己的身世。"好,
我這就收拾一下,隨你去周家莊。"臨行前,我特地囑咐王府的管家,若是世子爺提前回來,
就告訴他我去了周家莊。隨后,我?guī)蟽擅绦l(wèi),跟著那婦人出了城。
周家莊距離京城約三十里,路上要耽擱小半日。一路上,那婦人絮絮叨叨地說著周家的情況,
什么周老爺如何疼愛女兒,太夫人如何盼望團(tuán)聚,聽得我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直到馬車駛?cè)胍黄吧牧肿?,我才察覺到不對勁。"這是去周家莊的路嗎?"我問道。
婦人的神情忽然變得詭異起來:"小姐莫怕,前面就是了。"我正要呼喚侍衛(wèi),
卻聽見車外傳來一陣打斗聲,繼而是侍衛(wèi)的慘叫。"怎么回事?"婦人不再答話,
只是冷冷地看著我。馬車停下后,車門被猛地拉開,一個中年男子站在外面,眼神陰鷙。
"女兒,別來無恙啊。"他獰笑道。我渾身一顫:"你...是周老爺?""不錯,
我就是你親爹周明。"男子冷笑道,"這么多年不見,女兒還認(rèn)得爹爹嗎?
"我定了定神:"既然是父親,為何要設(shè)下這樣的陷阱?"周明哼了一聲:"陷阱?
我這是接自己的女兒回家,有什么問題?"我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兩名侍衛(wèi)已經(jīng)被打倒在地,
生死不明。"父親若是真心接我回家,為何要傷人?"我強(qiáng)自鎮(zhèn)定地問道。
周明不屑一顧:"區(qū)區(qū)兩個奴才,死了便死了。走吧,你娘等著見你呢。"我心知不妙,
卻也無計可施,只得跟著他走進(jìn)一座破敗的莊子。屋內(nèi),一個瘦弱的婦人正坐在火爐旁烤火。
見我們進(jìn)來,她抬起頭,目光復(fù)雜地看著我。"這就是咱們的女兒?"她的聲音有些嘶啞。
周明點(diǎn)點(diǎn)頭:"不錯,就是她。"婦人——想必就是我的親生母親楊氏了。她上下打量著我,
眼中既有渴望,又有幾分怨恨。"當(dāng)年若不是你,我們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她低聲喃喃道。我不解:"此話怎講?"周明冷笑:"你還不知道吧?當(dāng)初那奶娘抱走你,
是因?yàn)槲覀兦妨烁呃J,無力償還。她說,只要我們把女兒給她,她就當(dāng)這筆債一筆勾銷。
""所以...你們?yōu)榱隋X,就把我送人了?"我難以置信地問道。
楊氏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但很快又被麻木取代:"當(dāng)時我們別無選擇。
債主揚(yáng)言要砍我們的手腳,我們只能...犧牲你一個,保全全家。"我心如刀絞。原來,
我之所以被送入端王府,竟是因?yàn)檫@樣的原因。不是什么意外,不是什么陰差陽錯,
而是親生父母的刻意為之。"那你們現(xiàn)在找我回來,又是為何?"我強(qiáng)忍淚水問道。
周明與楊氏對視一眼。"聽說你如今是世子的女人了?"周明意味深長地問道。我心頭一緊,
終于明白了他們的目的。"是來索要錢財?shù)陌桑?我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周明愣了一下?/p>
隨即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女兒,就是聰明。不錯,我們確實(shí)需要些錢。""需要多少?
""一百兩黃金。"周明伸出一根手指,"不多,對端王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我冷笑:"若我不肯呢?"周明的笑容收斂,
眼神變得陰狠:"那就別怪我對自己的女兒不客氣了。"6夜幕降臨,我被鎖在一間破屋里,
門外有人把守。我坐在床邊,心中五味雜陳。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親生父母?
一對為了錢財不惜出賣親生骨肉的人渣?更讓我心寒的是,他們竟然還打算用我來勒索蕭煜。
我不知道蕭煜何時能發(fā)現(xiàn)我失蹤,也不知道他能否找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但我知道,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周明得逞。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隨后門被推開,
楊氏端著一碗粥走了進(jìn)來。"吃點(diǎn)東西吧。"她的語氣比白天柔和了幾分。我沒有接過碗,
只是冷冷地看著她。楊氏嘆了口氣,將碗放在桌上:"別怪你爹。這些年,我們過得很艱難。
""所以就可以拿自己的女兒做籌碼?"我反問道。楊氏沉默了片刻:"你在端王府長大,
錦衣玉食,哪里知道我們的苦?""那當(dāng)初為什么要生下我?既然你們這么在意錢,
為什么不干脆打掉我?"楊氏的臉色變了變:"你...""是不是當(dāng)初賣我時,錢沒給夠?
所以現(xiàn)在又想再賣一次?"楊氏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但很快又黯淡下來:"你不懂...你爹欠了賭債,若是拿不出錢來,我們都得死。
"原來如此。我心中最后一絲期待也破滅了。他們找我回來,果然只是為了錢。"我會付錢。
"我淡淡地說,"但你們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楊氏驚訝地看著我:"什么事?
""拿了錢之后,永遠(yuǎn)離開京城,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的聲音冰冷,"從今以后,
我們再無瓜葛。"楊氏愣住了,半晌后,她點(diǎn)點(diǎn)頭:"好。"她轉(zhuǎn)身欲走,
又停下腳步:"對不起...女兒。"我沒有回應(yīng),只是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的月色。那一刻,
我忽然很想念蕭煜,很想念端王府。第二天一早,周明便來到我的房間,
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女兒,好消息啊。你那位端世子爺已經(jīng)答應(yīng)支付贖金了,
而且數(shù)目比我要的還要多。""你聯(lián)系上蕭煜了?"周明點(diǎn)頭:"昨晚派人送了信去王府,
今早就收到回信了。世子爺果然疼你,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了條件。"我暗暗松了口氣。
若是蕭煜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下落,那就有救了。"他什么時候送錢來?""今晚子時。
"周明搓了搓手,"到時候,我們舉家離開,到南方去過富貴日子。"我心中冷笑。
就算蕭煜真的肯付錢,也絕不會讓他們好過。這一整天,我都在焦急地等待著。
若是蕭煜親自前來,必定會帶兵圍剿。周明雖然奸詐,但在蕭煜面前不過是跳梁小丑。深夜,
周明派人將我?guī)У搅饲f子外的一片空地上。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幾盞風(fēng)燈在搖晃。"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