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新來的一個轉(zhuǎn)校生，帶著我的秘密，和我分到一個班級。他于人群中一眼識別到我，
并朝我喊道，「你好啊，蕤雨，好久不見?！顾哪肯鄬Γ覐乃壑锌吹絼e樣的情愫。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改阈κ裁?？」他不明所以。「喂，你是不是喜歡我？」
三分之二的距離，直言不諱的詢問。少年的臉頰被窗外鉆進來的晚霞覆上，紅的耀眼。
1頭疼的像要炸開一般。我雙手捂著腦袋，吃痛的靠在床沿，等疼痛消散，
便觀察著房間的擺設(shè)。熟悉的環(huán)境。我輕嘆口氣，神色有些疲憊，抬頭盯著白茫茫的天花板，
細細思考著。門外傳來人聲?！笗r也，這樣太過縱容她了，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可這次竟然故意弄傷自己栽贓給沐清，博取我們的同情，」一道男音響起，
聽著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這樣下去，只怕是沐清會越來越危險，自從她回來過后，
沐清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陽洋，勿要多言，蘇家的事蘇家自己會解決，」
一道充滿磁性的聲音打斷了費陽洋的話。「我跟沐清從小就有婚約，她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妻，
我當然要替她說話?！埂脯F(xiàn)在崇尚自由戀愛，沐清的事，讓她自己做主。
至于蕤雨…我這個妹妹，剛回來不久，有些叛逆，但也不用你操心該怎么做?！?/p>
……我摸了摸額頭上纏著的繃帶，指尖觸碰到傷口引起刺痛，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
我是流落在外的蘇家千金，近不久才回到蘇家。為什么會流落？
聽他們說是我的生母在我小時候帶著我外出游玩無意把我弄丟的。尋找無果后，
我的生母接受不了打擊，精神上幾度崩潰，而我的生父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從福利院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和我模樣長的有幾分相似的女孩回來，給她取名叫蘇沐清。而我，
叫蘇蕤雨。房門被推開，我與兩人視線相撞，為首的男人見我醒了，緩步走到我的床邊。
「蕤雨，你醒了怎么不叫我一聲？身體感覺怎么樣？」我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他，
他長相俊秀，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氣息沉穩(wěn)。我扯了扯嗓子，
沙啞的聲音從我喉間傳出：「我沒事，哥哥。」「還以為你啞巴了呢?！?/p>
我朝出聲的少年看去，他正滿臉不耐煩的看著我，眼神像是在看一只陰溝里的老鼠。
這點我不介意，畢竟以前，我的確是一只生活在陰溝里的老鼠，我在黑暗中匍匐前行，
只為了能活的更好一點。當我在得知自己原本該過著富足的生活卻白白吃了這么多苦頭時，
心里的憤恨產(chǎn)生到了極致，
特別是不能容忍一個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人代替我過著這樣令我羨慕的生活。所以，
我故意撞傷了自己，栽贓給蘇沐清。一開始做的時候，我還有點于心不忍，可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
蘇沐清也不是什么善茬，這更給我的報復(fù)多了一絲心安理得。2費陽洋沒有多做停留，
他或許是討厭我的，見我醒后說了幾句就走了。這樣最好，我也討厭這個人，不想看見他。
「家里其他人呢？」我不禁好奇。蘇時也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沉聲開口：「爸睡著了，
你這兩天昏睡，他憔悴了不少。」我點了點頭，心里有些別扭。生父是個溫文爾雅的人，
蘇時也大概也是繼承了他的這種氣質(zhì)，他說話總是不緊不慢，對待事物一絲不茍，
每當我做錯事總想著講道理。我很不理解，做錯事情打一頓不就好了，以前就是這樣度過的，
當然，以前的爸爸也不會為我而憔悴。我翻身下床，頭部一陣眩暈，身體不由自主的傾斜，
蘇時也忙攙扶我，但被我躲開了。「好餓，」我開口?！缸屚鯆岇伊它c粥，
我讓她給你端上來，」蘇時也這樣說著，但又給我把門緩緩打開。我緊抿嘴唇。
他不問我受傷的原由，他從來不關(guān)心這些，我覺得無趣。蘇時也坐在我面前，
手里拿著一本書刊，他安靜的看著，我喝著粥，彼此都沒有說話?！该魈炜梢陨蠈W(xué)了嗎？」
「嗯，」我應(yīng)付一聲，其實不太想回答。「她呢？」蘇時也翻了翻頁面，語氣嚴肅，
「好好說話?！埂柑K沐清呢？」「提前回學(xué)校了，你身體沒恢復(fù)好，明天我送你去學(xué)校?！?/p>
我有點坐立不安了，這種感覺說不上來，我是不太喜歡和一個不熟的人相處的，
盡管身體里流著相同的血脈。夏暮的夜晚總歸是燥熱的，就如同我此刻內(nèi)心的投射。
我躺在床上，翻動著手機，點進我最喜歡的論壇。我這個賬號沒有關(guān)注人，
被關(guān)注的只有一個頭像是荷花的人機號，我從來沒在這上面過多留意，但他卻是我的鐵粉，
把他移出粉絲反反復(fù)復(fù)好多次，他都能持之以恒的關(guān)注回來。每當我發(fā)布一些動態(tài)，
他總是第一個給我點贊加評論并配上一個標志性的笑容。這個笑容看得我火冒三丈，
一度認為他是在挑釁我。3蘇時也把我送到校門口，他下車的時候吸引了不少人，
溫文爾雅的長相，是很多女生喜歡的類型?！负煤蒙险n，」他拋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我來到自己的座位上，周圍的人都在打量我。
不屑、嘲諷、好奇、厭惡……我干脆把頭埋在桌上?！竼?，這是誰？竟然還有臉來上課，」
一道尖銳的女聲響起，不用抬頭我就知道是誰。肖冉，蘇沐清的好姐妹。來打抱不平了。
見我不理會，她直接走過來敲擊我的桌面，「裝死呢？」「冉冉，不要胡鬧，」
蘇沐清制止了她。「也就你善良，人善被人欺，」肖冉回到座位上，還在那里不滿的抱怨。
「畢竟是山里來的土包子，行為作風不良，跟她媽一個德行?！贡娙吮凰脑捨?，
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肖冉在大家的期待下，來了興致?！改銈儾恢腊桑?/p>
蘇蕤雨山里那個媽，」她看了看四周，確認門外沒有老師，壓低了聲音，「殺過人。」
眾人臉上充滿震驚，同時又對蘇沐清投去同情的目光?！溉饺?！」蘇沐清裝模作樣的喝止，
又贏得一波好感。她笑了笑，朝我道歉，眼里卻盡是挑釁，「對不起啦，蕤雨，
冉冉是無心的，你應(yīng)該會原諒她的吧。」這件事在這里，只有蘇家人知道，
而肖冉是怎么知道的，結(jié)果已經(jīng)不言而喻。這個賤人！我對她的恨意，又更深了一些。
上課鈴聲響起，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進來的是一位女教師，長長的頭發(fā)，柔順又光滑。
她是一名語文教師，同時也是我的班主任，長得很漂亮，深受同學(xué)們的喜愛。
她在臺上掃了一眼，看見我，對我微微一笑，便講起今天的課程。我不愛聽課。成績很差。
我跟班里的同學(xué)相比，落后很多，所以我是班上的吊車尾，他們都說我是攪屎棍，
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別的老師都很厭惡我。只是因為成績差?？粗男θ荩?/p>
我心里有些觸動，看著窗外。夏日的風透過窗戶一波又一波的翻涌進來，
我額前的劉海被微微吹起，勾起我的往事。我的媽媽殺過人。沒錯，她殺了我的養(yǎng)父。
她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村人，小學(xué)畢業(yè)，總歸也是認識字的，只是她太膽小，懦弱了。
媽媽呀，為什么膽小，懦弱是你的象征詞，他讓我過去的十幾年承受了多少辛酸苦辣。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疤痕，擋住了它。下了課，一堆人又坐在那里閑聊。
高中的生活難免有壓抑，需要一些笑點來拱他們娛樂。而我就是那個拱他們譴笑的對象，
他們樂此不疲?！杆龐寢尀槭裁礆⑷税。俊埂改阏f她會不會也有暴力傾向，跟她媽一樣，
會不會也殺人？」「聽說她家里很窮，讀不起書?！埂改撬x書的錢哪來的？
會不會是干那個賺的吧？」肖冉說的正起勁，肩上刺痛感襲來。她轉(zhuǎn)頭一看，
是蘇沐清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溉饺?，夠了啊，哪些事該說不該說自己要有個度?！?/p>
肖冉這才閉嘴。死裝！所有事都是她說的，最后自己卻扮起一個好人的角色。
看來她真不是一個善茬。4「蘇蕤雨，林老師叫你過去一趟，」班長在教室門口喊道。
我不情愿的離開座位，慢悠悠的朝辦公室走去?？匆娢襾?，林老師臉上笑容更燦，
她招呼我坐下，問我身體狀況，還有，學(xué)習?！皋ㄓ暌影褎帕?，
現(xiàn)在離高考還有很長的時間，只要努努力，考個大學(xué)沒問題的。」「考不上就算了，
讀不讀無所謂，」我的態(tài)度讓她有些不滿，臉上掠過一絲怒意。她抽出我的作業(yè)，
拿到我的面前?！改愕淖謱懙恼姘?，字體端正，頁面整潔，這在考試里有很大優(yōu)勢，
會給你拉分?！埂杆阅?？」她笑了笑，語氣溫和，「所以，老師希望你繼續(xù)保持，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貼在班級墻上，讓別的同學(xué)學(xué)習一下?！埂改闶抢蠋煟?/p>
直接做不就行了，為什么還要問我。」多此一舉。「可是我覺得，我應(yīng)該經(jīng)過你同意才行?！?/p>
很快，我的字便被貼在班級墻上拱大家觀賞。大家議論紛紛，都覺得奇怪，因為我平平無奇，
卻又被老師格外關(guān)注。林老師，一個溫柔且漂亮的女人，全名叫林知笑。
大概是沒有什么優(yōu)點了，所以她才絞盡腦汁想了這么一個方法，
可能這是我全身上下唯一一個優(yōu)點了。我盯著桌上一大堆書，不情愿的抽了一本練習冊出來。
我真的落后太多了，以至于我在下一節(jié)課上因為聽不懂打起了瞌睡。
臺上的地中海男人是我的英語老師，他不能容忍有人在他的課上出現(xiàn)任何問題。所以，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用盡了全身力氣，扯著我的頭發(fā)，把我從座位上拎了起來，
他讓我站在教室后面反思，并且當著我的面，把貼在墻上的參考字體撕毀。全班哄然大笑。
不好意思了，我的地中海老師，就從你先下手吧。5如同自己所預(yù)料的一樣，
這位英語老師在下了課后就把我叫到辦公室。此刻辦公室內(nèi)空無一人，他不屑的看著我，
抬著頭。由于他是坐著的，抬頭仰視時，我能看見他那兩個大鼻孔，
里面還有幾根粗黑的鼻毛?！柑K同學(xué)，你這已經(jīng)是第幾次態(tài)度問題了？
如果不想好好學(xué)就盡早回家，不要在這里浪費空氣。」「我聽不懂?！?/p>
「為什么別的同學(xué)就聽得懂？你這是借口，還有，你一個姑娘家家，作風應(yīng)該端正一些，
保住自己的臉面。」我心里生了怒意?！覆恢览蠋熣f的作風指的是什么？
是上課應(yīng)該對你畢恭畢敬，對你馬首是瞻才能有自己的臉面是嗎？」
他應(yīng)該是在別處聽說了什么，所以才明嘲暗諷的對我說教，哪怕是不是真相不重要，
他只想做一個教導(dǎo)者。把別人的傷疤揭露，再裝以教誨，扮演一個良師。他氣的滿臉通紅，
胸腔起伏跌宕。拜托了，老師，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刚媸青l(xiāng)下來的土包子，目無尊長，
也不知道你爹媽怎么教的。」「對啊，我是沒有爹媽教，但你有，品德卻不怎么高尚。」
清脆又響亮的一記耳光重重的打在我的臉上，我歪過頭，用手擋住臉。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不是因為哭泣害怕，而是，興奮和激動。我親愛的老師，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剛要進門的林老師撞見了這一幕，她滿臉不可置信，隨即怒氣沖沖。她把我護在身后，
然后質(zhì)問男老師：「你為什么要打人？」「她目無尊長！口出狂言，我只是給她一點教訓(xùn)，
讓她長長記性，既然她爸媽管不了她，那我就好好管管她！」夠了，真的夠了，有他這句話，
我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我捂著臉跑開，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放聲大笑。從踏進門的一刻，
我就把悄悄藏在兜里的錄音打開，只錄了對我有益的部分。我打電話向教育局舉報了他，
并附上錄音證據(jù)，然后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xù)上課。清涼的風吹在紅腫的臉上，減輕了痛感，
看著黑板上的字，我多了一絲愉悅?；厝サ穆飞?，我和蘇沐清同行，我并不樂意，
是爸爸提了這個要求，一開始我是極力反抗的。但爸爸說：「蕤雨啊，拜托你了?！?/p>
從來沒有人拜托過我什么，他是第一個，我想我沒有理由拒絕?！改隳樤趺戳?？」
蘇沐清從離開學(xué)校時就一直盯著我的臉看?！高@么明顯，你還用問嗎？」「嘁，」
她笑了一聲，「蕤雨，你還是少惹禍的好?！刮曳磽?，「那你也少多嘴的好。」6到家，
爸爸看見我的臉，一直在詢問，他的一雙眼透著擔憂，眉目間滿是傷愁。我不愿說，
他便坐在沙發(fā)上一直嘆氣。我透過他的背影觀察他，他微僂著背，神情有些哀傷。
一個中年男人，早年喪妻，女兒在幼時走失，怎么來看他都是不幸的。「爸爸，」我喚他。
他像打了個雞血似的，充滿期待的看著我?！肝覜]事，在學(xué)校和同學(xué)鬧著玩誤傷的，
不用擔心，我在學(xué)校很好，同學(xué)們…也挺好?！顾@然不信，狐疑的看著我?！府斎涣?，
你要是不信，可以問沐清，她可以作證?！谷缓笏职涯抗馔断蛱K沐清，尋求答案。
蘇沐清愣了一下，擺出她一貫的笑容，「就是這樣的，爸爸，她說的沒錯?！怪链?，
他懸著的心終于放下?；氐椒块g，我躺在床上，享受著此刻的安寧。抽出手機，
在論壇上發(fā)布今天所發(fā)生的遭遇，引起不小的反響，很多人都在為我打抱不平，
輿論兩極分化。但我的關(guān)注點卻在那位人機粉身上，他今天點贊了我的動態(tài)，
沒有發(fā)他喜歡用的標志性笑臉，改成了一個生氣的表情。我覺得很有趣，
轉(zhuǎn)手給他點了一個贊。夜色如梭逝水流，夢醒已入晝。我下了樓，蘇沐清在樓下等我，
她看我的眼神有些不滿。我環(huán)顧四周，沒有看見爸爸的身影。蘇時也在一旁安靜的吃著早餐，
他示意我坐下吃完再說?！赴职帜兀俊埂杆鋈チ?，」蘇時也又補充道，「有點事?！?/p>
「蕤雨，我就說你要少惹禍吧，」蘇沐清又重復(fù)和昨天一樣的話。好煩。7清晨的風有點涼，
我和蘇沐清騎著單車在馬路上狂奔，風碰到我的手臂，帶起一片雞皮疙瘩。「蕤雨呀，
真是對不起，你的事我只跟冉冉說過，沒想到她是個馬大粗，什么話都往外冒?！?/p>
蘇沐清的話夾在風中，我聽著聒噪。「你不會介意吧，我想你應(yīng)該不會這么小氣?！?/p>
我不想搭理她。她見我不吱聲，加快速度與我并行?！改悴徽f話，我就當做你原諒我了，
那我也就在心里勉為其難的原諒你好了?！刮冶凰脑挾盒Α！改阍徫沂裁?？
我故意撞傷栽贓給你的事？」她笑了笑，往前加速，風替她在我耳邊捎了句話。
「你不會懂的，我說的不是這件事。」那你也不會懂的，蘇沐清，我原諒不了你。踏入教室，
原本一片朗讀聲驟然停下，他們每個人都看著我，眼神和平日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但我卻在里面多看見了一樣?xùn)|西。傾佩。安靜只維持了片刻，我回到座位上也加入了他們，
清晨的朗讀是我為數(shù)不多可以放聲大喊的時間。后面的時間，我沒有再看見英語老師出現(xiàn)，
他就這樣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了。他們都知道是因為什么，從此沒有人再當著我的面議論我。
或許是害怕，也或許是我替他們做了一件好事。林老師對我的關(guān)注越來越多了，
她一有空就會幫我補習，剛開始我并不接受，但我看見她那真摯的目光就沒有辦法拒絕。
好吧，好吧，總是有一堆這些人出現(xiàn)。隨著時間越來越長，我的成績也得到了提升，
林老師當著全班人的面送給我一本筆記本，以作表揚。她讓我把重點知識記在里面，
并在首頁寫下一句話。飄然蕤蕤雨，自在榮榮風。我提筆在下方寫下我的名字。
拿起本子在鼻尖嗅了嗅，是書籍的芬芳，仿佛還有她給我補習時，發(fā)間溢出的芳香。
她是一個偉大的人民教師。她跟所有人都不同，只有我知道。81月23日，我決定去探監(jiān)。
坐了很久的車，才到達目的地。我坐在會見室內(nèi)，等待看守的人將我媽媽送出來。
此刻我該用什么態(tài)度來對待她呢？我那個膽小，懦弱，又勇敢的媽媽。我的心在劇烈跳動，
是不安的，又是期待的。我想見見我的媽媽，我思念她。我看見她戴著手銬被押出來，
她的頭發(fā)變短了，臉部蒼老了很多，曾經(jīng)也算一個容貌秀氣的女人，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當初的容顏，留在她臉上的，只有歲月磋磨過的痕跡。她看見我，
臉上有些慌張，快步往回走，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她又倒回來看我。
大抵也是思念戰(zhàn)勝了理智，她這次沒有拒絕，我想，她應(yīng)該是太想我了。她的眼中蓄滿淚水，
哆哆嗦嗦的拿起電話，半天也沒有開口?！冈诶锩婧脝?？」我也不知道該以什么問候開頭。
「好，挺好的。」這久違的聲音，讓我魂牽夢繞?！冈诶锩嬉怨缘?，知道嗎？」
她重重的點了兩下頭，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慌忙問道：「你過的怎么樣？
我叫你去投靠你外婆，你有去嗎？」我沒有回答。她的淚水像珍珠般傾瀉而下，她握緊拳頭，
緊咬著牙，對著我無聲的哭泣。出事時我按照她的叮囑，找到了我的外婆，
但他們對我拒之門外。他們不承認我是他們的外孫，說我只是一個撿來的野種，讓我滾遠點，
說我媽這樣是她自作自受。就這樣，我一個人度過了漫長的光陰，靠撿垃圾和村上的人接濟，
直到親生父親找到我。「別哭了，媽媽?！刮业暮脣寢?，這不是你的錯?！笇Σ黄?，
媽讓你受了太多委屈?！顾蛭业狼福矣X得，我才是那個應(yīng)該向她道歉的人。
「我的親生父親找到了我，我跟他們回去了。」她愣住了，又松了口氣。「好，好，
找到好啊，不用再受苦日子了，早該回去了?！挂郧埃倳屛胰桃蝗?，被養(yǎng)父打忍一忍，
被村上的人欺負了也忍一忍。我討厭她一昧的忍讓，這樣并不能換來什么好結(jié)果。
現(xiàn)在我知道了，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沒有學(xué)歷且沒有任何技能傍身的女人，她所做的事，
也只是想尋求一個庇佑，換來一個好的結(jié)果，但事與愿違。我恨她的傳統(tǒng)封建，
也愛她對我真心實意的好。此刻，她沒有了往日的說教，在我眼前的，
只是一個沒有方向的舵夫?！傅饶惴唐诮Y(jié)束，我就來接你，知道嗎？」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一個勁的點頭，并再三向我保證，會乖乖的。媽媽，
就讓我們告別過去，告別苦難，開始一段新的人生吧。在充滿黑暗的這條道路上，
前方已經(jīng)有微弱的光芒滲透了進來。9高二的下學(xué)期，班上轉(zhuǎn)來一個學(xué)生。這個人我認識。
他叫王宇，我以前的老鄉(xiāng)。我心里升起一股不安感，因為他知道我的秘密。
此刻猶如萬千蛆蟲啃噬著我殘破的身軀，那些骯臟的過往如潮水般向我翻涌而來。
我快要窒息?！皋ㄓ?，好久不見，」他向我打招呼。好吧，這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認識了，
這并不是好事。從他轉(zhuǎn)來后，就整天跟我搭話，有的沒的都說一句，林老師看在眼里，
還很高興的對我說。「蕤雨，恭喜你有朋友了?！箍墒撬⒉恢溃?/p>
我一點也不喜歡和王宇交往。我恨不得他消失在我眼前，以減輕我的罪惡感?！改阏剳賽哿?？
」蘇沐清在我耳邊問道?！笍哪目闯鰜淼?？」「那你們兩個這么熟？」「你跟費陽洋也熟，
你們兩個也是在談戀愛嗎？」蘇沐清一時語塞，不再多問。晚自習下后，王宇找到我，
他讓我離林老師遠點，不然就把我的事說出去。他真賤啊?！改氵@么做對你有什么好處？」
他滿臉淫笑，「沒有好處，我還叫你做什么？」「以后離我遠點。」「偏不?！?/p>
現(xiàn)在我又變成了一個人。獨來獨往，沒有朋友。以前有嗎？至少我認為是有的，
林老師也算是我的朋友，她比我大不了多少。我以為生活已經(jīng)在給我甜頭了，
但它又給我當頭一棒，我又變成了一個獨行者，盡管我一直都是這樣。沒人喜歡孤獨。
「你不是還有我嗎？」王宇經(jīng)常會在我旁邊說這句話?！赣形也痪蛪蛄恕！?/p>
看來他是想掌控我。因為王宇的干擾，我的成績下滑了不少，林知笑找到我，對我開導(dǎo)。
「蕤雨呀，有什么不懂的，就來找我，知道嗎？」我很好奇像她這種人，