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不是七皇子嗎?”我看著眼前這個在戰(zhàn)場上殺伐果斷,
此刻卻像見了鬼一樣的死對頭,白了他一眼:“你又發(fā)什么瘋?本宮本就是公主。
”他指著我,手指都在顫抖:“公…… 公主?這怎么可能?!你明明是七殿下!
”我抱臂冷笑:“怎么不可能?本宮一直都是長公主。倒是沈將軍,你該不會以為,
本宮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01“七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金鑾殿內,群臣山呼。
我,衛(wèi)棋,一身玄黑繡金蟒袍,腰束玉帶,面沉如水地站在丹陛之下。“眾卿平身。
”聲音清冽,帶著一絲尚未完全褪去的少年雌雄莫辨的質感。這位“七殿下”,
可是剛從尸山血海里搏殺出來的鐵血戰(zhàn)神。那雙鋒利的丹鳳眼掃過之處,
連最桀驁不馴的武將都得乖乖低下頭顱。唯有角落里,那個穿著銀甲,身形挺拔如松的沈策,
正舉著酒杯,皮笑肉不笑地盯著我。他那眼神,嘖,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
恨不得在我身上剜下幾塊肉來。老對頭了,從小斗到大,相看兩相厭?!氨菹掠兄?,
宣七殿下更衣,稍后還有封賞?!奔饧毜纳ひ魟澠屏舜蟮畹男鷩?。我微微頷首,
在一眾或敬畏或探究的目光中,轉身走向偏殿。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
有點兒莫名的緊張。又有點兒……按捺不住的興奮。這身男兒裝,一穿,便是整整十年啊。
從刀光劍影的沙場,到波詭云譎的朝堂,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今天,
終于可以卸下這沉重的偽裝了。偏殿內,宮女們早已捧著一整套華麗無比的宮裝候著。
明黃色的鳳袍,裙擺上用金線繡著浴火鳳凰,流光溢彩,栩栩如生。我深吸一口氣,
任由她們?yōu)槲倚断潞裰氐逆z甲,解開緊纏在胸口的束帶。
當繁復精致的裙裳層層疊疊地穿在身上,我有些怔忡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眉眼依舊是那雙熟悉的眉眼,卻褪去了刻意偽裝的凌厲,多了幾分女兒家應有的柔和。
宮女小心翼翼地為我梳起烏黑的長發(fā),綰成一個溫婉的墮馬髻。
一支象征長公主身份的九尾鳳釵,斜插入鬢,金絲打造的鳳尾隨著我的動作輕輕顫動,
流蘇搖曳?!暗睢钕隆烧婷馈鳖I頭的宮女捧著鏡子,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眼睛里是毫不掩飾的驚艷。其余幾個小宮女更是直接看傻了眼,連呼吸都放輕了,
大氣不敢出。我勾了勾唇角,鏡中的人兒也隨之露出一抹淺笑。這女兒裝,初穿上身,
是有些行動不便,但……也有一種久違的自在。提著微墜的裙擺,我蓮步輕移,
重新走向那燈火輝煌、觥籌交錯的大殿。剛走到殿門口,
一個熟悉又欠揍的聲音便懶洋洋地傳了過來,帶著他慣有的三分嘲弄七分戲謔。“喲,
這不是咱們戰(zhàn)功赫赫,凱旋歸來的七殿下嗎?”沈策那家伙,斜倚在殿門旁的朱紅柱子上,
手里還拎著個白玉酒壺,吊兒郎當?shù)臉幼?,哪有半分威武將軍的儀態(tài)。他瞇著一雙桃花眼,
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毫不掩飾的嘲諷弧度。
“七殿下這是……玩上癮了?”他嘖嘖兩聲,搖著頭,語氣夸張:“連慶功宴這種大場面,
都特地穿上女裝來助興?”他頓了頓,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玩意兒似的,眼睛驀地一亮,
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卻又確保我能聽見:“您這癖好,可真是……越來越特別了??!
”他拖長了尾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說實話,還挺別致?
”周圍一些不明所以的官員,被他這動靜吸引過來,也開始竊竊私語。
“七殿下這是……何意啊?”“莫非是……軍中待久了,沾染了些……呃,特殊的喜好?
”“噓!小聲點!這可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子!”我停下腳步,鳳眸微抬,冷冷地注視著他。
他被我看得一愣,那股子囂張氣焰莫名其妙就矮了半截,手里的酒壺都忘了晃悠?!吧虿摺?/p>
”我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清晰地蕩漾開來。
“你又在胡說八道些什么?”他梗著脖子,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
卻還是嘴硬:“我哪有胡說!”他伸手指了指我身上的鳳袍長裙:“你這身打扮,
不是女裝是什么?”“莫非七殿下覺得,這樣……嗯,別有一番風情?” 他擠眉弄眼,
試圖找回場子?!氨緦m,本來就是女子?!薄笆病裁矗?!
”沈策手里的白玉酒壺“哐當”一聲掉落在地面上,摔了個粉碎。他臉上的表情,
像是活吞了一百只蒼蠅,然后又被一道九天玄雷當頭劈中,外焦里嫩。
“你……你說……你是……女子?”他指著我,手指頭抖得跟秋風里的落葉似的,
差點戳到我鼻子上?!斑@……這怎么可能?!”他眼珠子瞪得溜圓,幾乎要從眼眶里凸出來,
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澳忝髅魇瞧叩钕?!是皇子!是帶兵打仗的那個衛(wèi)棋!
”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想通了什么驚天大秘密,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拔抑懒?!
”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過來:“這是什么新的怪癖?
還是說……為了掩飾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故意穿女裝來迷惑敵人?高!實在是高??!
沈某佩服!” 他自顧自地點著頭,仿佛已經洞悉了一切天機。我抱起手臂,
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一個人在那兒演獨角戲。周圍那些知曉內情的朝中老臣,
此刻都露出了意味深長、強忍著笑意的表情,紛紛捋著胡須看好戲。
而那些不明真相的年輕官員,則是一臉茫然,看看我這身華麗的鳳袍,
又看看沈策那副見了鬼的模樣,滿頭霧水?!吧驅④姟!蔽彝祥L了語調,
聲音里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玩味?!澳銓Ρ緦m的誤解,可真不是一般的深啊。
”他還在那兒兀自嘟囔:“誤解?我能有什么誤解?
你不就是那個戰(zhàn)場上比我還兇的……”“本宮,衛(wèi)棋?!蔽乙蛔忠活D,聲音清亮,
如珠玉落盤,傳遍了這殿門附近的每一個角落?!按笾艹?,長公主?!蔽椅⑽P起下巴,
鳳釵上的金色流蘇隨著我的動作輕輕晃動,折射出點點璀璨的光芒?!澳阈挪恍?,
” 我的目光掃過他那張呆滯的臉,又緩緩掠過周圍那些神色各異的官員,“這滿朝文武,
這整個慶功大殿里,除了你沈大將軍,怕是沒幾個人會對本宮今日的身份,感到半分驚訝。
”沈策徹底僵住了。他張著嘴,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
只能徒勞地翕動著嘴唇,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他難以置信地看看我,
又轉過頭看周圍那些大臣。我輕哼一聲,懶得再理會這個被雷劈傻了的家伙。
02沈策像被抽了魂,踉蹌著倒退兩步。他猛地轉身,一把抓住離他最近的一個文官。
“王大人,告訴我!”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捌叩钕隆?!
長公主殿下……”“她……她真是女子這事兒……”“你們……你們他娘的都知道?!
”被他抓住的王大人部侍郎,此刻一臉懵。他手里還端著酒杯,
差點被沈策這一下給晃蕩出來。“沈將軍,您……您這是怎么了?”老王試圖掙開他的手,
未果。“長公主殿下今日盛裝出席,不是理所應當嗎?”他小心翼翼地覷著沈策鐵青的臉。
“您……您難道現(xiàn)在才知道?”旁邊另一個官員湊了過來,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哎呀,沈將軍,您這反應太鈍了吧?”“長公主殿下是女兒身,這在朝中,還能算秘密?
”“噗嗤——”有人沒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沈策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又白,
白了又青,精彩紛呈?!安豢赡埽 彼芍劬?,掃視著周圍。
那些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官員,被他這眼神一掃,那古怪、同情、和強忍的笑意,
比任何話語都更刺人?!袄顚④姡 鄙虿哂譀_向一個相熟的武將。
“你跟我在北疆一同出生入死!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將軍面露難色,
嘆了口氣?!吧驅④姟@確實是真的?!薄伴L公主殿下當年為穩(wěn)固軍心,
陛下特旨以七皇子身份示人……”“這些年,知曉內情的人,其實不少。
”他拍了拍沈策的肩膀,語氣帶著幾分憐憫?!澳恪阒皇恰?,可能太專注于軍務了。
”太專注于軍務?沈策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這他媽算什么解釋!他像瘋了一樣,
在人群中橫沖直撞?!澳悖∧阏f!”“還有你!你也知道?!”他逮著人就問,文官、武將,
甚至幾個端著托盤路過的宮娥。得到的答案,無一例外,都是肯定的?!笆前?,沈將軍。
”“長公主殿下千真萬確是女兒身?!薄芭緜兌贾赖难?。”宮娥怯生生地回答,
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個怪物。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監(jiān),
更是用一種“孩子你受苦了”的眼神看著他。沈策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爆起,
冷汗順著鬢角滑落。“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沈策,自詡戰(zhàn)場之上,火眼金睛,明察秋毫!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連她是男是女都沒看出來!
”“我竟然是……最后一個知道的傻瓜?!”他感覺自己在眾人面前表演了一出驚天鬧劇。
那些他曾經在戰(zhàn)場上訓斥過的、在他面前大氣不敢喘的同僚,此刻看他的眼神,
都像是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我站在不遠處,端著一杯御賜的瓊漿,慢條斯理地品著。
看著沈策那傻了吧唧的樣子,嘴角不禁地勾起一抹淺笑。他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
為什么偏偏是他?他沈策,與“七殿下”在戰(zhàn)場上并肩作戰(zhàn)過,
也曾作為對手無數(shù)次推演過“他”的戰(zhàn)術。他自認是最了解“衛(wèi)棋”軍事風格的人之一!
可為什么,這么明顯的事情,他卻被瞞得滴水不漏?!沈策推開擋在身前的人,
失魂落魄地沖出了大殿。身后,是觥籌交錯的喧囂,是眾人的竊竊私語。
“沈將軍這是……受打擊了?”“可不是嘛,任誰發(fā)現(xiàn)自己是最后一個知道真相的,
都得這樣。”“嘖嘖,可憐見的?!睈u辱!前所未有的恥辱!沈策的腦子里一片混亂,
一會兒是衛(wèi)棋那張帶著戲謔的絕美臉龐,一會兒是同僚們異樣的眼神。他第一次,
對那個高高在上的長公主,
產生了除了戰(zhàn)場上的敵意和暗中的較勁之外的……一種復雜到極致的情緒。03天還沒亮透,
沈策就跟個游魂似的,飄到了長公主府門口。他眼窩深陷,布滿血絲,胡茬冒了頭,
哪還有半分昨日大將軍的威風。“噗通”一聲。他直挺挺跪下了,
背上還真他娘的背了根荊條。“喲,這不是沈大將軍嗎?”“大清早的,跪這兒干嘛呢?
”不知哪個早起的官員路過,嗓門兒跟敲鑼似的。很快,長公主府門口就跟趕集似的,
里三層外三層?!皣K嘖,沈將軍這是……負荊請罪?。俊薄盀榱松堆??昨兒不還好好的嗎?
”“你還不知道?他被長公主殿下給耍了!”“哪個長公主殿下?”“還能哪個?
就是以前的七殿下,衛(wèi)棋啊!”“什么?!七殿下是……女的?!”“我的老天爺!
真的假的?”“千真萬確!昨兒宮宴上,沈將軍臉都綠了!”“快快快,這可是京城頭條?。?/p>
”一個年輕書生模樣的人,激動得掏出個小本本奮筆疾書。“這要是畫下來,傳遍京城,
可比那什么《驚世秘聞》還精彩!”另一個商販打扮的,搓著手,眼珠子滴溜溜轉。
“豈止是傳遍京城,這簡直能名留青史了!”“被瞞了這么多年,最后一個知道,
還是個大將軍,哈哈哈!”“噓!小聲點,別讓他聽見了!”“聽見又怎樣?
他現(xiàn)在不就是個笑話嘛!”沈策的頭垂得更低了,恨不得地上裂開條縫讓他鉆進去。
府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管事模樣的嬤嬤走了出來?!吧驅④?,殿下有請。
”沈策身子一僵,緩緩抬頭。他扶著膝蓋,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腿都麻了。跟著嬤嬤進了府,
沈策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這哪像個金枝玉葉的長公主府?沒有雕梁畫棟,沒有鶯鶯燕燕。
院子里,一邊是兵器架,寒光閃閃。另一邊,沙盤推演,做得比他軍營里的還精細。書房里,
更是堆滿了兵書戰(zhàn)策,墻上掛著一張巨大的邊防輿圖。這……這分明就是個將軍府!
我坐在書案后,手里把玩著一枚黑玉棋子。“沈將軍,不必多禮。”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坐?!鄙虿咭汇?,他以為至少得跪著聽訓。他局促地坐下,屁股只沾了椅子一個邊兒。
“殿下……”他嗓子干得冒煙,想說點什么請罪的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我沒看他,
只是盯著手里的棋子?!吧虿摺!薄澳阒罏楹胃富屎湍负?,以及朝中許多重臣,
甚至部分軍隊將士,都知曉我的身份……”“唯獨你,
這個與我并肩作戰(zhàn)、也處處為敵的沈大將軍,卻被蒙在鼓里嗎?”沈策猛地抬頭!
他眼里的羞愧瞬間被巨大的困惑取代,緊接著,燃起了一絲……渴望?“為……為什么?
”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顫抖。我輕輕一笑,將棋子按在棋盤上。“父皇曾說,你沈策,
是一匹烈馬。”“桀驁不馴,鋒芒畢露?!薄皩こ5鸟R鞍套不住你,
尋常的騎手也駕馭不了你?!鄙虿叩暮粑⑽⒓贝倨饋??!案富收f,你需要一個對手。
”“一個旗鼓相當,甚至能死死壓制住你的對手?!蔽铱粗蛔忠痪?。“而我,
‘七殿下’衛(wèi)棋,就是父皇為你量身打造的磨刀石,也是那位特殊的‘馴馬師’。
”沈策的瞳孔驟然收縮!“父皇想看看,在一場沒有身份尊卑、沒有皇權壓制的純粹較量中,
你沈策,究竟能被逼到什么地步,又能爆發(fā)出多大的潛力。
”“至于你為什么是最后一個知道的……”我拖長了語調,看著他臉上血色一點點褪去,
又一點點涌上來?!吧驅④?,你太直?!薄澳愕难劬铮挥袘?zhàn)場,只有勝負,
只有你的對手‘衛(wèi)棋’。”“朝堂上的彎彎繞繞,宮闈里的秘聞瑣事,你何曾上過心?
”沈策嘴唇動了動,無力反駁?!澳銓Α叩钕隆能娛虏拍芴^執(zhí)著,執(zhí)著到一葉障目。
”“父皇,正是看透了你的這個‘特點’。”“再加上一些……刻意的引導?!薄氨热?,
在你可能接觸到真相的關鍵時刻,一紙調令,讓你遠赴邊疆?!薄氨热?,
某些只有核心人員參與的密會,總有‘十萬火急’的軍務將你絆住?!薄靶畔⒌倪^濾,
時機的掌控,讓你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那個最不可能知情,也因此最容易被瞞住的‘例外’。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澳闩c‘衛(wèi)棋’的宿敵關系,不是一場笑話,沈策。
”“那是父皇對你寄予厚望的,一種特殊的‘培養(yǎng)’。
”“一種……獨屬于你沈大將軍的‘榮幸’?!?4“榮幸?”沈策喃喃自語,
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他踉蹌了一下,差點沒站穩(wěn)?!安弧豢赡堋彼偷負u頭,
眼里的血絲迅速蔓延,像是困獸猶斗?!斑@不可能!”他吼了出來,
聲音卻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虛弱。院子外,幾個探頭探腦的侍女嚇得縮了縮脖子?!皣K嘖,
沈將軍這是……受刺激了?”“小聲點!別被殿下聽見了!”書房內,
沈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一幕幕畫面在他眼前炸開?!靶l(wèi)棋”在沙盤前蹙眉的樣子。
“衛(wèi)棋”在陣前冷靜指揮的身影?!靶l(wèi)棋”那雙總是帶著三分戲謔、七分深意的眼睛。
他怎么就沒看出來!那些他以為是旗鼓相當?shù)妮^量!那些他引以為傲的險勝!
那些他無數(shù)次徹夜分析的“衛(wèi)棋”的用兵風格!沈策只覺得喉頭一甜,一股氣血翻涌。
他死死咬住牙關,才沒讓自己當場失態(tài)。他以為的宿敵,竟然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
他以為的公平對決,竟然是父皇為他設下的“培養(yǎng)”!
“哈哈……哈哈哈……”沈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
帶著說不出的悲涼和自嘲?!霸瓉怼疑虿摺褪莻€笑話!”“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他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來。我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從震驚到憤怒,
從不甘到絕望。他看著我。眼前的女子,不再是那個讓他咬牙切齒的“七殿下”。
也不是那個遙不可及的金枝玉葉。她是一個將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卻又似乎……給了他最大肯定的存在。他的驕傲,他的自負,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
“怎么樣?沈將軍?!薄艾F(xiàn)在知道了,還覺得本宮有‘癖好’嗎?
”他臉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凈。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殿下……”他終于擠出兩個字?!皳渫ǎ 鄙虿唠p膝一軟,重重地跪了下去!
額頭死死抵著冰涼的地磚。“殿下!”他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哭腔,
整個身體都在劇烈地顫抖?!俺?、臣愚鈍至極!”“臣鼠目寸光!”“臣……冒犯殿下天威,
罪該萬死!”“臣……心服口服!”一句“心服口服”,幾乎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門外的嬤嬤連忙揮手,示意那些小丫頭們趕緊退下,自己卻也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沈策伏在地上,肩膀微微聳動。過了許久,他才緩緩抬起頭。“臣……”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臣愿為殿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臣……此生,唯殿下馬首是瞻!”我伸出手,
輕輕搭在他的手臂上。入手一片滾燙,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緊繃和身體的震顫。
“很好?!薄皬慕裢?,沈將軍就跟著本宮?!薄氨緦m的沈將軍,只聽本宮的號令。
”沈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笆?!殿下!”“起來吧?!蔽业穆曇艉茌p。沈策緩緩起身。
他站得筆直。像一棵剛從血泥里拔出來的松樹。帶著傷痕和凜冽?!爸x殿下。
”“以后你就住公主府?!蔽铱粗??!笆恰!彼卮鸬煤芸?。身體卻有點僵硬。
“你的院子就在本宮隔壁?!蔽夜室饧又亓恕案舯凇眱蓚€字。他猛地抬頭。
眼底閃過一絲錯愕?!暗钕隆@、這不合規(guī)矩……”05他像是要找回一點點將軍的尊嚴。
“規(guī)矩?”我輕笑一聲?!氨緦m就是規(guī)矩?!蔽业难凵駧е唤z戲謔。
沈策的臉“唰”地紅了。像煮熟的蝦子。“臣……遵命?!彼瓜骂^。仿佛要將自己藏起來。
院子外。幾個偷偷探頭的小侍女捂住了嘴。“天哪!沈將軍要住進來了?!
”“還是殿下隔壁?!”“這……這是要金屋藏嬌???”嬤嬤一個眼刀飛過去。“胡說什么!
殿下自有安排!”但她自己也忍不住豎起了耳朵。那可是沈大將軍??!書房里。
沈策站在我面前。像一座隨時待命的雕塑?!斑^來?!蔽页辛苏惺?。他立刻上前幾步。
恭敬地垂著頭。我指了指桌上的點心。一碟精致的芙蓉糕。“嘗嘗這個,剛送來的。
”沈策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這……臣不習慣……”他像是要把“不習慣”刻在臉上?!白屇銍L就嘗?!薄皬U話這么多。
”沈策這才硬著頭皮。拿起一塊芙蓉糕。小口咬了一點。他的表情異常嚴肅。
像是在品鑒什么軍事戰(zhàn)略。“怎么樣?”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他咽了下去。
眉心蹙得更緊了?!疤稹鹆??!彼f。語氣帶著一絲嫌棄。我再也忍不住。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吧倒稀拔伊R了一句。沈策的臉更紅了。連耳朵根都紅透了。
他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門外的侍女們再次探頭?!皩④姵渣c心都這么一本正經?
”“殿下笑得好開心啊,奴婢從沒見過殿下這樣笑。
”“感覺……感覺殿下像在馴養(yǎng)什么大型猛獸?”嬤嬤這次沒罵人。只是瞪了她們一眼。
心里卻暗暗嘀咕。這沈將軍……怎么跟傳聞中完全不一樣?戰(zhàn)場上的殺神?
怎么看都像個……大狗狗?日子一天天過去。沈策正式在公主府安頓下來。
他的院子被收拾得干凈利落。但他大部分時間。都像個影子一樣跟著我。我處理政務。
他就安靜地站在一旁。我批閱奏折。他就默默地研墨。我有時候會故意找點事給他做。
“沈策?!薄俺荚?。”他立刻回應。聲音總是帶著一絲緊張。“這件衣料,
你說哪個顏色好看?”我拿著兩匹布料。一匹是淺藍。一匹是淡粉。沈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